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盯着他了良久,然后手忙脚乱地打开了车门,落荒而逃。

他的言论

过了几日,陆北辰飞往北京做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报告,并接受了某知名大学的邀请完成了一次权威的课题讲说。那一天,上百家媒体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还早在陆北辰于最高权力机关发表报告演说时,他们就都早早地候守在大学演讲厅的门口。高高的阶梯坐满了记者、摄像师和工作人员。

而演讲厅内更是夸张,能容纳两千人的演讲大厅足足挤了近万人,不但有本校的学生,还有邻校的大学生们也都一大早就赶了回来,演讲厅人满为患,保安工作就做得十分费劲,校方临时调人前来支援,将没有持证的、不是本校的学生逐批劝离,但这些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头削尖了往演讲厅里钻,实在是进不去的学生又全都围在了演讲厅外等候着。

离演说还有两个小时,又一大批人跑了过来,而这群人里面除了本校的和外校的学生,还有编制内的警务人员和业内人士,因为演说厅里不可能进去了,他们也不顾头顶上的大太阳纷纷在外面占好了位置。

著名的法医专家陆北辰教授的到来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一来是为了他的演说内容,众所周知,赫赫有名的陆教授有“尸译者”的尊称,再大诡异的案子落在他手里也能轻松地盖棺定论,而他鲜少接受大学演讲的邀请,屈指可数的演说一场是在哈佛大学一场是在耶鲁大学,两场演讲参与的人数空前之盛实属难见,他的权威观点也频频登上科学杂志供专业人士参考,所以这一次北京作为他的第三场演说场地着实令人激动;二来绝大多数也是为了一目陆教授的风采,他盛名在外却极少接受专访,仅存的采访中亦是风度翩翩年轻有为,再加上久传他背后不容小觑的基金组织,等等的一切都令人好奇。

在媒体眼里,众人巨涌到此,后者的原因较为主要。

倒计时一小时时,所有的机器全都架好了,但很快地,有校方的人出面干涉,不允许拍照,不允许录音录像,那些架好的机器全都被缴收,大厅内和大厅外前来听讲的人都必须关闭手机、摄像设备。这将不会是一场公开式演讲,当然也不难理解,陆北辰所涉及的内容大多数与案情有关,相对来说有着私隐性,也有学生求知欲较强的,偷偷开了录音笔,却意外发现所有的信号都被干扰,这才知演说大厅必然是安装了信号干扰源,想要偷录或偷着摄像那是不可能的事。

演讲前十五分钟,陆北辰的车出现在大学校园,前后分别有两辆保镖车跟着,这一刻所有人都沸腾了,如果没有提前设好的防护栏,怕是车子早就被围个水泄不通了。

车子直达演讲厅的地下停车场,陆北辰直达演讲厅,但在地下停车场还是遭遇了热情粉丝们的围堵,保安纷纷拦着不让拍照,陆北辰步伐较快,很多人只拍到了他流畅伟岸的背影。

下午两点整,演讲开始,站在台上的陆北辰面对台下超负荷的参与人员从容淡定,他并非像其他专家一样西装革履,只是简单的白衬衫、西装长裤,没扎领带,衬衫上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扣,就是素白的衬衫,袖口挽起,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中倒映时,全场女生都在尖叫,她们看到他的无名指上没有婚戒,也没有戒痕。

三十多岁的男人,告别了二十多岁的冲动和愣头愣脑,又不像四十多岁那样淡薄世事,这个年龄正值事业上升阶段,又被岁月恰到好处地雕琢了心性,拥有对权力对财富对成功的拼劲狠劲,也拥有了审时度势遇事不惊的沉稳笃定。陆北辰正值这个阶段,所以举手投足尽是魅力。他这个年龄的男人,上可以左右逢源,下可以与年轻人打成一片,再加上颜值甚高,地位权威,所以遭受女孩子们的痴迷喜爱也实属正常。

两个小时的精彩讲说,收获了不知几卡车的崇拜和芳心。在半小时的互动环节里,学生们更是踊跃提问,男孩子多问题,女孩子多痴心。有人甚至大胆问,“陆教授,我看到您没戴婚戒,您没结婚,但您有女朋友了吗?”

