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也落寞了好久。

她不是想通了吗?过去的事情都如梦泡影了,不管他是陆北辰还是陆北深,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个不想再去触碰的炸弹,不是吗?

所以,这个机,她不能去接。

这么清透的想法,却也压得她透不过起来。

起身,干脆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菜,给顾思打了电话,问她今晚能不能回来住。顾思那边挺迟疑的,又觉得她的情绪不对劲,问她怎么了。顾初意识到自己令顾思起了担心,便说没什么,只是今晚想做点好吃的跟她一起吃。

顾思便放心了,说功课现在挺忙的。顾初理解,大学生活除了功课外,其实还有很多的事要做,那是一个能够激发人体细胞复活的地方,是年轻人全都聚集的地方,是一个浓缩版的社会。

挂了电话,顾初有点茫然,推着车站在超市中央,一时间像是失去了目标。直到有人没控制好推车撞了她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挑了一些青菜和肉,快步去结账了。

日子还要这么过下去,一天重复着一天,就算失去了目标,你的生命还没有终结,所以生活还得继续。

到了家,顾初开始忙活着下厨,蒸了一个人量的米饭,将菜洗了干净切好备用。

每个人排解压力的方式不同。

有的人喜欢听音乐。

有的人喜欢旅行。

有的人喜欢吃零食。

有的人喜欢购物。

她喜欢下厨。

将各种食材经过二次加工,做成一盘盘精致的菜系,只不过,在之前她可以将做好的美食跟父母分享,跟北深分享,而今,只有她自己分享。

寂寞可以杀人,孤独可以锻炼人,她不喜欢孤独,却注定要孤独中成长。

情绪渐入佳境的时候,有人敲门。

这节奏像极了顾思。

她心里一阵高兴,洗了把手,赶忙跑去开门。

“不是说不回来了吗,你——”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笑容也瞬间凝固在脸上。

门外,陆北辰赫然出现。

对上了她早就僵持在眼角的笑,淡淡地说,“我可没跟你说过我今天不回来。”

这话太过故意,他是明知道她等的不是他。

顾初杵在门口,看着眼前这张跟梦里一模一样的脸,一下子就清醒了。下一秒赶快关门,可陆北辰比她眼疾手快,大手一挡,门就被他给拉开了,然后,也没等她开口,直接进了屋子。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顾初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立刻尖叫。

陆北辰皱着眉头揉了下耳朵,“不用换鞋吗?”

“当然得换鞋,我今早辛辛苦苦拖的地。”

“拿双拖鞋给我。”

顾初下意识地刚想转身,冷不丁意识到自己被误导了,直接上手推了他一把,“你快出去。”

“为什么?”

“这是我家。”

“我找的就是你家,别人家我不可能去。”

“可是…”顾初情急,“我没有邀请你来。”

陆北辰深吸了一口气,有淡淡的米香,笑了,“你不是已经开始准备晚餐了吗?”

“不是给你准备的。”顾初从没见过这么反客为主的人。

陆北辰回答简单粗暴,“没问题啊,我可以跟你的客人一起用餐。”话毕,就抬了脚。

“喂,你不能穿着鞋。”

“拖鞋。”

“我家没有男士拖鞋。”

“那抱歉了。”陆北辰直接踩了进来。

倒是没什么脚印,琼州这个地方向来干净,但顾初有点小小的别扭,她总觉得家里就是放松的地方,就应该换双轻轻松松的家居鞋或拖鞋才叫合理。她就直盯着陆北辰的皮鞋,心里不停地哀嚎。

有点强迫症的她,看见他穿鞋进来比他突然上门到访还要崩溃,想着赶紧拿了双拖鞋,递到他跟前,“这双你能穿吗?”

陆北辰瞅了一眼,“你是在否定我的性别吧?”拿了双一看就是女士还带着哆啦A梦图案的拖鞋,目测了一下也就35、36的鞋码,他怎么可能穿的进去。

再说了,就算穿的进去,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穿双带着卡通图案的拖鞋。

顾初咬了咬唇,又看了看他的鞋,那双皮鞋锃亮,只是太过冷硬了,其实她想告诉他,进别人家不换拖鞋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这是琼州不是国外,他就这么悠哉地坐在沙发上,那双鞋纵使再干净,都会让她产生一种误觉。

她会觉得他就像是电视上上门讨债的黑社会老大,仪表堂堂,却不近人情,然后抽支烟,慢悠悠地问她,小姑娘,说吧,什么时候能把钱还上?

