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岳歪了歪脑袋,靠在迟立冬肩上。

迟立冬小声道:“年年嘴甜得真像你,就你们俩刚才那几句,我妈心里能暖和过这个春节。”

夏岳说:“你是说我会说场面话吗?”

迟立冬道:“不是,说你嘴甜,心里更甜,你是夏甜甜。”

夏岳笑着关了水龙头,两人面对面站着,夏岳拿了毛巾给两人擦手。

迟立冬说:“夏甜甜,我爱你。”

夏岳道:“是么,我以为你对我爸才是真爱。”

迟立冬:“…啊?”

夏岳道:“不是?那怎么零点给他发短信,情真意切地祝福他新年快乐,倒不给我发了?”

迟立冬笑了。

夏岳佯怒道:“还敢笑?”

迟立冬忙绷住脸。

夏岳说:“这还差不多。”

他把毛巾丢在橱柜台面上,纤长手指拨了拨迟立冬的衬衣衣领,迟立冬便低下头,两人接了吻,新年的第一个吻,轻柔美好。

在这个吻里,迟立冬想到了未来的种种可能,一时犹豫,一时惆怅,最后一时,又坚定了起来。

他已经得到过夏岳在爱情里能给他的全部了。可是人生不是只有爱情。

吻毕,他抵着夏岳的额头,道:“宝宝,我爱你。”

夏岳咬他的下唇,轻声道:“我不爱你。”

迟立冬很习惯他这时不时发作的傲娇病,诚恳道:“如果你已经决定了要到那边去陪年年成长,我没有意见。我会安心等你回来。”

夏岳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立刻怔住了,后退一些,惊讶地看他。

他努力让自己笑出来,说:“三五年也好,五六年也行,反正我想你们了,就能飞过去看你们,不是整天说同住地球村?还在这星球上,去哪儿都不算远…我不希望你有遗憾。”

夏岳看他良久,目光渐渐温柔,道:“你爱我。”

迟立冬道:“对啊。”

夏岳笑道:“你很爱我。”

迟立冬:“我当然很爱你。”

夏岳眉眼弯弯,喜不自胜。

迟立冬莫名其妙了片刻才恍然大悟,立刻就有些受伤:“你不是到今天才相信我爱你吧?”

夏岳捧着他的脸大亲一口,不是他平时的亲法,是年年那种吧唧亲法,欢喜道:“我一直都信啊,可是今天才知道有这么多!居然这么多!”

迟立冬不禁也笑出来,感觉夏岳这时有点傻乎乎的可爱。

夏岳又吧唧一口亲他,指尖用力戳他胸口,笑问:“你这傻子,为什么这么爱我?”

迟立冬:“…哎哎哎,轻点。”

过年好,过年真的好。

两人都要出去拜年,年年留在了迟家陪迟夫人,本来就是这个计划,夏岳去老师们家里拜年,带孩子也不方便。

夏岳先出门走了。

迟立冬先在家里给几位身在外地或异国的重要长辈打电话拜年,平日也都有联系,拜年就说几句吉祥话互相问候即可。

打完电话,他也穿了衣服出门,和在看动画片的年年道别,年年看得入迷,跑过来亲了亲他的脸,吧唧一大口,然后就跑回去继续看电视了。

迟母送他到门口,小声道:“夏岳和你说什么了吗?”

迟立冬道:“什么?”

迟母道:“年年刚才偷偷和我说, ‘爸爸和爷爷昨天吵架了,爸爸还哭了’,夏岳没和你提吗?”

迟立冬不知道是什么事,道:“未必是吵架,他们父子俩一说话就那样,应该是年年误会了。”

第72章 拜年

和母亲这么说, 是不想她大过年的再为这些事操心。

他也能猜到一点,八成是为了年年的事, 至于是怎么吵起来的,又怎么就哭了,过后得单独问问夏岳了。

他出了门,先去了夏岳大姨家, 家里只有姨夫一个人在, 夏教授夫妇难得回国, 想去逛逛庙会, 大姨懒得在家应酬,就也陪着去了, 姨夫因为退休前在单位做领导的, 专程来给他拜年的人很多,他只得留在家里接待来拜年的客人,没能跟着一起去。迟立冬给姨夫磕头拜了年, 又给夏教授打电话,庙会那边热闹得很, 也听不大清楚,夏教授知道迟立冬专门去拜年了,意思到了,也就罢了。

之后,迟立冬去给本家一位还健在的爷爷和平日走得近的几位叔伯们拜年,拢共也就几家,紧赶慢赶, 到十一点多就差不多结束了。

最后去了王齐家一趟,也是年年都要去的。

到了王家,果不其然王齐没在家,也出门拜年去了。

王齐的父母和他也很熟了,王齐妈妈他一年要见几次,王齐爸爸他就见得少,叔叔也是热情,招呼他坐下,又要开瓶酒和他喝,听他说做了手术不能再喝酒了,才作罢,又同他聊些家里和公司的事,听王齐说公司要上市了,这一类的话题。

