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攥着咖啡杯,咬咬唇,良久后说,“事实上,刘继强的其他时间做了什么事我并不清楚。”

“那么就好好回忆一下,哪怕是蛛丝马迹的线索都要告诉我。”罗池说到这儿,又纠正了句,“哦不,是为了你姐。”

*

顾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只记得,从计程车下来的时候,司机很关切地问了句,“小姐,你没事吧?”

许是太过惨白的脸吓坏了司机,就像,当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钻进了洗手间后,对着镜子也被自己的脸色惊到了一样。

顾初泡了很长时间的澡。

放了很热的水。

像极了昨晚上陆北辰身体的温度。

于是,她又神经质地将热水全都换掉,满满的都是温水,她置身其中,直到,水温凉透,她才彻底的安静下来。

昨晚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场梦。

她无法拒绝,任由陆北辰一点一点地将她吞噬。

手指很疼,轻轻一碰,指甲都在叫嚣。

也许,酒店的*单也早就被她抓烂,隔着*单,她的指甲要么就深陷掌心,要么就紧扣他的肩膀,像是一场浩劫,最后,换来的是她无助的*。

高烧的陆北辰,始终处于迷离。

可同时的,他又像是贪嘴的猫,将她这条鱼衔了去,去皮拨肉。

初次时他大口吞噬,像是饿了很久,残暴毫不怜惜地吃得连鱼鳞都不剩。

她知道,她死了。

就这样,被他强硬地打捞上岸,直接摔死在了甲板上,又或者是被他钉在了太阳板上,无法动弹,任由他最原始最粗野地大快朵颐。

残风暴雨后,天色刚刚泛亮,他又贴了上来。

吻,热。

这一次,他成了优雅的食客,慢条斯理地挑着刺,抿着血,她成了一条被他装在精致盘子的鱼,被好生料理了一番。就如同所有人评价他的那样,他全身上下都是味蕾,自然,会将食材发挥到最大极致,来满足他异于常人的美食需求。

她被掏空了。

回来的路上,她整个人一直在发抖,四肢像是脱离了身体,连幽魂的影子都扑捉不到了。

顾初扯了浴巾,晃晃悠悠地来到镜子前。

水温过凉,没能捂热她的脸。

乌黑的头发间,还是一张惨白的脸庞,让她想起在漆黑的夜里,孤月在明晃晃地显身,周遭没有星子,衬得月亮愈发地嘹白。

身上的痕迹成了一种昭示。

她不敢看,用浴巾尽数遮住。

今早她走的时候,陆北辰还没醒。他的高烧已经退了,一场餍足过后,他睡得也格外踏实。

她逃离了,逃离了那张*,逃离了那个酒店,逃离了那个让她心境起了变化的男人。她无法等到他醒来,然后,再不知道用怎样的心态来面对着他。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或者说,对她来讲太突然了。

而对于他来说,也许不过游戏一场。

顾初就这么认定了自己上辈子肯定是蜗牛,所以这辈子才延续了蜗牛的本性。事情发生了,其实她一定要是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消化掉。

换了干净的家居服,她披头散发地进了画室。

这个她想要拼了命去尘封都无法得逞的空间,一进来,有的还是属于北深的气息。将北深的画像一张张地摊开,上面的那张脸,就跟昨晚的那张一样。

恍若隔世。

顾初轻触画像里的男子。

他不笑的时候,异常严肃。

一笑,就春暖花开。

他会单纯无邪得像个孩子,又会成熟内敛得如同长者,他可以邪魅轻狂,亦可以安静如画。她还记得曾经问过他,北深北深,你是双子座的吗?他问为什么会是双子座。她就说,因为双子座的人内心都住着另一个自己,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他就会笑笑,搂着她说,顾初你要明白,每个人的世界都不是完美的,尤其是我,也许更加伤痕累累。她记得很清楚,北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言语背后总是透着凝重。她不清楚那份凝重的由来,只是,会无端地心疼。

在一个小盒子里,顾初找到了一枚戒指。

将戒指拿到手里,又瞧见中指上的那枚,被陆北辰强行戴上的白兰戒指。心抽痛了,其实她是知道,当陆北辰为她戴上这枚白兰戒指的时候,她想到的是,北深。

盒子里的也是一枚白兰戒指。

只不过,不及中指上的贵重。

顾初轻轻执起盒中的戒指,眼眶就红了。是他们去鼓浪屿时北深买给她的,当时只源于上面的白兰,独一无二,她开始迷恋。戒指的价钱对于她来说不贵,但对于北深来说就有点吃力了。她是清楚北深条件的,就打算自己出钱买了这枚戒指。

