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是在她订婚的那一晚,她深爱的男人在经历着生与死的考验。

是心有灵犀吗?那一晚乔云霄在给她戴上戒指的瞬间,她的心口像是被数万根针扎过似的疼,甚至忍不住捂住了胸口,乔云霄为此还担忧了很久。

北辰…

顾初攥紧了手指头,心脏拧着劲的痛,无法呼吸。

431活着的尊严

足足半年的时间,他都像个废人。

鱼姜说了这句话,然后将顾初从窒痛中拉了出来,却又将她推进了另一片锥心洼地。她敛下眼眸,一下又一下地搅动着咖啡,“我开始对Vic好奇,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接受了高风险的手术,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个奇迹。在我哥出院后我仍然经常去医院,他们家会来很多人,看得出都很关心他,不过,他一闭口就闭口了半年。”

陆北辰有半年的时间没开口说过话,曾一度让医生误以为他伤了声带。在那半年里他砸了不少东西,求生欲望变得很淡,甚至不配合医生治疗,各路心理专家介入的也不少。鱼姜刚开始只是凑热闹,后来对他的关注越来越多,在一次他又绝食绝水的时候,她走进了他的病房,跟他说,你把我哥哥撞成重伤,难道不想负责吗?上天让你活着是有目的的。

后来,陆北辰就安静了下来,不再狂躁不再拒绝治疗,再后来,医生告诉他神经受损,会影响右手的灵敏程度,即使再进行手术也无济于事。

“那阵子我几乎天天去医院,所以听说了他右手受损的事,那位应该是Vic的父亲,我听见他恳请医生想想办法挽救Vic的右手,说他是学医的,以后要拿手术刀的。”鱼姜叹了口气,“但其实医生已经下了定论,这辈子Vic也拿不起手术刀了。我想Vic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近乎有一周的时间他都在沉默,是那种安静的沉默,让人觉得可怕。”

顾初心在滴血,在他最痛的时候她无法陪伴身边,那段日子,就算她没经历过也知道是场浩劫,他在那场浩劫中丢了自己,毁了前程。

她是如此地痛恨自己。

其实她早就后悔了,尤其是到了今天,她想着这世上要是有一种叫做“如果”的东西,那么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得他体无完肤。他是她最爱的男人,是她的命,她就算什么都不要也要保住她的命啊。

“我以为他会从此消沉下去,失去了恋人又断了前途,换做谁都会自暴自弃了。”鱼姜喝了一杯咖啡,许是凉了,苦涩在口中迟迟化不开,她继续道,“可就在我去看他的某一天,他突然开口讲话了,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哥哥怎么样了?”

鱼姜永远忘不了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嗓音听着虽有点嘶哑,但低低得好听极了,她没料到他会说话,愣住了,他扭头看着她道,放心,我会赔偿你哥哥所有的损失。

其实鱼姜的哥哥早就出院了,也没什么大碍,之所以会那么说不过是不想看着他自暴自弃。她便跟陆北辰解释了这番话,陆北辰听完就又沉默了。

“你一定很奇怪我跟Vic的关系吧?”鱼姜抬眼看着顾初,“Vic对我多少跟别人不一样,我想这点你已经感觉到了。”

没错,当她在琼州看见鱼姜第一眼时她已经感觉到了,她看见不苟言笑的陆北辰与鱼姜相聊甚好,脸上的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轻松。鱼姜从不会像其他人似的尊称他为陆教授,一声“Vic”仿佛就成了她的专属。在她给陆北辰做助理的那段时间里也能充分感觉到鱼姜与众不同的地位,陆北辰很尊重她的专业,甚至纵容鱼姜一直以来对她表现出的挑剔和反感。

就连有时候她会责备鱼姜行事过分,陆北辰亦从未因为她这个女朋友而去责备鱼姜,反而是安慰她说,鱼姜就那个脾气,你别搭理她就行了。

所以一直以来顾初都在质疑,如果鱼姜跟陆北辰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依照陆北辰的性格应该不会对鱼姜处处照顾。

“我知道Vic不爱我,但我对他来说仍旧是特别的存在。”鱼姜说这句话并没有炫耀之意,相反的,她的神情较为凝重。

“为什么?”

