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灰狼呢?”

“当然是我,我爱吃肉啊!”

叶正清危险地眯了眯眼:“你确定?”

“夏幼清,”他对她勾勾手指,忽然压低嗓音道,“过来。”

夏幼清乖乖凑过脑袋去,她天真以为她哥要给她讲什大秘密,冷不防额头被对面的人袭击,夏幼清捂住额头,气鼓鼓道:“再也不信你了!”她抓住他的手,假装啊呜一口咬过去满以为叶正清会抽手,他却动也不动一下。

她也没有真的咬上去,装装样子罢了。

“怎么都不躲一下,没意思。”她装腔作势地甩开他的手,嘴角却忍不住牵起。

叶正清笑道:“躲什么,就你那点力气,能疼?”

看不起她?

夏幼清亮出一口“獠牙”,“狼的牙齿是很锋利的,你小心一点,下次我就直接咬你这里。”她手指点点叶正清的脖子,“吸血鬼都喜欢咬这里,我们狼族也喜欢这里。”

她趴在桌子上,和他咫尺距离,呼吸热热地喷在他的脸上、脖子上,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有多撩人。清浅的呼吸,混杂在一股子油腻的香味中,伴着她身上让他熟悉的诱人的体香,目光停留在她尖俏光洁的下巴上,往下,是线条优美的脖颈,而后便是白色紧身羊毛衫包裹下的一段旖旎风光——她脱了的外套刚刚一直拿在他手里,现在搁在他腿上。

叶正清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小小的不经意的动作有多犯规。夏幼清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视线从他衣领上那段修长的脖子那处凸出慢慢往上移,下颌,美人沟,坚毅的唇线,挺拔的鼻骨,直到眼睛。

一秒两秒的时间里,他们互相望着彼此,连呼吸也忘了。

直到叫号声打断了他们,夏幼清手忙脚乱找号码单,叶正清从她手心抽出那张被她捏的皱巴巴的纸片,“在这里。”

夏幼清不好意思笑笑,“多少号?轮到我们了吗?”他按住她坐下,“我去拿。”

满满一大碗,碗是巨大的大海碗,五颜六色的菜色,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她把她认为好吃的都夹到叶正清面前的小碗里边,还不忘推销一番:“超好吃。”

他有些抗拒的心理,因她的热情勉为其难吃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她热情不减。

叶正清点点头,“还不错。”

她眯起眼睛笑。

“傻笑什么?”

夏幼清吃着牛肉贡丸,一口下去,肉汁滋地一下飚出来,烫的眼泪都出来,咂巴着一张红肿的嘴巴,心里却美的不得了。

她把一听可乐往嘴里灌,灌完以后,哈一声,爽到了。

“我们这样算是在约会吗?”

叶正清拿过她喝的可乐,喝了一口,“嗯。”

可乐罐口上还沾着她的口红,可乐里混着她的口水呢。

夏幼清眼巴巴望着他仰起头,喉头滚动,下嘴的地方正好贴着她口红沾染的地方。

她爱死了他此刻的性感。

托着脑袋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瞅着叶正清。

他把可乐放下,看到她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自己,笑了一下,“看什么?”

她带笑说:“第二次了。”

她还记得,重逢第一天和他吃饭那次,他替她挡酒,不偏不倚就着她下嘴的地方。那次多明显啊,在座的人大概都长了眼睛,偏只有她还蒙在鼓里。

那是因为,怎么也想不到,她朝夕相处的,曾经的“哥哥”,竟会对她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哪怕就是经历了这几个月,听到他亲口承认,她现在坐在这里,看着他,感觉仍旧在梦里。

她依旧托着脑袋,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叶正清。

“你会不会有一天后悔?”

“嗯?”叶正清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后悔什么?”

“有一天你可能会突然发现,我其实没有那么好,也不值得你喜欢,还不如继续做哥哥妹妹什么的,你说是不是?”