正说着,有个年轻人从楼上下来,放着好好的楼梯不走,非坐在扶手上出溜下来,一下来就看见迟立冬,忙笑嘻嘻抱拳,一副鬼马样道:“迟哥,过年好啊。”

迟立冬笑着回:“过年好。”

王齐有两个弟弟,这是不听话、总被王齐打的那一个,是做偶像歌手的,有一堆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咣咣撞大墙的女粉丝。他比王齐和迟立冬小了十来岁,迟立冬认识王齐的时候就认识他,差不多是看着他长大的。

迟立冬道:“现在想见你一回,都得看娱乐新闻。”

弟弟得意洋洋,说:“回头在北京开演唱会,我送你几张VIP坐席的票。”

迟立冬笑着先道了谢。

差不多到中午了,拜年任务圆满完成,打道回家。

路上迟夫人的电话打了过来,迟立冬用耳机接了。

母亲问:“你走到哪儿了?”

迟立冬:“回去路上。”

迟夫人道:“王齐刚走,你没忘了去他家吧?”

迟立冬:“没忘,我也刚从他家里出来。夏岳回去了吗?年年呢?”

迟夫人:“年年睡着了,早上起得太早了,把孩子困得看个动画片都小鸡啄米似的。夏岳他也在回来路上了。”

迟立冬佯怒道:“先打给夏岳的啊?妈,您是不是太偏心了?”

迟夫人笑了一阵,说:“不说了,你好好开车吧,慢点啊。”

她挂了,迟立冬也没摘耳机,又打给夏岳的一位大学同学,其他同学他都没有联系方式,只有这位在药监局工作的同学,当时给过他名片。

对方显然也是存了他号码,接起来就叫:“迟大哥,过年好!”

迟立冬也拜了年,说:“这一两天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可能还得麻烦你帮我约一下你们其他几位同学。”

同学迷茫道:“我倒是有时间,放假闲着呢,有什么事?”

迟立冬有点尴尬兼羞涩,道:“见面说吧…还有就是,得瞒着夏岳。”

这同学也是个人精,马上猜到了一二,精神抖擞、喜气洋洋道:“好啊,我先帮你联系他们,回头给你电话啊。”

迟立冬也喜气洋洋回了家。

迟夫人大显神威,已经做了一桌子菜,年年还没睡醒,夏岳也没回来。

迟立冬情真意切地赞颂了母亲一番。

母子俩逗笑够了,迟夫人道:“刚才李唐打了个电话拜年,说他今年回老家不能过来了,你也给他回一个,给他爸妈拜个年吧。”

第73章 丢脸

迟立冬回了李唐电话, 给李唐的父母拜了年,听那边乱七八糟热闹得很, 也知道李唐作为家族土豪,难得回一次老家,必定是被一堆亲戚围绕着,说:“你先忙着, 我挂了。”

李唐道:“等一下, 我换个地方跟你说。”

过了半分钟, 李唐大概躲进了房间里, 安静了许多,才道:“迟子, 有几句话, 一直都想和你说,总是没遇着好机会,今儿大年初一, 哥们儿也敞亮一点,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

迟立冬听他说话舌头都不利索, 知道他有点大了,笑道:“你说,我听着。”

李唐道:“打从心眼里,我就是把你当亲兄弟看的,你知道吗?”

迟立冬道:“我怎么不知道。”

李唐:“那年我被队里开除,全队没一个人信我是被冤枉的,全队加上教练、陪练, 一共二十九个人,就只有你信我,大冬天下着大雪,你半夜从队里翻墙出来,到北京西站去送我,还塞我包里五千块钱,这情分,我记一辈子,不,我下辈子也不会忘。”

他每次回老家都会喝多,喝多了就打电话给朋友,各种忆苦思甜,迟立冬领教过无数次了,前几次也是很有感触,后来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听了只当还是那一套,道:“别放在心上了,多大一点事儿。”

在沙发上睡觉的年年醒了,左右看了看,马上就清醒了,看到迟立冬在窗边打电话,自己从沙发上爬了下来,跑了过来。

迟立冬没看见他跑过来,被抱住腿才低头,一看是他,就一只手把他抱了起来。他知道迟立冬在打电话,也不出声。

迟立冬想陪孩子玩,对李唐道:“不说了,你们家亲戚估计都等你,难得回一趟家,陪长辈说说话去吧。”

李唐道:“说什么话?堂姐出嫁要用钱,表弟盖房子要用钱,二舅想买车钱不够,三姨家闺女想去韩国拉双眼皮,说来说去都是要钱,我哪回回来都是当散财童子的。”

迟立冬也无从安慰他,谁家还没几个穷亲戚,可也不像李唐,就没有不穷的亲戚。

李唐道:“我还没说完,你打什么岔?我说哪儿了?”

