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接过顾初手里的保温壶,打开盖子,汤汁浓稠气味却很是清淡,丝毫不见油腻,他略微惊讶,“秦姨做的?”

顾初点头,“你尝尝,秦姨的手艺可真好,这汤我来之前喝了一碗,特别好喝。哎,鱼姜、语境,我带了富余的碗了,你们都来尝尝。”

结果一人一碗正正好好,大家喝得都意犹未尽的,连陆北辰都没想到秦苏的手艺会这么棒,顾初说,“其实我觉得秦姨这个人挺不错的。”

陆北辰不在身边的时候,秦苏真是扛起了一个母亲的架势,几顿饭下来都不带重样的,那些个汤汤水水的顾初到网上一查都是对孕妇和胎儿极有帮助。刚开始她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秦苏便说,你是陆家儿媳妇有什么不好意思?放心,我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女人怀孩子这些个阶段我清楚得很。

然后又跟她说什么阶段要注意什么,要吃什么,看她忙前忙后的,顾初总觉得这跟她印象中的秦苏简直就像是两个人,她在她面前就跟个普通的妇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说,她觉得在秦苏身上还能看见母亲的影子。就连瑶姐看在眼里都生羡慕,问她,“哎,她到底是你婆婆还是你亲妈呀?照顾得太无微不至了。”

其实顾初也不知道秦苏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她觉得因为顾陆两家的事,彼此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挺不错了,像是这般近距离接触还真是想都没想过。秦苏跟她说了实话,“陆家四个儿子,属北辰结婚最早,有孩子也是最早,你当然吃香了,你都不知道,你公公三天两头打电话问你的情况。”

喝过汤,陆北辰便要送顾初回去,她却生怕回去就只能躺着,借口说消消食再说。但在实验里消食不算是好点子,陆北辰正打算脱了白大褂带她到外面走走时,就听顾初抽搐了一下鼻子,问,“怎么有天魂草的味?”

没等陆北辰回答,鱼姜笑了,“你鼻子也太灵了吧?天魂草放在封闭的实验箱里呢,你这都能闻得到气味?”

顾初冲着鱼姜指的方向看过去,摇头,“不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别处也没天魂草了。”鱼姜说。

实验箱的方向离她太远,她的鼻子当然不会灵到那种程度,就在周围瞎转瞎闻,最后,竟在尸体旁停下来了,下一秒就恶心了,猛地转身冲向洗手间,在里面拼命干呕。陆北辰见状又心疼又担忧的,在她身后不停地加以安抚,等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后,他叹道,“毕竟是尸体会有味道,你是个孕妇,不论是从医学的角度还是从老辈习俗,你都不该靠近尸体。”

“尸体身上…有天魂草的味。”顾初有气无力地说。

陆北辰一怔。

*

如果尸体上有天魂草的气味,那么气味是从哪传出来的?一定是有残留物,否则气味如何保存?可经过解剖,陆北辰并没有找到天魂草的残渣或粉末。

但顾初的鼻子向来灵敏,再加上怀孕的缘故,对气味的敏感度更强,所以,哪怕是他压根就闻不到天魂草的气味,他对她的判断也是深信不疑。于是,在他送顾初回了客栈又返到实验室后,他开始思索,这气味残留的方式到底是什么。

不但是他,就连语境和鱼姜也都在冥思苦想。

突然,陆北辰对语境说,“镊子和剪刀。”

语境半秒后才反应过来,忙递上工具。陆北辰先是用镊子探进了尸体的鼻腔中,然后剪了一小点皮肤组织下来,交给鱼姜,“马上化验一下。”

鱼姜赶忙照做。

化验的时间不长,不到五分钟鱼姜那边有了发现,惊叫一声,“Vic!”

陆北辰和语境同时上前,鱼姜将化验的影像资料输入电脑之中,指着其中一块像是黑色霉斑的物质说道,“应该是变异菌。”

陆北辰不解,“变异菌?”

