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霄知道,冷若冰霜的那个,必然是陆北辰。

经调查,两人在上学时就不在一个学校,陆北辰高中毕业后就出国读书了,直到工作后接触了案件才频频回国,而陆北深高中后考入了上海A大,直到取得留学名额才出国。资料数据很分明,乔云霄在得知感到奇怪,两兄弟为什么不上同一所学校?陆北深当初为什么不同陆北辰一样出国读大学?

再看后来的资料,解释了乔云霄的疑惑。

陆门掌舵人陆振扬,他在没去美国之前跟秦苏一直居住上海,秦苏是陆振扬的结发妻子,出身于书香门第,家学渊源,嫁给陆振扬后前后生了四个儿子,陆东深,陆北辰、陆北深、陆南深。但陆门向来不喜对外宣传犬子的情况,所以一直以来外界对这几个儿子的情况了解得少之又少,甚至都不知晓陆门到底有几个公子。直到五年前,秦苏在出席陆南深演奏会庆功宴时对媒体公开承认,陆南深是她的小儿子,除此之外,陆家还有两个儿子。

三年前,随着陆北辰在法医界的名声大作,让外界人才知晓了陆门虎父无犬子一说,并称东深、北辰、南深三子为“陆门三杰”。

没人去提及陆北辰的胞弟陆北深的事,陆门秘而不宣,外界猜测纷纷,一直到陆北辰回国,才在公共场合提及他的双胞胎弟弟,问及,他的回答都是,不在了。

陆门不提及,也许是丧儿之痛,人之常情倒也能够理解。

他的助理调查来的资料,双胞胎高中毕业后,陆门的老宅也需迁到国外,陆振扬打了头阵,但秦苏始终留在上海,原因是她身体向来不好,又习惯了上海的生活节奏,更重要的是还有了解她身体状况的医生,等等原因,她没立刻跟着陆振扬去美国。于是陆家兵分两路,陆北辰等人跟着父亲迁往国外,读了书,而北深是秦苏最疼爱的儿子,所以留在了上海陪她。

一切似乎逻辑合理。

陆门做事向来隐秘,秦苏更是很少抛头露面,除了少数人知道她的身份外,外界很少清楚她的动态。上海这座城太多名流绅贵,也不缺陆家太太这一位。销声匿迹养病的富家太太,加个学习优秀隐姓埋名的富家儿子在上海,倒也不足为奇。

乔云霄盯着这些资料,眉头深锁。

陆门,好像很神秘,又好像很简单,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在他看来,总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说不上来,所有查到的资料又看上去那么合情合理,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诉他,其实真相就是如此透明。

乔云霄没由来地感到烦躁,仰头喝了杯中酒,酒杯放到了一边,随手又翻开另份资料。

顾家。

那份有关老宅建筑土地使用的资料。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顾家老宅被封后为什么迟迟不能挂牌拍卖,老宅所建的土地使用性质有问题,那块土地原本就是规定不允许或商或住,而顾泽峰当时竟征用了那块土地。重新进行拍卖后,老宅的性质被强行定型,不允许商业和居住。

一处别墅,不能商也不能住,当然就陷入尴尬的境遇。

直到三年前陆北辰拍下了那幢别墅。

乔云霄一直好奇他拍下别墅的目的,尤其是在得知不能商不能住之后,他更想知道陆北辰要怎么处理顾家别墅,岂料助理调查了一番给了他答案:那里成了陆北辰的实验室,属研究课题性质,非商非住。

他攥紧了拳头,眼神冰冷,陆北辰,还真是有你能想到的办法。

又倒了一杯酒,乔云霄伫立窗前,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想到的却是助理的那句话:乔总,林嘉悦似乎也在调查陆北辰的事。

林嘉悦?

乔云霄微微眯眼,你是否跟我是同一目的?

题外话:

妞子们,今天一万二更新完毕了,明天的更新时间会在下午五点,望周知。

214我是你的第五根肋骨

夜深,偶有蝉声入室。

由远及近,脆脆生生。年历上是入了秋,但夜里的空气尚属燥热。

有窗未关,时而会有晚风徐徐,冲淡了室内的消毒药水味,进了花香,细辨,是晚香玉的淡雅。

室内的气息,就成了极弱的清冷,加几许的浪漫。

实验室有两角的光亮,其余笼罩在淡淡的月色中。一处光亮是操作台,陆北辰在全神贯注地拼骨,冰蓝色的光映得白大褂也沁着微凉的温度,每一块碎骨在他修长的手指中都成了艺术品,修复、黏合直到完整。另一处光亮是不远处三十度斜角的实验台,比操作台要小一些,台灯透出柔和的光线,与陆北辰那边的冰蓝色形成强烈对比,一冷一暖。