迟立冬:“北京西站,五千块钱。”

李唐:“我是真把你当亲兄弟啊。”

迟立冬道:“我知道。”

李唐期期艾艾的:“真是把你当亲兄弟的。”

迟立冬都快烦他了,道:“我真知道!”

李唐道:“那我可说了。”

迟立冬道:“到底说什么呀?”

李唐又支支吾吾起来。

迟立冬真烦了,道:“等你回来当面说吧,我妈做好饭了,我吃饭去。”

李唐:“别,当面说不成。”

迟立冬道:“挂了挂了,不跟你车轱辘。”

“迟子,”李唐叫他一声,说,“夏岳骗了你。”

片刻后,迟立冬挂了电话。

年年问:“妈咪,你不高兴了吗?”

迟立冬忙笑,说:“没有啊。”

年年仔细看他的脸,苦恼道:“我只是个小朋友,真的不明白你们。”

迟立冬:“我们?”

年年道:“爸爸不高兴的时候,我问他怎么不高兴,他也说他没有不高兴,大人的高兴和不高兴真的很奇怪。”

迟立冬接不了茬,小朋友自有一套哲学,纯真得无法反驳。

年年望向窗外,高兴道:“爸爸回来了!”

夏岳进门,迟夫人正把菜摆上桌,道:“回来啦?快洗手去,我把汤盛出来就齐活儿了。”

“您这不得忙活一上午?”夏岳惊叹道,“这也太丰盛了,满汉全席啊。”

年年跑过去迎接他,两人互相亲了亲脸,夏岳起身去洗手,帮迟夫人一起张罗。

迟立冬把年年抱到椅子上坐好,自己挨着他坐了。

吃完饭,夏岳和迟立冬收拾碗筷进厨房。

迟立冬蹲在地上往洗碗机里加洗涤粉,夏岳轻踢他一脚,道:“你又怎么了?”

迟立冬:“没怎么呀。”

夏岳道:“吃饭中间也不说话,还一直偷看我,看什么看?”

迟立冬:“…”

他站起来,问:“你是不是和你爸吵架了?”

夏岳一愣,微愠道:“年年说的?”

迟立冬道:“真吵了?”

夏岳道:“什么吵,我爸说话有多毒,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说急了,不是吵。”

迟立冬:“说急了你就哭啊?”

夏岳:“…夏斯年,你可真行。”

迟立冬道:“吵什么了呀?”

夏岳烦躁道:“还能吵什么?我想劝他回国生活,他不听劝,说话还难听,就吵吵了几句。”

迟立冬道:“北京除了空气差点,也没大毛病,你别老一说话就急,好好说,有希望的。”

夏岳道:“他哪是嫌空气差,他明明就是…”

迟立冬:“???是什么?”

夏岳的目光看向别处,说:“他不想在北京见以前的老熟人,嫌丢脸,本来好好的要退休了,谁知道晚节不保,临了临了,养了个儿子是变态。”

第74章 迷思

当年夏岳被匿名信举报的事在学校似乎闹得很大, 不然也不会令他退学,一家人远赴异国。迟立冬离校走得匆忙, 那时自觉无颜再见夏岳,加上回家后不久父亲就生了病,关于这件事,他只在研究生同学群里看过别人的讨论, 也是零星几句。

“你爸要是实在不愿意, 你也别勉强他。”迟立冬道, “我真的都行。”

夏岳道:“要不是为年年, 我也不想去那边。”

迟立冬建议道:“要是他们不想住在北京,给他们在国内其他城市买套房子住, 总比新西兰近得多, 北边就天津,喜欢上海也行,要不就去南边?杭州和厦门都不错。”

夏岳想了想, 道:“再说吧。老头子固执起来,根本就不听人说话。”

正说话, 老头子打了电话来,夏岳看一眼就把手机扔给迟立冬,说:“你接,就说我没空接。”

夏教授根本不问夏岳,对迟立冬说:“我和你阿姨已经回家了,刚吃过午饭。地坛庙会挺好玩的,下午可以带年年去看看, 让他也见识见识传统节日,注意看好他,人很多。”

迟立冬转达给夏岳,问:“去吗?”

夏岳显然还是和自己爸爸置气,道:“他让你带年年去,又没让你带我去。”

迟立冬道:“那你带我,我带年年。”

夏岳乐了:“你这叛徒。”

两人最终还是带了年年去逛庙会,也邀迟夫人一起,可她怕冷,也不太喜欢往人堆里扎,就没去。

庙会人多,摩肩擦踵,迟立冬让年年骑在自己脖子上,他个子高,这下年年什么热闹的、好玩的,都能看得见了。

夏岳拿了一堆迟立冬给年年买的各色小吃、小玩具,太多了,以至于后面每买一件都要吼“够了!买太多了!”然而迟立冬和年年都假装听不见。

逛了一个多小时,下午过半,太阳渐渐下去,有点起风,年年几乎一步没走,倒累出一头汗来,夏岳把手伸进他帽子里摸了摸,怕他吹感冒,就说不逛了。

年年其实意犹未尽,但还是听话地答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