鱼姜没马上解释,先是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间,说了句,时间差不多了。然后走到装有天魂草的实验箱前,打开箱子里的光源,这么一照,里面的情况十分情绪。

是天魂草的细碎草末,鱼姜从荷包里拿出来的,将其封闭进行实验,几个小时过去,只见草末上变了颜色,黑乎乎的。鱼姜小心翼翼地取出些来,又拿到化验台进行化验,几分钟过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看向陆北辰,“可以证实了,这种变异菌就是由天魂草滋生的。”

鱼姜做了个细菌培植实验,源于天魂草异于其他植物的特征,别的植物,活着的时候才会气味散发,枯萎了就没味道了,但天魂草恰恰相反,是什么原理?

“经过培植实验可以看出,这种变异菌是依赖于天魂草而活,换句话说,是依赖于天魂草所散发出的毒性气味而活。当天魂草还有生命时,它自身的毒性抑制了变异菌,所以所散发出来的气味是天魂草自身的气味,但一旦天魂草没了生命,那么这种变异菌就开始滋生,所以死后的天魂草气味变得浓烈其实是变异菌的气味,这种变异菌会随着天魂草气味的存在而存在,但本身没什么毒性,反而会有轻微的镇静效果,可能这也是向池所认为的,气味越重的天魂草反而没了毒性的原因。”

陆北辰若有所思,“在死者的鼻腔里发现同样的变异菌,说明,死者在临死之前是吸入了大量的天魂草。”

“这是唯一的解释。”鱼姜点头,“否则我们实在找不出死者被大火焚烧还无动于衷的原因,王族长生前一定是吸食了大量的天魂草,天魂草的毒性自然而然就起了效果,他的神经系统,甚至是痛觉神经也被麻痹,而变异菌也就因此产生。”

陆北辰冷不丁想起了那个天玄女,当时站在高高的祭台上,那把牛骨刀就毫不迟疑地挥向手腕,她长期服用天魂草,怕也是早就没了痛觉。

想到这,他重重地拍了语境的肩膀,命令,“马上写报告。”

拨开迷雾,见到真相总归是血淋淋的,换句话说,这个重大发现可以直指王族长是被人谋杀的可能,将会是一项极为重要的证据。

语境坐在电脑前,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候,案情愈发明朗,作为法医的工作部分即将完结,接下来就坐等罪犯落网了。

陆北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每一个字,精细再精细,又命语境把化验图表传给语境,三人都没有过多的废话,他们在争分夺秒,跟罪犯争分夺秒,来还死者一个清白。

手机响了,是罗池,陆北辰接通后,那边直截了当说,“我这边有重大的发现!”

“我也有发现,酒吧见面吧。”陆北辰斩钉截铁。

547可怕的推断

因为有上头的明文规定,所以江源没办法阻止罗池等人的长驱直入,这也为罗池在王族长的房间里发现端倪提供了有利条件。

“依照江源的说辞,王族长死后房里的所有物件都没人动过,还保持着他死之前的状态。但我在排查现场时发现室内五斗橱有被移动的痕迹,准确来说就是,五斗橱被人移动了两次,像是被人移开过,然后又被人移回来,一来一回就有了位置差的痕迹。”

王族长房间里的物品摆设整齐,房里无灰尘,江源说王族长虽说一直过着单身的生活,但房间里从不会乱套,他爱干净,平时房间里也是一尘不染,所以在他死后江源就尽量保持室内的整洁。一个很干净的房间里的确不好找线索,因为就算曾经有线索,现在也有可能会被江源以“孝心”的名义抹擦掉了。

但作为老刑侦队员还是有专业敏感度的,他发现了倪端。房里的五斗橱是上了年岁了,绿色漆皮掉得厉害,但依稀可见上面精致的雕工花纹,出自老匠才的手,一笔一刻都十分用心。五斗橱虽旧却不脏,尤其是放着相框的台面上擦得干净。可罗池眼尖发现,五斗橱有被人挪过的痕迹。

橱脚为了固定包了铁角,于地面错开了几毫米的位置,也就是这几毫米透露了不少信息。罗池发现地面上有划痕,像是有人撞在了五斗橱上导致错位而产生的划痕,而橱脚和地面间也有极小的灰尘面积,那应该是五斗橱下面常年擦不到的地方所以落下的灰尘。

