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替我解围,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天我会把烟快递到你指定的地址。”顾初不想跟他过多接触,她在怕,怕自己会*,*在一个有着跟陆北深一模一样的脸却不是陆北深的男人身上。

顾初开车门,却怎么都打不开,她转头看着他,轻声说,“陆教授,麻烦开下门。”

陆北辰置若罔闻,摸出了烟盒,叼了只烟点上,左手落下车窗,那烟便散淡了很多。“这么说,为了钱你什么都能做?”他问,但落下这句话后他便笑了,睨着她,“哦对,我差点忘了,你为了钱的确什么都能做。”

顾初听出他有意的嘲弄,忍了忍气,说,“是,我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我就是很现实。”

陆北辰下巴绷紧了些,盯着她吸了口烟,然后转头狠狠吐出,烟圈散在了车窗外,风很快吹凉,只留得猩红的光亮在挣扎。

“你说得对,北深当时对我来说就只是玩玩而已,学生时代的恋爱谁会当真?既然你了解我的情况,那就应该清楚当时跟我最匹配的就是乔家。怨只怨你的弟弟没有报上家世,如果他搬出陆家的名号,我想,他会是第一人选而不是备胎。顾家的市场需要乔家,商业联姻就是这样。但当时,陆北深能给得了什么?”

“你给我闭嘴!”陆北辰将烟头扔到了车外,扭头冷冰冰地喝道。

他的眼森凉极了,令顾初误以为下一秒他会伸出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弄死她。他是个法医,如果想杀一个人不留痕迹的话会有很多办法。

可是他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就这么冰冷冷地盯着她,高大的身躯匿藏着令人惊怕的力量。

“你怎么知道陆北深给不了你什么?”陆北辰一字一句,“你压根就不知道,他为了你,去求了跟他十几年都没说过话的父亲,明明知道你就是那么现实的女人,他也认了,希望能带着你去陆家,去告诉你他能配得上你。结果呢?你压根就没给过他时间,转眼投入了乔云霄的怀抱。”

说到这儿,他寒凉的口吻收了收,取而代之的是讥讽,“你们顾家当时不就是要借着乔家上市吗?据传闻当时顾家的资金是被暂时性冻结了,你这个顾家千金首当其冲啊。但如果当时你相信北深,只要你再给他点时间,我想你们顾家所得到的会比当时多得多,也不至于像现在落得家族名誉扫地,而你完成不了学业只能在医院临时挂职的地步。”

顾初的手指颤抖,眼睛一直盯着前方,脑中是当年北深箍着她的肩膀气急败坏地大吼:顾初,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当时她怎么回答的?那一幕其实被后来的她尘封了好久,久到她以为自己都忘记了。可当时的情景又真切地映在眼前,她没有看北深悲痛的双眼,只是淡淡地说,北深,乔云霄能给我的你给不了,咱们结束吧。

你值得吗

没错,就是这样的结束,可现在,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又要旧事重提?所以顾初知道,他是来报复的,他就是想一遍遍地揭开她曾经的背叛,告诉她曾经是有多么残忍,用她的内疚来为他的弟弟祭奠。

“对,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对不起北深,其实,我不值得他那么做。”顾初说,“我没想过他会出事,当初只想离开他,就这么简单。”

陆北辰咬牙,“顾小姐说得可真是风轻云淡,都说女人心似海底针,这句话来形容顾小姐你一点都不委屈。先是北深,后是乔云霄,看来顾小姐跟男人的条件只有一条,有钱就行。哦不,当时北深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个穷小子,怕是一点儿都没资格成为顾小姐的入幕之宾。而现在的乔云霄,不过是你顾小姐再也利用不上的棋子罢了。”

顾初心口剜着疼,但还是轻吐了句,“陆教授看人确实要比你弟弟更准。”

陆北辰一手搭着方向盘,手背有隐隐的青筋凸起。

“可以让我走了吗?”顾初问。

陆北辰久久没有动作。

“陆教授,请你——”

“既然是有钱就行,那倒不如跟我。”陆北辰突然笑了,身子转过来,朝向她,缓缓倒出了这句话。

像是一只大手狠狠揪了一下她的头发,她愕然盯着他,头发嗖嗖发麻了。

陆北辰的笑却一直蔓延入眼,压向她,她的心“咚”地一下,下意识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他却暗自用了点力,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坚硬的胸膛正在一点点朝着她倾斜。直到她的后背都贴在了车门上,她蓦地偏过头,避开他俯下的脸。

“害羞?”他低低地笑,近距离盯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眼眸深处滚腾着的是强势又蛮横的信号。他腾出一手,按了副驾驶的储物键,从里面拿出支票夹,甩到了挡风玻璃前,对着她说,“支票就在这儿,你开价吧。”

顾初拼了全力将他推开了一点点,呼吸急促,“你、你…流.氓!”

