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在理,令罗池为了难,搓了搓脸,“那你们走。”

他是指陆北辰和顾初,乔云霄和陆北深是跟着杂志社一起来的,不能离开。当然,罗池在说这话时有点没底气,来之前他查了一下杂志社的这群人,其中就有陆北深,陆北深不走,怕是陆北辰也走不了。

陆北辰说了句,“顺其自然吧。”

可罗池不想顺其自然,许是受顾思事件的影响,他不想让身边的人再出事。整整一个下午都在打电话奔走,五点多钟的时候他从外面回来了,开的是陆北辰借来的那辆车,打远就能听见引擎声。

当时大多数人在露天咖啡桌那坐着聊天,还有一拨人正支个烧烤炉子在烤牦牛肉串,瑶姐亲自调的调料,正往外端,远远就看见了罗池,等车一停他跳下车后,瑶姐笑道,“呦,帅哥回来了。”

罗池跟瑶姐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在外面找寻了一圈没见着陆北辰,进了客栈大厅才看见陆北辰的身影,他正在跟陆北深聊天,如果不是因为陆北深的腿受了伤,罗池绝对认不出哪个是陆北辰。他风风火火上前,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影响了他们的攀谈,大咧咧地往他们面前一坐,“我已经跟当地公安人员沟通好了,明天一早,这里的人全都撤。”

陆北深惊讶地看着他,“你是怎么沟通的?”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罗池指了指他的腿,“本身你是伤员,就需要好好疗伤,再者,程烨和方子欣临失踪前没跟你们任何人发生过争执,扣着你们一大波人也不是办法吧?再加上镇上的公安人员人手不够,光是山上那点事就让他们头大的了,扣着你们不怕激起民愤啊?我什么口才?把你们保走还是不成问题的。”

陆北深笑了,“罗大警官的办事效率果然名不虚传。”

罗池一听这话美了,捅咕了一下身边的陆北辰,“哎,你弟弟比你会说话多了。”

陆北辰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冷不丁问了句,“转山会什么时候?”

“后天。”

陆北辰若有所思。

罗池一瞧着他的架势心里就没谱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哎哎哎陆北辰,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咱们明早就走啊,你问转山会的事干什么?”

“问问而已。”

“你最好只是问问而已啊,那种活动还是少参与的好。”罗池生怕他起了兴趣,“这件案子呢由当地警方负责,咱们参与不了也没资格参与,陆北辰,你明白我的话吗?”

陆北深也看向陆北辰说,“对啊哥,虽然说受害人极有可能是程烨和方子欣,但也只是极有可能,说不准警方还在寻找他们的下落呢,我觉得这里是挺邪门的,能尽早离开最好。至于那个什么转山会你也听罗池说了,别人过转山会都是热热闹闹的,贡卆这边怎么过得阴气这么重?”

罗池跟陆北深在同一个战线上,语重心长,“思思已经出事了,陆北辰,我不能再看着你们出事。”

陆北辰看向他,心里百感交集,但也不愿表露太多情绪,笑了笑,“行了,不过就是离开而已,弄得跟发表感言似的。”

一听这话罗池就知道他是妥协了,这下子将悬着的心放进肚子里了,“能劝服你,让我壮士断腕也行。哎对了,顾小妹呢?”

“出诊了。”

*

羌寨的穆丹吉阿爹病了,上了年龄了,都是些老年病。顾初跟着向池赶过去给量了血压,扎了一支小针,等阿爹稍稍好转后顾初把平时要吃的药给了拉尔丹,拉尔丹是阿爹的女儿,整个羌寨最美最容易脸红的姑娘。

向池跟村寨里的人相处得时间较长,他能跟这些人进行简单的沟通,阿爹的汉语不是很好,向池就耐性十足地跟他解释那些药该怎么吃。顾初生怕阿爹年纪大记不住,就把药的用量用法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了拉尔丹。拉尔丹接受过汉人教育,所以看得懂汉字,听得懂汉语,药单拿在手里后一个劲地跟顾初说谢谢。

顾初对拉尔丹的印象很好,她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皮肤比村寨里的其他姑娘白希一些,但大抵皮肤白的姑娘都有个共通点,就是不抗晒,拉尔丹的脸颊晒得红红的。顾初见状就将自己的防晒霜拿给她,告诉她每隔两三个小时擦一遍。拉尔丹对防晒霜的小瓶子喜欢得不得了,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她马上跑开了,顾初以为她是害羞了,笑了笑,刚要回屋就见拉尔丹又跑回来了,手里多了个布袋子,挺羞涩地塞到了顾初的怀里。