罗池命人搬开了五斗橱,果不其然,那道划痕一经五斗橱移开后就完全示人于前,很长的划痕,符合撞击五斗橱所产生的力学原理。

“划痕是新产生的。”罗池喝了口啤酒,往嘴巴里扔了颗花生豆说,“通过现场模拟通过柜子被撞击的力道和角度可以得出,当时房间里应该发生过争执,甚至可以说,王族长的房间里才是案发第一现场。于是,我们再仔细检查了五斗橱,果不其然在斗橱侧夹缝里找到些许纤维和血迹。我们假设当时跟王族长大打出手的人是江源,那么他必然是想尽办法弄王族长上了山,我们仔细排查发现江源的有双鞋虽说刷了,但在鞋底缝隙里能找到一些泥土,当然,如果他不是凶手的话,这些泥土也许就是路边普通的泥土,除此之外,在他的一件外衣上我们发现了很小块的血渍,已经干涸了,又跟布料的颜色差不多,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我们小心取了衣服的纤维组织,现在所有需要化验的物品我都拿给了语境。”

说到这儿,罗池顿了顿,皱眉想了半天,才道,“现在我想不通的就是王族长怎么被人弄上山的,打晕的?很显然你在尸体上没找到相应伤势。”

“是天魂草。”陆北辰淡淡地说。

罗池一愣,“什么?”

陆北辰便将实验室的发现跟罗池说了,罗池闻言后狠狠地一拍巴掌,“那就八九不离十了!如果语境他们化验出来的结果就是属于江源和王族长的,那么江源那孙子一定是杀害王族长的凶手,为了伪造自杀现场,他给王族长用了天魂草,目的就是让他即使大火焚身也察觉不到疼痛。”

西寨外人很少进入,王族长死因蹊跷,陆北辰其实早就怀疑江源,他凝思片刻,“那么江源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为了族长的位置?但事实证明王族长是有心把位置传给江源的,那么为了卖山?可最后王族长同意卖山,江源也可以从中分一杯羹。两点都似乎说得通,但又似乎说不通。”

罗池嘿嘿一笑,“我当时也是诧异啊,想着江源那小子多孝顺啊,从不忤逆王族长的意思,但,往往真相就掩埋在虚情假意之中,拨开,就能瞧见血淋漓的事实。”

“看来你找到原因了。”陆北辰也纵容着他卖关子。

罗池一脸得意,“那是,我鼎鼎大名的罗神探,丝毫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我的双眼。”

陆北辰抿唇浅笑了一下,没催促。

“哎,你问啊。”罗池捅咕了他一下。

“问什么?”陆北辰故意道。

罗池凑近他,“你赶紧问我查到什么了、都怎么查到的。”

“爱说不说,刑侦部分又不是我的工作。”陆北辰话毕要走。

罗池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连连道,“哎哎哎别走啊,都当爹的人了,怎么就学不会捧场呢?”

陆北辰乐得悠闲,重新做好,罗池这会子麻溜说了,“我走街串巷地打听出来一件事,话说这江源啊挺小的时候母亲就没了,他父亲经常在外面忙没时间照顾江源,所以也算是被王族长一手带大的。听说王族长当年想要江源过继到他名下,因为那会他老婆总给他生不出孩子来,所以收养江源也算是为以后有人送终着想,不曾想有一年王族长的媳妇儿就怀孕了,等孩子生下来之后王族长那叫一个高兴,从那时候起江源就成了王族长的一个使唤,大的照顾小的,照顾不好可能还会被王族长训上那么一两句。直到王族长的媳妇跑了儿子没了,而那一年转年的开春江源的父亲也发生了山难死了,所以两人也就相依为命了,可听有的寨民说,王族长还是动辄就对江源打骂,有寨民曾经亲眼看见过,打得那叫一个狠,但王族长对外可不是这样的,向来慈祥著称。”

陆北辰听着这番话,找出了倪端,“王族长的媳妇跑了儿子没了,是什么意思?”