三十分钟前,顾初以怕被他训斥为由,抱了些碎骨主动跑到实验台,明其名曰要在独立自主的情况下完成部分人骨的拼凑。陆北辰没阻止,她拿走的不过是胸骨部分,难度不大,他也不会担心她会拼错。

但事实证明,陆北辰还是高估了顾初,因为几乎是每隔一两分钟就会发生状况。

“啊!我好像拿错骨头了。”

啪嗒啪嗒跑过来,在他的操作台上一顿乱翻,然后又自言自语,“哦,我没拿错。”飘飘悠悠地回到了实验台。

陆北辰的精力刚要集中,她又哀叹,“我觉得应该发明一个拼骨机器人,这样会省很多事。”

他没搭理她。

“你们有没有想过发明一个啊?”那边抱怨,又倏地变成兴奋,“我知道了,这件事可以交给语境来做,他天天研究外星人一无所获,倒不如先让他研究个机器人呢?”

“这凶手也太恶毒了,连续杀了两个人吗?”她轻叹,“怎么会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呢?”

“今天潘安说了个冷笑话,结果只有我听出来了,其他人都没反应。”

“我觉得鱼姜有时候挺臭美的,她今天跟我说,她比我漂亮,你觉得呢?”

“今晚我留在实验室里加班她挺生气的,我觉得,她是想跟你一起拼骨头。”

“啊,我想起来了,武侠小说里都有写道,解毒的人往往也是制毒高手,你说鱼姜会不会制毒呢?鹤顶红?含笑百步颠?”

“语境那个人挺逗的,等我有时间一定要跟他学习他发明的十二种外星语言,其实我一直弄不懂,他发明那么多语言,他自己能记得住吗?”

又过一会儿。

“呀,我的第一肋骨找不到了!”

“咦?肋弓呢?”

“奇怪,粘合胶消失了呀。”

然后,很快地,就传来“兵呤乓啷”的声响,搅合得原本挺安静的实验室都不得安生。

“老天,真的不见了!是死者的冤魂作祟吗?”

陆北辰只好停了手里的工作,抬眼扫了恨不得趴在地上找骨头的顾初,轻叹了口气,片刻又将目光重新落回操作台,分类好极小的颌面碎片,淡淡开口,“你的第一肋骨在T1处,连接你的第一胸椎,至于死者的第一肋骨断骨,在你白大褂有口袋里;肋弓与粘合胶放在了一起,粘合胶被你刚刚风风火火地放在了我的操作台上。”

顾初忙翻兜,果然找到了她想找的第一肋骨,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实验台上,又走过来,赔笑地拿了自己刚刚落下的粘合胶和肋弓,“真奇怪,怎么放你这了。”

陆北辰没抬眼看她,状似全神贯注着手里的骨头,但唇际有少许的上扬。

“这么远你都能看见呀?”顾初谄媚,“不愧是火眼金睛。”

“去工作。”陆北辰嗓音清淡,但也柔和,听上去更似纵溺。

“如果圣经里的话是真的就好了。”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那么男人的肋骨就能少一根,我的工作量也会减少一点点。”顾初嘻嘻笑着。

陆北辰头也没抬,“换句话说,你更希望我们男人是神造的,而你们女人是男人造的?”

“臭美。”

“承认吧,自从有了人类,男尊女卑男强女弱就亘古不变。”陆北辰抬眼看她,那冰蓝色的光入了他的眼,他似含笑,“就正如,你刚刚在翻找第一肋骨断骨的时候又把一截胸骨揣进左手兜里,没我提醒,你一会儿又会像是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呃…

顾初下意识摸了一下左手兜,果不其然摸出了一小截胸骨。

她瞄了陆北辰一眼,他唇角上扬,似忍着笑。

“讨厌。”顾初觉得脸面无光,收好了粘合剂和碎骨,冲着他说了句,“自大狂,上帝造人多美的一件事儿啊,一点浪漫都不懂。”

陆北辰笑,在她转身的时候叫住了她。

“上帝造了我,因为我少了根肋骨。”

顾初扭头看着他,“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的肋骨在你身上,第五肋骨。”他淡淡笑着,“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她凝着他,心被他的这句话掀得好快,脸一扭回了实验台,甩了句,“鬼才相信。”

陆北辰始终含笑。

就这样,两人又重新投入工作,室内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些碎骨越来越少,操作台上的骨架越来越完整,陆北辰成了最优秀的构建大师,正一点点重构死者死亡的真相。又过了许久,他抬头,松了松略酸的脖颈,实验台那边太安静了,反倒引了他的注意。

目光落过去,他哑然失笑。

怪不得她不再左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了,原来是睡着了。

她趴在实验台上,一侧的脸颊落在柔和的光影里,一手拿着块骨头,另只手还按着粘合剂。

陆北辰看过去,罗入眼的画面静谧而又唯美。

不经意间,与脑海中的一幅画面重叠了。

“北深、北深,你什么时候能忙完呀?”

