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就好。”

等结束通话后顾初也没明白他打这通电话来的目的,查勤?瞎贫?总之没说什么正事,她想着许是他工作累了顺手打了通电话而已,她知道那四具尸体出了问题,陆北辰肯定不能那么早回家。

想着想着又想起凌双讲的事,然后就想到了筱笑笑,这才想起乔云霄午后是去了笑笑家的,然后呢?怎么这两人谁都没给她回复呢?

抓起手机,先是给筱笑笑去了通电话,关机。顾初觉得奇怪,又给乔云霄打了过去,他倒是接了,问及笑笑情况行时,乔云霄告知没什么大碍,就是普通感冒而已,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挂断通话后顾初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可能笑笑怕吵关机了吧,既然是请了病假的,也不用24小时绷着工作状态。

刚想起身倒点水,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是顾启珉,顾初闪过的唯一念头就是工作上的事,岂料接通后顾启珉直截了当问了她句,“你知道乔云霄电话吗?”

顾初一怔,没反应过来,“啊?”

“哦,我是想问一下你应该有乔云霄先生的手机号吧,方便给我一下吗?”顾启珉在那头很快转了语气,一贯的温和有礼。

“我倒是有他的联系方式,但是…”她迟疑,寻思着这番话要怎么表达比较好。

毕竟乔云霄的身份在那摆着,他的联系方式也属于他的隐私,她总不好冒冒然把联系方式给出去,再者,对方可是顾启珉,她生怕顾启珉找乔云霄是因为筱笑笑的什么事。隐隐之中,她总是觉得顾启珉对乔云霄十分排斥。

顾启珉在电话那头似乎明白顾初的顾虑,笑了笑解释,“是这样的,上次慈善会上乔先生捐赠了一笔医学善款,后来这批善款用在咱们医院在山区的医疗服务中心的建设上了,院方领导的意思是等落成仪式的时候邀请一下乔先生能亲自参与。”

449差得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顾初恍悟,这是件好事,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便把乔云霄的联系方式给到顾启珉,又再次询问了笑笑的情况,顾启珉说没什么大碍,在家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跟乔云霄说的大同小异,顾初也就放心了。

值夜班对顾初来说,如果病患不多的话时间就变得难熬,今天挺清静,连急诊那边的患者也不算多。她便抱了厚厚一摞书放在桌上,打开了其中一本,翻开了上次折页的位置。是关于延髓损伤及神经线修复的内容,当然,没有整本介绍的,需要从厚厚的医学书海中找到相关的文章或论文。

现在只要有空她就在研究延髓损伤及修复的相关内容,她不相信陆北辰的病情会走到死胡同,当然,关于延髓的研究文章虽然不算太少,但有价值的文章可就屈指可数,大多数文章人云亦云的较多,看后也没什么参考价值。这快区域就形同禁区似的,治愈率少之又少。

顾初支着脑袋,皱着眉咬着笔,重温了高考时的刻苦。这阵子她快把斯密斯的电话打爆了,她算是看出来了,陆北辰压根就没有把检查报告给她的打算,所以她只能亲自出马,奈何斯密斯油盐不进,口口声声以保护客户私隐为借口将她搪塞。

后来,斯密斯跟她交了实底,他现在也在做最完全的手术方案准备,希望能将危险降到最低,毕竟延髓部位神经众多,稍不注意就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危险。

顾初提出大胆的请求,如果一旦陆北辰面临手术的时候,她希望能在手术现场陪同,斯密斯闻言后笑了,“我想,他未必会同意你这么做。”

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被心爱的姑娘看到,陆北辰是打死都不会同意的。

“由得了他吗?”顾初说,“到时候麻药一打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来你不想告诉他你的这个决定。”

“当然。”顾初说,“换做是我,我也不希望他在身边,光溜溜躺在手术台上,多丢面子。”

逗得斯密斯哈哈大笑。

后来顾初想了好久陆北辰脱得光光得躺在手术台上的情景,想想他的胸肌、想想他的窄腰、想想他的人鱼线,想想他的…然后就总会面红耳赤的。其实她想进手术室也是有原因的,能做斯密斯的助手最好,多她一个那么就少了一个女助手往里进。