罗池很满意这种你问我答的状态,清了清嗓子,“看吧,跟聪明人聊天就是好,你一下子就能找到问题的关键。你知道整个西寨甚至整个贡卆对王族长十分恭敬的原因是什么吗?”

“不就是那年山洪王族长带人做了场祭祀吗?”陆北辰微微眯眼,“难道,另有原由?”

“没错,祭祀礼是一方面,但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点,那就是,既然是祭祀,那么必然要有祭祀的东西,总不能空着手拜山鬼吧?像是猪啊、羊啊牛啊什么的。”说到这儿,罗池神秘兮兮,压低了嗓音,“但是,王族长那年用的祭祀品竟然是人!”

陆北辰一怔,心底蓦地生寒,“他儿子?”

“你这什么都能猜得到就没意思了吧?”罗池吧嗒两下嘴,然后又恢复自我兴奋的状态,继续说,“没错,就是他儿子。当年山洪需要祭拜山鬼,有老一辈人传下来说,想要山鬼从此以后庇佑寨民,那么首先就要学会牺牲,祭品必须要是未满十六岁的童子。人都是自私的,谁能把自己儿子给奉献出来?但王族长就这么做了,他把自己的儿子给奉献出来做了祭品,用他儿子的命换来了西寨以后的安稳。”

陆北辰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

“这件事其实在整个贡卆都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大家闭口不谈而已,毕竟当年是牺牲了一个孩子的命,我是多番打听之下才得到的消息。”

“这不对。”陆北辰突然开口。

罗池拄着头盯着他瞧,笑道,“说说看,看你强大的推理逻辑推出来的事实跟我查到的事情吻不吻合。”

“王族长之前死活不主张卖山,如果他坚持这么做,那么说明他是忌讳山鬼,所以当年就算真拿着自己儿子的命来祭拜山鬼,那么我们也可以说他是精神信仰太过强大。但事实上呢?他在临死之前改了主意想要卖山,那么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推翻。”陆北辰盯着罗池,“那么我很怀疑王族长的老婆为什么会跑?”

罗池饶有兴致地跟他对视,快速回答他的问题,“听说是被王族长打跑的。”

“一个为他生了儿子的女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打跑了他老婆,又用自己的儿子祭拜了山鬼赢来了自己的地位。”陆北辰盯着罗池,冷不丁问,“他儿子,是他亲生的吗?”

罗池朝后一靠,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佩服佩服。听当年知情人说,有一段时间王族长总是打自己老婆,旁人经过会隐约听见他们两人提及儿子的名字,好像就是为了孩子的事大打出手,再后来他老婆实在忍受不了就偷了一大笔钱跑了,再后来就发生了王族长拿儿子祭拜山鬼的事。我跟你的推断一样,儿子并非王族长所生,可能是他老婆给他戴了顶绿帽子,所以他知道这件事后整天拿老婆撒气,以至于烧死了他认为的孽子。”

陆北辰缓缓补充,“很巧的是,江源的父亲也出了事,从此之后江源成了王族长的撒气桶,那么只能说明王族长恨江源,再往深了说,他可能狠的是江源的父亲,因为,当年给他戴绿帽子的人就是江源的父亲。”

“所以,江源父亲的死也不会是意外。”罗池十分肯定地说,“而这件事,也许王族长以为瞒得滴水不漏,但实际上可能早就被江源知道了,所以,他杀王族长就有了足够的动机!为父亲报仇,为自己报仇,还有,为他那个死去的弟弟报仇!”