叶正清看着她,手里握着的空可乐罐瘪了。夏幼清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瞎说什么,惹他不高兴,有些话还是不适合讲出来的,但她确实想过。

“我挺喜欢和你在一起的,可是,但是……”

“什么可是但是,夏幼清,你要气死我吗?”叶正清打断她的话,伸出筷子夹起她最爱的菜到她碗里,“再多说一句,今晚我就让你知道说这种话的后果。”

夏幼清不敢说了,整张脸埋在碗里,慢慢地变红了。

叶正清没吃多少,确实也没有胃口吃。尤其是小丫头说出那番话以后,他忽然就明白了,并不是她真的想和他继续保持原来的关系,是他没有办法给她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和物质无关,与他曾经的观念相悖,他一直以为的,创造好的物质条件,不是靠他父亲的双手,而是通过他自己的努力,真正可以给她幸福。

然而现在,他终于有足够的能力张开羽翼护她周全,可她真的开心吗?

他所能给她的身份依旧还是“叶正清的妹妹”,他没有给她一个让她感到安全的身份,她仍生活在恐惧不安中——担心随时被拆穿,尤其是这次回家,在他父母面前,她是如何小心谨慎,唯恐那一点点的平衡就此打破。

她是如此,他又何尝不是呢?

第41章 终章(一)

花和祭祀的用品都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夏明安夫妇的墓碑在老家后山腰,和夏幼清的爷爷奶奶都在一块。

墓碑前杂草萋萋, 已然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他们一同把周围清楚出一块空地出来。

墓碑上的照片已经暗淡不清, 是一张结婚照。妈妈烫了一头波浪卷发, 依偎着爸爸, 甜蜜幸福。爸爸戴着黑框眼镜,

斯文儒雅。有谁知道这照片里斯文的男人黑色中山装下面掩藏着的那一身的肌肉——他曾经入伍参军, 是她最引以为傲的爸爸。

而现在,他们长眠于地下, 将近二十年了,有谁还记得呢?除了叶家,除了她,还有谁还记得他们?

夏幼清弯腰把一捧花放在墓碑前,叶正清把准备的饭菜一样一样摆好,他把点好的香烛插上烛台,那个烛台经过风吹日晒,已经腐蚀,表面生出绿色的铜锈。

“伯父, 我每年来都说下次会把幼清给你们找回来,这次我带她一起回来了。”

夏幼清侧头朝他微微一笑,他也同样回以微笑。手自然地伸过去,握住她的手, 对长眠于地底的人说道:“伯父伯母, 爷爷奶奶,请你们放心把幼清交给我,

我会好好照顾她。”

说完,叶正清弯腰拿起酒盏倒在碑前的空地上,酒水渗进泥土里。

祭拜完,酒盏和碗筷一起收起来,夏幼清说:“你等我一下,我和爸妈聊两句。”

叶正清去旁边等她。

夏幼清蹲在父母的墓碑前,低着脑袋,袖口仔细地擦拭着碑上雨水冲刷过的污迹,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他燃了一支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等着。

回去的路上,他们手拉着手。

爷爷奶奶家的老房子就在山脚下,大门紧闭,人去楼空,杂草丛生,荒废不堪。

夏幼清不忍心看,但还是挣扎不过内心,对叶正清说:“我们路过的时候去看一眼,就看一眼。”

车从盘山公路下去,山脚下,爷爷家的房子变成了一堆废墟。

记忆里那条水沟还在,石桥也在,老房子掩隐在那棵大香樟后边,黑瓦白墙,门前有五级台阶,是爷爷一块一块从后山挑下来,切割成平整的石砌台阶。门前有一棵枣树,房屋阁楼上有一个野生蜜蜂巢,每天都进进出出好多蜜蜂,它们早出晚归,从来不伤人。

夏幼清睁大眼睛,趴在窗户上,不相信地眨眨眼睛。这时候车子停下来,她听到身后叶正清的声音:“这个地方这几年开始开发,你小叔把房子卖了。”

她的视线牢牢凝固在不远处那棵大香樟后边,半天没有说话。

“幼清?”

