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连上天都在玩她。

现在已经是凌晨,按道理徐南烨应该早就上床睡觉了。

这个点儿还泡了杯咖啡,很明显是要打持久战的。

眼见着这位爷要走过来了, 褚漾眼疾手快的将语音通话关掉,呈乖巧状端坐在椅子上。

开口打招呼都忍不住用了敬语:“您还没睡啊?”

徐南烨这男人十分注重礼仪, 但凡人礼让三分他必定回礼,于是微笑着点点头,反问她:“您不也没睡?”

“我加班呢, ”褚漾咧嘴比了个难看的笑,“吵到您了?”

“没有,只是小睡了一会儿, 正打算起来继续工作, 听见书房里有响动, 以为是小偷, ”徐南烨轻描淡写,目光悠扬, “没想到是您。”

是的, 一般通宵工作,中途脑子实在承受不住了就会得空小睡一会儿,再起来时工作效率事半功倍。

但如果没能起来,就可能会直接拥抱明早的太阳。

褚漾自制力不行, 沾床睡过去以后要再想起来跟死没什么两样, 所以但凡通宵就是从天黑到天亮,根本谈不上偷懒小憩。

徐南烨相反, 说睡俩小时,到点闹钟响了立马就能起来,还能顺便去橱柜泡杯咖啡。

男人小睡后精神奕奕,眼睛里满是戏谑的光:“刚和谁聊得这么开心?”

“学弟,我们是在讨论项目来着,中场休息就顺带闲聊了几句,”褚漾着急解释,生怕他误会自己又要遭殃,“真的,你相信我,我跟他是清白的。”

徐南烨走到书桌旁边,将喝了几口的咖啡顺势放下:“真是知心学姐,连学弟的感情问题都这么关心。”

这语气可太讽刺了。

褚漾赔笑,站起身来麻溜的收拾自己的东西:“那什么,我不耽误你工作了,我把书房还给你吧。”

她之所以能跟沈司岚打趣,主要也是因为代码写的挺顺利,小错很少,也就避免了重头检查校对的时间。

到穗杏去洗手间时,代码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她现在收拾收拾就能回房睡觉。

她这散落一桌子的零件,连通插头的焊锡笔仍旧在加热中,原本用来工作学习的书桌硬生生被她用成了硬件加工台。

褚漾收拾东西的时候,徐南烨已经坐下把刚刚被她收在一边的文件重新打开,配合笔记本翻回了一开始的页面。

可能是真的忙,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他仍要靠着咖啡保持清醒,甚至于褚漾因为收拾东西在他旁边发出了细碎的声响,他仍然将目光牢牢放在文件上不曾分心。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他晚上加班,她没事就会先睡,半夜迷迷糊糊间才感觉到他回房。

这几天连续加班加点,褚漾知道牺牲睡眠时间用来工作有多痛苦。

她咬唇,收好自己的东西后也没急着离开,反倒站在他身边轻声问:“有没有什么工作是我能帮你做的?”

徐南烨反应不及:“什么?”

“我想你早点睡觉,”褚漾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有我能帮你做的简单工作就交给我。”

徐南烨微愣,语气温润:“真要帮我?”

褚漾确定的点点头。

“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困了,”徐南烨揉了揉太阳穴,“但工作必须做完,所以你只要能让我打起精神就行了。”

这太简单了。

褚漾搬了张凳子坐在他身边:“你是要按肩还是捶背?”

“不用,”徐南烨笑了笑,“陪着我就好。”

徐南烨在工作,褚漾不好意思玩手机,只能看着他的文件和笔记本屏幕发呆,他看的文件光看着就觉得深奥,没过多久,徐南烨还没见有多累,褚漾倒是坐在他身边老翁钓鱼了。

褚漾晃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将目光从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上挪到了他脸颊。

这一看,就再离不开。

在知道自己的心意后,“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铁律在她心中产生了飞跃性的进展,更不要说用平常眼光看就已经十分完美的长相。

她撑着下巴盯着他的侧脸发呆,幽蓝色的屏幕光为他的分明的轮廓添上了一层淡淡的镶边。

徐南烨看久了屏幕习惯左右看看转动眼球,他刚侧头往褚漾这边看,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水蒙蒙的眸子里。

是痴迷的神色,毫不掩饰。

褚漾偷看被抓了个正着,垂下眼心虚的撇开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徐南烨唇角带笑,漫不经心的收回了目光。

没过多久,褚漾就又忍不住转头看他。

从前说起喜欢的类型,褚漾总能说出一大堆具象化标准来,如今再问她同样的问题,她恐怕就只有三个字。

徐南烨。

褚漾都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花痴的一天。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徐南烨看,以为自己的行为完全不会打扰到他。

殊不知自己这种痴迷的眼神在男人眼里和勾引没什么两样。

“漾漾,”徐南烨低声叫她,“我有点困了。”

褚漾愣声:“啊?那怎么办?”