548罗池的预感

江源杀人,有了足够的动机。虽说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双手有可能已经沾满了鲜血。这是陆北辰和罗池的推断,而一直以来,能将一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联系起来,那么江源这项罪名十有八九是坐实了。现在的问题是,这是江源一人作案还是他有同伙?因为照这么分析的话,方子欣和程烨的死极大可能也跟江源有关,王族长非自杀,遗书就会造假,里面提及的内容也就值得怀疑。

“对于江源,我现在不想打草惊蛇,万一背后还有同伙呢。”罗池嘴巴不闲着,一边聊案子一边磕花生,说案子的这会子功夫,花生皮磕了一桌子。

如果是连环杀人案,那单凭一个江源就能成事吗?未必,在他背后一定有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的有恃无恐。

陆北辰也赞同他的决定,拾了盘中的几粒花生出来,逐一摆开,“现在还有三个人的身份不明,一个是山洞里的老者,另一个是用金子做了牙冠的人,第三个就是那个天玄女。”

“我知道我知道。”罗池连连叹气,“实不相瞒,我现在恨不得一分钟当两分钟来使,人手太少了,光是一个纵火案就这么折腾,那个老者、金牙和天玄女,怎么想怎么都跟这件案子没关系,哦,天玄女有点关系,但这几天我也查了,整个寨子里的人没谁知道天玄女的情况,她平时住在哪里,在哪里出现等等一无所知,还得查,但得给我们时间。”

陆北辰也知道查案不易,从罗池眼睛下面挂着的两只大眼袋就看出来了,头发又恢复破案时一贯的鸡窝状,吃东西也没个吃相,所以也没说什么催促的话。倒是罗池,抬头瞅着他,“江源那小子可催了,说要给王族长下葬,尸体一直搁在你那也不是回事儿。”

“死者的情况基本上都查透了,该有的线索我也已经给你了,这个时候让江源来领尸体也可以,至少能够暂时让他放松警惕。”陆北辰给他添了点酒,他自己不喝。

罗池点头,“没错,这人啊都以为入土为安就万事大吉了。”

两人又绕着案子聊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语境打来电话。罗池在旁一直盯着陆北辰接电话时的表情,奈何他是千年一副扑克牌的神情,从他的眉眼、甚至从他的微表情都看不出端倪来,连他的语调都平淡如水,“行,我知道了。”

等通话一结束,还没等罗池问,陆北辰就道,“化验结果出来了,五斗橱夹缝里的血迹是属于王族长的,纤维证实是衣服上的,跟江源那件带血迹的衣服纤维一致,另外,纤维里还有皮屑,属于王族长。江源鞋子上的泥土跟西奈山山洞附近的泥土构成吻合,他衣服上的血迹,也证实是王族长的。”

“那就足能说明江源对王族长动过粗了,可尸体上并没有发现。”罗池疑惑。

陆北辰给出解释,“尸体受到大火焚烧,皮肤组织受到严重破坏,如果是没伤及到骨头的伤势,在这种情况下的确检验不出来,所以说,江源是个山野之人,怎么会想得如此周全?他背后一定有人教唆,而且,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罗池也想到了这点,一时间忧心忡忡了,看来,掩藏在西寨里的黑暗还远不止明眼看见的。沉默了半晌后,道,“照这么说来,当时想要害你命的人就不是王族长了。”

“从死亡时间上看的确不是,王族长是在我收到荷包的前一晚遇害,除非是他一早就安排好了帮手帮他做事,但天魂草携带的变异菌是有孵化时间的,如果是王族长早就把荷包备好了,那么天魂草也会失去了效果。”陆北辰给出分析,“但我相信瑶姐用血手印吓人会是王族长指使的,因为,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做事手法。王族长的意图很简单,只想吓走我们。”

罗池摩挲着下巴,“所以我在想,瑶姐是不是真的无辜?她说当时接到荷包是王族长托人给她的,或者,压根就是她在撒谎呢,她或许是帮江源做事了。”

“这只是凭空猜测,没有真实证据,就好像我直觉让认为瑶姐是无辜的,但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据她没跟江源同流合污一样。”陆北辰轻轻敲了两下桌面,“所以,这件案子的进程一定要保密,说不定真的能揪出内鬼。”

“你真相信乔云霄说的?”罗池迟疑。

陆北辰这次肯定,“他没有撒谎的必要。”

罗池不说话了,低头吃花生喝酒,实则大脑如飞速运转的陀螺般,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件捋清楚。

“应该开始新生活了。”陆北辰冷不丁说了句。

罗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迷瞪得看着他,好半天才蹦出来句,“什么?”

