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没鬼自然就没事。”陆北辰波澜不惊,“先是小提琴,后来又是那幅画,你要是不动那么多的手脚,这个案子说不准还真就结了。”

刘继强牙根咬得咯咯直响,“你以为就凭你能抓得住我?”

“外面那么多警察,你怎么跑?”

“只要我手里有人质,还怕我跑不出去?”

陆北辰状似了悟,看了一眼一直在流眼泪的顾思,说,“刘继强,你拿着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做人质,这么做会不会太不妥了?”

“跟我装情圣啊?”刘继强冷笑,“你跟我不过半斤八两,都是喜新厌旧的主儿,你有资格说我吗?换做是你,我想你旁边的那位顾大小姐也难逃被你利用吧。”

陆北辰淡淡笑了,“让你失望了,我还真没这个嗜好。”

刘继强始终无法打破他的冷静,心中自然焦急,想了想,又看向顾初,“知道你男朋友以前怎么跟萧雪风花雪月的吗?”

顾初的心脏一抖,她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

“他们两个可是好了挺长时间了,当初你男朋友可没少在萧雪身上下功夫。”刘继强哼笑,“你是知道这件事呢还是不知道呢?小姑娘,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是天使,你男朋友也不例外。”

陆北辰站在那儿,眉头下意识蹙了蹙。

良久后。

“我知道或者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吗?”顾初开口,声音很轻很淡,“或者说,跟你有关系吗?”

一句话出乎刘继强的意料之外,他的目光继而转为愤恨,“你说什么?”

就连陆北辰也目光愕然。

“就算他跟萧雪过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毕竟都过去了。”顾初看着刘继强,大眼睛里的力量沉定结实,“一个人的过去代表不了什么,日子每一天还是要往前走,人也只能不停地往前看。经常回头看不是件好事,像萧雪,她忘不了以前的事,所以给身边人带来了困扰,像你,放不下心里的仇恨,结果一错再错。”

“臭娘们你说什么?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他!”刘继强再次被激恼,用力地杵了陆北辰的头。

顾初轻微地哆嗦了一下,她当然不敢多说什么了,刚刚那番话还是斗着胆子说的。可陆北辰抬手攥住了他握枪的手,一字一句问,“刘继强,你敢开枪吗?”

陆北辰疯了!

这是闯进她脑子里的唯一念头。

心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想要叫陆北辰的名字,卡住了。

刘继强没料到陆北辰会突然进攻,他愣了一下,阴狠道,“你以为我不敢?”

“你好不容易把我盼来了,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才行。”陆北辰笑,“放了顾思,我的利用价值完全高于她的价值。”

顾思愕然看着陆北辰。

顾初则摇头喃喃,“不…”

“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刘继强面色森冷。

“我不过在给你最合理化建设。”陆北辰始终淡定,“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别墅里吧,把我当人质出去,跟警方提条件,他们一定会满足你,你也应该清楚,我在他们眼里是国宝。”

刘继强盯着他,似乎在考虑可行性。

“你架着我出去,两个姑娘跟着,万一我真的不配合你,你完全有机会再抓个人质做挡箭牌。”陆北辰笑道。

顾初不知道陆北辰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只想着脑筋能转动快一些跟上他的节奏。刘继强眯眼,“你当我这么好骗?”

“我不过就是个法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还怕我能斗得过你手里的枪支?”

“据我所知,你的剑道不错。”

“你也是练习剑道的,应该明白很多招式不过就花架子。”

刘继强迟疑了。

半晌后,冲着顾初一吆喝,“你,过去,给她松绑。”

顾初半吊着的心微微放下,赶忙上前解开椅子上的绳子,刚要解顾思手腕上的又被刘继强喝住了,“不准解开她的手腕,把绳子绑住你的一只手腕,快点!”

