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斯野眯眸颔首,“还不错。”

颜兮脸立马笑开了花,邀功一样,“我还画了好多你呢,我去拿给你啊!”

她说完拿起包就跑。

何斯野伸手抓住她手腕,用力一拽。

颜兮被他拽得没刹住车,一下子撞到他怀里,捂鼻子发痛。

何斯野垂睫看她,“还画了很多?”

“是啊,”颜兮揉了会儿鼻子,“这两年我没事儿的时候就画画,画了好多你呢,坐着的,站着的,雨里的,雪里的。”

何斯野手指若有似无地揉了揉她纤细的手腕,她手腕内侧那两根凸出的血管很有手感。

颜兮继续道:“还画了小飞哥,姚瑶,何叔叔钟阿姨,还有方阿姨杨叔叔,姥姥……”

何斯野倏然松手,语气淡如水,“行了,知道了,回去取吧。”

颜兮看见小野哥桃花眼好像不那么桃花了,立即补道:“我画你画得最多!”

何斯野:“……”

这个讨好的表情是跟他妈的谁学的,竟然好像很有用。

*

颜兮飞奔回到宿舍,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沓素描纸来,从她画的好多画像里面,抽出她画的一沓何斯野,去找何斯野。

她拿着一沓素描纸,走出宿舍,收到工作部长短信,让她帮忙去话剧社帮忙拿道具。

颜兮便转了个方向,先去话剧社。

她到了以后,看到社里面就只有关雪,她知道关雪不喜欢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问都需要做什么,关雪表情冷冷的,“都已经干完了,你怎么才来。”

颜兮想说刚收到工作部长短信,但又好像把责任都推给工作部长了,那样也不太好,就说:“对不起我来晚了,还有什么事我能做的吗?”

关雪看周围,“收拾收拾,做清洁吧。”

话剧社像后台一样,堆放了很多服装道具,箱子也不老少,颜兮心想这至少得干一个小时,于是给何斯野发了条短信说话剧社有事,一会儿去找他,然后开始干活。

颜兮干活的时候,关雪就坐着看剧本,喝着速溶咖啡,没帮忙。

颜兮收拾好一个角落的道具后,彭哲进来,看她一个人在那儿忙着,挽袖子上前,“我帮你一起。”

颜兮回头看见是彭哲,笑说:“谢谢学长。”

关雪看到彭哲进来本来立即笑逐颜开,结果看到他去帮颜兮,顿时更生气了。

她刚才看剧本的时候,就看见颜兮放在桌子上的那一沓纸了,她趁颜兮不注意的时候翻开看了,这时候故意当着彭哲的面儿说:“这不是何斯野吗?颜兮,你为什么画社长男朋友啊?”

“啊?”

小野哥是学姐的女朋友?

彭哲也皱了眉,关雪又开始攻击新人了。

颜兮心里有点莫名的情绪,没说话,走过去收走素描纸。

关雪却快她一步,举起一张素描给彭哲看,“画的不错吧?可是颜兮,你喜欢的人有女朋友的,这样可不好啊,除了影响不好,也不太道德啊。”

这话忒难听,彭哲皱眉,帮颜兮解围,“何斯野和滕珊珊不是男朋友。”

颜兮没说话,就一直在抢素描纸,关雪像开玩笑似的不给她,“画这么好看,让我再看看呗,不过颜兮啊,虽然何斯野现在不是社长男朋友,那也是准男朋友。”

颜兮心里已经非常堵得慌了,紧抿着嘴,终于从关雪手上抢走所有素描纸,蹲到旁边椅子上对齐。

关雪笑了笑,起身离开,但是牛仔外套碰到桌上咖啡纸杯,半杯咖啡全洒在椅子上的素描纸上,关雪也惊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关雪反射性地去接杯子和擦素描纸。

颜兮瞬间红了眼,推她,“你别碰!”

颜兮这次真急了,推人的力气很大,关雪被推得撞到后面桌子上,噼里啪啦撞倒好几张桌椅。

关雪倒在地上,撞得疼了,起身急骂道:“我都说对不起不是故意的了,你怎么动手打人啊你!”

颜兮紧咬着嘴唇,没有纸,就不停用白衬衫袖子擦着。

彭哲拦住关雪,“行了你。”

关雪看向彭哲时,眼里明显有不甘,她大喊,“她动手打人啊!”

颜兮始终没再看向周围,只是红着眼睛用袖子不停地擦着那些画。

半杯咖啡,渗透了那些纸张,一张又一张,都是棕色的水。

这些都是她一笔一笔花费了无数时间画下的小野哥,都还没给小野哥看呢。

她越擦手越抖,紧咬着嘴唇,眼泪直在眼眶里转。

这会儿搬完东西的社团成员都进来了,听见关雪冲颜兮大喊,“我就说一句你喜欢社长男朋友,你就报复我打我?颜兮!你跟我道歉!”

社团成员顿时开始议论起来。

“卧槽,小三吗?”

“牛逼啊,跟社长抢男朋友?”

“还偷画了那么多画?”