很多女孩子都在静候。

陆北辰浅笑没回答,主持人则聪明提示,“这是陆教授私人的问题,请同学们要提跟演讲内容有关的问题啊。”

可学生们哪会管的了那么多,还在问,“您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主持人还要出面警告时,陆北辰却阻止了主持人的行为,意外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喜欢一个人是种感觉,没有所谓的标准。”

学生们一听这话全都跃跃欲试了,“那如果她不漂亮不聪明不优秀甚至连照顾人都不会,这样的女生您未必能喜欢上呀。”

陆北辰笑了,透过麦克风的嗓音极是低悦好听,“如果是我喜欢的,为什么不可以?我不需要她有多漂亮,因为一旦引来其他男人的关注我会嫉妒;她可以不聪明,因为只要我聪明就行;她可以不优秀,因为我可以优秀;她也可以不会照顾人甚至不会照顾自己都没关系,因为我可以照顾她。”

全场都沸腾了,如雷般的掌声响彻整个演讲大厅。女生们一个劲地在尖叫着“陆教授、陆教授。”

“哦不过有一条。”陆北辰扬声。

所有人又都安静下来了。

“她最好是会做菜,因为我这个人不怎么太会下厨,这是我唯一的一点小要求。”陆北辰说。

结果,又是让女生们集体痴迷了一番。

演讲结束后,很多人围着不走,陆北辰连续鞠躬了三次方才离场,而记者们早就打算围堵为主,可陆北辰已经在校方和保镖的掩护下离开了大学校园。

谁都不清楚陆北辰接下来的行程,所有的记者挖空了心思,也没能跟上他的那辆车。

陆北辰来京后除了在大学里公开亮相后,剩下的一切都成了谜,记者们也都在猜测着接下来萧雪的案件该如何被他盖棺定论。

没人会知道他的行踪,因为,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陆北辰竟去了监狱。

不是探视时间,甚至陆北辰不在探视的名单里面,但他想要见到年柏彦,并非难事。

身穿囚服的年柏彦黑了不少,却愈发地结实,出来见到陆北辰后多少有点愕然,但也坦然面对了。他戴着手铐,一坐下来,陆北辰就交了狱警一纸文件,说,“手铐打开。”

狱警上前,年柏彦却浅笑道,“不用,这样挺好。”

“麻烦你了。”陆北辰示意狱警,他始终坚持。

年柏彦的双手得到了释放,笑道,“知道你有办法进来。”

“被你获准的探视人少之又少,我只能想其他办法了。”陆北辰从兜里掏出烟盒,拎出支烟递给了年柏彦,为他点了烟后自己也点了一支。

狱警通融了,没说什么。

年柏彦吸了口烟,下巴有新生胡茬,棱角有型,又甚是性感。陆北辰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听说你在这里都快成劳模了?”

“不愧是鼎鼎大名的陆教授,眼睛看得够远。”年柏彦揶揄,“不过,你能从一群等着抓你下锅烹饪的记者手里逃到这里来也算本事了。”

陆北辰吸了口烟,道,“监狱的网速还真挺快。”

年柏彦听出他的话外音,低笑,“陆大法医在台上精彩演说的消息,我想会成为明天的头版头条。”

“别取笑我了。”

年柏彦弹了下烟灰,唇角始终是笑着的。陆北辰看他的眼神却沉重了起来,年柏彦亦是聪明人,知道他的想法,叹道,“你不该来。”

“你也不该进来。”陆北辰目光转为严肃。

年柏彦笑而不语。

陆北辰吐了一口烟,微微眯眼,审视了他良久后,高大的身子往前微微一倾,“我可以帮你。”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年柏彦轻声。

陆北辰皱了眉头,压低了嗓音,“年柏彦,你很清楚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这是我应得的,待在这里,我的心也踏实了。”年柏彦的神情也极为认真。

“你应得的?”陆北辰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不悦,敲了敲桌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在中国境内,你敢吗?以你的智商很清楚知道在境内犯事会有什么后果,如果换做在南非,我相信你能做得出来。”

“看来纪东岩在你面前说了我不少事。”年柏彦摇头,“这个纪东岩。”

“他也是关心你。”陆北辰说,“你的事惊动的人不少,你不是不清楚当时为你请命的阵仗有多大。”

年柏彦深吸了一口烟,语气清淡,“有些事情发生了就要去弥补,北辰啊,其实上天都是公平的,你做了什么总要付出代价才行。”

