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房间。

许桐显得有些焦躁,双臂环抱,走来走去。

相比之下,盛天伟格外地悠哉,站在穿衣镜前,左一件衬衫右一件外套地比划,他倒是带了不少衣服过来。见许桐走来走去的,笑道,“哎,我穿白衬衫还是灰衬衫?”

许桐停步,看着他,“干什么?”

“今晚去你家吃饭啊。”盛天伟回答得十分自然,一手拎着件浅灰色的衬衫,另只手搭着件黑色西装外套,面向她,往身前一搭,“这两件搭在一起还可以吧?”

许桐张了张嘴巴,好半天说,“你还真去啊?”

“伯母盛情邀请,我当然要郑重出席。”盛天伟唇眼都染了笑,“平时你搭配颜色搭得好,帮我看看。”

许桐闻言后,快步走到他面前,直接夺下了他手里的衣服,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目的还不明显吗?”盛天伟故作惊讶,两手一摊,“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在追求你,哦不,确切来说,所有人都知道你现在是我女朋友。”

一向冷静的许桐彻底疯了。

“那是你散布的谣言。”她咬牙切齿。

盛天伟笑了,“我从来没否认这点,话是我说的,但要修订一下,这不叫谣言。我是真喜欢你,真想让你做我女朋友。但没办法,你总是对我敬而远之,总是一副下属面对上司公事公办的模样,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也知道这是下策?”

“办法不在乎好坏,管用就行。”盛天伟十分赖皮。

许桐努力强忍,好不容易压下怒火,再开口尽量冷静,“盛总,其实你应该清楚成人之间,尤其是那种事不用当真的,你当现在是古代吗?你吻了我一下,就要负责吗?不需要。”

“你误会了,是我想对你负责,所以才吻你。”盛天伟状似无辜,“你把顺序搞反了。”

“够了!”许桐快要抓狂,“总之,今晚你不能去我家。”

“为什么?”盛天伟十分不解。

“你去的话会让我妈误会的。”许桐说。

盛天伟笑道,“所以,我去说明白。”

“不用。”许桐忙道,“你不去的话,我妈自然就明白了。”

盛天伟故作思考,半晌后摇头,“不行,我还得去。”

“为什么?”

“既然我已经把话说出去了,总得履行吧?要不然别人该怎么看我?”

许桐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近乎哀求,“盛总,当我求你行吗?真的别再这么戏弄我了。”

“我是认真的。”盛天伟叹了口气。

许桐看向他,“可是,我对你并不了解,情侣之间总要了解相处吧?现在你我这个样子,像情侣吗?”

盛天伟抬手正了正领带,看向她,“我,盛天伟,远胜集团总裁,上有一母,下无弟妹,家中独子,今年32岁,未婚。平日喜爱打球、骑马等运动,偶尔也会下下棋之类的,无*嗜好,吃喝嫖赌中只沾了‘喝’,但酒量尚好,没有醉酒伤人的经历。”说到这儿,他顿了下,又道,“其他的你还想了解什么,随便问。”

许桐嗔目结舌。

“不问了?”盛天伟挑挑眉,“那行,不问就是没问题了。快帮我挑挑衣服,今晚穿哪件会给伯母留下好印象。”

许桐捂着头,干脆窝在了沙发里不出声了。

头疼。

头疼死了。

—————————

这一边,岑芸的家,又是另一番光景。

待顾初离开后,岑芸又为陆北辰添了新茶,态度虽一如既往地好,但再开口时多了几许感叹。

“你会不会觉得我对小初太苛刻了?”

陆北辰向来聪明,他知道岑芸将他单独留下可不单单叙旧发牢骚这么简单,但始终含笑,心迹不表于面色。“不会,您是她的长辈,对她严格是应该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我啊,这么多年是在她面前当惯了坏人了。”岑芸笑得有点力不从心,“就像是相亲这件事上,我知道她会有想法,但我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这女人啊,做得好不如嫁得好,那么优秀的小伙子,职业好长得又好,一个医生一个律师的,这拿出去一提社会地位多高啊,我这是为她好,日后等她过上好日子了,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陆北辰浅浅地品着茶,喜怒不言于色,少顷,开口,“初初年龄还小,虽说这两年经历了不少事,但打小养尊处优,心性始终会像个孩子,您能为她事事把关,是她的福气。”

岑芸自然听出了他唤了顾初的昵称,眸底深处有一瞬的怔楞,但很快又笑了,点头道,“要不说你就是权威呢,这话啊句句都说在点子上。别看我家小初啊经历了不少事,但很多时候还是犯糊涂的。再加上那丫头性子也倔强,有时候啊说出那话都能气死个人。”

“这点,我认同。”陆北辰淡笑。

岑芸马上一拍腿,“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小初这脾气就是不讨领导喜欢,太直太倔了不好。她在工作中也没少惹麻烦吧?是不是跟同事相处得也不好啊?”