“这么丢人的暗恋,被人给抓着了啊。”

正当所有人都在议论嘀咕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我不是滕珊珊男朋友。”

这人声音寒冰得如从地狱而来:“谁他妈的欺负我家颜兮?”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合一!!

大肥章!!!

红包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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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雨霖,宁蓝shmily,瑜癌投的地雷!!!破费辣!!!

第26章

所有人都感到了话剧社瞬间变化的氛围, 小心翼翼的、噤若寒蝉的、令人屏息的气氛。

那些嘀咕议论的窃窃私语就像站在雪山脚下, 突然接到雪山即将爆发的提示,齐齐仰视那个已经在晃动的山坡,众人面对即将亲眼目睹积雪塌方,顿时不再喁喁私议, 也没有人挪动半步。

直到看到这人抬脚迈向他们, 他们唯恐避之不及地迅速向两边让开一条路出来。

一身白衫黑裤本该是男神般清风霁月的何斯野, 此时周身寒意弥漫,桃花眼尾压出了低气压的冷意, 投到关雪脸上。

关雪背脊早已僵直, 听到“我家颜兮”四个字,就知道自己是被人耍了。

她听闻颜兮将是话剧社她最大的竞争者, 不仅颜兮表演出色,还是彭哲会喜欢的类型,便对她生出敌意, 没能阻止她进入话剧社, 就决定把她挤出话剧社。

此时撞上何斯野的“我家颜兮”四个字, 幡然醒悟, 她这是被人故意指错航向意外撞上虎鲸, 怨不得人,只怪她自己蠢。

谁欺负颜兮?

关雪深知自己是被当枪使了,她又确实弄脏了颜兮的画,实在说不出话来。

何斯野却只是在关雪脸上一瞥,就移开了视线, 好似再多停留一秒,就脏了他的眼。

他径直走向阻挡关雪对颜兮动手的彭哲面前,语气冰寒,“让开。”

彭哲听到“我家颜兮”四个字后,也如梦方醒回过神来,他听闻说颜兮是个身世可怜的女生,又是感情一片空白的单身,他便被鼓励着对她嘘寒问暖体贴的关心。

这时一切了然,他被人利用了,轻叹了口气,是好不容易对一个女生感兴趣,却名花有主了般无奈的叹气,也幸好他只是刚踩进坑里,还没陷进去,侧身让路。

颜兮蹲在椅子旁,正在用她白衬衫的袖子一下下地擦着画,棕色的水迹已经染到手肘,连带着铅染脏了衣袖。

地上的咖啡纸杯,以及桌椅上被溅的咖啡渍,都在说明刚才发生了何事。

她却似乎不在意她被欺负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那些画上,只在意那些画。

最上面的画,是他手撑头在窗前桌上浅睡的样子,从额头到衬衫,是大片的咖啡渍,最下面的画被她翻过来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最后一张画的背面,也有咖啡渍透出了硬币大小的水迹。

全部都毁了。

何斯野瞳孔微缩,语气冰寒:“谁弄的?”

自何斯野进来的那一刻起,周围所有人都禁了声,想离开又怕脚步声太大惊扰了谁的怒气,只能各个放缓呼吸。

关雪更是脸色早已发白,听到何斯野声音里面似乎有危险的气息,这时自首低低发声,“是我,但我不是故意的。”

何斯野冷眼扫过去,“不是故意的,就不需要道歉和负责了?”

彭哲紧眉催促关雪赶紧道歉,关雪余光扫着周围的社员,握了握拳头,死要面子,“她动手打人,她道歉了吗?”

何斯野侧身向关雪走过去,逼得关雪连连退后。

何斯野眸底尽寒,“她怎么跟你动手了?她打你哪了?”

关雪被逼视的不断从心底产生惧意,根本无法和他对视,怯弱地偏开脑袋,“她推我了。”

“推你一下,就算打你了?好,我替她向你道歉,但是她两年时间画的这些话,你打算怎么负责?”

关雪浑身僵硬。

这是一个无解的题,她根本负责不了。

何斯野沉沉地看着她,“成年人要为自己的不故意负责人,‘不是故意的’这五个字,不是推脱责任的借口。”

说罢,何斯野未再看关雪一眼,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是,他走回到颜兮身边,掌心落在她发顶,四根手指一下下地轻拍着她,动作轻柔,无声地安慰轻哄。

围观的女生面面相觑,俱都无声的、夸张的、唇语交流。

“这么温柔?何斯野?”

“天啊,她才是他女朋友啊?”

“滕珊珊呢?”

“肯定不是了。”

“卧槽,关雪惨了。”

颜兮动作早已经停住,手指尖因生气和伤心在颤抖。

她缓缓仰头看他,“小野哥。

苍白的脸上挂着泪,声音里都是难过,“这些,我画了好久的,都还没给你看呢。”

她蹲在地上,仰着头,忧哀委屈得嘴角都压了下去,眼泪随着她眼睫轻颤掉下泪来。

哭不是因为被欺负了,而是因为还没给他看这些画。

跟小时候一样,哭的总是让人胸间堵住一口气,哭的谁看谁难受。

何斯野蹲在颜兮身边,一张张翻看那些画纸。

画纸上,窗前长立的他,自行车上长腿点地的他,槐树旁下棋的他,球场上的他,辩论台上的他,为她暖手的他,为她挑水泡的他,陪她放孔明灯的他。

“现在看到了,”何斯野和颜兮说话的声音,与方才截然不同,听在耳里很柔软,似乎还带笑意,“看来还是没好好学习,还有闲工夫画这么多画?”