顾思冲着顾初摇头。

顾初没有其他选择,照做。

“绳子的一头给我!”刘继强命令。

顾初沉了下气,将绳子一头交给了刘继强。他接过,一个绕腕,就这样,他可以控制顾初的动向。

“你女朋友也在我手上,你敢跟我耍花招我就冲着她开枪。”刘继强说着看向顾初,“你也一样,敢轻举妄动,我保证让你男朋友的脑袋开花,至于顾思,你现在能走能蹦,可以逃走,但就看你舍不舍得了,一会儿你敢跑,你姐姐就没命。”

顾思嘴里的堵布已经扯了下来,她终于可以说话,冲着刘继强愤恨地大喊,“你个败类、人渣!”

刘继强不为所动,哼笑,“现在后悔了?女人都是一个德行,口口声声说爱你,结果呢?一个个的他妈的都不真心!”

“刘继强你个混蛋!”顾思歇斯底里。

刘继强却不再理会顾思,推了陆北辰一把,用枪指着他,“走!”

一行人走出了书房。

刘继强停住了脚步,冲着跟在后面的顾思喝道,“跟你姐姐并排走!”

顾思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是照做了。

等走到露台附近的时候,陆北辰突然停住了脚步,刘继强再次推了他一把,命令,“赶紧走,别想耍花样!”

“刘继强,你想好提出什么条件了吗?”陆北辰走得很缓慢,“我这条命很值钱,你最好别浪费了我的价值。”

“废什么话?老子心里有数!”刘继强喝道。

陆北辰走到了楼梯拐角,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在你的智商感到堪忧。”

“你什么意思?”刘继强蓦地停住脚步。

陆北辰转过头,月光蔓延在了他的脸,旁边的顾初看得极其清楚,这一刻,他的笑染了危险,像极了深夜的索魂者。他的笑愈发入眼,就连刘继强也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刚要做出反应,就见陆北辰高大的身形一晃,紧跟着飞快抬手,胳膊一扬一个劈手,刘继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手枪就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他愕然,快速反身去拾。

这边顾初反应极快,冷不丁地一扯绳子,刘继强忘了手腕上还是被系着的,一下子没站稳摔倒,手指离手枪还有几厘米的距离。

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想

很多时候,人的下意识动作会救命,就好比顾初抬手拉那么一下,如果没有绳子牵扯,刘继强想要反击的几率很大,可后来陆北辰告诉了她,她那个动作不是下意识,是勇敢。具体是什么顾初其实也说不清楚,又或者说当时的情况太乱了,她已经没工夫总结一下自己“义举”背后的动机。

陆北辰夺枪的速度极快,顾思在旁看傻了,顾初只觉得耳畔有风经过,额前发丝随风荡了一下,等落下,那支枪已经在陆北辰的手里,紧跟着指着刘继强的额头。刘继强是趴在地上的,一时间身子僵住了。

月光泛着亮,铺了一地的银色。不知怎的,顾初就觉得右眼皮又跳了一下,清冷的月色漫在刘继强铁青的脸颊上时,一股子不安油然而生。突然,刘继强极快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顾初离他最近,看得真切,当他的手冲着陆北辰扬起来的时候,她连想都没想直接冲向了陆北辰。

只听一声枪响。

顾初只觉得耳朵“嗡”地一声,紧跟着身体传来了痛。顾思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惊恐地叫着“姐——”

她觉得自己是在男人的怀里,男人单臂将她圈紧,另只拿枪的手就极快地抬起,有两声枪响几乎同时扬起,顾初分辨不出来方向,隐约听见是刘继强惨叫的声音。

当罗池带着一队人马冲进别墅的时候,刘继强胸口的位置在流血,还有一颗子弹穿透了他拿枪的手,也在汩汩冒着血。顾思吓得不轻,捂着头一直蹲在楼梯旁尖叫,陆北辰怀里紧紧抱着顾初,冲着罗池厉喝,“救护车!”

这一切的一切,顾初都有感知,头已经晕晕沉沉的,努力抬着眼来看他,抬手摸了他湛清的下巴,可再用力,眼前还是出现了重影。她觉得他的胸膛好结实,他搂得她好紧,在失去意识前深埋在内心的焦虑终于冲破了喉咙。

她喃喃地问,“你…有跟萧雪谈过恋爱吗?”