“您多虑了,同事们很喜欢她。”陆北辰不动声色,“至于我,需要她在身边。”

岑芸心里咯噔一下,这才重新暗暗审度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看似云淡风轻,表面处处顺着她的话来说,但实则强势智慧,使人不知不觉就掉进了他设下的言语陷阱中,等再发现就已经晚了。就像此时此刻,他不动声色却已明确告诉了她,顾初需要留在他身边。

她是过来人,能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些端倪来,而且,他主动上门,其目的跟盛天伟有什么区别呢?

但岑芸也是个聪明人,面对如此内敛又极其智慧的年轻人,她能做到的就是不要将话挑明,否则,他一旦一针见血,有些事就不好再往回圆了。

稍稍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转成了重叹,“按理说呀,小初在你那发展得挺好的我应该放心才是,但你别怪姨妈自私啊,其实姨妈把你留下的目的,就是为了说说小初的这份工作。”

陆北辰唇角淡淡扬笑,“没关系,您有话但说无妨。”

“这年头有份稳定的工作,又能得到领导的重视是不容易的事,我也希望小初能在一个工作岗位上有持续发展的可能。”岑芸前面铺垫了一通,然后话锋一转,“但是啊,你也知道,这在中国吧,法医这个职业还是挺令人忌讳的,你可别误会啊,我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我知道在国外这个行业很受人尊重的。”

她用了“在国外”三个字,暗里是想告诉他,在中国可不是这样。

陆北辰不愠不火,“您说得在理。”

岑芸清了清嗓子,“小初吧就算今天相亲不成,但总要结婚吧?你看啊,她如果再继续做这个行业,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的,那怎么能交到男朋友呢?别人一听她是做这行的躲还躲不及呢,哪可能再跟她相处了解啊。所以北辰啊,今天你叫我一声姨妈,那姨妈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呢,是打算让小初回琼州来发展,就不去上海了。那个城市啊毕竟太大,女孩子家家的还是留在亲人身边好,你说是吧?”

说了这么一大番话,她的目的就是还想让他顺着自己的话来说,只要他点头说是,那么她必然不会再给他任何反驳反悔的机会。她就不信了,凭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还说不过他?

只可惜,这一步棋岑芸走错了,她忘了对方实则也是个不好控制的人。只见陆北辰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往茶几上一放,眼眸含笑,再开口却说了句,“很抱歉姨妈,初初必须要跟我回上海。”

什么?

岑芸惊愣。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你…这…”

“不好意思。”陆北辰起了身,温文尔雅,实则却掌控了主动权,“另外,感谢您的邀请,我会准时参加今晚的家宴。”

题外话:

今天加了一个小更,七千字更新,感谢大家对《七年》在中国网络小说排行榜上的投票。另外声明一下,投票链接中有关七年的梗概与实际上即将写的故事有所出入,那个是旧版梗概,后面的故事都早已做出重新调整,所以大家无需再去问那个梗概上的有关问题。再次感谢大家的投票,么么哒。

271词不达意的男人

对于顾思来说,这个中秋节过得有点无聊。学校放假,两个姐姐回来,都是她满心期待的事,但现在,一个被追上家门的男人不知道拉到哪里去了,一个被姨妈逼着相亲去了,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家里,就只能眼巴巴地等着晚餐的开席,因为姨妈已经明摆着不需要她过去帮忙做菜,在姨妈眼里,她除了会吃外剩下的全都是捣乱。

从家里书架上翻了本书来看,李碧华作品集其中的一本。书架上大多数的书都是顾初的,顾思的书很少,只有其中一行放了满满的漫画是她的,但基本上都已是看过的了。手里的这本书是顾初爱看的,她向来爱看李碧华的书,喜欢李碧华那种诡妖犀利的文笔。

顾思闲着也是闲着,美美地蒸了一下脸,贴了张面膜,然后放了首平日爱听的歌,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书。翻了第一篇,名为《吃卤水鹅的女人》,她从没看过李碧华的书,见了这名后觉得挺有意思便读下去。

岂料,等读到最后,书中写到女主人将男主人的尸体放在卤水鹅的来料里熬了多年后,顾思实在忍不住冲进了洗手间里,面膜都顾不上扯下来就开始哇哇大吐了起来,都恨不得将胆汁吐出来。

老姐怎么还有这个爱好啊?

等吐得差不多只剩半条命的时候,顾思才洗了脸爬回了沙发。书是不敢再看了,小说里其他几篇什么吃蛋挞的女人、吃眼睛的女人、吃燕窝糕的女人、吃婴胎的女人等等这些,她统统都不敢再去看了。

半死不活地窝在沙发上自我疗伤时,搁置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接通,有气无力地“喂”了声。

“今年中秋真是邪门了。”是岑芸,开门见山就是这么一句话。

顾思光顾着胃里翻江倒海了,心思不在岑芸的这句话上,哼哈应了一声。

“以往也没现在这么热闹,一个两个的都来了。”

“哦。”顾思心不在焉。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一个两个得都来了?”

“客人啊。”岑芸说道。

“哦。”

“昨晚一个盛天伟,上午一个陆北辰,现在又来了个叫什么池的。”岑芸最后一句压低了嗓音。

“嗯?嗯。”陆北辰竟然也来了,倒是挺令她惊讶的。

“哦想起来了,叫罗池,是来找你的。”岑芸似乎被这两天接二连三登门造访的男士们弄得头晕,在那边也有气无力的。

“嗯…罗池。”顾思迷迷糊糊,紧跟着蓦地坐了起来,尖声,“什么?罗池?”