颜兮眼泪不可置信停住,赶紧解释,“我是做完卷子画的,没偷懒。”

何斯野抬手轻抹她眼睛,语气无奈,“总哭。”

彭哲见这事差不多也就如此了,拽关雪离开,吃瓜的人也心满意足地围观了一场大戏,准备离开。

这时,何斯野忽然出声:“她叫什么名字。”

颜兮抬眼看他,他脸上的表情,和曾经他给她补习时的表情重叠,她不解,没回答。

关雪停下脚步,僵着嗓子说:“关雪。”

何斯野置若罔闻,继续盯着颜兮问:“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

颜兮看向门口的关雪,关雪呼吸微急,皱着眉,不安地看着她,而何斯野正深深地凝视着她。

“关雪。”颜兮垂眼看着地上的咖啡纸杯,小声回答道。

“看着我说,”何斯野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吗?”

他眸光里的深意,她这次看明白了,是在教她以后不准对欺负她的人心慈软弱。

可是不算了又能怎么样呢,颜兮将心底的难过放到角落里,小声说:“就这么算了啊。”

“真得改改你这个毛病,”何斯野嗓音如水淡,但平淡的水面下似乎波澜汹涌,极具穿透力,似乎是故意说给门口支着耳朵的那些人听,“我的人,我的画,挨欺负了,这事算不了。”

*

颜兮跟着何斯野走进一间教室,进去才发现是画室。

何斯野长身玉立于窗边,垂眉按着手机,没抬头。

颜兮呆站了一会儿,猛地恍然大悟,小野哥是给她做模特,让她重新画一幅吗?

她提着花架找最佳位置,看向面前真实的模特,因着刚才发生的事心里的难过劲儿,消散不少,立即提笔,心满意足地画起来。

何斯野单手发信息,另手插兜,漫不经心地忽然出声,“为什么学画画?”

“因为你喜欢啊。”颜兮脱口回答。

何斯野抬起头来,询问地挑了下眉,“嗯?”

颜兮勾画轮廓线条,诚实地说:“小飞哥说你喜欢会画画的文静女生啊。”

宿舍里的沈飞蒙被睡大觉,枕下手机短信响,烦躁地拿起来看了眼,睡得迷糊的眼睛逐渐睁大,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迅速穿衣服穿裤子,找工作证挂脖子上,群发消息:纪检部全员现在集合,突击检查!

他飞奔出宿舍,边编辑短信,发送给姚瑶和冷彦然,提醒他们赶紧清理宿舍。

沈飞跑向集合点,边跑边骂,“这几个号码肯定是骚扰颜兮的了,可你就不能把名字和寝室号也发给我吗?!”

他把收到的着重检查的名单发出去,差人查寝室号和课表。

看见两个干事,沈飞扬声吩咐女的,“着重查这个寝室,什么熨板吹风机转换器,都没收。”

他又吩咐男的,“这几节课着重查逃课,晚上查逃寝。”

姚瑶在学习部开会,收到两条信息,都是提醒说纪检部要查寝,立马风风火火地冲回宿舍。

宿舍里没人,叶梓莹和颜兮都不在,她直接翻俩人柜子,把所有违规电器都装进袋里拎走。

画室里,何斯野倚窗而站,姿势变得疏懒了些,笑意亦爬上眼梢,歪着头问:“你小姨对你怎么样?”

颜兮边画边说:“很好啊,小姨开的饭馆,我放假的时候想去店里帮忙,小姨也不让,就让我在家好好学习,学好了报答你们。”

何斯野舌尖品着这俩字儿,“报答?”

“是啊,那一年姑姑和姑父的事,还有姥姥的事,你们对我那么好,得报答的。”

“你想怎么报答?”

“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赚钱还钱,还要买墓地为姥姥下葬,我以后好好照顾叔叔阿姨,要为他们养老送终,还有小野哥如果生病了,我也在床前陪你。”

何斯野砸吧下了嘴,这丫头想得怪他妈的远的,这是巴不得他生病好有机会照顾他么。

不想再搭理她,继续发信息。

树荫下左卦和大一新生聊着话剧,手机响,看到信息,顿即跟新生挥手离开。

回宿舍找话剧社的电子档资料,找到短信上要求的两个人名和信息,邮件发过去。

左卦喝了口水,扇着T恤上的八卦图,“完犊子了,我就说我早上卜卦不吉么,话剧社又被裁员了。”

画室里,何斯野关上窗,等轻扬的窗帘静止,他抱着肩膀,抬眉看画板后面的人。

她抬手腕画画时,半个袖子上都是棕色咖啡渍和黑色铅印,神色认真,眸光清澈。

这两年画了那么多他,明明,不该是不告而别的人。

他徐声问:“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颜兮倏然抬头,“我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