她觉得,陆北辰全身麻醉了被人剥光了往那一躺的时候,手术室里的异性们定然会两眼冒光,虽说作为医生的已经见惯了各式各样的身体。

顾初看着看着书,就又想起了这件事,她是真不舍得让陆北辰那么好的身材分享给别人啊。半年前陆北辰在医院里住过一阵子,有一次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听见有两个小护士针对于陆北辰在悄笑打趣,其中一个小护士说,“我听参与抢救的刘大夫说了,他的那东西特别大啊。”

“哪东西啊?”另一个小护士故意套话。

“别装纯啊,你知道我说的那东西是什么东西。”

两人聊得话题越来越火爆,年轻的姑娘们话题都很大胆。

“刘大夫不是出了名的清高吗?”

“什么清高啊,她跑病房跑得不是很频吗?”

“惷心大发了。”

“我看是涩域大发了。”

顾初就顶着那两个小护士的嘻嘻哈哈声走了出来,小护士们见被她撞见倒是一点都没尴尬,等她走上前洗手的时候,其中个小护士笑得暧昧,“顾医生,我们好羡慕你啊,你好幸福呀。”

对方将“幸福”俩字故意咬得很重,顾初明白,此幸福非彼幸福。结果,说闲话的人大大方方,弄得她这个无意撞见的人一脸通红。

顾初想到这儿重重地叹了口气,原来找个颜值高身材好的男朋友还真是不省心啊。

“叹什么气?”

冷不丁地,头顶上冒出个声音来。

下一秒是顾初的惊叫声,尖锐得像是见了鬼。

陆北辰一脸好笑地看着她,任由她吓得惊慌失措,罗池靠在门口,拼命地揉着耳朵。等顾初反应过来后,陆北辰才将她拉到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别怕别怕。”

顾初一把将他推开,确认了好久,“陆北辰?”

“是。”他憋着笑。

“你怎么来了?”顾初像是看着天外来兵似的,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怎么进来的你——”又瞧了一眼门口的罗池,改口,“你们?”

陆北辰微微挑眉,“大大方方走进来的,结果你看书看得太投入,没听见。”话毕,拿起了桌上的书扫了一眼封面,又诧异地看着顾初,“你开始研究这么高深的课题了?”

“话说你们出入也太自由了吧?毕竟这里是医院,老天,我真为夜班医生的人身安全感到堪忧。”顾初答非所问。

陆北辰见她是吓坏了,摸了摸她的脑袋,“多亏了罗池那张还算管用的警员证,放心,你们医院的安保做得很好。”

顾初眼里哪还有罗池?等余惊平复后,小脸又转得兴奋了,挎上陆北辰的胳膊问,“怎么这么好啊过来看我?”

“亲自登门,负荆请罪。”陆北辰开着玩笑。

顾初抿唇一笑,不经意又想起小护士们说的话,想着这么个被人虎视眈眈的男人,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她,这真是令她心花怒放的。情不自禁勾住他的脖子,“真当我是两三岁孩子那么好骗啊。”

陆北辰圈住她的腰,笑得开怀。

门口的罗池实在看不下去了,轻轻咳嗽了两声,见顾初和陆北辰都不搭理他,又加重了咳嗽声。陆北辰没回头,顾初依旧勾着陆北辰的脖子,头一偏,似笑非笑地看着罗池,“咳嗽得这么厉害啊,罗警官,出门右拐坐电梯下到急诊,今天是徐大夫的夜班,他治疗耳鼻喉出了名的好。”

罗池干脆走了进来,拎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盯着陆北辰和顾初,“真当这里就只有你们两个是吧?大家同事朋友一场的,好歹也要考虑一下单身汉的感受吧?”

“看来还是没把我妹摆平啊。”顾初可怜地看着他。

罗池挠了挠额头,“谁说的?我的意思是,思思一走我又恢复单身状态,明白吗?不是那种单身的意思。”

顾初忍着笑,故意问陆北辰,“你明白他的意思吗?”

陆北辰自然顺着她的意思来,笑着摇头。

罗池见状后坐直了,“陆北辰,你说你要出来办正事,原来就是泡妞?”

“你可以不跟着来。”陆北辰毫不客气。

罗池被他呛得没话。

“办正事?”顾初偏头问陆北辰,她是了解他的,怎么会是一个扔下工作只顾着卿卿我我的人?