是一包鱼干,小银鱼的鱼干,每一只都晒得透明干净,足足能有两斤多的量。顾初知道当地人在一定月份的时候会到雪山之下的湖中捞鱼,这些小银鱼是贡卆的特产,不用任何调料进行烘晒的话,入口都是微咸甘甜的。当地人会将这些小鱼干晒好后要走上三四个小时的脚程拿到镇上集市卖,换些盐巴之类的生活用品,然后再花上三四个小时往山里走。

所以顾初哪敢要啊,连连推让,拉尔丹急了,红着脸说,“要拿的要拿的,你已经送我礼物了。”

礼尚往来这四个字在上海时顾初很难淋漓尽致地体会到了,可自打来了贡卆后,这四个字就成了根深蒂固的传统和礼节。顾初拿着银鱼,心中感叹着这么个朴实的贡卆怎么会是罗池口中的邪恶之地呢?罗池还在房间里跟阿爹聊天,顾初便拉着拉尔丹坐在院中的石头上,不远处有竖起的木桩打成的架子,架子上拉着数多棉线,上面晒着各式各样的山野菜,再旁边阳光最充足的地方铺着张亚麻色的棉布,棉布上是正在烘晒的小银鱼。

“听说快转山会了?”她跟拉尔丹聊起了家常。

拉尔丹点点头,“是贡卆的大节日。”

“你们都会参加?”

拉尔丹笑了笑,“是的。”

羌族本身没有转山会的节日,他们有自己独特的节日,但很显然这里的羌寨入乡随俗了,转山会成了这里各个村寨必过的节日。顾初想了想,又问,“转山会好玩吗?”

岂料拉尔丹闻言后惊骇,忙忙摆手,“不是游玩的节日,这么说山鬼会不高兴的。”紧跟着起身,朝着大山的方向张开双臂,然后又收回双手合在胸前,嘴里嘀咕了半天这才作罢。等坐下后拉尔丹的脸色才稍稍好转,跟顾初说,“我已经祈求山鬼原谅你了。”

顾初挺无语的,但这些天她已经见识到了当地人对山鬼的敬畏,便说了声谢谢。可该问的还是忍不住要问,“转山会隆重吗?”

拉尔丹用力点头。

“具体都有什么项目呢?”

拉尔丹不明白她的问题,疑惑道,“就是祭祀啊,入夜后所有贡卆的人赶到西寨的祭祀广场开始祭祀山鬼。”

顾初闻言一怔,反应过来后问,“你说入夜后?”

拉尔丹点点头。顾初觉得更是奇怪了,转山会她后来查了一下,但凡举行的地区都是在白天,以盛大的佛事为主,最出名的算是康定的转山会了,怎么贡卆这边偏偏是在晚上?“以前都在晚上?”

拉尔丹说,“以前各个村寨的时间都不同,不过大多数都是在白天,只有西寨那边每年都在晚上,这次是西寨王族长组织,所以贡卆的人都依从西寨的拜祭时间。”

看来这个王族长还真是挺有威望。顾初想了想又问,“知道这次为什么要整个贡卆祭拜山鬼吗?”

拉尔丹迟疑了片刻,说,“因为山鬼发了怒,天降大火,就像曾经的山洪一样。”

跟罗池的说辞一样。但山洪可以理解,天降大雨,这里地势又高引发泥石流也实属正常,可没听说过天能降大火的,那除非是热到离谱的温度引发树木自燃,可能吗?不可能。贡卆这段时间虽热,但到了晚上气温就降下来了,一大早又有雾气,山林间更不能干旱。

“西奈山着火这件事有多少人看到了?”她怀疑着火这件事只是个说辞。

岂料拉尔丹说了详细,“是我阿爹亲眼看到的。”她指了指后院的位置,“我阿爹每天都上山摘山野菜,从这边的山脉能看见西奈山的一角,前两天着火的时候我阿爹看见了,很大的浓烟。我阿爹生怕出事就赶紧告诉了西寨族长,希望能派人上山救火,这件事过去没多久后,不知道为什么警察就进西寨了。”

“除了你阿爹看见山上着火外,还有其他人吗?”