这句话令陆北辰的脸色冷了许多,他微微眯眼,“你以为,像你这种女人会值得我来包.养?”

有心羞辱的话成了一个耳光,虽说没有扇在顾初脸上,但她觉得,脸颊已是火辣辣的疼。然后这疼,像是长了脚似的一个劲儿地往骨髓里钻,就这么,不停地钻…

“是,我并不值得。”见他没有再继续逼她,她又说,“可以开车门了吗?”

陆北辰死盯着她许久,才坐直,手一抬,车锁便开了。

顾初仓皇而逃。

陆北辰没有叫住她,可她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始终不放过她,进了小区后她才敢回头,果不其然,陆北辰的车才离开。顾初进了单元,按电梯的手就不听使唤了,等电梯门开了后她踉踉跄跄进去,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量,一点点蜷缩着蹲下来。

她不值得任何人为她付出什么。

北深,如果当初你为了我而挣扎过,努力过,那么我告诉你,我这种女人,不值得你这么…倾尽所有真心相待。

许桐的难处

转眼又到周末,又下了雨。天际线都沉得可怕,一直淅淅沥沥地掉着雨点。春景倒是少了很多,琼州大街小巷的丁香花也落败了很多,新芽吐了出来。常人都道,生如夏花之绚烂。想必也不是有多么羡慕夏花的缤纷,只是夏花拥有春花从不曾拥有的全美。顾初一直觉得如果做春花是件很凄凉的事,花叶不相见,一头茂绿簇拥了树枝后,那一朵朵的小花也便落了。

顾初给岑芸送钱的时候许桐也在家,这令顾初感到意外。可一见岑芸那张不情愿的脸,顾初就明白许桐在家的原因了。岑芸接过钱的时候,许桐在旁说,“妈,如果再让我抓个现形的话,以后您别想从顾初手里要到一分钱。”

岑芸将装钱的信封往抽屉里一扔,不悦地嘟囔着,“养了一个白眼狼不够,又多了一个,对,你就这么孝顺我吧,我平时也就那点爱好,你这是想活活逼死我!顾初给我钱也错了吗?那是她家欠我的!”

“对,这全天下的人全都欠着您的。”许桐皱着眉头。

顾初赶忙在旁劝说,“姨妈说得对,表姐,你别跟姨妈置气了。”

岑芸气得一摔门,把自己关卧室里了。许桐见状后无奈摇头,拉过顾初说,“走,到我屋坐会儿。”

进了屋,许桐将洗好的车厘子放了浅口水果盘中,又利落地切了苹果、香蕉和芒果,摆放在了另只水果盘,一一端了过来。车厘子是温热性水果,每一颗如宝石般艳红,水果盘是黑色的,颜色搭配十分简洁抢眼,而另一盘中的水果为凉性,恰巧是可以配合着车厘子食用,十分讲究。

坐定后,许桐叹了口气。顾初心知肚明了,说,“姨妈又去澳门了?”

“输了十几万,幸亏她去的是小场子,又没学着那些有钱人瞄着几千万的挥霍,要不然卖房子卖地都不够还的。”许桐看上去心力憔悴的,将牙签递给顾初,说,“我就想这几天她怎么这么消停,一点动静都没有,敢情都泡在赌场里了。如果不是赌场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她欠了钱被人押在那了。”