陆北辰也着实是来找她办正事的,从公事包里拿出鱼姜做的检验报告,说,“我想搜集一些临床使用洋地黄甙类药物的资料。”

“洋地黄?强心苷类药物?”顾初自然懂得医理,不像是罗池对牛弹琴。

“对。”陆北辰对她未加避讳,“尸体发生变化,原因是高强度防腐剂失效后,死者体内残留的洋地黄甙类物质与X-R2发生反应,我需要知道这在临床上有没有同样案例发生。”

顾初仔细翻看了报告,喃喃,“一般来说这类成分抑制心肌细胞膜上Na+-K+-ATP酶,使过多的Na+不能泵出细胞外,导致心肌细胞内Na+浓度升高。报告上列出的成分含量适中,并没有过量的体表反应,按理说不会再有多余成分与其他成分进行反应才是。”

罗池从旁听得头又大了,在实验室的时候他就要忍受他们一群人各种专业术语的交流,在他眼里,陆北辰等人就像是一群外星人似的,现在见到顾初了,又轮到她冒出一堆专有名词,更恐怖的是陆北辰还听得懂,很显然,他成了那个一无所知的看着外星人们工作的那个人。

忙打断他们的讨论,“两位,咱能直接说结论吗?比方说今晚我能得到什么线索?”

然而陆北辰置若罔闻,顾初更是视他为无物,在看完了报告后将其一阖,“我申请一下,然后我们到心外看看。”

陆北辰点头。

顾初转身拿了手机去打电话了。

罗池像是对着镜花水月似的,半天蹭上前问陆北辰,“我知道你俩都是优等生,能不能顾及一下中等生啊?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呀?”

陆北辰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半天摇摇头,怼了他一句,“你跟顾初的智商差得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450

有了领导的同意,顾初拿到了一些病例,交给了陆北辰,“这是临床使用洋地黄甙类同时又接受神外手术的病例。”

陆北辰接过,翻看。

罗池也跟进了档案室,坐在旁边接过另一本查看,这一次他的反应较快了,“也就是说,洋地黄甙类药物只能单独服用,不可能加入神经类药物中吧。”

顾初道,“目前临床上常用的洋地黄甙类包括地高辛、西地兰、洋地黄毒甙和哇巴因,都是成品药的形式,除非是有人将其成分进行提炼与其他药物成分进行实验,但医院不会这么做,像我之前说的,更多的是在新药的实验室中出现。”

“服用洋地黄甙类药物的患者,即使是过量服用也不会出现像是四位死者的机体变化。”陆北辰看资料看得很快,他之所以想要查看病例,是想更多了解一下这类药物在配合神经类药物后会出现哪些不适。

在来档案室的路上顾初已经听陆北辰描述了尸体的变化,闻言后马上道,“当初我父亲研究的虽然也是神经类药物,但后来出事的时候,当时的法医也没说过死者有过这种机体变化。”

她急急地想去解释,在为沉落的家族做最后一点尊严上的挽回和澄清。陆北辰何尝听不出她的心思来,轻声安慰,“别急,我们会查明白。”

顾初点头,“你们还需要什么资料都要告诉我。”

陆北辰将病例放置一旁,手臂环上她的肩膀,“放松些。”

“对啊顾小妹,你先别紧张。”罗池见状也安慰。

顾初抿着唇,好半天挤出一丝笑。

说不紧张是假的,只要他们一提到药理,她就总会想到尸体上的标记,想到标记就会想到父亲的实验室,想到实验室就能想到父亲实验室研制出的那款吃死人的新药…这种感觉像是勒紧了喉咙,一方面她希望他们能尽快破案,一方面她又怕真的跟顾家有关。

然后就不停地安慰自己,顾家的事已经过去了,当初的死者跟现在的绝对不一样。

出了医院已经是后半夜了,陆北辰和罗池回到车里的时候车窗外开始掉雨点,淅淅沥沥地模糊了前挡风玻璃的视线。罗池没马上开车,拿了烟盒出来,递给了陆北辰一支烟。

陆北辰接过,点燃,橙红色的光亮隐隐晃动着他沉默的眉眼。罗池深吸了一口烟,吐出,“这件案子啊,我的直觉很不好。”

路灯的光不强,透过车窗落在陆北辰的脸颊,浓眉微蹙,似有思索。罗池转头看他,“你怎么看?”

