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一轻,她的书包带子已经不堪重负断裂,整个掉到了地上。

“…”

阮池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弯腰把书包捡了起来,抱在怀里。

手猛地往下坠。

真重。

她皱起眉头,曲起膝盖把手往上抵了抵。

抱着个大书包慢吞吞走出校门,阮池松了一口气,仿佛看见了胜利曙光,两只手都已经酸了。

她站在原地停顿休息了一下,把书包扔在脚边揉着手腕。

“阮池…?”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自行车的行驶声,阮池抬眸望过去,双眼一亮,喜出望外。

“沈星!”

“怎么了?”沈星骑着车慢慢停在她身边,疑惑地打量着她此刻情况。

“救我!——”

阮池对他伸出手,双眼巴巴地看着他,沈星目光落在她脚下断了带子的书包上,眼里露出了然,对她点了点头。

“上来吧,我送你回家。”

阮池感动不已,迅速抱着书包跳了上去,沈星待她坐稳之后脚下踩车,轻松往前驶去。

“沈星,你真是雪中送炭扶危济困啊!太感谢你了呜呜呜。”阮池扯着他衣角可怜巴巴,沈星听到难得在前头笑了一下。

“谁叫你不等我的。”

阮池一梗,有些不自然。

“我们又不同路,就那么一点点我自己走可能都比等你还要快。”

总不能说,对不起,沈星,我觉得最近自己对你有点太过了,想稍微冷静冷静。

这些内心里的小九九当然不能让他知道。

“嗯。”沈星听完点点头,语气有些轻飘飘。

“那你倒是下去啊,反正走路快得很。”

“…”

“我错了。”

“呵。”

两人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很快抵达巷子口,沈星车子拐进去把她放在家门前,阮池抱着书包朝他挥手。

“再见,路上小心,谢谢沈雷锋。”

沈星白了她一眼,看着她拿出钥匙去开门。

阮池先前专注和沈星说话,没有注意到屋里动静,此时安静下来,方才觉得有些异样。

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她沉下眼,啪嗒一声扭开了锁,推开门的那瞬间,一副不堪入目的画面映入眼中。

客厅散落着各种男人女人的衣服,从门口一直蔓延到卧室,里头是阵阵暧昧的声响和欢愉。

手里书包猛地落地。

血液一瞬间冲到头顶,又飞快冷却,从骨子冻成冰。

牙龈紧紧咬得发酸,眼泪不受控制汹涌而出,整个人像是忘记了思考,忘记了动作,僵直的站在那里。

脑海只有一个念头。

阮池早上才和阮成通过电话,他要下周才有假能回来。

她目光死死盯着地板上那根黑色皮带,阮池曾经在那个姓李的男人身上见过无数次。

之前在陈芸身上寄托的希望和底线像是化成了无数嘲笑,一记无形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她脸上。

阮池胃里翻滚,后退一步,用力摔上了门,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沈星还没走,他只看到阮池愣在那里,直觉敏锐的告诉他有些不对,果然没出几秒,就见阮池转身冲了出来,满脸泪水。

“怎么了?”他连车子都顾不得停稳,连忙伸手拉住了她,阮池抹了把眼泪,闷不吭声的推开他往前跑去。

如此不堪的一幕。

阮池没有勇气面对,更加没有勇气摊开在沈星面前。

她跑的很快,几乎是慌不择路,沈星连忙推了车子去追她,才到巷子口,就把人堵住了。

“你到底怎么了?”

沈星停着车横在她面前,伸手去拉她,阮池一把甩开他的手,低着头往前冲。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别乱跑——”

“对不起沈星,我想一个人静静。”

阮池继续推开他的手,越过面前车子往前走去,沈星紧紧抓住她手臂不放。

此刻天已经黑了,阮池在如此失控的情况下,他不放心一个女孩子在外头。

“阮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和我说下吗——”

沈星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她冷静,结果却被她狠狠打开,情绪彻底崩溃,激动地朝他吼着。

“我妈和别的男人睡了!你开心了吧!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

沈星愣在了原地,待反应过来,阮池已经冲了出去,不管不顾的往前跑着,他踩上车,连忙跟在了她后面。

阮池不知道跑了多久,从人潮拥挤的街道到天桥马路,最后慢慢放缓速度,漫无目的的走着,失魂落魄,眼睛已经红肿,无比狼狈。

沈星看着她走到了偏僻的护城河边,像是没了力气,渐渐停住步伐。

河边风很大,几乎没有一个人,以往清澈的河面此刻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两边路灯老旧昏黄,道路旁生满杂草。

沈星此时庆幸自己没有跟丢她,不然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阮池像是没有发现周围环境的荒凉,无意识地穿过平整的水泥道路,一步步往河边走去。

马路下方是一道斜坡,上头种满了草,还有一道道四方形水泥格子,防止人不小心滑落下去。

斜坡的底部便是河水,没有护栏,旁边立着蓝色警示牌,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隐约能看清字迹。

