“但如果真的是雾气里的那个人搞的,也很没道理啊。”叶浮盯着图片锁眉想了想,又提了一个思路,“会不会是半神?”

“…那就说不好了。”苏斯神色微沉,“明天我去酒吧,问问崔延。”

叶浮两眼放光:“我跟你一起去!”

“?”苏斯浅怔。

虽然她确实跟他待在一起才安全,如果她提出要去上班他也会劝她一起去,但眼下看她这么愉快地主动要求同往,还是觉得有点怪。

她这两天好像…总是很高兴?

他好奇地打量了她半晌,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

第二天,二人赶在酒吧开门前半小时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客人,但工作人员都已在做准备工作,说话比较方便。

叶浮敲了敲门,正在收拾吧台的希玛隔着玻璃看到是她,赶忙来打开了锁。

“Your majesty!”希玛和上次一样热情,但叶浮只能跟她连说带比划:“崔延和崔萌在吗?”

然后苏斯直接上了印度语。

希玛笑容满面地告诉他在楼上。

叶浮:“…”

两个人便一起上了楼,兄妹俩正整理库房里的酒,崔延一回头看见苏斯,愣了一瞬,叹气:“我猜到你们会来了。”

说罢兄妹两个就一起从库房里走了出来,朝叶浮颔了颔首:“陛下。”

“拜托,别这样。”叶浮扯着嘴角先落了座,三个人也随之坐下,崔延开门见山:“是为东三环的事吗?”

叶浮点点头:“对,那人是半神吗?”

“是。”崔延的面色还是沉得可以。

苏斯又问:“是你们的人吗?”

“…那当然不是,我们都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好吗?”崔延苦笑,“我也在查是谁,按理说半神都在各地的半神酒吧登记过,不会太难查。不过有时差,大部分地方还没给我回邮件。”

崔萌咂嘴接口:“但如果是那个邪教的人,可就不一定查的着了。”

凯文·都铎?

叶浮正要细问,崔延先一步提了个问题:“你们拿到宝石了吗?”

她点头:“拿到了。”

“那就应该不是了。”崔延松气,见叶浮不解,解释道,“是这样,他们前几年确实也…为非作歹过,抢银行、打家劫舍的事都干过,但那是仗着宝石在他们手里。可现在宝石回到您手里了,他们来闹事很作死啊。”

“哦对,而且他们之前的为非作歹都有明确目的。”崔萌补充说,“比如抢银行是为了钱,抢军火库是为了武器。就…作为一个邪教,他们干这些事是有大家能理解的逻辑的,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统治世界。”

但是在东三环上造成多车追尾,显然不符合这个逻辑。就算是为了引起恐慌拉人入教也还是不对——他们没有散播谣言蛊惑人心的那重要一步啊!

这样分析,东三环的事情倒更像个无聊半神的恶作剧,或者是反社会半神报复社会的行为。

“那也就是说…”叶浮神情复杂,“可能只是个独立事件?不用太紧张?”

“确实是这样,半神也各不相同嘛。虽然因为总体基数小,出现反社会的几率不大,但真出现了也不稀奇。”崔延说着轻松了点,摊了摊手,“不过我还是会继续等各地的邮件回复的,有了回复我告诉您。”

“好的,多谢。”叶浮应下,又看向苏斯,“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不?”

苏斯想了想:“没事了。”

“太好了,那我们愉快地喝酒吃东西吧!”叶浮登时满脸欢乐,苏斯哑然看她,她坦荡回看,“怎么了?不然呢?来都来了!”

——事实证明,“大过年的”“来都来了”“给个面子”“多大点事”四大金句,不止横扫亲朋好友的各大纷争还人神通吃。

具体表现在苏斯神情复杂了半分钟后就开始冷静点单了。

他似乎从在澳大利亚吃完提拉米苏后就对人间的美食产生了几分兴趣,看菜单看得十分认真,然后告诉崔延:“这个白葡萄酒…”

“…认真的吗?”崔延的神色有点尴尬,“我们这酒吧半年都不一定有人点一次白葡萄酒,大家一般首选都是鸡尾酒和啤酒,其次是各种烈酒和红酒…”他说着一把拽过崔萌,小声问,“我们还有那个白葡萄酒吗?”

崔萌扑哧一笑:“库房里还有两瓶,我去取。”

等崔萌取来苏斯要的酒,叶浮就和他一起下了楼。酒吧的营业很快就正式开始了,周围迅速地热闹起来,想来和苏斯搭讪的女孩多得惊人。

叶浮不常来酒吧,对这种事连插话的本事都没有,只能嘬着面前的鸡尾酒心情复杂地腹诽他怎么这么受欢迎。

至于她点的酒,长岛冰茶——如果她知道很多能酒劲不小的鸡尾酒会故意起个听起来无害的名字,她一定不会点这个“茶”。

二十分钟之后,叶浮栽倒在了吧台上。

“陛…”应付着搭讪的苏斯下意识地转过头,又及时噎住了称呼。

酒量这么差吗?他笑了笑:“崔延,麻烦叫个车?我送她回去。”

