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眠点点头，在他床边坐下来。苏显言看了两人一眼，“我出去买点东西，你们聊。”
“好。”
苏显言走了，程思眠仔细的看了看苏嘉南，他病怏怏的样子让她有些自责，“啧，苍白了这么多，盖了一层粉似的。”
苏嘉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已经好多了，医生说我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程思眠看着他，“恩，出院了就快点来上课，到时候我们再去买煎饼果子吃。”
“好啊好啊，最近吃的东西好清淡，我好想念那个味道。”苏嘉南说起来眉梢都带了色彩，整个人看上去也红润了。
“那个思眠，上次的事，我真的抱歉。”
“好了，你道过跟多次歉了，我原谅你了。”程思眠无所谓的笑笑，“忘掉吧。”
“可是……”
“你想吃什么水果，我给你削皮。”程思眠及时的打断他的话。
苏嘉南抿了抿唇，“苹果吧。”
“行。”程思眠拿过水果刀，挽起袖子，做在椅子上认真的削起苹果。
苏嘉南原本只是认真的在看着她，他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了她削苹果的手上，突然，他目光一顿。
程思眠的手腕上戴着一根手链，黑色的，中间镶着一颗银色的珠子。他微微起身，仔细的分辨了一下那个珠子上的字母。
c.
这条不是苏显言的，虽然外观上一模一样，但是珠子上的字母却是c。
苏嘉南视线怔怔的停在她的脸上，为什么他们戴着一样的手链……
程思眠削好苹果后递给他，想了想又道，“要不要帮你切块？”
“……不用了。”
“好吧。”
过了一会，苏显言回来了。
苏嘉南默默不语的看着她，果然，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苏嘉南心口微微一凉，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他一向冷冰冰的哥哥对程思眠百般宠溺……他怎么会单纯地觉得只是程思眠好相处，所以哥哥才这样。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程思眠戴这个手链，但哥哥却是一直戴着的，他对她送的东西重视到这个地步，怎么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朋友的亲戚？
傻够了之后总会一个瞬间是恍然大悟。
哥哥说，苏嘉南，收起对她的心思。这不是她的意思，是我的意思。
原来，原来是这样，因为他爱她，所以他容不得他的觊觎。
从医院出来后，程思眠一直皱着眉头。
“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苏显言一手挡在她前面，免了她撞在柱子上。
程思眠吓了一大跳，“啊？我，我就在想苏嘉南。”
说完，发现某人的眼神有点阴郁下来，于是她连忙改口，“我是说！想着他有没有看到我的手链！”
“什么。”苏显言低眸看向她的手腕，她白白细细的腕间竟带着一条和他一模一样的链子，“这个……”
“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买了两条。”程思眠笑嘻嘻的揽过他的手臂，“情侣链。”
苏显言挑眉。
“我平时都放包里的，因为怕小叔看到。但是刚才来的路上我拿出来戴起来了，因为我和你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和苏嘉南说，诶你说，他会明白吗？”
苏显言了然，淡淡一笑，“会，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恩，我想也是。”程思眠贼兮兮的道，“应该会选择聪明的不和我家苏蜀黍过招，毕竟还嫩着，怎么对抗的了你这个老油条。”
苏显言一顿，语气不满，“老油条？”
“对啊，老油条，被我炸的。”
苏显言，“……”
回家的路上。
“嗡嗡嗡。”车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程思眠替他看了一眼，“是小叔。”
“那你接吧。”
“好。”程思眠说着便滑了屏幕。
“显言，思眠在你那边吗？”
“在呢，小叔，你找我啊。”
程秦一顿，“呃，你怎么接电话了。”
“我们正要回去呢，他在开车，我就接电话了。”程思眠道，“你有什么事啊。”
“恩……那个，思眠啊。”
程秦说话很少吞吞吐吐，程思眠疑惑道，“啊？什么？”