那边救护人员已经冲了过来,顾初没有等到陆北辰的回答,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刘继强被正式拘留,择日进行审讯。除了顾思找到的那把已经被证实了是萧雪的小提琴外,还有那副丢失的画像,那晚盗画的人就是刘继强。而通过牙骨资料的排查和搜索,已经确定得出牙齿的主人正是姜丁,而大势已去的刘继强最终也对姜丁被害一事供认不讳,罗池对这件连环杀人案开始了重头记录和总结的工作。

而这边,顾初被送进了医院。

岑芸听闻了这件事从琼州赶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当时在病房里的除了顾思外还有陆北辰,两人都*未睡,只不过顾思受惊过度一直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披头散发的,脸色白得跟鬼似的,陆北辰始终守在病*边,时刻关注着顾初的动静,等岑芸见到他的时候,下巴的胡茬全都冒出来了。

岑芸二话没说,也没顾得上去看顾初一眼,上前就给了陆北辰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狠,打在了陆北辰的脸上。

轻轻脆脆地响彻了病房。

陆北辰僵在原地没有动,亦没有任何的解释。他没恼也没怒,任由岑芸用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盯着他,一改之前对他敬重的态度。这一巴掌倒是敲醒了顾思,她反应了过来,赶忙下了沙发扯住了岑芸。

“姨妈,您这是干什么?”

下一秒,顾思也挨了一巴掌,岑芸同样没留情面。

紧跟着就是她的怒骂声,“小小年纪你学什么不好?你要是好好地待在学校里能认识那个浑蛋吗?你才多大呀就跟个杀人犯厮混在一起,自己*也就罢了,你看看你把你姐害成什么样了?你为了个男人你连亲人都不要了!”

话毕又扬起了手掌,即将落下就被陆北辰给拦了,“姨妈,您先冷静点。”

“你叫谁姨妈?我不是你姨妈!少在这儿跟我套近乎!你倒是轻描淡写地让我冷静,现在人就躺在*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我怎么冷静?你算什么领导?算什么教授?你连自己的下属你都保护不好,你还好意思挂着那些光灿灿的头衔吗?我呸!”岑芸发了疯,拼了命地在陆北辰身上抡拳头,不停地推搡着他,“怎么躺在上面的不是你呢?凭什么就我家顾初中枪了?上一次你还口口声声要我放心,我就不该对你放心,更不应该让顾初从事这么危险的行业。”

“姨妈!”顾思哭了,急得直跺脚。

陆北辰就任由岑芸推搡捶打,想说什么却始终也没能说出来。岑芸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腿开始嚎了,“顾初啊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打小就过了半截的好日子啊,那么小就没了爹没了娘,吃了多少苦才熬到现在啊,你怎么就那么傻为这么个男人挡枪呢,你要是没了,等我死了以后我都没脸见你爸妈呀…”

“您先起来。”陆北辰弯身去拉她。

她一把将陆北辰推开,“不用你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顾思在旁说,“姨妈,您误会他了——”

“误会什么啊误会,你姐现在就躺在*上呢,你还说我误会?”岑芸脾气一上来谁都不给好脸,冲着顾思也直嚷嚷。

气氛正胶着时,病房门推开了,进来是许桐,身后还跟着盛天伟。她也听说了顾初和顾思的事,二话没说就从内蒙飞到了上海。一进门见岑芸坐在了地上,许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忙上前搀扶,“妈,您这是干什么呀?”