男人侧头望着她,温声浅笑:“我需要兴奋剂。”

“家里有兴奋剂吗?”褚漾有些懵。

“有,”徐南烨忽然朝她倾身过来,声音愈发低沉,“你就是。”

猝不及防,褚漾的唇角被他轻轻触碰了下。

大半夜的,来这么心潮澎湃的一击,谁受得住。

褚漾从前受他撩拨,总是在心里默默骂他老变态,现在再受他这么调戏,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酥麻还是有,只是心跳加速间,更多的是羞赧和喜悦。

褚漾红着脸问他:“现在好点了吗?”

“好些了。”

“真这么有用吗?”

徐南烨笑着抚上唇:“挺有用的。”

“那我也困了,”褚漾眯了眯眼睛,“你能不能也帮帮我?”

徐南烨眸色瞬沉,哑着嗓子答应了她:“可以。”

褚漾再得到了答复后,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勇气起身攀上他的肩膀吻了上去,只知道在吻上去的刹那男人迅速回应,抱着她的腰让她坐在了自己大腿上,而后温暖的手指擦过她的发梢,温柔且用力的扣住她的后脑勺。

褚漾向来都只负责被动接受他的侵入,今天胆子格外大一些,搂着他的脖子先把舌头往他嘴里送。

接吻这种事,如果双方都很热情,卡路里消耗就会很大。

也很容易累,但越累,却越是沉迷。

一贯冷静自持的徐南烨终于失了平日的矜贵,略有些急切的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让她离自己再近一些,相抵的部位慢慢变得滚烫。

分开时两个人都有些粗喘,没有说话,各自平复着呼吸。

“药效太足了,”徐南烨抵着她的额头,彼此眼对眼鼻对鼻,声音有些轻佻,“足够撑一个晚上了。”

褚漾轻哼一声,忽然抬头用牙齿咬住了他的鼻子。

得逞后迅速起身,头也不回的逃出了书房。

她跑回卧室跳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大蚕蛹。

几分钟后终于喘不过气了,才掀开被子坐起来,盯着床头柜上摆放着的婚纱照发呆。

当时摄影师说他们夫妻很般配。

徐南烨笑着说了声“谢谢”,褚漾略有些尴尬,抿着唇不说话。

现在看好像是挺般配的。

“如果我说不离婚,”褚漾盯着婚纱照上的男人,“你会愿意吗?”

她自问自答:“应该会吧?”

褚漾被自己傻乎乎的行为给弄得害羞起来,嘿嘿笑了两声,又蒙住了头提醒自己不许再想了。

书房只剩下徐南烨一个人后,他总算能安心工作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

他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

从来都是掌控有度的男人难得失控,终于尝了回报应,现在始作俑者走了,无处发泄。

徐南烨叹了口气。

下次还是不要让她陪着自己了,自讨苦吃。

***

第二天清早,褚漾难得比徐南烨早起,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收拾好东西就急匆匆溜出了家。

还孕育着清晨曙光的天空总是让人心情舒畅。

褚漾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反常的觉得早起真是太美妙了。

上午没课,回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实验室跟她的两个组员会合。

结果三人实验室会合,各自眼下都有一块青黑。

组员如此认真对待项目,褚漾心里很过意不去,只好疯狂给组员送彩虹屁:“你们为了项目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谢谢你们。”

沈司岚和穗杏谜一般的沉默了。

单纯的穗杏不忍学姐被如此蒙骗,只好又把彩虹屁吹了回去:“不不不学姐你才是,为了项目都熬出了黑眼圈,你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沈司岚难得附和:“对。”

褚漾也沉默了。三个人对视良久,最后选择跳过这个环节。

01组熬夜通宵搞项目,三个人每人都顶着黑眼圈来实验室,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实验基地。

一时间被奉为竞赛组美谈。

别问,问就是为项目熬夜,为学习秃头。

☆、实验

面对其他组崇拜的眼神01组三个人头一次觉得受之有愧。

褚漾轻咳:“先把做好的部分拿去给余老师看吧。”

她拉开抽屉, 在零碎的元件中翻了两下,接着蹙眉又打开了旁边的抽屉。

穗杏觉得有些不对劲:“学姐怎么了?”