陆北辰今天意外地没抽烟,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将手里领着的袋子放在了茶几上。顾初没关注那个袋子,心就早就凉透了,人已经进来了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只能顺其自然了。

“顾初,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再是一口一个“顾小姐”这么叫她了。

顾初暗自深呼吸了一下,才缓解胃被气炸的疼痛,转身拿了杯子,十分不客气地“咣当”一下放他跟前,倒了杯柠檬水给他,“不好意思,没茶。”

见他始终没抽烟,又想了想,抽了几张面巾纸平铺在茶几上,说,“没烟灰缸,将就用吧。”

陆北辰抿唇浅笑,“这待客之道有失水准啊。”

“有人不请自来还想着友客之道?笑话。”

陆北辰笑容漾开,“你不去接机,那我只好主动来了。”

意外的招供

中国向来是礼仪之邦,不请自来的行为有失礼节,这是每位到访者要明白的最基本道理,但作为主人家来说,热情好客也是最根本的礼待之道。顾初敢向所有人发誓,她绝对是一个最秉承中华优良传统的姑娘,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也是她最积极赞成的精神。这么多年来虽说她每天都背着重重的壳往前爬,但与人交往的乐观态度不曾改变。

如果,今天来的是别人,她不管怎样都是欢迎的。

没错,如果是别人,哪怕是那个曾经吓唬她的小警察。

但,就不能是陆北辰。

可他就这么明晃晃地来了,没有遵循什么上门会客之道,此时此刻就像皇城根儿下的太师爷似的坐在她家的沙发上,用悠哉的行径来告诉她,其实一切都成了她的错了。

“有关接机的事我可没答应过你。”顾初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一下。

家里冷不丁多了个男人会很奇怪,连房间的气息似乎都变了,像是沾染了他身上来苏水的味道,干净,却有点发冷。这似乎代表了一种气场,而他的气场,明显是伴着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事业的成就而强大。

“你会错意了,我没要你答应,我只是通知你。”陆北辰笑了笑,端起了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跟她说,“冰糖放多了,少了柠檬的酸味。”

“我喜欢喝甜的。”顾初顶了他一句,心里自然是别扭,什么叫做“我只是通知你”?她又不是他的助理,凭什么就要听他的通知?

陆北辰没恼她的态度,点了下头,“小姑娘嘛,都喜欢甜腻的东西。”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过来讨口饭吃。”

顾初瞪着他,“你堂堂的法医教授,想要吃饭还不简单?只要一开口有多少人会前仆后继的?还至于到我家蹭饭?”

“吃别人请的客那叫受贿。”陆北辰双手一摊,“我只是不想给他们提供行贿的机会罢了。”

顾初死死咬着唇盯着他。

“再说,我这个人嘴巴一向很挑,如果吃了顿不合胃口的晚餐,那一定会影响我的工作状态。”陆北辰笑看着她,又补上了句,“死者为大,他们的事不能耽误。”

话毕,他环顾了下四周。

最传统的三居格局,中规中矩,不论是从楼的外观还是从内部结构来看,这里的年头的确不少了。但就是这样的老楼,一旦都是常住人口,就会沾上很多的生活气息。客厅不小,属南北通透,其他几个房间都是关着门的。客厅放有很大的书架,书架上的书花花绿绿的,其中医学书不少。沙发的式样看上去是老了些,却被她后期加工过,将沙发套做成了各种颜色的拼成,反而成了客厅里最抢眼的摆设。

纯实木的地板,看得出当年是花了不少钱装修,往往老物件都实在,搁多久只会染上岁月的厚重,不会出现质量问题。地板的颜色很舒服,深巧克力色,与房间其他摆设配搭相得益彰,茶几上摆放着一些干花,如数地散放在一只被清洗得很是干净的巴掌大螺壳里,米白色的壳,七色的花瓣,也充满了一种生活情趣。房北是厨房,进行了半封闭式处理,房南是一个落地的推门,然后是通透的阳台,阳台的面积还挺大,放有高高低低的花架子,上面摆有各种各样的绿植,有开花的,也有不开花的。

顾初见陆北辰在打量着房间,多少有点不自在。他的目光就这么沉定地扫视着一切,总会让她感觉如同一种解剖,像是他对待死者的尸体一样,用他的手术刀来发现所有不被人发现的真相。