“算了，还是你们回来再说吧。”
“喂小叔，没你这么掉胃口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家里来客人了。”
程思眠觉得隐隐有哪里不对劲，可是程秦不多说，她也没办法。走进家中，她在门口脱鞋的时候程秦就迎了出来，“你回来了。”
程思眠笑道，“小叔，这还是你头一次这么热情。”
程秦清咳了声，“那个，里面……”
“思眠。”没等程秦说完，客厅里又走出了一个人。穿着利落的职业女装，淡妆，长发，干练却又优雅的陌生女人。
程思眠愣了愣，心里莫名的打鼓，“你……”
那女人顿时红了眼眶，上前几步，突然抱住了她，“思眠，乖孩子……”
程思眠猛然僵住。
程秦讪讪道，“程思眠，你妈妈刚回国，她找到了我，她的意思是，想带你跟她一起生活。”
程秦说的话程思眠一点也没听进去，唯一听到的两个就是“妈妈”
这是她妈？这是她从好多好多年没见的妈？这是她都忘记了容貌和存在妈妈？
程思眠猛然推开她，“妈妈？怎么可能！你先别抱着我！”
蒋云岚心口一抽，“思眠，是妈妈啊，妈妈好久没见你了，让妈妈抱抱好吗。”
“要抱早不来干嘛！”程思眠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控制不住怒气，“你还知道你是我妈呢，你不说我还以为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蒋女士，你那么多年不出现，一出现就搞这套，干什么呢！”
“思眠……”蒋云岚哽咽，“妈妈也想能天天抱着你，陪着你，可是自从我和你爸离婚之后他便再也不让我接近你，我出国头几年，他想方设法的把我困在国外，你的一点消息也不透露给我，思眠，妈妈是被逼无奈啊。”
程思眠愣住，她一直觉得是她妈不要她，从来没想过是有其他的原因。
“那么后来呢，后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程思眠眯着眼，一向清明的眸子红了一片。
“之前我曾回过国偷偷的看望过你，你跟着你爸爸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蒋云岚满脸泪痕，“那时我不敢上前跟你说话，我怕你怪我，也怕再打扰你的生活……”
“过得很好？”程思眠吸了吸鼻子，似笑非笑道，“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难过了没有人哭，受伤了没有人管，委屈了也没有人安慰！你觉得，我真的过得很好吗。”
苏显言心口一抽，上前扶住她的消瘦的肩膀。程思眠偏头看了他一眼，本来一直忍住的眼泪就这么硬生生的砸了下来。苏显言看着心疼，伸手替她擦去了眼泪，“乖，不哭了。”
程思眠往他怀里靠了靠，“我不要呆在这，我要回房间。”
“思眠。”苏显言摸了摸她的头，“什么事情都不可以逃避的对不对，先听完全部的再下结论。”
程思眠抿了抿唇，瞥了蒋云岚一眼，不说话了。
蒋云岚看的出来程思眠这样就是愿意听她解释，她感激的看了苏显言一眼，连忙上前拉住程思眠的手，“妈妈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你爸能照顾好你。我是才知道你爸爸公司破产了，听到了这个消息我马上就来找你，我打探了很多消息才知道你在你小叔这里，我也从你小叔这里知道你这些年来所以的事情，思眠，跟妈妈走，未来让妈妈来照顾你，好吗。”
程思眠听罢已经微微颤抖了。
让妈妈来照顾你，这是个多美好的字眼啊，她曾经有多么想要这样的画面啊。可是现在才来真的不晚吗？她早就习惯了没有父母关心的日子，妈妈？这对她来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见程思眠不言不语，蒋云岚心都快要碎了，她真的很后悔，很后悔当初没有上前跟她讲一句话，没有去问问她的近况……
“蒋女士，我想，让她多点时间平复一下吧。”苏显言道，“您毕竟出现的太突然了。”
“我知道我很突兀，可是我是真的想照顾我女儿。”
“我明白您的心情，但是你也需要考虑一下思眠的心情，立刻跟您走，不太可能。”
蒋云岚默默的点头，她抹去眼泪，“恩，你说的是……不过你是？”
“噢，他是这房子的主人，平时很照顾思眠的。”程秦道。
蒋云岚，“原来是这样，真的非常感谢你。”
“不用，应该的。”
蒋云岚看向程思眠，“孩子，妈对不起你，妈妈明天再过来，你好好想想，别拒绝妈妈，好吗？”
程思眠撇过头。
蒋云岚跟在场的人鞠了鞠躬，依依不舍的走了。
程思眠回头看了她一眼，沉着脸跑上楼。
程秦：“程思眠……”