吓得没了魂的兔子

有些话,因观点不同似乎看上去不投机,但有些人,会因为观点不同却变得惺惺相惜。年柏彦是一个不大会表达情感的人,陆北辰亦如此,两人相识不像年柏彦与纪东岩相识的时间那么长,但能力之人必然是有共同语言的。

“你在里面修身养性了?”陆北辰笑,“我想你是最清楚生存游戏怎么玩了,公平,很多时候是通过努力才能得来的。”

“我清楚你的能力,你已经为我做很多了。”年柏彦看着他,“十年的牢狱之灾,是我预料的,所以至少你给了我很大的希望。”原判十年,他表现好的话可以四年出狱,关于这件事他从没问过陆北辰,可不意味着他不知道是陆北辰在背后动用了人力物力。

不论是纪东岩还是盛天伟,他们的生意大多数还是要靠国内,所以很多事都无能为力,但陆北辰不同,他可以利用他脱离商界的身份来做很多事,当然,这些都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的。

陆北辰听他这么说,也就作罢了,弹了弹烟灰,那烟头的火光一点点吞噬烟身,良久后,他问,“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做,值得吗?”

年柏彦没有惊讶,既然他在坐牢这件事上陆北辰都已经插手了,期间的所有细节也都避不开他的眼睛,便笑了,反问,“换做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这原本像是很好回答的问题,陆北辰能问就代表着他很反对年柏彦的这种牺牲,可问题落下了,他却沉默了,久久没能给出反驳年柏彦的答案。

年柏彦见状后心知肚明了,“我想我们都一样,虽然爱情这玩意儿说起来挺肉麻挺虚无缥缈,但一旦我们信了,就会拼尽全力不遗余力了。”

“爱情?”陆北辰重复了这两个字,眼睛里的光渐渐收敛,“这玩意儿确实肉麻又飘渺。”

不经意想起顾初的那张脸,还有那晚她的落荒而逃,他是把她吓着了吗?这两天她不接他的电话,他甚至砸她家的房门她都不出来,他知道她一定就躲在屋子里,酒店也好医院也罢他都找过不见她的人影,她还能去哪儿?除了躲在屋子里不敢见他就没别的了。如果不是这两天他的行程安排得比较满,他非炸了她的老窝不可。

有时候坐在车里他就能想到这么一个场景:顾初像蜗牛似的藏在房间的角落里,每次看见他的来电或听见他来砸门,她就将头缩进被子里不敢出来,他觉得,她能做出这种事来。

年柏彦又不傻,看出他细微的神情变化来,笑了笑,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如果是你,也一定会这么做。”

“我不是你的发小,别说得你很了解我一样。”陆北辰恢复了一贯的淡泊。

年柏彦始终轻笑,末了,把手里的烟头摁灭,“半熟的刚好,熟得太透,关心则乱。”

陆北辰状似无奈摇头。

“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年柏彦问。

话说得不清不楚,但陆北辰明白他的意思,挑眉,“你一向不喜欢问八卦。”

“如果对方是一个能值得你来付出所有的人,那么作为朋友的我,简单了解一下总可以吧。”年柏彦补上句。

陆北辰将烟头掐了,吐出最后一个烟圈,眉头就染了凝重,半晌后才说,“没什么,这世上的事儿往往就这样,你有多爱就会有多恨。”

年柏彦瞅着他,想了想,“看来,你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并非出自自愿啊,不像你陆公子的风格,千里迢迢地花了大价钱拍了繁花,不会只是过来捧我的场吧。”

陆北辰振振有词,“有些话我们得说清楚,手链是蓝宝石的,江漠远出了名的搜集收集手链成痴的人,我能跟他抢吗?繁花的主链,傻子都会预料到那是你和纪东岩为了争女人要利用的工具,我就不好再插上一脚了吧?那你告诉我,繁花还剩下什么?她没有耳洞,我总不能见到她的面儿第一件事就是给她耳朵上穿个洞吧?你觉得合适吗?”

年柏彦做投降状,“是是是,这是我的错,在设计首饰的用途上没考虑周全。这样吧,你需要什么,我亲自给你定制一款怎么样。”

“这话听着很怪。”陆北辰搓了搓手。

年柏彦也觉得是挺怪,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有时候人的执念很可怕,我不能劝你说放下你的仇恨,只能告诉你,仇恨会毁了一个人,北辰,我毕竟比你年长几岁,走过的路不想你再继续走下去。”

“你可以跟我大哥去喝喝茶聊聊天。”陆北辰委婉说了句。

年柏彦听出他的意思,笑了,“东深还好吗?”