鱼姜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因为没有我,Vic可能没有今天的成就。”

顾初闻言怔住。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性,最大的可能就是当时陆北辰心灰意冷时她给予鼓励,这才导致鱼姜今天在陆北辰心中的与众不同,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半晌后她喃喃开口,“他是因为你才当上的法医?”

鱼姜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后肯定了她的问话,“对,否则像他当年的那种废人能做什么?”

“什么叫废人?”顾初听了后十分不悦。

“顾初,我没有说错。”鱼姜知道她听了不舒服,但还是残忍地倒出了事实,“你知道他脑中的血块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吗?血块压迫神经,不仅仅影响了他的右手,而且对他的视力甚至行动力都有很大的影响,换句话说,他还不如个正常人似的能跑能跳,你是学医的,又对神经学有研究,你认为我把他形容成是废人有错吗?当时,连他都认定了自己是个废人。”

顾初形同石化,心却在胸腔里来回翻滚,鱼姜的一字一句成了刀子,密密麻麻地往她胸口上扎。

“我看见了他最消沉无助的一面。”鱼姜深叹了一口气,眼神沉痛,“我谎称我哥哥还没出院,所以方便每天过去看他。他颓废得像鬼,每天都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拒绝阳光。”

终于一天鱼姜忍不住了,她实在看不下去眼爆发了,带了一群人冲进了陆北辰的病房,一把扯开了紧闭的窗帘。陆北辰怒吼着让她滚出去,她不理会他的犀利,硬是将他拖出了病房。

医生和护士们都被这阵仗给吓傻了,陆家的保镖闻风赶到,可鱼姜带来的那几个黑人兄弟也不是吃素的,几下摆平了那几名保镖,硬生生地把还穿着病服的陆北辰给劫上了车。

“我一直研究毒物学,那时候经常会配合调查局做一些案子。”鱼姜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之前的工作,继续道,“我让几个朋友把Vic带到了我工作的地方,他不是每天都半死不活的吗?那我就让他直面死亡,让他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死亡。”

顾初大吃一惊,虽没亲眼看到那一幕,但她也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着实震撼。

后来陆北辰跟鱼姜说,那一次是他第一次见到验尸台,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意义。鱼姜从旁看着他,告诉他这些都是死于连环杀手之手的无辜者,他们受尽了惊恐和凌辱最后被人折磨至死。

但即便如此,这里的每一名死者都是那么努力地争取活下来,虽说最后逃不过死神的魔爪,但毕竟他们为生存而努力过,他们保留了做为生命的最后尊严。这是鱼姜跟陆北辰所说的话,于是她又问他,那么你呢?上天赋予了你的生命,甚至让你在经历这么大的祸事之下都能活下来,你有尊重过生命吗?生命的意义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这也是生命赋予我们的尊严。

那一天陆北辰在鱼姜工作的地方待了很久,他看着他们如何解剖,看着他们如何为死者证言,也就是在那一天,陆北辰对生命有了全新的感悟。虽说他还是沉默,可鱼姜从他槁枯的双眼里看到了光亮。

“那是一个强者才会有的光亮,是死而复生的、重新燃起斗志的光亮。”鱼姜十分肯定地说,“Vic注定就是个强者,一个人在经过了置之死地而后生,那么他就会变得无坚不摧。”

因为鱼姜惊人的举动,令她很快进了探病的黑名单,在陆北辰回到医院后的第三天她来探望,却被门口的保镖挡了个严实,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却听到病房里面传出他的声音,他命保镖让她进来。

那些保镖还是心有余悸,但还是放她进来了。

鱼姜以为自己看到的还是他病怏怏躺在床上的那幕,不曾想见到了令她震惊的场面。陆北辰在看书,视力受损的他戴着黑框眼镜一页页认真翻看,见她来了,他笑道,来得正好,我正有疑问想要请教你。

“他在看法医方面的书,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鱼姜的唇角微扬,“后来他说,如果注定无法用手术刀来尊重生者的生命,那么他会用解剖刀来维护死者的尊严。”

顾初听了震撼。

那是怎样的心路变化?从对生命的绝望到燃起对生命的敬重,陆北辰在经过痛苦的涅槃后重生了,是啊,他重生了,拥有了比以前更强大的力量,这是由死到生的转变,他抛了过往,成了全新的一个人,回来了。