北深却将她拉走了,别别扭扭地说,哪有女孩子给自己买戒指的?顾初知道自己一旦一意孤行就会折了他的面子,便忍痛割爱闭口不提了。可第二天下午,北深蒙上了她的双眼,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盒子。

她打开一看,惊喜地快要跳起来。

正是那枚戒指,小小的白兰羞答答地点缀戒圈之上,美不胜收。她欣喜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长长的法式深吻,当他将戒指戴在她指间时,她双眼都是亮闪闪的,因为想着的是,如果这是婚戒该有多好。

迎着阳光,她晃动着手指给北深看,问他漂不漂亮?北深就一贯吊儿郎当地说,真弄不懂这有什么好喜欢的,不就一戴着玩的玩意吗?

可就这么一个戴着玩的玩意,在后来的岁月里顾初才得知,北深买戒指的钱是他那天当晚跟别人赛车赢来的,那一晚他把同来鼓浪屿的男同学的手表压上做了押金,租了辆重型摩托车,跟车队的人比了三场,全胜。

那只获救了的手表主人后来跟顾初说,陆北深就是个赌徒,他真的是什么都敢赌,这种人踏上社会后肯定是个狠角色。

顾初听着,只有心疼。

回到学校,她第一件事就是买了满满一兜子的柳橙,不管不顾地冲到他的寝室,将柳橙铺满了他的*。正在复习功课的陆北深吓了一跳,她却跳上了他的腿,搂住了他的脖子,跟他说,你爱吃什么,以后我都让你吃到吐。

同寝的哥们推门进来正好见到这一幕,又忙捂着眼睛出去了。她才脸红,将脸埋在他的脖颈,他就无奈,跟她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害羞呢,闯男生寝室跟闯自己家厨房似的,还有点女孩子样吗?

她嘟嘴,上前拿了柳橙就往他嘴里塞。

北深爱吃柳橙,所以,在那两年的恋爱时光里,柳橙成了必不可少的媒人。

可那一天在游巷,陆北辰就抓住了她的手,对她说,我知道你没忘。

她没忘。

她一天都没有忘记,北深是极爱吃柳橙的。

所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已然将陆北辰当成了北深,他送了北深曾经送过的白兰戒指,他吃了北深曾经爱吃的柳橙。陆北辰,这个男人正一点点的以北深的姿态侵犯她的生活。

直到,将她的人,也彻底剥夺。

身体的倦怠也不及心上的口子,她隐约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她惹了一个不该惹的男人。

锁画室的时候,顾思正好从学校回来,进了门,见她的脸色后吓了一跳,顾初没多说什么,转身要回卧室,就见顾思上前扯了她的家居服。

顾初低头一看,是斑斑点点的血迹,红得刺眼。顾思误会了,说,“姐,你这个月怎么提前了?”

“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她找了个借口,又翻了一套干净的睡裙出来,关上卧室门前,跟顾思嘱咐了句,“我很累,晚饭你自己吃吧。”

顾思“哦”了一声,想了想又敲敲房门,“我给你冲杯红糖水吧,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又痛经了呀。”

房内没动静,顾思以为她只是特殊时期不舒服,就不便再打扰了。

我只是将他当成了你

过了五分六分钟的样子,顾思端着杯热腾腾的红糖水,敲了两声门,直接推门挤了个脑袋进来,见顾初没睡,就进来了。将红糖水放到*头,坐下来看着顾初,很是担忧。

“姐,你看上去很糟糕。”

顾初整个人都是蒙在被子里的,只露了巴掌大点的脸出来。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样子见不得人,又怕顾思担心,便告诉她自己没事。顾思拿过红糖水,“先喝点热的,昨天还下了雨,你可别着凉。”

顾初自然不会跟顾思解释,掀开了被子,坐起来接过了红糖水。刚喝了一口,就听顾思“哎呀”了一声,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身上新换的睡裙又染红,这一次比刚刚的不是不多了,星星点点的,只因为睡裙是白色的所以才尤为明显。

“我替你拿。”顾思去帮她拿新的睡裙。

顾初蜷起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稍稍这么动一下身上都是火辣辣的疼。她是学医的,从理论上知道初次经历这种事这般林林种种都是正常。但实际经历与理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种,身体被一个男人占有后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陆北辰的热情吓坏了她。