顾初无语,她不是不知道姨妈好赌,打从姨夫过世后,姨妈就迷上了赌博,没事儿就偷着跟一群人玩个赌博性质的麻将,要么就是炸金花,再后来条件更好一些了就开始往澳门跑。表姐向来能赚钱,现在姨妈在琼州住的房子也是表姐买的,而她每个月如数上缴的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姨妈用来做什么。这么多年来,表姐为姨妈填了不少的窟窿,但每一次姨妈瘾头一犯谁都挡不住,谁拦着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开始顾初觉得姨妈只是为了打发生活的无聊,但后来开始担心,表姐就算是散财童子也不够她这么个赌法的了。

“其实我真不怕她花钱,我现在一个人,赚了钱给妈花无可厚非。但她可以有其他爱好,哪怕她天天环球旅行都没问题,怎么就迷上赌博了?而且赌瘾越来越大。”许桐说起来就头疼。“其实我觉得最亏欠的就是你,如果她不是那么好赌,你也不会这么辛苦,我可以完全帮你。”

“表姐,你的难处我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现在也不辛苦啊,我家的债还有医院的工作都是姨妈出钱解决的,我已经很满足了,哪还能要你的钱?”

我要回来了

许桐摇头,苦笑,“她是真心想帮你呀?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初那笔钱她是要拿去赌的,如果不是要债的人拎着把菜刀砍上了门,她才不会舍得把钱拿出来。医院的工作她出钱出力,那是要你有个饭碗赚钱,可以还她钱。”

顾初笑了,“看你就知道气得够呛,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姨妈是刀子嘴豆腐心。”当年顾家拖欠了太多人的钱,那些人找不到她父母,就开始跟踪姨妈,最后追到了家里,姨妈吓得都快住院了。现在想想,顾初还觉得后怕,如果当时那个人一刀砍下来怎么办。

许桐吃了块芒果,吃的没滋没味。

“你现在怎么样?”顾初问,“能在家里住多久?”

许桐拿水果的手滞了下,说,“我,可能会换家公司。”

“那位盛总?”

许桐抬头看了顾初一眼,然后落眼,没说话。顾初想了想说,“我觉得,他喜欢你。”

“别瞎说。”

“看得出他挺紧张你的,真的。”

“他希望我去他公司帮忙。”

“你总要找工作的呀,能力这么强,看那位年总就知道了。”

许桐眼神黯淡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他的。”

许桐又笑,“提他怎么了?我又不避讳。”

顾初抿唇,然后说,“你不是暗恋他吗?”

头就被许桐轻轻敲了下,“人小鬼大的,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对吧?”

“都多大了,什么人小鬼大啊。”顾初故意呼痛,捂着头,“为了个男人你就欺负表妹对吧?”

“还瞎说,看我怎么打你?”许桐上前就要挠她的脖子。

逗得顾初连连求饶,两人就这么疯闹,直到都累了,双双倒在沙发上。

“姐。”

“嗯?”

“我希望你越来越好,真的,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

“你是长大了,以前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顾初沉默了,盯着天花板。

许桐扭过头看她,碰了碰她,“怎么了?”

顾初便伸手搂住了她,久久的,才开口,“其实,我挺不想你再走的,如果都像是小时候该多好,大家都在,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需要懂。”

许桐抬高了顾初的脸,狐疑地看着她,“你是怎么了?遇上麻烦了吗?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顾初便轻轻笑了,摇头,“我哪有什么麻烦?顾思之前的小麻烦也劳驾了盛总出马嘛。你也说了我长大了,长大了总该感慨一下人生吧。”

许桐仍旧看着她。

“哎呀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稀有动物。”顾初笑得更是开怀,说,“我要吃个车厘子,喂本宫一颗。”

“滑头!”许桐见问不出什么了也作罢,一颗车厘子塞进了她嘴巴。

车厘子很甜,甜到发腻,那一层糖份就眷恋在喉咙中,久久不散,以至于令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就这么,顾初不经意又想起了陆北辰那晚的话,这甜就成了线,愈发地勒紧了喉管。

“你也被号称是中国好助理了,怎么车厘子的核都不去掉呀?”