陆北辰静静地抽烟,带着雨腥的夜风从微敞的车窗缝中钻了进来,冲淡了烟草的气息。半晌后他开口,“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

罗池眼神凝重,“说真的,这件案子打从发生开始,我就觉得咱们是一直被人牵着走。”

陆北辰弹了弹烟灰,他能明白罗池的意思。“这种案子在你的职业生涯中也不会是第一次接手。”

“对,但这次格外地感觉不好。”罗池又强调了自己的感觉,“我只怕…”

话说了一半,又咽了一半。

陆北辰吐了一口烟,淡淡补上他没说完的话,“你只怕这件案子牵扯了我和顾初。”

“难道你不怕吗?”罗池看着他,“半年前的那场车祸就像是一个引子,你先是被带到了警局然后又出了车祸,现在回头想想,对方不但清楚了解你的行踪,还很了解你的情况,现在,又像是把顾家的事扯了进来,细思极恐。”

陆北辰久久地才回了个字,“怕。”

是的,他怕。

他怕,不是因为对方处心积虑地对付他,如果是这样,他反倒是不怕了。他怕的是对方会将矛头对准顾初,又揪着顾家的过往掀起风雨。他不是没看见每当顾初为顾家辩护时瑟瑟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寒雨中的鸟儿,忍着冷颤抖着身躯却誓死保卫雏鸟的模样。

这是他所怕的,再要经历一次脱骨之变吗?不,顾初已经承受不起了。

“但是,这件事我必须要从顾家当年的那件事着手了。”罗池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给他打了预防针。

就好像是排除疽疮,势必是要疼的,但不去碰触,永远看不到新生的骨肉。

手指的烟头静静绽放,陆北辰盯着车窗外的雨点,久久地沉默。

——————

乔云霄接完了电话回到病房的时候,叮嘱了保镖和看护别太张扬,这阵子都要打起精神来。筱笑笑躺在病床上听不大清楚外面在说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乔云霄的嗓音低沉严肃。

从家出来,乔云霄就把她带到了一家私立医院,上好的私人病房阻隔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包括隔音都做得极好。她其实很想走,至少要逃离乔云霄的视线,只可惜无济于事。

那天在顾启珉施暴后,作为医生的她就知道自己的肋骨断了,顾启珉离开后没一阵子又回来了,找来了医生为她处理伤口,医生她不认识,应该是顾启珉从其他医疗机构找的,处理完伤口后医生建议她住院,至少断裂的肋骨需要处理。

顾启珉却没有将她送到医院的打算,只命医生做固定处理。她无法下床,双脚一沾地就钻心地疼。顾启珉又找了个临时保姆,说是保姆,实则是看着她的。这两天她没反抗,也没想着离开,因为疼痛不能自理的她就算抗争也无济于事,她需要好起来,然后,离婚。

只是没想到乔云霄会找到家里来。

门开了,是乔云霄。

见她醒着,他上前,轻声询问,“感觉怎么样了?”

筱笑笑轻轻摇了头,表示自己没事,又干涩地说了声,“谢谢。”

“我会让姓顾的孙子生不如死。”乔云霄咬牙切齿。

筱笑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他攥着手机,脸色亦是难看,轻叹了声,“是他打来的?”

“你放心,他找不到你。”乔云霄坐了下来,“我已经请了最好的骨科医生,你好好养伤。”

筱笑笑点头,这个时候,她必须要养好伤。

“他不是一次两次了吧?”乔云霄问。

筱笑笑从他眼里看出愤怒,轻声说,“我会处理好我和他的关系,你卷起来,不好。”

“这就是你处理的结果。”乔云霄不悦。

筱笑笑转了目光,落在了窗玻璃上,雨水敲打着玻璃,安静好听。“是我揭了他最不堪的过去,所以他恼羞成怒。”

“你还想跟他在一起?”他担忧。

“不。”筱笑笑无力摇头。

乔云霄心疼地看着她,忍不住扳过她苍白的脸颊,放低了嗓音,“这件事交给我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