苏显言拉住他，“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
45.早餐
程思眠讨厌她父亲，因为她父亲养着她却不管她。她讨厌她母亲，因为她离婚之后就远走国外，再也没有消息。
她一直以为，她妈是因为根本不在乎她所以才一直不闻不问，可谁能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突然回来跟她说，她是爱她的，头几年是被逼无奈没法回国，也没办法联系她，而后来，是觉得她会责怪她这个母亲没脸联系她……
程思眠坐在窗口，扶额笑了笑，可笑着笑着，脸上却湿润了。
她一直说她不要什么亲情，习惯了没有亲情，对，因为她都没有，所以她可以信誓旦旦的嫌弃。而现在，看到那个女人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看开，要不然，哭的这么伤心做什么。
“扣扣扣。”
程思眠赶紧擦眼泪，“进来。”
苏显言走进来，给她递了一杯水，在她旁边坐下来，“哭成花猫了。”
程思眠横了他一眼，“我才没有。”
苏显言淡淡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紧皱的眉头，“想她吗。”
程思眠一愣，立刻撇过头，“我怎么会想她，我早就忘了她了。”
“在我面前不要说谎。”苏显言轻轻掰过她的脸，“听见没？”
程思眠眼神微动，“……我，我没有说谎。”
苏显言轻叹一声，“很久以前，我也一直恨这丢下我和我爸不管的那个人，我爸为了他不要家业不要富贵，可是她却选择离婚。我一直不明白，一直恨着她，觉得她就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后来我长大了，有一回偷偷的去看过她。她嫁了人，不富有但是对她很好，她笑的特别的开心，那是以前我在她和父亲相处时没有见过的。那个时候我就明白，她离开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人，我父亲到底是世家少爷当太久了，变成普通人后却还保持这少爷的风范，她大概是真的受不了这段不平衡的感情了吧。”
程思眠有些入神，“那后来呢，你有再去看她吗。”
“没有，她过得很好，一定不希望我……苏家去介入。”苏显言平淡的说道，“思眠，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曾经那么恨她是因为我很想她，知道自己一直误解她之后我更想她，但是这些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因为她有了新的家庭，我们再也不会有交集。”
程思眠垂下眸子，“……可是我能相信她吗，她说的话会是真的吗。”
“这个我不能准确的告诉你，你不用那么快去肯定也不要那么快去否定，”苏显言目光深远，“只是现在她回来找你，至少你们还是有机会解释清楚的，都给双方一点时间。”
程思眠听完他说这句话有点心酸的感觉，他其实也想和他母亲有个交集的机会吧，可惜，永远不会有。所以他才会让她考虑珍惜，因为他太懂那种可望不可得的感觉了。
第二天，程思眠下楼的时候闻到了一阵早餐的浓香。
“小叔，你做什么了，这么香。”程思眠边走边对着厨房喊道。
“思眠，你醒了。”厨房里走出来的压根就不是程秦，蒋云岚围着围裙，端着一叠烤好的面包出来，“正好过来吃饭。”
程思眠怔了怔，下意识的转身就走。
“哎哟。”头直接撞上一堵肉墙，程思眠抬眸便看见苏显言宁静的眉眼，“呃……”
苏显言嘴唇微勾，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一大早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程思眠捂着额头，“我想去上厕所。”
苏显言，“你不是刚才厕所出来？”
他怎么知道的……
程思眠讪讪，“我想再去一次！”
苏显言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好，去吧。”
程思眠急急忙忙的跑走了，苏显言朝餐厅走去。
“苏先生，平日里谢谢你照顾思眠，吃早餐吧。”
“您客气了。”苏显言点头致谢。
蒋云岚将餐具摆好，叹道，“这孩子看到我都不敢过来吃早餐了。”
苏显言笑了笑，“等会会来的。”
“是这样吗。”蒋云岚说罢多看了苏显言几眼，眼前的男子俊逸儒雅，一举一动都皆有风范。她想起程秦说的，还有她眼见的女儿对他的各种依赖……“苏先生对我女儿似乎非常的了解。”