“也许要很久,你回寝睡觉吧。”

“不要,我在这儿陪你,说说话聊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

“我需要安静。”

“那我就不说话了。”

再过一会儿。

“北深…北深。”

“嗯?”

“我困了怎么办呢?”

“回寝,你明早还有课。”

“可是我很想跟你睡在一起。”

“…”

“我的意思是,我想靠着你睡,可以吗?”

“好吧。”

年轻的女孩儿美滋滋地靠在男孩儿身上,阖了眼,没几分钟,她就酣然入睡。身穿白大褂的男孩儿将她拉躺下来,让她枕着他的腿入睡,女孩儿睡得更舒坦,他却不敢有太大的动静,研究课题时放轻了手脚。

陆北辰摘了手套,走到实验台旁边。

将她手里的那块骨头轻轻夺下来放到一边,扶正了粘合剂。

她嘀咕了句,只是梦呓。

他居高临下地凝着她,深邃的眸光变得柔和。

再没耐性的她,竟也完成了四分之三的锁骨拼凑,虽说粘合剂凃得很不专业,甚至旁边扔了不少一次性手套。他可以脑补这样一幅画面:粘合剂不小心被她挤在了手套上,她抬眼想向他求救却又没敢,偷偷摸摸地摘下手套扔到一边,再换上新的,如此,反复…

想到这儿,陆北辰忍不住笑了。

她睡得酣甜,这个时间是人都熬不住,更何况她才来实验室没多久。

陆北辰静静地看着她,光影落在她饱满的额头上,衬得愈发光洁无暇,她有漂亮的眉毛,不浓不淡恰到好处,与巴掌大点的小脸上,总会让人忍不住触碰。挺秀的鼻梁不知道羡慕了多少女孩儿,浑然天成。他忍不住伸手轻抚,有时候会觉得她好小,小的像只小动物,他不敢用力,怕一下子将她捏死。

这个姿势如果睡到天亮,她的脖子就不能要了。

陆北辰轻叹了一口气,将她轻轻抱起,径直上了二楼。

整幢别墅,大多数的房间格局都按照其当时拍卖时的规定进行了调整,唯独他的办公室,换句话说,也就是她的卧室被他费力地保留了下来。

抱着她进了办公室,走到书架旁按了遥控键,书架自动移动两旁,背后是一条过道,过道上贴满了白雪公主等等童话的画帖。他抱着她穿过过道,背后的书架又缓缓阖上。

在改造办公室时,他将起居室与卧室隔开。

这里,是她从小到大睡觉的地方,任何摆设都不曾动过。

这幢别墅在被封之前,顾家不允许拿走一针一线。所以,当他接手的时候,她生活在这里的轨迹一清二楚,连带的,她喜欢的东西,喜欢的花卉,他也就愈发清楚了。甚至柜子里的*单被罩,看得出都是找人精心订制,充满了梦幻色彩。他找人精细洗了那些*单被罩,崭新如故。

将她抱尚了*,拉了毯子过来。

她像是入了海的鱼,阖着眼却自然而然地抱着枕头又沉沉入睡,他第一次见她睡得这么睡,在他的家,就算是他搂着她入怀,有时候还能感觉到她在梦里的辛苦。

坐在*边,陆北辰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他不知道带她回来这里是对还是错,过往,应该放弃还是继续保留,他只想让她自己选择。

*

北京。

直到夜深,许桐还在加班,办公室的门半掩,外面是长长的走廊,只留鹅黄色的地灯光影。

十分钟前盛天伟打了电话过来,确定她还在办公室后就命她等着他,他来接她。电话里许桐听出他有些微醺,今晚有应酬,他该是喝了酒的。按理说她应该同往,但想到在洗手间里发生的那件事后她就愈发地想要查清楚,随便搪塞了一个不去的理由,盛天伟在应酬方面从不勉强她,也就同意了。

饭店的监控在盛天伟手上,他有没有时间查看她不清楚,但是打定了主意,不管怎样她都要查清楚这件事。

忙完了手头文件后,又梳理了盛天伟未来一个月的行程安排,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行程记录,她没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也许,凌双真的只是无聊提醒她一句?

在网上查了青灯,查了木偶,就是没有青灯木偶一起的资料,到底什么意思?那首童谣,似乎在隐喻着某些危险。

正想着,有人敲门。

许桐抬眼,是陈秘书,下班后她也没走,一直在赶着许桐要的文件。

“许助,您看一下。”陈秘书将已完成的方案交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