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他的电话。

科洛,在等着他主动打过去追问梵尼的下落。

对于科洛能找到梵尼的下落,盛天伟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早是震惊。他对外向来宣称梵尼已疯被家人带走,就算陆北辰想查,他自认为疗养院地段偏僻,又不在全国名单之列,陆北辰纵使有心也根本不可能查到那个地方去,可科洛才来北京几天?竟能堂而皇之地带走了梵尼。

办公桌的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盛天伟处于深思始终没接,直到,电话声终停。他慢悠悠地朝前探了身体,将科洛的名片拿了起来,微微眯眼。这通电话打过去,他很清楚意味着什么。也许,科洛早就得意洋洋地在等他这通电话,不是也许,他一定在等,势在必得。

不经意想起许桐的话: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盛天伟冷笑,如果判断没错的话,那双眼睛,就是科洛。

将手里的名片一甩,那名片就抽身而去,借着力飞过了办公桌,又飘悠悠地落在了远处的地毯上。盛天伟摩挲着下巴沉思了许久,再抬眼时已有了决定。抓过手机,熟练地拨了串电话号码过去。

没多久,那边接通。

盛天伟嗓音低沉,一字一句,“陆北辰,你赢了。”

328她在心中暗骂

顾初听书上说,北京的秋天最美。十月底,金黄墨绿总相宜,温度比以北之地暖和些,比以南之地干燥些。顾初生在南方长在南方,很少直面寒凉,可她见识过最冷的秋天。那一年父亲前往莫斯科谈生意,她放了寒假在家待着没事便嚷着要去,本是直飞莫斯科的行程后来不知为何有了调整,倒先是在中国的东北城市驻足了一晚。那一次,她见到了如火的枫叶,那叶脉在风中似筋骨突显,红就更似鲜血。他们说,中国的东北没有秋天,只要霜降一到,枫叶正浓时,冬天也就到了。

她在原本秋季的气节里看见了大雪纷飞,见识了美丽的树挂,上飞机前还只是一件薄衫,下了飞机后父亲的助理就要为她套件貂绒大衣。所以,在长久的记忆中,北方的秋天再美,也是寒凉。可北京的秋给了顾初不一样的感觉,阳光甚好,不暖不冷,车行之处,坠入眼的尽是金黄。也会有风,但柔和,比铜钱还小的叶子扑棱着半空,风停落地。陆北辰告诉她,北方最爱栽种槐树,以北京最甚。

今天陆北辰是不接公事的架势,但顾初想,案子进行到现在是警方调查阶段,轮工作量的话罗池是首当其冲的,所以陆北辰能腾出些时间休整也实属正常。只是顾初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能,就算阳光再好,她带来的薄薄几件衣服始终起不了作用。同陆北辰用过餐后,他便扯着她去了商场。对于上身的衣服,陆北辰的眼眶向来是高,为她选的也都大抵是各个名牌最新上市的奢贵大衣,但最后顾初从商场里出来后的装备是:一套抓绒加厚的卫衣套装,上面的米奇头像甚是可爱,搭配一双短款马靴,街头感十足又利落,又选了只纯色粗线棒织帽,随意头上一戴,就孩子气十足了。

陆北辰于她的这身打扮来说看上去正式多了,一件浅灰色羊呢大衣尽显潇洒。看着顾初这一身,他就不忍低笑,“别人会误以为我在拐卖儿童。”

他虽算不得商务,但在顾初面前总是正儿八经。

顾初一溜烟钻进车里,嬉笑,“你是在怨我逼着你穿这套出来了呗?”

话说间陆北辰也上了车,车门一关,将手里的购物袋往旁一放,车子开了,远离了繁华和周遭人的注视。他笑不离眼,“是你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我要是不感恩戴德,那就太辜负你顾大小姐的一片心意了。”

“这倒是,谅你也不敢口出怨言。”顾初扑过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胸膛,“人要知道感恩,为了你这件大衣,知道我跑了多少趟私订馆吗?腿都跑细了。”

陆北辰马上说,“多谢娘子。”

他心情好,她看得出来,但每次心情好也从不会像今天这么“口无遮拦”,一句娘子,如果换成平常情侣倒也没什么,现在情侣还没结婚便老公老婆得乱叫很是正常。然而,这类人中绝对不会包括陆北辰,他做事向来严谨,哪怕这种严谨的态度用在感情上也是他的风格。他这种人做事一是一二是二,如没动念头,女朋友就只是女朋友,绝不会为了贪一时之乐而给对方扣上个暧昧称呼。

所以,顾初听了后心一动,只觉得心底像是架起了个小火炉似的暖暖的,又烧得脸颊通红。她怕陆北辰看出来,忙双手捂脸看窗外,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然而这一幕还是被陆北辰看见了,他伸手轻轻扳过她的肩膀,故意逗她,“怎么了?”