“很好。”陆北辰说,“不过各自忙碌你也清楚,我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了。”

年柏彦点头,这能理解,这个世界因为科技和通讯设备越加的便利而变小了,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反倒拉远了,都各自为前途奔波,忘了要坐下来好好叙旧。

“南深越来越优秀了,有你们陆家虎子的风范。”

陆北辰脸部线条柔和,笑容融进眼里,“他会是陆门的骄傲。”

年柏彦知道他们感情向来很好,思量了会儿,又问,“北深怎么样了?”

笑,便从陆北辰眼里抹了去,眉心也染了凝重,他没说话,只是又点了根烟,烟雾袅袅,他的下巴僵直。年柏彦见状后也明白了,眼角眉心亦是沉重,良久后说,“会如你所愿的。”

“希望吧。”陆北辰低低说了句。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还是陆北辰先开了口,“你的助理被盛天伟拐走这件事你知道吗?”他不再提及陆北深的话题。

年柏彦也顺了这个话题,“许桐?她早就应该跟盛天伟走了。”

“轮能力我相信简言,轮对公司的感情许桐更佳。”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当然,还有她对公司某位人的特殊感情。”

“我年某何德何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都快把我的家底查清楚了吧?”年柏彦取笑,“这种事要等价交换才好。”

“例如?”

“例如你身上有很多的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君子之交淡如水。”

年柏彦笑了,当然,他也没打算刨根问底。

“年氏的事你不用担心,年氏的背后还站着一个陆门,就算陆门不插手,还有我的基金组织做支撑。”陆北辰说的很是轻松,“不过我相信你更愿意亲眼看见年氏上市的日子,等你出来吧。”

年柏彦轻轻一笑,“多谢。”

“说回许桐的事。”陆北辰的思维跳得很快,“她跟着盛天伟去了内蒙,你不担心?”

“如果是把盛天伟换成别人,我会担心。”

陆北辰将半截烟掐了,看着年柏彦,“你不是不清楚盛天伟那边的传言,虽说我跟许桐不熟,但知道她是个人才,不想到时候空叹一声惋惜。”

“你也说了,只是传言。”

“助理连续嫁人,你觉得正常?”

“有什么不正常的?”

“我的职业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年柏彦抬手揉了揉额角,“你在怀疑盛天伟?”

“我只是不想有一天他会进公安系统的调查名单里。”

“我相信他的为人。”

陆北辰思量了许久,淡淡地说了句,“但愿吧。”

————————————

琼州,老城区,顾初的老窝

她已经有几天没敢出门了,自从那晚陆北辰摆好车马表明要追求她之后,她就像是一只吓掉魂的兔子,匿藏在自己的老窝里,连手机都不敢调出声音来了。

看电视?

更别想痛痛快快的,只能将音量放小再放小,小到她只能凑在电视屏幕前对口型,后来觉的自己挺傻的,干嘛不在电脑上插着耳机看东西呢?

被陆北辰吓的。

那晚的架势太令人意外,进攻性太强,让她措手不及。回家后她就失眠了,翻来覆去地像个蝉蛹似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陆北辰的话:我会追求你。

要么就是他的那句:有我在,你不可能属于其他人。

这不对,他怎么可以追求她呢?其实她总也想不通这点。

而那晚,都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她的手机在*头上亮了一下,心里有种预感是陆北辰,拿过一看,果然是他发来的信息,写着:晚安。

纯粹让她睡不着的节奏。

顶着熊猫眼到天亮,刚有点睡意,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他的短信:醒了吗?半小时后我来接你。顾初抓狂,她不知道他要来接她做什么,也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激灵就关机了。

窗帘拉上,所有的灯全都关上,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可怎么都觉得不安心,又悄悄开了手机,手机上没有他的来电和短信,有点解脱,可更多的是紧张。半小时过去了,就在她惴惴不安时手机冷不丁就响了,吓得她赶忙又关了手机。

紧跟着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门铃响了,一下一下地像是鬼魅前来讨魂,她瞪大了双眼,觉得后脊梁发凉,奇了怪了,每次他只是送她到楼下而已,怎么会知道她住哪个房间?

诡异的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