“我没做多余的饭。”她挡住了他的视线。

“再做。”陆北辰说得云淡风轻,然后起身,走向阳台。

阳台的窗子是开着的,厨房那边也是开着窗,南北的户型这点最好,夏夜,清风徐来,不消用空调都会自清凉无汗。有风铃声,叮叮当当的,伴着晚风清脆悦耳。陆北辰抬头,是一串用细细的小贝壳穿成的风铃,风一过,小贝壳相互碰撞发出声音,不同于大贝壳声音的闷实,这类贝壳所发出的声音很细碎入耳。看得出是自己做的,贝壳形状不甚相同。

抬眼的同时也就看见了阳台上还有挂晒的衣服。

新洗半干的衣服,还透着干净的洗皂水味,有裙子,有碎花小上衣,还有…

“别看了。”顾初急了,喊了一嗓子。

他的眼睛在她**上打转,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陆北辰抿唇笑了。

顾初觉得又羞又怒的,干脆不搭理他了,转身回了厨房。岂料他也跟过来了,整个人靠在玻璃门边儿上,看着她在备菜,说了句,“别放香菜。”

“不好意思,我喜欢吃。”顾初终于找到他的弱点,扭头冲着他笑,故意说,“我特别特别地爱吃香菜。”

“香菜的气味会盖住食材的原味,我只是在你的烹饪上给出合理化建议。”

“这是我的厨房,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顾初抓了几把香菜一股脑放进去,末了还觉得不够,又放了几把。

陆北辰“啧啧”了两声,无奈摇头,有点惨不忍睹,“这菜还能吃吗?”

“爱吃不吃。”

她这种十分不客气的待客之道倒是没吓走陆北辰,耸耸肩膀,双臂交叉,做无所谓状。

良久后,他问,“没男士拖鞋,没烟灰缸,乔云霄不来你这儿?”

顾初抿了下唇,“这是我的私隐,我可以不回答。”

“在我面前你可以没有私隐。”

好大言不惭的口吻。

顾初心里想着,就是在你面前才要更有私隐。她没回话,懒得搭理。就这样,陆北辰一直看着她做完了饭,过程中很少说话,顾初虽说觉得做饭的时候一个大男人就那么在背后看着,十分不自在,但也知道现况难改,顺其自然了,又多蒸了米饭。

结果,陆北辰还真是毫不客气地吃得津津有味。

顾初手持着筷子,懊恼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吃香菜吗?”

陆北辰挑眉,“我没说我不吃香菜。”

“你刚刚明明说了。”

陆北辰又盛了碗汤,慢悠悠地说,“你的中文理解能力令人堪忧啊,我只是建议你别放香菜,并没有说我不吃香菜。”

顾初真想从楼上跳下去。

果真是她理解错了,她还真以为是他不爱吃香菜,故意为之,现在好了,香菜作为配菜放得比主菜还要多,她是觉得难以下咽了,他倒是吃得从容。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陆北辰对汤的味道极其满意,喝了一口后点了点头,“叫做损人不利己,说的就是你。”

顾初真想把汤扣他头上。

但是,她还没这么胆。

吃了饭,陆北辰又得寸进尺,“没有餐后水果?”

顾初忍无可忍,问,“陆先生,你能告诉我今晚你来的目的吗?”

没这么上门算账的吧?他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情绪。

陆北辰闻言后,笑了笑,朝沙发上一靠,指了指茶几上的袋子,“送你的。”

什么东西?

顾初迟疑,之前她一直没看这个袋子,通体的黑色硬质纸袋,里面装有一个包装甚是精美的盒子。见她面露疑色,陆北辰又说,“打开。”

她可不敢打。

万一里面是块人骨肉怎么办?他长期从事那么*的工作,性格变得扭曲也不是什么怪事。

陆北辰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怒反笑,探身过去,干脆替她开了礼盒。打开,顾初只觉得眼睛被小小的光艳给刺痛了一下。

一条项链。

一条梵克雅宝的项链。

“过来。”

顾初坐着不动。

陆北辰直接起身,绕到她身后,刚要给她戴上,她伸手拦截了。

“我不能要。”

“为什么?”

“太贵重了。”她刚刚看得清楚,这条项链不是今年市面上看见的,图案特殊,应该是订制款。

陆北辰皱眉,硬是给她戴上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