“啊?没怎么呀,在看窗外风景呢,多好看。”顾初一经他靠近,脸就蹿红蹿热。

哦?”陆北辰故意凑近她,“什么风景?”

“哎呀,你那边也有窗子。”

陆北辰却纹丝不动,故作认真地朝着她这边车窗看了少顷后,眉头微挑,“除了行人就是行人,劳驾问一句,你说的好看风景在哪里?”

一句话说得顾初恨不得钻进地洞里,但死鸭子嘴硬,脖子一梗,“这人吧,心思澄明的话看到的风景就是美。人家奥古斯特·罗丹说得好,这世上不缺乏美,只缺乏发现美的眼睛。你看不见啊,那就怪你的双眼没看对地方呗。”

陆北辰稍作沉吟,受教式地点头,“也对,我只看你了,反倒忽略了太多风景。有句话不是叫做弱水三千吗?看来只盯着你这瓢水还真不行。”

“你敢去打那三千弱水的主意!”顾初冲着他瞪眼,“陆大法医,你眼睛能看得过来吗?大言不惭!真当自己貌比潘安了?你想着三千弱水,人家三千弱水想不想着你还两码事呢!”

陆北辰抿着唇憋着笑。

顾初盯了他半天,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恨不得能把眼珠子甩出来,“果然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讨厌!”

陆北辰忍不住笑了,“生气了?”

“刚才还不知道谁在那油嘴滑舌地叫着娘子娘子的。”顾初的脸部表情扭曲。

陆北辰扬唇,“原来听到了?装聋作哑的功夫还不错。”

顾初是情急之下脱了嘴,一时间就成了覆水难收了,心中顿觉懊恼。又被他一目了然地看穿,更觉脸面全无了。干脆往他身上一扑,脸直接埋他大衣上,说道,“你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吧。”

“我在你身上投资太大,直接埋了损失的是我。”陆北辰乐得美人投怀送抱,慵懒地靠在车座上笑道。

顾初抬眼,“例如?”

“从你的衣食住行到身心健康,我都要一一操心。”陆北辰低头看她,“把你从一个女人培养成我老婆,容易吗?”

不听话的小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喜悦如同夏花骤然绽放,能嗅得到芳香,是席卷而来,充盈了呼吸,每一下都是香甜。嘴巴却始终发挥不咬死人不算完的本事,红唇轻轻一扬,“谁是你老婆?老婆这个词可不是随便叫的啊,别瞎叫。”

“现在反悔晚了,订婚戒指戴着呢。”

“昨晚上的事我想起来了,你压根就没求婚。”顾初揪着他大衣里面的衬衫,低语,“堂堂个大教授,不能这么欺负人。”

陆北辰盯着她,似笑非笑。她被他的眼神瞅得发毛,在车内,他的双眼陷入幽暗之中,如天际的星火,深邃明远,足以望进人的内心深处,毫不留有余地。她想挡他的双眼,就像是,当年在舞会上她伸手挡住了北深的双眼一样,可她竟不忍遮挡,这双眼,令她安全又熟悉。有多少次她会认定这就是北深的眼睛,可那远比北深要削瘦的脸颊,又将她拉回了现实。

也许,拼命告诫她不要多去深思的人,只是她自己而已。

“别这么看着我,你会让我觉得我像个尸体。”顾初抗议。

陆北辰眼底很快揉了笑,轻轻浅浅,但就是如同冬日冰层下的水流,徐徐而动让人见了舒服。他就是这般男人,目光严苛时让人不敢靠近,目光温和时足以溺人生死。他说,“如果不是考虑到你要上学,你这个熟饭我早就做成了。”

“什么熟饭不熟饭的,难听。”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偷着乐。

之前他说过他不想结婚,就是因为考虑她要上学吗?他像是说了原因,但又像是还有隐着的一半。当然,她相信就算问了,他也会这么说。不经意想起了斯密斯医生,心中暗叹,那位医生的行踪不难查,难做的是,让他开口,她还第一次遇见如此铁齿铜牙的人。

越是这样,她的疑心就越重。

她是低着头,所以陆北辰见不到她眸底深处的疑虑,误以为她是害羞。手臂微微收紧,他低下脸颊,薄唇在她耳鬓轻轻厮磨,“领了毕业证,咱俩结婚,怎么样?”