岑芸那边被她突然的大嗓门惊了一下,喝道,“鬼喊鬼叫的做什么?我还没到七老八十,耳不聋!”

“姨妈,你说罗池去您那了?”顾思已经顾不上岑芸的态度了。

“是,找你的,赶紧过来。”岑芸不耐烦。

顾思一头雾水的,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这人跑到姨妈家干什么?不经意联想到最近这段时间经常会接到他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心就开始七上八下地不安了。难道,她真的是又犯什么事了?而且这一次他竟然追到了家里。

越想越觉得瘆的慌。

岑芸在那头吼了一嗓子,“投胎呢你?半天没动静!”

耳膜刺痛了一下,顾思这才回魂,揉了揉耳朵,对着手机那边嗓音愈发地低,“姨妈,他是穿便装还是穿警服?”

“警服?他是个警察吗?”岑芸迷惑。

顾思一听这话心里更没底了,穿着警服来抓她吧,她也算是犯事犯得清清楚楚了,他竟是便衣出巡,那意味着她惹得祸应该不小。怎么办?

“问你话呢!”

“啊?啊…”顾思脑筋快速运转,“那个…姨妈,你当我不在家呗,随便把她打发了吧。”

“什么是当?你这孩子怎么越活越没出息了?他来找你,又带了那么多的礼物来,我怎么随便打发?你火速给我过来,再不过来我把你的住址给他了啊。”

“别别别,我马上。”顾思可不敢再磨蹭了,这要是被罗池知道了她的老巢,她不是连最后一个藏身之所都没有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萧雪的那个案子罗池就在琼州待了不短的时间,如果想要知道这里,岂不是易如反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敢再耽误什么了,赶忙换好衣服去姨妈家。

——————————

岑芸放好电话后出了卧室,罗池也正好从厨房出来了,衬衫的袖子挽起,两手都是水,见岑芸后笑呵呵说,“伯母,下水管已经不堵了,现在放心用吧。”

“哎呦呦,真是太谢谢你了啊。”岑芸赶忙拿了毛巾递给他擦手,又想起顾思提到警服,马上道,“您快到客厅里坐吧。”

“没事儿我不累,伯母,您这儿还有什么活是需要我干的?”罗池爽朗地问。

“不不不,没有了没有了,您快坐着休息吧。”岑芸忙招呼着。

罗池只好坐回沙发,说,“伯母,您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好好好,吃水果吧。”岑芸将果盘推到他面前。

罗池点头。

“听思思说…罗先生是警察?”岑芸问话的同时,暗自打量着他。

个子很高,肩膀很宽,看样子是挺结实的,长得硬朗方正,倒也是相貌堂堂。

罗池恭恭敬敬地回答,“是,伯母。”心中又窃喜,忍不住说,“原来思思跟您提过我。”

“哦,是…刚才她在电话里说的。”岑芸迟疑了一下。

“啊。”罗池听了这话心里有点失落了。

“罗先生,您找思思是?”

“伯母,您叫我罗池就行了。”他笑道,“我这次正好路过琼州,顺便找思思叙叙旧。”

“哦,路过。”岑芸笑,心中嘀咕着,这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路过?

“罗警官啊,您稍等一下啊,我已经叫思思过来了,那丫头离我这儿近着呢,眨眼功夫就到了。”岑芸笑脸相迎,却始终暗暗观察着他。

这小伙子拎了一堆的护肤品来家里,第一句话就是,伯母您好,我是顾思的朋友。底气十足,嗓音也好听,再配上这么一张正义十足的脸,就令她看着舒服不少。

请进了家门,只是简单聊了两句后,这小伙子就打算帮她干活。她哪会让客人做事?百般推脱,他却见到厨房堵了后,二话没说就帮着通了下水管,手脚干脆利落的。

怪不得这么热心啊,原来是警察同志,还真是为人民服务。

罗池闻言后,不知怎的就紧张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笑道,“好,好。”

没一会儿,果然有人敲门。

罗池条件反射地起了身,整个人显得格外紧绷。岑芸笑了笑,“八成是来了。”

“我去开门,伯母您坐吧。”罗池说着,大踏步走向玄关。

岑芸有点意外,开门这种事怎么客人还积极上了?但一想他是警察,是人民的公仆,也倒是能理解了,做警察的亲力亲为惯了吧。这么想着,岑芸有点感概了,这种称职的警察多一些,那么社会也会更加安定团结了。

顾思没料到给她开门的人竟会是罗池,一时间僵在了门外。罗池见她神情木然,含笑的神情多少有点尴尬,解释了句,“哦是这样的,我手头上有个案子正好要来琼州办,所以我来找你了。”

一听这话,顾思差点吓得背过气去,果然!他是因为案子找上她的!

大脑蓦地空白一片,整个人都傻住了。

“顾思?”罗池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要不,我们到外面去聊?”

“啊!”伴着一声尖叫,顾思脚底抹油,惊悚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