苏显言一顿，“恩，相处这么久，确实。”
“多亏了有你和程秦在，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真是麻烦你们了……”
苏显言眼中闪过一丝柔色，“她很听话，没有麻烦。”
蒋云岚微微有些诧异，程秦那边听到的可不是这样，这大概是苏显言说好听的而已。
就在这时，程思眠磨磨蹭蹭的过来了，她看了蒋云岚一眼，“你怎么来了，一大早的，怎么进来的。”
“你小叔开的门，他已经吃完早餐去公司了。”蒋云岚十分殷勤的把早餐给她端好，“来来，你快吃饭，吃完不是还要去学校吗。”
程思眠面色别扭的坐下，“我的问题重点是你为什么要来。”
“思眠，妈妈想补偿你。”蒋云岚默了默道，“以前没机会照顾你，现在让我好好照顾你行吗。”
程思眠抿了抿唇，心口不一的道，“我不要你照顾，而且这是苏显言的家，你这么进来，又动用别人家的厨房，不太好吧。”
蒋云岚想了想，似乎确实不太妥，“那这样，妈妈在附近也租了房子，你跟妈妈过去，然后等你愿意了，咱们在一起去美国，怎么样？”
“我不要！”程思眠吓了一跳，几乎是立刻看向苏显言，“我，我要留在这里。”
蒋云岚一愣，随着程思眠的目光看向苏显言。
苏显言握在手中的叉子顿了顿，清咳一声，抬眸看向蒋云岚，“这个房子您可以过来，厨房平时很少用，如果您是想给程思眠做饭，随时可以用，没有关系。”
程思眠不说话了，低着头搓面包。
“这，这真的不好意思了。”
蒋云岚看着两人，心里的那丝疑虑更重了，思眠看这个人的眼神，着实是太炙热了些。
“谢谢您的早餐，那我们先走了。”苏显言道。
蒋云岚连忙帮程思眠递去书包，“你们路上小心。”
“好的。”苏显言说完看向程思眠，突然道，“领带系好。”
“噢……”程思眠心不在焉的整顿领带，弄了半天没弄好，苏显言看不下去，很自然的帮她系了一下。
接着，他的视线在她的衣服上滑过，等注意到她的裙子时眉头皱了皱，道，“程思眠，你是不是又去改校服了。”
“啊？”程思眠连忙摆手，“我没有！”
春末夏初学校新发了一套校服，女生是及膝的裙子，她拿到手后本来要去改动，但想起那次苏显言的叮嘱，她忍住了。
看着苏显言明显怀疑的神色，程思眠连忙把裙子往下拉了拉，“我没改短，就是……就是往上提了提。”
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都弱了，程思眠背上书包，“你放心你放心，上次你说的我都记着，我哪敢……”
苏显言听罢才略微有点满意的神色，“穿校服别搞那么多花样，快出来吧，要迟到了。”
“噢，知道了……”
蒋云岚讶异的看着一高一矮远去的背影，刚才两个的那一幕连她这个母亲都没法介入。他们相处起来和谐又自然，而看着对方的那个眼神……蒋云岚抿了抿唇，程秦怎么从来没提过他们两人是这样的关系？
今天苏嘉南也来上课了，程思眠看到他挺开心的，面色不那么苍白，看来已经恢复过来了。她不知道苏嘉南是不是已经领悟出来她和苏显言的关系了，但是作为朋友，他们相处起来已经跟从前一样，并没有任何尴尬的成分。
这天下课，他们三人一同出的校门。
“我姐来了。”程思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见不远处一辆极为骚包的红色跑车，跑车内，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戴着大墨镜的女人。
三人走上前，苏嘉南敲了敲车窗，车窗摇下，苏矜北那张惊艳绝色的面容看了过来，“你们下课了。”
“恩，下课了，姐你怎么来了。”
苏矜北没回答，看向了程思眠，道，“爷爷来了，他想见见你，就在后面的车里。”这里的‘你’指的是程思眠。
程思眠愣了愣，看向了路边树下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为什么要见我。”
苏嘉南连忙道，“对啊，为什么要见思眠，上次爷爷对她就有意见，思眠，你别去，我去跟爷爷说。”
“你站住。”苏矜北下了车，“这件事你别参合。”
说罢对程思眠道，“小丫头，你也可以不去，我家这位爷爷确实有点多事。不过我想说的是，他要真想见你你还是逃不过的，所以，干脆趁现在跟他谈两句打发掉算了。”
程思眠噎了噎，“打发掉？”
苏矜北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你放心，你有我大哥这么强而有力的靠山在，没什么好怕的。恩……别担心电视剧里那些给你支票让你滚蛋的戏码，不会发生的。”
程思眠有些忍俊不禁，“好，谢谢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