“不怎么样…”顾初被他的气息弄痒,笑着缩脖子。

“不怎么样?”陆北辰始终与她亲近,嗓音低低的好听,“既然都成事实的局面,有些回答要三思才行,再问你一遍,怎么样?”

顾初全身燥热,脖子愈发痒得不行,“不怎么样就是不怎样。”

陆北辰故作叹气,搂着她的大手就悄然改了方面,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衣襟钻了进去。她只觉得腰间一暖,是手指与肌肤的相贴,倒吸了一口气,扭头瞪着他,又生怕被前面的司机察觉到什么,一个劲儿地冲他摇头。想着躲闪,他整只手都钻进来了,轻轻一扣,她的小蛮腰就落他掌心之中。

她在心中暗骂,陆北辰,你这个流氓!

329蹩脚的学话

他的手掌温热,在这个微凉的季节,如是在家中倒平添温馨,可此时此刻,有着他刻意的坏意和暧昧。她不做声,他就坏笑,轻捏着她,她若动,紧跟着就被他再度扣住。她平日素来怕痒,关于这点他是知晓的,所以紧抓了弱点就不放手了。一来一回,他乐得逗她,她却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瞧见,末了,只好清清嗓子道,“行行行,我发表一下我的个人看法啊。”

“洗耳恭听。”他倒是先暂停了“毛手毛脚”。

顾初对上他的眼睛,嘴角用力地往两边咧,笑得那叫一个“开怀”,“我觉得吧,陆公子的决定,甚好。你简直是英明神武,慧眼识英才…呃,不是,杀伐决断!”

听了这个答案陆北辰果然满意了,笑道,“虽然最后一个成语用得差强人意,但我还是要说,顾小姐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该死的。

顾初心中暗道,却继续笑着“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可以拿出来了吧?”

这男人是故意的,手指会时不时不安分一下,像是随着车行不经意那么轻扫过,却十分恰到地勾得她全身都泛了痒。

陆北辰得了便宜还卖乖,懒洋洋道,“取暖。”

如果给你一个午后,你会想做什么?

顾初有过不少慵懒的午后,逛街、看书、听音乐、看艺术展等等,都曾用在消磨时光上。但如果身边有心爱的男子作伴,于深秋的街头,哪怕什么都不说都是幸福。

她第一次见得金黄的槐树叶,还有银杏。车行天安门西,阳光透过叶缝撒落地面,顾初是奔着皇城根文化来的,到了这里,依稀可见古城平缓的天际线,正是午后,虽不及能见到朝辉晚霞,但恰似这一抹午后慵懒的时光点缀了皇城根的味道。南长街挨着故宫的西墙,一整条的林荫道安静素雅。

“角楼、角楼!”车停后,顾初恨不得从地面上窜起来,一身粉白色的卫衣衬得她愈发娇嫩可爱,指着前方的建筑,兴奋得像个孩子,又有点不确定地问陆北辰,“是角楼对吧?”

陆北辰被她一路拉着走,与她的亢奋相比,他的反应实属正常,含笑同她说,“是角楼。”

两人的出色外形引了不少目光,女孩子俏皮,男人稳重淡定,目光却始终跟随着女孩子。

“我在书上看见过,老北京最重要的标志。”顾初小小的一只,却如同长了翅膀的鸟儿,恨不得飞过角楼看过整个北京城。

风吹有银杏叶,跃过黄色琉璃瓦顶和鎏金宝顶,像是生了光,落在顾初的眼睛里那就是熠熠生辉了。车行美术馆,顾初的脸颊几乎是贴在车玻璃上的,再现黄色琉璃瓦大屋顶,看得她心里直痒痒。南方亦有古建筑,但南北自是不同,南方婉约北方雄伟,各有千秋。前阵子顾初在复习的时候偷空瞅了几眼清宫穿越剧,看得她热血沸腾的,现在身处这北京城,见到雕梁画栋,心中总会升起异样。