拉尔丹摇头,“西奈山比较远,而且处的位置比较深,只能从我们这边的山脉爬到最高处才能看见西奈山的一角,其他村寨看不见西奈山的。”

也就是说阿爹看见的时候还不知道山上的大火烧了多久。顾初眉头深锁,按照拉尔丹描述的情况,程烨和方子欣失踪那天跟山中大火的时间相吻合,难道这两人被烧死了?可她有个问题想不通,西奈山算是个无人之境了,别说是外族人,就连西寨本族人都不允许上山,那么程烨和方子欣是怎么去的西奈山?还有个疑问就是,西奈山是贡卆禁地,山中起火,照王族长的规矩来说山上发生的一切事都要保密,那么警察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如果没人报警的话,警察顶多只知道山中起火,怎么会清楚山中还有大案?

报警之人绝对不是王族长,那么会是谁?这人报警的目的何在?跟这场大火有没有关系?

正想着,拉尔丹拉紧她的手,小声说,“所以王族长说是山鬼发怒了,今年要好好祭拜山鬼才行。”

等往回走的路上,顾初若有所思地问向池,“你相信有山鬼吗?”

向池笑了笑,“那你相信有耶稣和如来吗?”

她哑口。

向池跟她说,“山鬼是贡卆的精神信仰,就跟我们信仰佛教基督教一样,你也不能说他们迷信吧。”

这话倒是真理。

回车上时向池问她,“哎对了,你先生是做什么行业的?”他这几天看下来总觉得那个男人有点眼熟,但在哪见过就不清楚了。如果换做其他人向池倒也查查看,但可能就因为是顾初的先生,所以他有点逃避的嫌疑。

他第一眼见着顾初就喜欢上她了,但也没说是到了那种必须得到的程度,只是单纯的喜欢,直到她先生追过来,他是吃了不少的酸,其实但凡男人都是一个心理,就是不想承认自己喜欢的女孩另一半比自己强。

顾初原本想实话实说,但一想到陆北辰这次来也不是冲着案子,冷不丁爆出个法医来怕是不好,就笑笑说,“没什么,就是普通行业而已。”

向池一听这话后心里舒服了,普通行业啊,普通行业就好。

*

西寨,王族长耐性十足地听完乔云霄的话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很温和地招呼他品茶。稍许后说,“乔总啊,说实在的,你比起陆氏那位老总真的有诚意多了,看得出你对西奈山真的很上心,给我讲的那些规划什么的也很有利于我们西寨的发展。可是啊,西奈山是我们整个贡卆的命脉,我不能脱这个口啊。”

“贡卆有绝好的资源,当然,我们也不会盲目开发,我们最根本的目的还是希望能让更多人了解贡卆。”乔云霄轻声说,“王族长,现在时代不同了,我想西寨也有走出去的年轻人,他们还愿意回来吗?我相信通过我们乔远集团的投资和开发,会让整个贡卆年轻起来,至少这里不会有越来越多的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了。”

乔云霄一直以来的谦卑态度自然赢得王族长的好感,他又主动给乔云霄添了茶水,由衷地说,“真是抱歉啊乔总,你要相信我,如果西奈山能对外开发,我第一个肯定会找你合作,因为你的态度和诚意摆在这里,我是看得到的。但是,我们这有自己的传统和习俗,山鬼不能惹呀。”

两人一来二去聊了一个多小时,送走乔云霄之后,王族长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如果可能,我也想让贡卆发展得更好啊。”

这时他的侄子从外面回来了,王族长见着后面色一冷,“江源!”

江源吓了一跳,走上前。

王族长盯着他,一字一句问,“你来告诉我,山上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

翌日,天阴。

罗池预定的大巴车早早就停在了客栈门口,杂志社的同事们七手八脚地往上搬运行李和器材,就如刚来时一样热闹。瑶姐靠在客栈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着瓜子,看得出她是挺舍不得这群人的。

凌双先搀着陆北深上了车,杂志社的人也陆陆续续上来了。顾初早日向总院说了这件事,总院批准她提早回沪,她跟医疗组的人一一道了别,等陆北辰将她的行李箱拎出来后,两人朝大巴车方向走去。罗池站在大巴车门前招手,“快点。”

顾初先钻上了车,可陆北辰一只脚刚踩进车内时就见不远处升腾尘土阵阵,转瞬间五六辆警车停在了大巴车前面,其中一辆警车的车门打开了,从里面飞奔下来一警员,一把扯住陆北辰的胳膊,像是见了救星似的兴奋大喊,“陆教授、您就是陆教授是吗?”