夏幼清缓缓转过头来,眼睛红了一圈。

“走吧。”她说。

港城,最后剩下的那一点点的回忆,也成了一堆残垣破壁。

那些东西,以后,只能永远存进回忆里了。

她会像宝贝一样收藏着它们,不会再被人肆意破坏了。

走吧。她对自己说,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

下午家里客人走后,叶北良咬着香烟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柳雪华收拾桌子和一地的瓜子壳,柳雪云坐到叶北良旁边,到口的话想来想去还是说了:“姐夫,问你个事。”

“嗯。”叶北良动也没动。

“关于正清的事儿。”

叶北良目光转到柳雪云身上,表现出一点兴趣来,等他下文。

柳雪云咳嗽两声,背脊挺了挺。

“别装腔作势的,有什么你就说。”叶北良摘掉了眼镜。

“那我说了啊,姐,别忙了,来来来,”柳雪云把她姐拉过来坐下。

两夫妻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柳雪华笑道:“什么事啊,搞得紧张兮兮的,你就说嘛,正清是不是......闯祸了?”

柳雪云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事算不算。”

柳雪华心口一跳一跳的,“你别打哑谜,到底什么事儿你快说,我这心都起快了。”

叶北良也把报纸扔一边去了,拍拍夫人的肩膀,对柳雪云道:“不能说的事就别说了,你姐心脏不好,你自己掂量清楚。”

柳雪云瞧瞧门口,压低声道:“姐,姐夫,你们没觉得正清和幼清两个是不是太亲密了?”

话说完,他以为这两夫妻至少会楞一下的,结果得来叶北良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事,就这?”

柳雪华解释:“他俩从小一块长大的,跟亲兄妹一样,能不好?”她站起来继续去收拾了,全没有把弟弟的话放进心里去。

“但他俩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啊!这才是最不正常的!”柳雪云说道,“姐,你们别把这事儿想的太简单了,我昨天晚上看到正清从幼清房间里出来,我本来也没当回事,但是我问正清他为什么从那间房间里出来,他就故意把话给我岔开了,还下楼了,你说如果他不是、不是......那个,干嘛不直接说清楚?而且他们在外面,如果真有什么,你们也未必知道啊!”

一席话换来叶北良的沉默,柳雪华也慢慢停下了动作。

“我昨天到你们家里,就觉得他俩好的过了头。幼清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和正清感情还这么好,你们不觉得有点奇怪吗?你们已经习惯他们了,但在我一个外人眼里不是那么回事。你们觉得我多管闲事也好,离间也好,这是我的心里话,我这个人心里憋不出事情,想来想去还是和你们说了好,省的到时候出了事情我没提醒过你们。你们太想当然了,有些话我也点到为止。”

柳雪云一口气全部说完,拍拍屁股起来准备走人。

留下沉默的夫妻俩。

叶北良深长叹了声气,靠进沙发里。

柳雪华也没心思收拾东西了,坐去丈夫边上,深思熟虑后才说道:“雪云说的这些,仔细想想也有道理,其实这之前我就怀疑过......一是正清这几年一直没有找;二来,幼清走的那年,他辞职回来,你还记不记得,他消瘦的不行,我真没想到他会把北京那个工作辞掉,你死劝他都不听的,就那么辞掉了,这么想来,的确是为了幼清啊。”

“那次他喝醉酒,你不在家,丁凡把人送回来,他拉着丁凡一直叫幼清,我进去刚好撞到了,那时候我也没有多想,也许雪云说的没错。还有这次,你没觉得他回来心情都好了不少,还有幼清,她从小就那样,心里眼里都是正清,我们是过来人,应该都很清楚了。”

叶北良胸口起伏厉害,他从来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过,斜了眼妻子,激动地差点要跳起来:“他敢?我抽死他!”

柳雪华按住他:“你别激动,到底是不是,还只是我们的猜测,而且,你不是也说了,就当是回报老夏的救命之恩,现在你把他的女儿养大了,也算是报恩了,你有什么好生气的,该气的是老夏吧,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你儿子当成童养媳养在家里。”

想到这个叶北良就来气。

“不过,幼清那丫头我还蛮喜欢的,如果真给了我家正清,我巴不得呢,你说是不是?”想到这里,柳雪华有点乐了,推了下丈夫,“你说呢?”