开车的司机是警局派的,走过角楼的时候就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家里有什么事,这倒是应了陆北辰的心思,难得的下午,他情愿自己开车载着顾初走走停停,身边跟着个人总归别扭。所以途径美术馆这条路,他就全程做了司机,见顾初一副可怜相,车子一停,语气轻柔,“下去玩吧。”

顾初得令,车门一开冲出去了,陆北辰这边的话还没凉透,抬眼一看那丫头早就跑远了,忍不住无奈低笑。

作为欣赏秋色,美术馆一带那是极美的。顾初好奇,瞧了主体大楼,四周尽是廊榭围绕,陆北辰走上前后,她深深叹了口气,“我觉得吧,站在这种地方,我整个人都像是被艺术升华了似的。我是中央美院的料,知道吗?”

她向来喜欢画画,这种地方自然少不得进来看看。陆北辰闻言后道,“放心,你一直都清风道骨的。”

“原来是。”顾初毫不谦虚,扭头瞅了他一眼,补上句,“认识你之后就身染尘埃了。”话毕,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摇头走远。

陆北辰哭笑不得。

阳光正暖时,顾初嚷嚷着要看胡同。陆北辰对于老北京的胡同没什么太大感觉,也许对于美食过度喜爱的他反倒对一些景点失去了本能的搜索。在他认为,老北京的胡同跟老上海的弄堂没太大区别,只是住家的建筑风格会有差异而已。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能当着顾初面说的,否则她小脸一绷,没好气地跟他说,那行,你去忙吧,这一路上他领教过一次后就学会了闭嘴。

许是因为她年龄小有着充足的活力,一条老城区走下来反倒神采奕奕。刚开始顾初还算是“尊重”他这个司机,询问他的意见,后来着实知道他也算不上是个北京通,就开启了她强悍的问路本事。

“这位婆婆,我想去胡同,哪里的胡同好伐?”

“先生你好,你知道哪看银杏叶好吗?”

陆北辰听着头皮都要炸开了,大手一伸,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她逮回车上。就这样,载着她盲开,只要不违反交通规则,她想在哪儿叫停他就踩上一脚。车行前门,她手舞足蹈,“大栅栏、大栅栏!”

到了杨梅竹斜街,他松了口,“传说中的八大胡同,去吧。”

顾初指着他笑,“好哇你,一说逛胡同你就来八大胡同,思想不纯洁。”

“去还是不去?”现在这里哪还像从前似的艳名?

顾初两袖一甩,“当然,本小姐倒要看看这远近驰名的八大胡同,逛窑子喽,走着,小陆子~~”

一句逛窑子差点令陆北辰差点一脑子门冷汗,盯着她的背影,他笑,小陆子?臭丫头越来越胆大了。

夕阳最美在西海,有部分路是车子无法绕行,所以采用步量。可打从顾初从恭王府钻出来后,就学得了一些北京腔,说在她嘴里,拼命绕着儿话音,听得陆北辰直想笑。这也难怪她,司机是老北京人,没扔下车之前,偶尔倒出那么一两句总会令顾初感到惊奇,她悄悄问他,北京人是不是天生的美声嗓音啊,带着儿话音说话真好玩。又问人司机,你会唱京剧吗?

“哥儿们”算是顾初学会的第一句儿话词,但从她嘴里说出来,那个“哥”字和“儿”字总归是泾渭分明,陆北辰跟北京的同事待得时间长,说儿话音说得自然要比顾初好,纠正了她好几次,最后从她嘴里出来的效果就是:根儿们。

在觅食的一路上,顾初就在车里不停地卷着舌头,学了好几句北京话,最后被她说出来都成了招笑。末了,她拉开镜子瞧自己的舌头,半天后沮丧道,“是不是我的舌头有缺陷啊?”

陆北辰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右转。“你那句小陆子说得字正腔圆,说明舌头没问题。”

“小陆子…”顾初自言自语捉摸着,“小儿陆子…小陆儿子…小陆字儿…”

陆北辰只觉得冷汗这次真的下来了,赶忙纠正,“小陆子这三个字没有儿话音,老北京话不是每句都要带上儿话音的。”

“哦。”顾初心领神会,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谢啦,根儿们!”