432她要虚荣,我就给她虚荣

鱼姜是陆北辰心中的特别存在,源于此。

她的哥哥报警救了他的命,而鱼姜将他从绝望的荒芜中拉了出来,让他重新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从那天起,陆北辰改了专业,开始钻研人类学法医法理等相关领域。

“我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世上是有天才存在的。”鱼姜由衷地说道,“陆北辰就是个天才,即使是在身体状况不允许的情况下,他还是做到了常人难以做到的事。”

在陆北辰学习期间,他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手术,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延髓受压是医生们最大的难题,开刀会有生命危险,不开刀日后会引发后遗症。

“Vic当初并不排斥手术,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他的命都是捡回来的,拿出去再博一次也无妨。但那时负责他病情的斯密斯医生没有最好的手术方案,再加上当时血块的位置的确危险,所以建议他先接受相关的物理治疗。”

物理治疗是帮助他将由血管压迫神经引发的后遗症减轻,并且能在一定程度上拖延日后并发症的可能。

“Vic给自己培养了一个兴趣,那就是做饭。”鱼姜说了句。

顾初一愣,做饭?

“血块压迫神经线,最先令他不便的就是视力和右手,虽说拿解剖刀的要求没有拿手术刀的严格,但他必须要熟练使用解剖刀才行,毕竟他以后要上解剖台,所以Vic开始练习习惯左手,做饭从严格意义上说也是练习手感的方式之一,尤其是切菜。而且…”鱼姜说到这,顿了顿,抬眼看了一下顾初。

顾初对上她的眼神,不知怎的心里就一咯噔,“而且什么?”

鱼姜轻叹了一口气,“Vic跟我说过,他曾经对入口的食物向来不讲究,是他女朋友告诉他,人的味蕾发达,只有享受美食才不叫辜负人的这项资本。”

顾初的心拧着劲的疼,是,她说过这句话,当时他经常外出去打工,她就做了好吃的候着他,每次他都嫌麻烦,说他随便对付一口就行,她就说不能辜负人味蕾的这番话,她还跟他说过,其实做饭的过程也是享受生活的过程,她并不觉得麻烦。

对啊,她该想到要一个从不怎么会下厨的人变成了今天厨艺赞口的人,中间必然他是学过的,但她没想到他是在那样一种情况下开始练习厨艺。

“Vic培养了厨艺,与此同时他的嘴巴也变得越来越刁,他跟我说,他的女朋友嘴巴就是这么刁,以前他不理解,现在终于明白了。”

顾初紧紧攥着手,嘴唇咬得挺疼。

“其实Vic没少在我面前提到你,他还是把你当成是他的女朋友,每次提到你的时候总会说,我女朋友怎么怎么样。”鱼姜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无奈摇头,“你就像是他的精神寄托一样,有一阵子我差点都忘了你已经订婚了。他转考的时候成绩不错,但他说如果换做是他女朋友的话可能分数会更高,他说他女朋友是个天才,过目不忘。”

顾初的眼眶红了。

“他接的第一起案子是在他还没完全脱离医院的时候,当然,当时的案子也不算复杂,他完成得很好,当时我以为那么一双本来应该医治活人的手却碰触了死人,他一定过不了心理那关,但他很冷静,甚至可以叫做冷静到麻木,那一次我就有预感,这个男人日后绝对将会是这个行业的翘楚。”鱼姜道,“那次他得到了一笔不算少的奖金,我问他打算拿着奖金做什么,他却告诉我,他订制了一条项链。”

项链?顾初呼吸一窒,难道是…

“是一条带有白兰花图案的项链。”鱼姜盯着顾初脖子上的那条项链,轻声说,“我想你不陌生。”

顾初下意识抬手去摸,原来这就是这条项链的来历,原来那么早他就定做了这条项链。

“他的第一奖金就换了这条项链,当时我不理解,他说他女朋友喜欢这些东西。”鱼姜叹了口气。

那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当时陆北辰收好项链后问了鱼姜这么一个问题,是不是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奢侈品牌?

鱼姜不明白他问这句话的意思,就说,也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崇尚品牌。

陆北辰又问她,那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才会崇尚奢侈品牌?