陆北辰将杯子给他斟满,“人死不能复生,我明白你对思思的心意,但人总得往前看。”

罗池垂下头,眼神渐渐暗淡,他知道陆北辰眼睛毒,最开始他因公滋事,每天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就是因为思思,现在呢?案子来了,他接了,每天恨不得不合眼地查案,又何尝不是因为怕时间一宽裕就开始相思?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的状态总是不对,所以,陆北辰说这话也是有理由的。

他沉默了半晌,许久后抬手使劲地搓了搓脸,这才低低地开口,“我知道,所有的道理我都懂。但也许你会不相信,我总有一种预感,也正是因为这种预感,我才这么拼死拼活的。”

陆北辰问他,“什么预感?”

罗池拿起酒杯,酒杯沿抵着唇稍,一字一句说,“我总觉得,现在正在发生的这个案子跟思思的死有关。”

*

顾初成了最佳“闲妇”,每天唯独能让她乐呵的就是上门来问诊的患者,为此,乔云霄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仪器也被顾初公开使用了,用她的话说就是,这些机器只服务于她一人太可惜,贡卆怀孕的女人很多,总不能看着她们懵懂地生孩子吧。

陆北辰对于她的决定没异议,只要她开心就好,但有一点是明令禁止的,就是不允许她亲自为那些孕妇做检查,毕竟孕妇不宜劳累,顾初也听话,反正她在妇科轮转的时候成绩也就将将巴巴,她怕会给人误诊。

早孕反应是有的,多亏陆北辰每天带回来的新鲜梅子,而之前跟她有关接触的寨民们知道她怀孕后,也有好几家把亲自晒得酸果干背过来,顾初虽说百般推辞,但不得不说,只要吃上这些酸梅子酸果子,胃口就好了不少。

这天午后吃过饭,她难得的没有午睡,靠在床上边啃着酸果干边跟筱笑笑通电话,这几天筱笑笑不少打电话过来,三天两头询问她的情况。凌双和陆北深回了上海,顾初就没了可以肆无忌惮唠嗑的对象了,抓着筱笑笑像是抓了救命稻草,一通电话总是能打个数把小时。

每次通话快结束时她总会笑问上句,哎笑笑,我要不要让乔云霄接个电话?

然后每次都会被筱笑笑佯怒嬉骂。

顾初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是看在眼里的,有时候乔云霄会站在湖边打电话,侧脸的神情一会似柔情一会又似无奈,那不是打给笑笑又是打给谁呢?这两人,一个追一个躲,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画上句号。

等跟筱笑笑贫完了,顾初就出了房门。

今天窗外的阳光甚好,打远一瞧湖面上的天空如湛蓝的矢车菊,时而有清风拂面,又散了大太阳下的燥热。她备了一小袋的酸梅酸果干,放进贡卆这边寨民扎染的随身小袋子里,打算到湖边散散步。

刚到楼梯拐角就撞见瑶姐了,见她出了门,瑶姐还挺紧张,“你下楼的时候注意点啊。”

顾初直乐,觉得她大惊小怪了,瑶姐朝着楼下指了指,“要不然我叫你婆婆?我刚看见她在楼下呢,跟个姑娘正聊着天。”

跟个姑娘聊天?

凌双都走了,这里的姑娘又屈指可数的。也没多想,顾初说了句没关系后自行下了楼。

一楼的阳光更艳,从四面八方的落地窗挤进来,所以顾初轻而易举地看见了秦苏。她坐在离门口处不远的咖啡座上,面前放了杯花果茶,正对面果真是坐了个女人,顾初微微眯眼,瞧着背影,怎么这么眼熟?

秦苏是正对着楼梯口的,所以一眼就看见了顾初下楼,她笑了,二话没说起身离开了座位朝着这边过来。顾初的眼睛始终落在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上,随着秦苏的离座,那女人也缓缓转过身来。

女人的影子落在顾初的瞳仁之中,她似惊讶浅叫,“林嘉悦?”

549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