“哎,行,等等。”崔延说着摸出了手机,点开滴滴看了会儿说,“打车的人多,先前有三十多个排队的,得等等。”

“好。”苏斯点点头,旁边金发碧眼的留学生又跟崔延要了杯威士忌推给他:“我请客。”

“抱歉,我不能喝了。”苏斯冷淡而不失礼貌地拒绝了,在她带着挑逗意味的手搭到他修长的腿上时,他十分不解风情地直接转了身,完全朝向了叶浮。

叶浮喝得浑浑噩噩,在黑暗中感觉身体一直在往下坠,她惊慌失措,但无法停止,只得庆幸坠落速度不快。

然后一个声音突然闯了进来:“陛下。”

这个声音有些虚弱,而且在一片黑暗里显得很空洞,她一时没能辨别出是谁,只是一懵。

但很快又是一声:“陛下,不…”

“…苏斯?”直觉驱使着叶浮喊出了这个名字。

下一刹,眼前骤白,大片的鲜血在白光中充斥了她的视线。

她惊得手脚发冷,试图去看血色的来源,很快看到了一柄刻满奇怪符文的金属利器。

说是利器或许也不准确,因为它大多部分都只是圆杆而已,只有底部是尖锐锋利的锥形,并不一定是武器。但因为搭配着血色出现,让她潜意识里觉得是武器。

她一阵目眩,想抬头细看周围,却突然浑身一栗。

——酒吧的吧台在战栗间撞入她眼中,她怔讼片刻,不安地伸手向旁边摸索:“苏斯?苏斯…”

“我在。”他扶住她的肩头,近在咫尺的温度和声音让她安心,她揉着太阳穴艰难道,“我做了个梦。”

苏斯忙关切问:“梦见什么了?”

她紧锁着眉头,声音发软:“你…”

苏斯扶在她肩头的手明显一紧:“什么?”

第23章 “超能力者”再次出现

叶浮想跟他细说,但是头痛欲裂。苏斯扶着她问崔延:“叫到车了吗?”

“还没有。”崔延看了眼手机又看看眼前状态明显不好的主神, 提议说, “我开车送你们吧。”

苏斯点头,转而又摇头拒绝了。

东三环半神闹事令他现在对半神都不太|安心, 虽然目前看来这一酒吧的半神都没什么问题,但叶浮的住处还是不让他们知道更稳妥。

就连让崔延帮忙叫车的地址他说的都是假的, 离叶浮所住的小区隔了几条街,到了附近他再另给司机指路。

于是两个人又等了二十分钟的车,然后花了半个多小时回家。

在这一个多小时里叶浮一直睡得浑浑噩噩, 但到家时还是头晕脑胀。

苏斯把她放在沙发上,拿起她的手机给方达打了个电话, 问他能不能送碗面过来, 要比较清淡适合酒后吃的。

方达在电话那头说:“哥们儿, 都这个点儿了,你叫外卖成吗?”

苏斯淡声:“不是我吃。”

“…得嘞!”方达的声音顿时热情洋溢,“随时为陛下效力!”

屋里安静, 对话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 叶浮迷迷糊糊地听了个大概。

她皱了皱眉,伸手把手机抢了过来:“不用啊, 不用…”

方达在那边笑得很大方:“别客气别客气,这是我应该…”

“没客气, 我还有点别的事, 你别过来。”叶浮在酒劲儿里努力理着思路, 方达那边稍微噎了一下, 道:“那好吧,明天起床想吃什么跟我说啊!面我做给你,别的我可以帮你去买!”

叶浮笑了声,跟他说多谢,然后就挂了电话。

她有气无力地望着天花板回了会儿神,目光转向苏斯:“我梦见你了。”

苏斯窒息,又不着痕迹地缓和下来:“梦见什么了?”

“没看见你,只是听到你的声音…”她蹙着眉,手背搭在额头上回忆着,“但很痛苦很虚弱,还有很多血,在淡金色的地上,很大一片,而且还在继续蔓延…”

她对血并不陌生,但那么多血还是触目惊心的。

接着她神色滞了滞:“还看到了一个圆形的金属杆,上面有很多奇怪的图形和字符,底部是尖的。”

“是权杖的杖杆。”苏斯及时从回忆里抽离了出来,追问她,“还有别的吗?在什么地方?”

叶浮目光空洞地摇头:“没了。”

静了一瞬,她又说:“我不会去找它的。”

“…”苏斯失笑,“你每次都要先拒绝一下吗?”

“不,这次不一样!”叶浮撑身坐起来了点儿,声音也因为争辩多了几分力气,“如果去找这个会让你受伤呢?你的声音听上去真的…极度痛苦!”

“不可能。”苏斯笃然,“在整个神界,只有一位神可以预知未来——时间之神手下的未来之神,你做的梦不可能是关于将来的梦。”

“那是过去吗?!”叶浮头皮发麻地打量起他来,“你以前…”

“没有。”苏斯再度迅速地否认了。

她被梦境带来的余悸搅得心惊肉跳,他沉了沉:“这个梦不能证明什么…你都没看见我,那不一定是我。”

“那万一是呢!”叶浮辩驳道,“或者如果是你受了重伤我又遇了险,你没力气救我呢?”