许桐笑瞪她,“我的老板可没你这么事儿。”

顾初微微扬起下巴,道,“我的嘴巴可比你老板要刁。”

许桐忍不住笑了。

手机响了,许桐碰了碰她。顾初这才听见,抓过包掏出手机,一个陌生的国外号码。

接起。

手机那边却是熟悉而清朗的嗓音,顾初一怔,是乔云霄。

他低沉而愉悦地跟她说,“顾初,我马上要回国了。”

没有的情,哪来的恋

实验室。

两张尸检台,一张上面躺着一副完整的尸体,另一张,躺着身穿白大褂的陆北辰。

罗池戴着医用手套,小心翼翼地捧起被精致粘好的人头骨,不由得暗赞陆北辰的耐性。想起昨天,他风尘仆仆地从南山而归,将一箱子或被泥土包裹或已经快看不出形状来的碎骨放在陆北辰面前时,心里那叫一个愧疚。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折腾和追踪,在对南山进行地毯式搜索后,也终究找到了萧雪遗失的头颅和连着头颅的那截颈骨,只不过下场惨点儿,南山的猴子极具破坏力,将头骨和颈骨摔得七零八碎的,大大增加了警方的搜索难度,他们如同拾荒者,一块一块搜寻,骨头碎片就成了堆,如同一个个拼图块,这些人骨碎片交给陆北辰,意味着他的工作量极大。

陆北辰接到箱子打开开了一眼后什么都没说,直接在交接文件上签了字,虽说罗池也明白这是陆北辰的工作,但还是不放心今天特地跑来看看,谁知道头骨竟已经粘好了。

只是,陆北辰看上去是累坏了,他就和衣而睡,规整地平躺在旁边,连罗池进来他都未察觉。罗池抱着头骨,瞅了瞅左手边的尸体,又瞧了瞧右手边的陆北辰,想着要不要将他叫醒,一个正常人躺在尸检台上,乍一看挺瘆人的。

“你最好把头骨给我放下,我可不想重复性工作。”尸检台上,阖着眼的陆北辰慢悠悠地飘出了句警告。

原本是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环境,冷不丁冒出一道声音着实会吓人一跳,罗池没料到他是醒着的,手冷不丁一抖,头骨就从指尖滑落,就在快要回归碎片时,一只大手利落地将其接住。

罗池这才反应过来,开口说话时嗓音都变尖细了,“老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已经从尸检台上起身的陆北辰给了他个不悦的眼神,然后十分谨慎地将头骨接到了颈骨之上。罗池见他面色略微憔悴,眼圈还有点黑,问,“你花一晚上的时间拼好的?”

“你们警方的行动力有待提高。”陆北辰拿了几块医用纱布,走到水池旁简单地洗了把脸,用纱布替代了毛巾,“还多亏了你们,让我重拾了儿时拼拼图的乐趣。”

陆北辰这人说话向来反着说,罗池倒也习惯他的这种冷嘲热讽了,凑上前陪着笑脸道,“骨头没有缺斤少两吧?”

“你们也总算给警局挽回了面子。”

罗池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舒坦了,萧雪的尸体完整,不论对案情还是对死者家属来说,都有个交代了。

“发现了什么吗?”

陆北辰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下巴新生了胡茬,青嘘嘘的一片,一时间有点恍惚。罗池问了话后半天听不到他回复,见陆北辰盯着镜子不知道在瞅什么,脊梁骨就有点泛冷了,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虚声问,“你…看什么呢?”

警局里总有些新人蛋子讲些什么解剖室实验室闹鬼的事儿,又说什么这个警局原来是座坟场之类的话,罗池从警这么多年倒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也不是说听了那些茶余饭后就不多想。见陆北辰像是中邪似的杵在镜子前,白大褂惨白着脸色的,在旁边还有一具枯骨,便又想起那些玩笑话来了,总觉得这里阴风阵阵。

陆北辰转过身,对上罗池的双眼,盯了半天。这下子罗池心里更是发毛了,咽了下口水,刚想警告陆北辰别吓唬自己,就听陆北辰极其认真地说,“我在想,应该在实验室备把剃须刀。”

罗池一愣,等脑筋转过来后气得差点抽过去。

陆北辰则没心没肺地脱了白大褂,将车钥匙手机装了公事包。罗池见状后马上道,“你是有发现了对吧?”他是了解陆北辰的,如果没有发现,他才不会离开实验室。

“明早你会收到我的报告附件。”

“事先透露点儿呗。”

陆北辰眉头一扬,“罗大警官,我需要吃饭。”

“我请我请,只要你能开尊口。”罗池“鞍前马后”地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