盛天伟走上来,与陆北辰打了个照面,不曾想见他胡子拉碴的着实愣了一下,然后什么都没说,跟着许桐一起将岑芸想搀扶起来了。岑芸开始趴在许桐身上哀嚎了,“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的神仙啊,怎么就没有一件事儿能让我省心呢。你说顾初这是中了什么邪了啊,多危险啊她怎么就一点都不考虑自己呢?平时不知声不知语的孩子,怎么就能干出这么大胆的事儿呢。”

许桐心里七上八下的,把她叫回来的电话是岑芸打的,在电话里岑芸连哭带嚎的,跟她说,你赶紧去趟上海吧,你妹妹挨枪籽儿了,快没命了。

当时吓得她一个哆嗦,文件倒了一地。

盛天伟正好经过看到就问她怎么了,她喃喃说她妹妹马上要断气了,也吓了盛天伟一跳,赶忙订了最早的一趟飞往想上海的航班陪着一同赶了过来。

被岑芸这么一通嚎,许桐的心更是突突,一时间还没法推开岑芸,只能抻着头往病*那边看。穿着病服的顾初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脸上没有血色,黑色的发铺满了枕头,白色的*单被罩衬得她愈发通体的白。

这么一瞧,许桐还真是吓得不轻。

“她怎么样了?现在什么情况?”还是盛天伟问了一句。

陆北辰看了盛天伟一眼,语调平稳,“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敢情不是你中枪了是吧?”岑芸又疯了。

“您听我说——”

“我不听你说!你给我赔命!”岑芸愤恨地盯着他。

盛天伟一时间觉得头疼,上前安慰,“阿姨,您最好先听他把话说完,这样——”

“你又是谁?这里有你什么事儿?”岑芸成了喷火龙,见谁就喷谁。

盛天伟噎了一下。

许桐见状赶忙解释,“妈,他是我上司。”

“什么?又来个上司?你们做上司的统统没个好东西!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岑芸一嗓子吼得差点房顶掀了。

病房门就一下子被推开,*站在门口不悦道,“这位家属请您安静,这里是医院,您这么大呼小叫的病人怎么休息啊?”

岑芸刚要反驳,*“嘭”地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我家孩子都躺在这儿成死人了还管什么安静不安静的?你给我回来!你个黄毛丫头教训谁呢——”

下一秒被陆北辰拦住了方向。

岑芸抬眼见是他,又要爆炸,就听陆北辰十分冷静地说了句,“姨妈,顾初只是皮外伤,当时子弹是擦伤了她的胳膊,伤口不严重。”

“你骗鬼呢?皮外伤?皮外伤她能一直躺到现在?”

陆北辰耐性解释,“她没经历过这种事会害怕,所以昏了过去。上午医生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都没事,她只是受惊过度了,一直在睡觉。”

岑芸的嘴巴张了张,显然她没料到会是这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许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走上前欣喜地问,“真的吗?只是,昏过去了?”

陆北辰点头。

“老天。”许桐拍着胸脯,“谢天谢地她没事,这一路上我都快疯了。”

陆北辰看向许桐,面无表情,“许助理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应该冷静,不过很多时候大风大浪不会轻易过去,有时候看似平静的海面实际上凶潮暗涌,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习惯了却更容易麻木,麻木了就会失去防范意识。这样一来,我反倒希望我的助理永远就是株温室的花儿,不用途径大风大浪。”

许桐一愣,他这话什么意思?

151注定是承载着记忆的城

顾初醒来的时候,午后的阳光甚灿。隐约有蝉鸣从医院花园方向传来,偶尔也有透着木质香的微风拂面。她睁眼的一刻,凑上来好几张面孔,有许桐、有顾思、还有姨妈,一时间让她误以为自己还在琼州。头微微一偏,上海复古雕花窗子前逆光站着高大的男人,见她醒了,他只是保持原地伫立,看着她微笑,好看的唇稍微微上扬时令人迷眩其中。

她就想起了一些事来。

远离繁华的东郊,被警方包围着的豪华别墅,光线被吞噬掉了的黑暗环境,凉了一地的月光刺得眼球发疼,倒地的刘继强一脸的狰狞,他挣扎着奋起从怀里翻出了枪…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记起了全部。

有刺痛从胳膊间传开,视线落在裹着纱布的手臂,竟有种余生的庆幸,她是只伤了手臂吗?

耳边就是岑芸的哀嚎声了:你可总算醒过来了啊,你说你这个傻孩子啊,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往前冲呢?出院了赶紧跟我回家,不准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

头在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