“你们昨天看到我把东西放进抽屉里了对吧?”褚漾指着刚刚一无所获的抽屉:“我记得是放在这里面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沈司岚闻言也皱起了眉:“是放在这个抽屉里。”

褚漾把里头所有元件都拿了出来, 伸手往抽屉里掏,空空如也。

她有些懵:“奇了怪了。”

三个人又把其他抽屉都给找了一遍, 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三个人都记得很清楚,确实是收在了抽屉里。

实验室里所有的仪器和元件都是共享的,因此抽屉从来是虚掩, 每晚最后走的人负责锁门,有的人嫌背着笔记本往返太累,干脆都是把笔记本放在实验室里的。

没有人会认为做了一半的仪器成品放在实验室里有什么不安全的。

“被人拿走了, ”褚漾终于确定, “也许是拿过去参考下电路和焊接, 看会不会还回来吧。”

三个人站在实验桌旁, 面色都有些难看。

从CAD草图到制版成品,每天在实验室画图调试, 制板室里洋溢着氯化铁的味道, 打孔器启动时硬板的碎屑到处飞舞,褚漾在这种环境中足足坐了几天,才终于将最完美的电路CAD图打印了出来。接着又进行了焊接,连手都被焊锡笔烫伤过好几次, 比起笔记本电脑, 对工科生来说,凝聚了无数心血的电路板的丢失更让人感到绝望。

“待会要去余老师办公室向他汇报项目进度, ”穗杏咬唇,眼中有些担忧,“怎么办?”

褚漾:“你们再找找,问问其他人,我先去办公室跟余老师说一声。”

她说完就离开了实验室。

穗杏从实验室最前面的实验桌问起,沈司岚则负责检查所有空余实验桌抽屉。

有人知道他们这组丢了电路板,猜测说:“别的组偷了吧。”

大多电子仪器都会用到该电路,只是电路的复杂程度和所用元件会略有差别。

竞赛的项目是由委员会拟定,所有组别中做出最简易、最高效的电子设备即为优胜,相当于一道数学应用题,答对的人很多,但提出最优解题思路的人才会拿到满分。

01组的项目内容不是秘密,但软件代码部分和硬件制版部分都属于竞赛内容,只有组员知道。

既然能参加竞赛都是本身有能力的,没人屑于干这种事。

01组又偏偏三天两头往办公室跑,余老师摆明了把极大的希望都放在了这组身上,一时间其他组别都在心里感叹还好自己不是这组,不然现在肯定已经自闭了。

有个男生刚从办公室回来,见沈司岚和穗杏还在实验室里,便急忙叫他们到办公室去。

“褚漾在挨骂呢,你们快去看看吧。”

“你去找学姐,”沈司岚冷声道,“我去监控室一趟。”

穗杏点头:“好。”

办公室内,余老师不耐地敲打着桌面,神色不悦。

“电路板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要交差的这天丢了?”

褚漾皱眉:“昨天晚上我把电路板留在实验室了,没想到会不见。”

“褚漾,这是比赛,是全国电子设计比赛,这个奖对我们专业的学生来说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余老师叹了口气,声音紧绷,“不说对学校有什么作用,就是学校评选奖学金人选,或者是对你保研都是大有用处的,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爱之深责之切,大二时她拿到个人赛奖项,现在的进度和当时完全不能比。

穗杏有些害怕,但还是大着胆子替褚漾解释:“老师,当时我和学长也都在,责任不全是学姐一个人的。”

余老师语气凌厉:“我现在不是在追究谁的责任,而是褚漾她作为组长,自然要能担得起这份责任,现在她不但耽误了整个项目的进度,连最终调试都还没有完成,我实在是很失望。”

严师出高徒,余老师从褚漾刚接触硬件工程就一直带着她,正因为相信她的能力,才放心的将这个选题交给她做,不论什么原因,项目进程确实懈怠不前,说不失望不生气那是假的。

该训斥的也都说了,余老师最后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你们在实验室再找找,那东西对不参加竞赛的人来说就是块板子,但你们也要做好找不到的准备,所以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赶紧在把电路板和屏幕赶着做出来。”

“好。”

两个女生没有任何怨言,乖巧的点头应下。

余老师多多少少有些心疼,对她们轻声安慰:“你们组只有三个人,负责这么大的项目也确实困难,这样,我叫个经验比你们都丰富的学长过来帮你们,你们这两天多辛苦点,尽力快点吧。”

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很多别的组的同学都过来安慰她们。

“学姐,那我现在去监控室把学长叫回来?”

“不用了,我们先做,”褚漾面无表情,“这个亏不能白吃,我一定要把偷电路板的人给找到。”

她说罢,又走到实验室前面,用手敲了敲黑板面。

“我不知道是谁拿走了我们组的电路板去研究,”褚漾淡淡笑了,“所有的project文件和模拟电子线路图都还在我的电脑里,只有电路板你也没办法找到问题根本,如果你用完了请把电路板重新放回抽屉,我的笔记本一直放在实验室里,想看的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其他组的人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几分钟后,大家都各自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还有一些和褚漾关系好的站在她身边安慰她。

包括陈筱。

陈筱再怎么讨厌她,这种事谁碰上都不好受,她这个做室友的都不上前安慰,有心的人肯定能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