524难题

当时的情景是,一车人都在,外加前来送别的医疗组同事全都懵了,除了几个知情的。可知情人士中罗池的反应最为夸张,他用头一下又一下地撞车门,是那种懊恼得恨不得立刻挂掉的举动。

很快的,从另一辆警车也走下来几名警务人员,其中走在前头的那位看上去五十多岁,步伐有力眼神沉稳,看得出是他们的头儿,在他身后跟着一脸尴尬的徐警官,徐警官的身后就是那个心直口快的小王,其他警车也下来人了,大致扫过去能有个十几号人,这架势就连瑶姐都被震到了。

“许局!我抓住陆教授了!”拉着陆北辰胳膊的小警察兴奋地直蹦高,跟中了彩票似的。

顾初没急着下车,打开车窗,下巴磕在窗棱上瞧着这一幕,听到小警察的话也着实挺无语的,这是把陆北辰当罪犯来抓了,一看就是个刚参加工作的毛头小子。许局也差点一趔趄,快步上前,双手就伸过来了,“陆教授,抱歉抱歉。”

陆北辰刚一伸手却见小警察还扯着自己,转头看向他,淡淡地问一句,“能先放开我吗?”

“放手!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什么叫抓住陆教授了?”许局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低声喝道。

小警察这才意识到,忙松了手。陆北辰与许局握了一下手,徐局谦逊有礼,“陆教授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是下面这些青瓜蛋子不识庐山真面目,如有得罪的地方,我这个做上司的替他们向你赔罪。”

“许局言重了。”陆北辰宠辱不惊。

“叫我老许就行,我们这啊没那么多讲究。”许局笑了笑,暗自观察陆北辰。有关陆北辰的传闻他听说不少,大抵都跟他的工作能力有关,说他长了双火眼金睛,看得见死者的声音,作为人类学法医,他能够翻出其他法医翻不出的线索来,任何的蛛丝马迹都别想逃过他的双眼等等。可他工作这么多年,自认为见得人不少,有名有气的人也不胜数,然而与真正夸出去的名气相比,其才能总是或多或少打了折扣的。对于陆北辰处理过案子,他翻过资料,着实是被惊到。

但也不及亲眼见到。

看人看眼,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虽是仪表堂堂年纪轻轻,可眼睛里的东西绝不符合他的年龄,那必须是要经过大风大浪才能沉淀下来的冷静,是必须历经生死才能参透的沉稳。他在看着他,目光明明是相对的,可他看不透陆北辰的心思,而陆北辰,像是在与他淡笑相视,让他却觉得陆北辰是在看透他的内心。

资料上说,陆北辰的目光本身就是把解剖刀,不动声色间就能把你的内心看透看穿,握手的短短几秒钟里,许局已经充分体会到了。

徐警官也上前来了,一脸的懊恼加不自在,连连给陆北辰道歉。他算是触到霉头了,一整晚忙着案子没阖眼,天快亮的时候被顶头上司的一个电话给骂得狗血淋头,质问他为什么明知道陆教授在贡卆还不向上汇报。

当时他就一头雾水了,他问上司什么陆教授?上司怒喝,陆北辰教授,那位国宝级人类学法医!然后又是一通怒吼说,你怎么搞的?咱们的案子遇上了瓶颈就需要这种专家来协助,你知道国际上有多少人请都请不到他,结果他就在你的地盘上你却不知道?

他懵了,被上司给骂懵了,更是被事实给击懵了。

上司不容他多加解释,直接给出他陆北辰下榻的地址,原来就在风月古道客栈,可他脑子还迷糊着呢,风月古道客栈住了那么多人,到底谁才是陆北辰?没来得及问清楚,上司跟他说,听说陆教授马上要离开贡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留住他,记住,上头对这件事很重视!

等赶到风月古道客栈时他才明白上司口中那句“上头对这件事很重视”的含义,不但顶头上司来了,就连许局这么大的领导都亲自来了。见着陆北辰的这一瞬,徐警官就知道自己是摊上事了。

原来他就是上司口中的陆北辰,怪不得之前见着他就觉得此人不是池中物,可他竟然还呵斥他不要干扰警务人员工作…徐警官越想越懊恼,自己的这张嘴啊。

等他道完歉后,陆北辰只是点点头,却不再开口提之前得罪他的事,这令徐警官多少有些诧异,在他认为但凡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都是得理不饶人的,就算没对他反唇相讥,至少也会以权威身份提醒他以后注意之类的。只听陆北辰对许局说,“许局太客气了,如果您今天来是为了送行,那大可不必这种阵仗。”

“陆教授说笑了,我呢也不拐弯抹角,今天带这阵仗来其实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莫非情况紧急,否则我绝对不敢打扰陆教授你的休假。”许局言辞真切,重重地叹气,“实在是目前的案子太棘手了,只能请求陆教授你的帮助。”