陆北辰叹了口气,“儿话音过头了。”

顾初一脸的美滋滋的,在她的字典里可没有“过犹不及”这个成语,过了,总比没达到要强。

天刚刚擦黑时,陆北辰载着她穿过鼓楼旧大街,到了五道营胡同。里面是些精美的小店,还有特别的小餐厅,虽说只有寥寥的两三家口味勉强符合陆北辰,但他相信,相比人山人海的南锣鼓巷,顾初更喜欢逛这条清净的小街,哦,用她的话说就是:胡同。

只是在买奶茶的时候,顾初又顶着她那半成品的北京话问人家老板一句:一杯香鱼饵。

老板愣是没听明白,傻愣了半天,“什么?”

“一杯…”顾初努力想了想,道,“香鱼饵。”

老板都快哭了,“小姐,我们家没有鱼饵。”

顾初刚要辩论,陆北辰掏出钱包,轻描淡写地对老板说,“一杯香芋奶茶。”话毕,掏了张大钞出来放在了玻璃台上。他实在是听不进去了,再这么僵持,老板非被她逼疯不可。

回到车里,顾初边喝奶茶边悠闲自得地说,“那家店的老板一看就是外地人,都听不懂北京话的,我说得不要太标准哦。”

一句话听得陆北辰差点吐血。

330成了关键

偌大个北京城对顾初来说却是如鱼得水的,开始的时候陆北辰还担心她会觉得天干燥冷,但疯玩下来后,她对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我觉得我跟北京的八字挺合,言下之意就是她对北京这座城市印象还不错。在拼了老命学饶舌最终还闹得笑话连连的局面后,她终究还是放弃了学习京腔,捂着酸涩的腮帮子跟陆北辰说,其实我更拿手上海话。

入夜后,京城就愈发热闹了,尤其是车行三里屯时,满街的灯红酒绿看得顾初欣喜。上海不乏酒吧,但每个城市的酒吧还是印记不同的,透过车窗,她见到了身材曼妙的钢管舞女郎,扯了扯陆北辰的胳膊,故意打趣,“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种的?”

陆北辰开着车,双眼看路,没有旁移,闻言后淡笑,“我这个人癖好跟别人不同。”

顾初在心里偷笑。

穿过三里屯北街,热闹就趋于冷静,这一片地处奢贵所以闲逛者甚少。陆北辰将车子停在了地下,带着顾初来到了预定好的餐厅。一家地道的京府菜,规整磅礴的四合院,进入是皇族般鎏金的绚眼。以她对陆北辰的了解,能让他预定到的餐厅,口味和环境都必然不错,只是大大超出她的想象,置身其中,她误以为到了皇宫。等餐时,落地窗外是林木庭院,有细细的喷泉从般若星光似的地灯间摇曳,水光与灯光交织似梦如幻。光影朦胧,绵延到了室内,顾初的脸颊看上去就愈发剔透玲珑。

她洗了手,用温热的湿毛巾擦干净手指,指间的钻石闪了一下,晃了入她的眼。她轻叹了句,“要是上学还戴着就太招摇了。”

“钻石大小正合适,算不上招摇。”

餐厅是会员制,所以不会出现喧哗吵闹,环境静谧非常,连带的,顾初觉得他的嗓音也染了夜色的温柔和磁性。她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又悄悄打量他的手指,这人是左撇子,所以将戒指戴在另一边,许是怕戒指有所磨损。他的这份用心令她心暖。清了清嗓子,又道,“哎,还不知道考得怎么样呢,说不定连回学校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先不想以后的事了。”

服务生端了前餐小菜过来,逐一放置餐桌。菜量不大,却恰适两人分量,盛在烫金蓝边花纹底的宫廷盘中,精美得似雕梁画栋。陆北辰将每样小菜分别夹上些放在顾初的碟盘中,道,“当初你是拿了最高分考入A大,我很庆幸,这种优良传统在你身上还没丢。”

顾初看着他为她夹菜,手指修长干净,在鹅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漂亮。“你的意思是…”

“上午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主考教授,你是全优。”

顾初瞪大双眼,“成绩出来了?”

“下周一会公布。”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但教授还算卖我面子,先是透露了。”

顾初闻言后开始飘飘然了,一手护胸,“这么说,我是铁定能回学校了呗。”

“所以接下来的一年,你的重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好好毕业。”陆北辰一副家长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