她不清楚其他男人是不是也这样,但昨晚的经历,是她拼了命脑补都脑补不出的画面。哪怕到了现在,只要她稍稍闭眼,就似乎听得到耳畔的喘息声。

低促的,粗噶的,近乎能融化掉她身心灵魂的气息温度。

他宽厚的肩膀在沉浮,健硕的胸膛一点一点地将她挤压,如同磨盘,而她是豆子,被一点点压成了浆汁,无法成型。

再忆总会面红耳赤,迷茫、担心甚至是害怕,等等情绪打从她今早睁眼的那一刻就如同洪水似的将她笼罩。

她感觉到了身体的一些变化,可具体是什么,她又不得而知。顾思很快拿了新的睡裙,递给了她,却没离开。如果换做平常,顾初就会当着顾思的面换上了,但今天不行,她知道一旦脱了睡裙,身上那一朵朵的梅花一准就会将她昨晚的行径暴露无遗。便将睡裙放到了一边,顾思见到后奇怪,“不换上吗?”

“一会儿换。”她无力地说了句。

“你这次怎么看着有点反常呢。”顾思也是个敏感的姑娘。

“没事。”

顾思轻叹了一口气,“是因为我的事吗?”然后拉过了顾初的手,神情内疚,“姐,对不起,这阵子你一直在为我的事操心。”

“姐妹俩就不说这些话了。”顾初稍稍攥了攥她的手,可尽量去握始终还是握不紧。

“你的手怎么是抖的?”顾思惊讶。

“我只是有点累了。”顾初轻喃了句。

顾思看着她,一脸的狐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别多想。”

“是跟工作有关吗?”顾思依旧担心,“姐,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谈谈你工作的事,我知道——”

“思思。”顾初靠着*头打断了她的话,“这些事我们改天再谈好吗?我今天真的很累。”

顾思止住了心里一肚子的话,轻轻点了下头,起身,“那你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啊。”

顾初点了下头。

等房门关上后,顾初扯过干净的睡服换上,一番折腾后她筋疲力尽,虚脱地滑在了被子里。那染上星星点点血斑的睡裙刺激了她的眼,松手,睡裙就落在了地上。

可看见那血,她就想起了陆北辰。

然后,小腹就猛地收了一下。

顾初的脸色愈发地泛白,额上就有汗渗出,脸颊贴在枕头上,感觉骨头被人抽出来的无力,果然,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是要付出痛的代价。

可是,为什么每每想起那林林种种的画面,她的心口总会悸动?

*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盯着手机,不知怎的就预感到会是陆北辰。她迟迟没敢动,直到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后,她才抬手拿过手机。

新换的睡裙是无袖的,所以抬胳膊时能看见从锁骨绵延下来的梅花印,惊喘了一声,心想着幸亏换下来的那身睡裙较为保守,否则必然瞒不过顾思的眼睛。

那梅花印了她的肌肤。

想起他的唇绵延在上面,嗓音含糊而低沉,他说,你好甜。

顾初忙撇去脑中印象,按了手机,果不其然就是陆北辰。看见他的名字时,她的手指又有点抖了。他发了两条短信过来,第一条:你在哪。

第二条距离第一条的时间不长,是她刚刚迟疑的空档。

写着:回话

很明显的,第二条相比第一条的口吻强硬了很多。

顾初盯着短讯,脑子里就是陆北辰醒了后横眉冷对的模样。攥着手机,有点不知所措时铃声就大作了。她没料到手机突然会响,像是扔烫手的芋头似的扔到了一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伸手拿过,一看,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陆北辰的电话。

不知怎的,顾初就没由来的害怕,手一抖,下一秒将手机给关了。

所有的动静都戛然而止。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顾初像是打了一场大仗,只觉得全身更是突突直抖,窝在被子里,良久后攥着被角,眼眶就有点红了。

对不起北深。

昨晚,我只是将他当成了你…

*

直到午后,顾初还没醒。

这个月份,某电视台又开始了黄金大剧连轴转,整整一天“何书桓”那张情深的脸都在屏幕上转。顾思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个泡沫剧,心想着却是旁的事。当电视上正好播放陆依萍在何书桓的订婚礼上纵身一跳时,顾思想着,天下女人都是一样的傻呵。

相比看这些情情爱爱,她觉得自己更向往三毛,只可惜,她无法做到三毛般洒脱。

两分钟前的短讯她看了又看,然后,终究回复了句:我从来没怪过你,但是,我不再相信你了。

短讯发过去后,如石沉大海,手机一直沉默了。

顾思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心口的疼。起身轻轻推开顾初房间的门,见她睡得香沉就悄然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