“西奈山的案子?”陆北辰淡淡地问。

“对。”许局面色凝重,“说实在的,我从警这么多年来都没遇上过这么个难题,山上的情况不是一般法医能解决的,之前跟过我们出现场的几名法医都束手无策。陆教授,我知道你很难请,但毕竟涉及人命,我们谁都不想看到有人枉死。”

陆北辰沉默,抬眼看向大巴车,许局也是个聪明人,忙说道,“请你放心,这些人可以离开,之前该做的笔录这里的警务人员都做过了,但是就得劳烦陆教授你的时间…”

陆北辰的目光没收回来,还落在大巴车的方向,顾初已经下了车,朝着这边看,跟罗池站在一起,没有催促陆北辰,可罗池心生担忧,冲着陆北辰暗自摇头,示意他不要管。这时,许局也发现端倪了,目光一转落在了顾初身上,想了想走上前笑道,“是陆太太吧?”

顾初没料到这么大个局长竟知道她,忙点头。

“很抱歉耽误了你们回上海的行程,但是请你理解,我们也是迫不得己。”许局说话谦和有礼,“听说你们有两位同伴失踪了,请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罗池的手臂横到顾初身后,暗自扯了她后襟两下。顾初明白罗池的好心,但陆北辰的心思她更清楚,清清嗓子对许局说,“那就让你们费心了。”

罗池在原地直跺脚。

许久后,陆北辰开口,“两个条件。”

罗池在大巴车那边能听到陆北辰说的话,眉头一皱眼睛一闭,一副大势已去的神情。许局闻言后眼睛一亮,赶忙上前,“请说。”

“第一,任何人不得干涉我做事的方式方法,第二,我在当地需要一名助理。”

还没等许局应允,罗池“蹭”地一下跑过来,自告奋勇,“我、我!做他的助理!”

许局吓了一跳,上下打量着罗池,相比陆北辰的大名,很显然罗池算是无名小卒了。看了半晌,许局又转头看着陆北辰迟疑道,“陆教授这…”

“他做我的助理,罗池。”陆北辰风轻云淡地说。

“好好好。”许局哪管什么罗池还是箩筐的,只要陆北辰答应留下来帮忙就好了。一路上他都有所担心这位陆教授会不会同意帮忙,想着毕竟是自己的手下把他给怠慢了,所以要不要买点什么礼物上门赔罪,于是辗转联系了上海几位跟陆北辰有过交集的老友,询问陆北辰的喜好,岂料几位老友都很是为难地说,也不见陆北辰收过谁的礼物,与其拐弯抹角还不如直截了当,陆北辰那个人脾气古怪不好相处,但他面对工作丝毫不会含糊。末了,有位老友给他爆了个料,说,如果实在说服不了陆教授,你就去找他太太,都说陆教授最紧张他太太,你曲线救国也未尝不可。

许局心中直呼庆幸,幸亏陆北辰的太太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刚才陆北辰瞅着大巴车方向迟疑,瞎子都能看得出他在权衡他太太的情况。

陆北辰跟着许局进了客栈,一些警员也跟着进去了。下一秒全车人呼啦下来了,医疗组的同事也涌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在议论着陆北辰的身份。顾初不想参与讨论,去拎自己的行李箱了。向池实在难忍好奇,也顾不上跟罗池不熟,直截了当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陆北辰,人类学权威教授,国际知名的人类学法医,很多大案都经由他的鉴定才能盖棺定论。”罗池没好气地说了句。

向池倒吸了一口气,他没料到这人的来头这么大。

人群中有人惊呼,“老天,原来他就是报道里的陆北辰教授啊…”

罗池已经没心思跟这群人描述陆北辰的“伟大事迹”,实际上他都要烦死了,眼尖地看着了一眼熟的警务人员,一下子蹿起来冲着他叫,“大龙!”

应龙,就是康定的那位灵巧的胖子,在听到罗池喊自己时一激灵,脚底抹油打算开溜,可罗池的速度也不慢,二话没说挡在他面前,“我说你见着我跑什么呀?”

刚才一直没看见他,一看就是在躲着他。

大龙被他抓个正着,一反以往爽朗,脸上别别扭扭的,“那个…池子。”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大龙挠了挠头,“我在想,我可能做错事了。”

罗池也不是善茬,一听他这么说,微微眯了眼,“千万别告诉我今天这个阵仗跟你有关。”

“我也不是诚心的啊。”大龙一脸的歉意。

罗池见状就明白了,下一秒拳头就扬起来了,大龙忙挡住脸嚷嚷,“哎哎哎,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的吧,你看人陆教授都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