她想了想说,虚荣心很强的女孩子吧。

陆北辰当时把项链攥得很紧,他说,我的女朋友就喜欢品牌的东西,她喜欢漂亮的奢贵的东西,所以…

鱼姜以为他会说,所以我们分手了。可万万没想到,他接着说的是,所以,以后我会给尽她的奢华,她要虚荣,我就给她虚荣。

说到这,鱼姜看向顾初,说,“所以,我对你的印象一直不好,可能就是因为Vic的这句话,我已经潜移默化地把你定义为一个虚荣的女人了吧。”

顾初的指尖深陷掌心,心里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是他误会了,她从不痴迷品牌的堆积,他送过她那么多不值钱的小玩意她都当成至宝,那么说,甚至那么让他认为,她只是希望分手后他会忘了她。

“他从事法医行业刚开始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像是睡眠不好,有时候累到极致也会从噩梦中惊醒,我经常看见他拿着一张照片来看,那张照片他很珍惜,始终保存在钱夹里。”鱼姜目光沉重,“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他从噩梦中惊醒时的样子,那么要强的一个男人眼神却是无助恐慌的,让人心疼。”

顾初冷不丁想起有那么一次,他很累,阖着眼突然又猛地睁眼,睁眼的那刻她看见了他的恐慌,但在见到她还在身边时他的眼神又平和了。

是因为那一场不堪回首的车祸,还是因为她绝决地离去?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他睡觉见不得光的原因了,曾经那个哪怕是躺在草地上都能美美睡上一觉的大男孩没有了,如今的陆北辰,在他心里压了太多的伤痛,这些伤痛不能见光,见光了就会更痛。

还有那张照片,她见过,那也许是留给他唯一的动力了。

“他乐此不彼地提你,经常把你挂在嘴上,这种状况持续到了他车祸的第二年下半年,好像是看见了你出事的新闻,具体的我不大清楚,总之就是跟你有关的消息吧,从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提到过你,就像是把你从他的生活中排除掉了似的。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他已经把你给忘了,已经把过去给放下了,可直到他回到中国,直到我见到你出现在他身边后才明白,他不是忘了你,他只是整装待发,想要以全新的一个自己来面对你。”

鱼姜又道,“这么多年来他在美国做得很好,已经有了自己的实验室,所以对于他回中国的这个决定,潘安和语境都不能理解,就连斯密斯医生都不能理解,原本Vic是同意手术的,可就在看见你消息后的那年,他就拒绝手术。回国的前一晚他一直待在实验室里,没合眼,当时我是陪着他的,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告诉我说,他要回去找一个人,所以他不允许自己再次成为废人。他没说他要找谁,连我都忘了在他心里还藏着一个人。”

顾初知道鱼姜口中的第二年下半年,那一年,顾家彻底分崩离析,乔家甩手离去,她和乔云霄的订婚作废,当时,着实也成了热点。

鱼姜的一杯咖啡很快喝完了,又续了一杯,道,“我跟你见第一面的时候只是觉得眼熟,并没有马上想起你是谁,后来想起之前的新闻,又想起了Vic手里的照片,才知道你就是害得他发生车祸的那个女朋友,所以对你的意见很大。我不明白Vic为什么会这么痴迷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我对你的怨恨也越来越大,直到你刚刚说,你也是被蒙在鼓里。”

顾初许久才开口,“我曾经一度觉得就是自己害得他发生了车祸,可后来他很正式地跟我解释说,他发生车祸是因为听到了他母亲过世的消息,所以我…”

就算她有多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当陆北辰这么说了之后,她内心的愧疚感真的减轻了不少。她鄙视这样的一个自己,明明就是害得他差点丧命的罪魁祸首,却宁愿去相信这种自我救赎的言辞。

“他母亲?过世?”鱼姜不解地看着她,“半年前你不是也见过他母亲吗?难道…”说到这儿,她蓦地顿住,也许,是想到了原因。

顾初这才知道原来陆北辰从未跟鱼姜说过陆家的事,她还以为陆北辰是跟鱼姜无话不谈。

鱼姜明白了,苦笑,许久后说了句,“可以看得出,他很爱你。”

433就怕到了那一天

今晚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谈话,鱼姜对于陆北辰的过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过程中鱼姜说到激动处总会是怨怼的眼神盯着她,这也是顾初第一次在面对鱼姜的指责而无话可驳,依照陆北辰的过往,不管是秦苏还是鱼姜,怪她怨她很正常。