——水深危险,请勿下河。

沈星见阮池走下去,急忙把车子停在树旁,跟着她往下走去。

阮池失魂落魄,像是没发现后头有人,到了河边之后,便一直站在那里,痴痴望着河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仿佛不觉得冷,尽管头发被风吹得飘在了空中。

她的身形单薄却坚.挺,犹如一座孤独的灯塔,失去了方向,渴望,了无生机固定在原地。

有一瞬间,令沈星想起了自己。

多么相似的绝望。

沈星看着她无意识的站着,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那道僵直的身影终于松懈下来,捂着脸慢慢蹲在原地,细碎的哭声从指间泄露出来。

像个孩子一样哭泣,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让人倍感悲戚。

沈星看着她不停抖动的肩膀,微弱抽泣,终于控制不住的走过了过去,蹲在她身旁。

“阮池…”沈星把手放在了她头上,轻轻碰了碰,一如那个从噩梦中惊醒的黑夜。

“都会过去的。”

小声呜咽的人像是彻底打开了闸门,细碎的哭泣变成放声痛哭,阮池松下紧绷的身体,倚靠在沈星肩头,死死抓住了他衣角。

“沈星——”

“好恶心啊,我快要吐了。”

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出来,沈星一瞬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有一团硬物梗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

“沈星,沈星…”

“我在。”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破碎。

阮池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无意识的,仿佛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泪水洇湿了他外套布料。

“她再也不是我妈妈了…”

“我以后没有妈妈了…”

女孩头抵着他肩膀,悲声呜咽,沈星紧紧抱住了她,脑中不受控制响起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站在那个男人面前,额头往下滴着血,满眼通红,咬牙切齿。

“我以后就当你死了。”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你这个父亲。”

沈星紧咬住牙,听着耳边的哭泣声,眼眶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他侧过脸,轻轻落下了一个吻在她发间,声音是难得放软的轻哄。

“阮池,”

“都会过去的。”

“我们回家好吗?”

“回哪里…”她呆呆的抬起头,脸上泪水斑驳。

“我没有家了。”

“回我家。”

沈星用袖子一点点擦干她脸上泪水,阮池没有反抗,红肿的眼眶中泪水渐渐止住,沈星见她情绪有几分稳定,伸手把她从地上扶起。

阮池脚蹲麻了,起来那一瞬间突然踉跄,几欲摔倒。

“还能走吗?”他低头看着她脚下,眉间微微蹙起,阮池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

“脚好痛。”

沈星扶着她站稳,蹲下来仔细打量她的脚,穿着帆布鞋的后跟已经被磨破,正在往外渗着血。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在阮池面前蹲下身子。

“上来,我背你。”

阮池此刻平复了下来,吸了吸鼻子,乖乖趴在他背上,两人缓缓往上走去。

“沈星。”阮池轻声叫着他名字,软软的,像是哭过之后没了力气。

“嗯?”

“对不起。”

“怎么了?”沈星步伐停顿了一瞬,缓缓问道。

“我之前不该凶你。”

“…没事。”

两人走到了平整宽阔的路上,沈星把阮池放下,接着推了自行车出来。

“走吧。”

已经很晚了,路上空无一人,阮池大概是先前哭累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不一会,沈星感觉到背后挨上了一个脑袋。

阮池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沈星骑着车回到家时,两位老人已经回房睡了,客厅开着一盏小灯给他留着门。

先前跟着阮池的时候,因为迟迟未归,他们已经打过电话,沈星只说有点事情要晚点回来,外婆嘱咐了几声便挂了电话。

沈星把车子停稳阮池便醒了,她跟在他后头走进去,房子的摆设还是和她上次来一样,没有太大变化,因为两位老人不在,阮池松了一口气。

沈星带着她往二楼走去,那里是他的房间,外公外婆年纪大腿脚不方便,都睡在一楼。

这是阮池第一次来到他房里,陈设也很简单,木质的地板,衣柜书桌和床,窗户对着外面巷子,纱窗是白色的,很有小桥流水的感觉。

“你…洗个澡就睡吧,我睡隔壁。”沈星迟疑说道,见阮池点头,便打开衣柜给她找睡衣。

“只有我的,没穿过几次,你将就一下。”

阮池望着他手里的衣服,是一套长袖的蓝色格子棉质睡衣,看起来很温暖。

“没关系。”

她接过,沈星又给她找了毛巾和牙刷,在她进浴室前叮嘱:“小心伤口别碰到水。”

“好。”

阮池冲洗完出来,整个人已经彻底冷静,脚下伤口因为被淋湿而刺痛,她动作艰难的走到床边,打开手机。

上面已经有无数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陈芸。

阮池刚控制下来的情绪又不受控制翻滚,泪水自发湿润眼眶,她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

房门就在此刻被敲响,阮池擦干泪水,轻声叫了句进来。

沈星推开门,手里拿着药水和纱布,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饿吗?我煮了面条,刚刚在下面吃了,味道还可以的…”沈星有些不自然,阮池这才想起来,两人折腾了一晚,什么东西都还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