她梦里听到的话在那种情境里也合逻辑。

“不会的。”苏斯压制住情绪,直视着她道,“我十二分确定你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至于以前…”他思量着说,“也许你梦见的是我在医院受伤的事?”

叶浮一愣。

那次他险中求胜,为了把她推开划破了自己的喉咙,确实流了很多血。

可是叶浮还是觉得不对,一来那次的血好像还是没有梦里那么多,二来那时她根本还没开始寻找权杖,杖杆为什么会和那些血一起出现在她的梦里呢?

“…你只受过那一次失血严重的伤吗?”她不安地追问。

“是的,就那一次。”苏斯略微避了一下她的视线,“别多想了,如果再梦到什么相关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必须去找它。”

叶浮踌躇着点了点头,他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早点睡吧,我扶你回房间。”

叶浮在他的搀扶下回到了卧室,几乎是在头碰到枕头的刹那,就又睡着了。

苏斯给她盖好被子,看着她的睡容,手心沁出一层凉汗。

太可怕了。

如果她在梦里真真切切地看见他…

太可怕了。

人类,是一种注定会体会完整的生老病死的生物。所以大多数人类——尤其是文明程度还不够高的时空里的人类,很容易在细思将来时产生因未来不可预测而生的恐惧。

癌症、心脏病、传染病、瘫痪、阿兹海默…这些可怕的病症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的人生里,带来多年的病痛折磨,甚至带来死亡。

这是令人害怕的。

但神不一样。神的寿命是无限的,也不会得什么致命疾病。除非受到外力的伤害,否则神不死不灭。

也就是说,对于众神而言,只要不和别人结下让人欲杀之而后快的血海深仇,那基本就可以无忧无虑地一直活下去了。

所以神很少对未来产生恐惧。他们偶尔也会好奇再过个一两万纪神界又会产生什么变化,恐惧却是完全犯不上的。

但这种恐惧,苏斯体会过。

那是一种遍布四肢百骸、覆盖每分每秒的冷意,让他逃无可逃。在那铺天盖地的冷意里,偶然也会有希望——或者可以称之为侥幸的情绪如同火苗般突然跳跃出来,但总是很快就又在寒冷里熄灭了。

更可怕的是,那次事情的结果,真的没有让这些火苗般的希望和侥幸应验。他经历了比死亡更痛苦的15000纪,如果不是八大神祇需要他来寻找主神的话,这种痛苦大约会和神的寿命一样不死不灭。

苏斯于是在房间里僵坐到了后半夜,都没有心情睡觉。诚然神原本也不需要像人类那样休息,但自从到了人间之后,他很快就喜欢上睡觉了。

过去那15000纪过于煎熬,躺在柔软的被褥间安睡给他带来了久违的安全感。同样的,他也慢慢有了享受美食的心情。

可现在,这一切享受的心情都被死灰复燃的恐惧烧得荡然无存。

苏斯坐在床边疲惫地撑着额头,在没开灯的昏暗房间里,轮廓像是一座历经了千年岁月的沧桑雕像。

突然间,他听到客厅里传来了一点动静。

他定了定神,走到房门口。深入骨髓的警惕令他开门开得安静无声,接着,他看到客厅沙发边的立灯开了一盏。

昏黄的灯光里,叶浮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身形看起来无比颓废。

“陛下?”他走过去,绕到沙发前,看到她抱膝坐在那儿,怀里还塞了个抱枕。

“苏斯。”她一脸丧气地叹息,“你再这么叫我,我真的咬你啊!”

“…”他勉强笑笑,坐到她身边小心探问,“怎么了?又梦到什么了吗?”

叶浮摇摇头:“一闭眼就都是血,睡不着,吃了褪黑素也不顶事儿,又不想吃随便吃安眠药。”

在床上辗转反侧又实在烦得慌,她就索性跑出来坐着了。反正这回请假请时间长,假期还有一天,明天不用上班,撑一夜不睡也不要紧。

然后她看看苏斯:“你怎么也没睡?”

“我并不是天天都需要睡觉。”他颔首而笑,“你饿不饿?”

“饿…但你会做饭?”叶浮不信任地睃着他,他坦荡表示:“我可以去楼下便利店给你买吃的。”

“哈哈哈哈哈哈。”叶浮笑出声,摆手踩上拖鞋站起来,“我去煮个粥,你吃不吃?吃的话我多煮一点。”

苏斯说不吃。

但半个小时后,两个人还是一人端着一碗粥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

——想准确地只煮一碗粥实在太难了!

叶浮从玻璃罐里夹出一筷子下饭菜放到他碗里,诚恳地问:“是不是米有点多?”

苏斯实在表示:“还行。”

温暖的白粥配小咸菜令人胃里舒服,吃完之后,两个人终于都睡了一会儿。

但三个小时之后,叶浮就被没完没了的手机铃声叫醒了。

她在摸手机的过程中,下意识地觉得肯定是烦人的杨护士长打来的,但拿起手机的时候看到屏幕上显示“黄毛达”。

“喂…”叶浮眼皮发沉地接通了电话,“你不会是想问我早上吃不吃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