不过很显然,鱼姜一直以为秦苏是陆北辰的母亲,所以在听到她提及陆北辰母亲过世这句话后倍感惊讶。

内疚是把杀人的刀,从五年前她选择跟陆北辰分手的时候,她就在接受着这把刀的凌迟,现在听到鱼姜倒出的事实,她更恨不得拿着这把刀杀了自己。

当年的车祸真相如此,那么,陆北辰的生母到底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很显然这个问题鱼姜无法替她解答,陆北辰曾经给她的答案也很明显不具备参考价值。

她迫切需要知道这个答案,因为她隐隐觉得有可能自己犯下的错不仅如此。

鱼姜临走的时候对她说,“像是我,又像是林嘉悦,对于你这个伤害Vic至深的女人来说,我们任何一个都比你有权来爱他。但我知道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也没有对错之分,所以不管其他女人怎么努力怎么优秀,都比不过Vic认定的那个,在他心里你就是最好的,所以顾初,我羡慕你。同时,我也为我之前对你的态度跟你道歉,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只不过一想起Vic因为而受的那些罪,我就忍不住要怪你。”

这是鱼姜对她说的最由衷的话,顾初听在耳朵里也疼在心里,其实,她比鱼姜还要痛恨自己。

鱼姜离开后,顾初一直在咖啡馆没有走。

透过落地窗看着夜色,沉寂。这如天鹅绒般的夜色美得勾人,可被夜色遮掩的真相一旦挖掘出来又是何等地伤人?在去年之前,她还像是只蜗牛般活着,只要遇见风吹雨打就马上钻进了自己那个软塌塌的壳里。如今她扔掉了自己的壳,原以为自己已经变得无坚不摧,但真的伤了痛了,却也是再也找不到逃避的居所。

是,她不能退缩。

既然避无可避,那么她只能迎风而上。

她就是欠了陆北辰的,从她倒出分手那两个字后她就知道,所以,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放弃。

手指攥了又松,末了,从包里掏出手机。

再思量许久后,顾初深吸了一口气,拨了秦苏留给她的手机号码。

那边很快接通,秦苏的嗓音总是温和,轻轻淡淡,像是掬了温水令人心暖。如果单听这个声音,是绝对能让人把心里话掏出来倾诉的那种,顾初也会有这种感觉,会温暖得想哭,但是…

“伯母,我不会离开北辰的。”她再度深吸气,硬着头皮语气坚决地开门见山。

秦苏在那头笑声温柔,“那么,你就想没名没分地跟着他吗?我想,你身边的人也不允许你这么做。”

是的,姨妈绝对不允许她这么做,如果被姨妈知道,她必然会大刀阔斧地斩断她和陆北辰的关系。

“北辰不会娶别人。”她十分肯定地说。

秦苏闻言后轻声说,“我想,曾经你也想过要跟北辰白头到老,但最后还是一样要跟你不爱的男人订婚。你要知道,这世上的变数太多,有时候,人是需要权衡利弊的,不可能恣意妄为地活着。”

顾初被怼得不轻,秦苏拿了她以前的行为来狠狠打了她的脸,令她辩无可辩。但心里那小撮火苗越燃越旺,她不能就此放弃。

“是,之所以知道自己以前错得有多离谱,所以今天我才更不会放弃。”她一手紧攥着拳,嗓音清脆,“我爱他,这么多年是我欠了他的,所以才更要对他好。”

“我想北辰会很爱听这些话。”秦苏的嗓音始终温和如水,“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哪怕只是他的养母,我也会考虑和权衡,毕竟你是背叛过他的人,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冒这个风险,如果北辰的生母还活着,她也一定会这么做。”

“不,她不会这么做,至少她会清楚北辰心里爱着的是谁,而不会逼着他去娶他不爱的女人。”顾初压着急促的呼吸,一字一句争辩。

秦苏轻笑,“那么,当初你的父母又为什么逼着你去嫁你不爱的男人呢?”

顾初语塞。

“我明白你的心思,但在我认为你更多的只是失而复得,顾小姐,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对北辰没那么深爱,否则当初为什么要放手?”秦苏轻叹了一口气,“所以,如果你真的心疼他,那么就放了他吧。”

“不,不是这样的…”顾初无法去解释自己曾经的背叛,但同时她也不承认秦苏所说的,她爱北辰,是深爱到骨子里的啊。“我不会放弃的…”

“你会放弃的。”秦苏一字一句,“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放弃的,就怕真到了那天,北辰想挽留你你都不会留下。”

顾初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