叶北良被妻子这么一指点,也不气恼了,“仔细想想还真是一件好事啊。”

“不过到底怎么样还只是一个猜测,还有敏敏......”柳雪华忽然意识过来,周敏今年没回来的原因。

剩下的半句话她咽进肚里。

看来,柳雪云的话八成假不了了。

第42章 终章(二)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大雪。

雪势很大, 高速封道。

今晚只能住在港城了。

找好酒店, 办完手续入住, 给家里两位老人报了平安。

柳雪华接的电话。

柳雪华:“你们今晚不回家?”

叶正清:“高速封道。”

“哦哦, 那好, 你们注意安全......那个......”

叶正清听柳雪华欲言又止, 问:“怎么了,妈, 还有事?”

“你和幼清两个......没别的人了?”

叶正清言简意赅:“没有。”

“哦好的,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雪小一点。”

“好好,”柳雪华唠叨了几句,又说,“你们没必要赶着回来,在外面多玩两天。”

挂了电话,夏幼清看了眼他凝滞的表情,问:“怎么了?”

叶正清一边收起手机回过神:“妈今天怪怪的。”尤其是最后那句,那个语气, 莫名奇妙的不安感,他看了眼夏幼清:“没事,也有可能我多想了。”

突发天气状况,很多人被困着走不了, 酒店房间紧俏, 只有一个大床房,这有总比没有好。当时叶正清是征询夏幼清的意见的,

她自己说没问题,然而现在——

夏幼清看了眼那张大床。

她记得以前和小红出去玩,酒店的标间和大床,打死都不订大床位。

夏幼清闭上眼睛,拍了拍脸,转头看向正蹲身在打开的行李箱前的叶正清,感觉呼吸都变得好艰难了啊。

晚上吃完饭,他们在江边走了走。

江边风大,景色却异常优美。近几年港城积极搞旅游文化,拉动GDP,整座城市都大变样了,再也不是印象里那个一穷二百的港城了。

夏幼清撩起几缕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凭栏望江,风吹皱一江水,一条条画船打桥下而过,慢慢驶向对面。

夜是黑的,五彩霓虹,衬的这夜更美,景更美。

这条是港城最有名的步行街,街道两处被清理出来的积雪一堆堆堆砌在路边,雪虽然很大,但一点儿也不影响人们的兴致。到处都是行人,到处都是吆喝买卖的声音;街头卖唱者,歌声在空气中回响。

他唱:“When the night has come.”

(当夜幕降临时)

“And the land is dark.”

(天地一片黑暗)

“And the moon is the only light we’ll see.”

(月亮是唯一的光源)

“No I won’t be afraid,no I won’t be afaid.”

(我不害怕,也不彷徨)

“Just as long as you stand,stand by me.”

(只因为你在我身边)

......

歌声激昂,仿似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的呐喊。

人群发出叫好声,也有跟着节奏扭动身体的,那不一定听得懂歌词,音乐让他们产生共鸣

叶正清拉着她的手,在外圈站了会儿,听完后面。

“And darlin,darlin,stand by me,oh now now stand by me.”

(因此,亲爱的,请不要离开我)

“If the sky that we look upon should tumble and fall.”

(即便天塌下来)

“And the mountains should crumble to the sea.”

(即便山脉崩裂,流入海里)

“I won’t cry, I won’t cry,no I won’t shed a tear.”

(我也不会轻易落泪)

“Just as long as you stand, stand by me,oh stand by me.”

(只要你一如既往在我身边)

......

歌声在身后,还在响着,唱到尾声:

“Whenever you’re in trouble won’t you stand by me,oh now now stand by

me.Oh stand by me,stand by me,stand by me.”

(假使哪一天,你陷入困境,请不要忘记,我就在你身边,不曾离开)

一直走出很远,脑海中不停地徘徊着,那一声声“stand by me”,与此同时,叶正清攥紧她的手,将她揽过去,低低说了句:“Stand by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