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淮生停步，耐心极好地看着她说话。
“一会儿吃完饭，我们谈一谈好吗？”
叶淮生看着她的眼睛几秒，钟瑾有一种错觉，仿佛被他窥探到了心里的秘密，尴尬地刚要别开头，却听到他低声笑道，“好。”
也没问她谈什么，就只有一个好。
钟瑾低下头，“那你现在松手好吗？”
“好。”
叶淮生松了手。
手心被他捂出了手汗，钟瑾将手握紧成拳，藏在身后，跟在叶淮生身后进了门。
包厢里有专门的洗手间，钟瑾拐进门里洗了个手。
把洗手液挤在手掌上，一点一点抹开，手指、指甲、指缝、手心、手掌，搓.揉出很多泡沫。
钟瑾分神想着事情，动作很慢很慢，直到传来两声敲门声，叶淮生的声音在门口，“钟瑾？”
她连忙应了一声，手放在感应水龙头下面，让水流冲刷干净手上的洗手液，从镜子下端抽出一张纸巾擦手，然后打开门，看见叶淮生歪靠在门框边。
他低头仔细看她的脸，“怎么了？进去这么久。”
“洗了个手，你要不要也进去洗一下？吃饭之前最好洗一下手。”钟瑾往旁边让了让，让叶淮生进去。
叶淮生笑道：“我以为你在里面哭鼻子。”
钟瑾皱鼻子，“才没有呢！”
说完就跑了。
大家都很懂的，知道生哥要撩妹，特地留出来他和钟瑾的座位，所以当钟瑾出来的时候，都说，“来来来，位置已经给你留好了，坐生哥旁边吧。”
钟瑾看着一溜人全都坐好了，也就不再扭捏了，刚落座没多久，叶淮生回来，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看到她杯子里空空的，叶淮生问：“喝哪种饮料？”
钟瑾朝周围看了一眼，男生们杯里都装着红酒，女生都是鲜榨水果汁，于是钟瑾也选了一样的。
玻璃扎壶搁在蒋小明手边，叶淮生叫蒋小明拿过来，蒋小明把壶子放到转盘上，推到叶淮生面前。
叶淮生拿起壶手，把饮料注入钟瑾的杯子里。
因为都是同龄人的聚餐，来来回回吃饭好几次了，虽然有那么三四个别班的不怎么熟，这一车过来也都相互认识了，没什么拘束，都放开吃喝聊天。
菜一道一道端上来，蒋小明边吃边说，“生哥这桌子菜点的水平高了。”
其他人纷纷应和。
这少爷别的不会，对吃的还挺有一套，得益于从小就跟着他爹，不仅嘴巴挑的很，人情世故以及酒桌礼仪都耳濡目染。与同龄人相比，他身上的市井味儿更浓，这与从小的生活环境息息相关。
钟瑾吃的不多，跟猫似的食量，吃一会儿，然后盯着一桌子菜发一会儿呆，要么就埋头吃，别人说话也听不到了，特别容易沉浸在一件事情当中。就好比她学习一样，很专注，不容易分心。
叶淮生和她吃过几次饭就摸清了她的习惯，如果她盯着一道菜，并不是想吃这道菜，而是很有可能纯粹只是放空大脑而已。
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她盯着一道鱼香肉丝看了半天，叶淮生以为她喜欢吃就是够不到，于是就特别好心的帮她把盘子换到她面前，然而小姑娘不领他的情，抬起头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这道菜放到她面前来。
他问她，“你不是盯了它很久么？”
钟瑾：所以？
叶淮生看着她迷茫的目光，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不喜欢？”
钟瑾摇摇头，“不太喜欢。”
“为什么盯那么久？”
“我……”钟瑾想了想，“可能刚才在想事情……”
叶淮生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觉得这个姑娘蜜汁可爱。然后问她：“想什么事情这么投入？”
钟瑾歪着脑袋，认真回想了一下，“我忘了……”
叶淮生：“……”
可能就只是纯粹放空而已。
叶淮生吃的也不多，那几个男生说话时不时带上他，他又要兼顾旁边的钟瑾，又要吩咐服务员拿酒拿饮料还要看菜单有没有漏上的，照顾全场，实在是忙的很。
中途叶淮生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钟瑾头都没抬起来看他，低着脑袋吃麻鸭，盘子上成堆的鸭骨，大半盘麻鸭都是钟瑾吃的。
这道麻鸭是S市的特色菜，做材料的鸭子是土生土长的S市本地鸭子，肉劲，汁香浓郁，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钟瑾特别喜欢这道菜，不仅下饭，而且还能当零食吃，百吃不腻。
叶淮生叫服务员再上一道，对钟瑾说，“我叫他们给你打包两盒回去。”
钟瑾抬起头，黑汪汪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呀！他们家这个做的特别好吃，比我之前在外面吃到的都正宗呢！”
叶淮生手伸过去，钟瑾反射性往后仰。
“别动。”叶淮生食指抵住女生的下巴，拇指指腹轻刮过她的嘴角，“沾上了。”他嗓音低沉，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含笑。
低头，视线看向叶淮生的手指上，那一抹油腻晶亮。他似乎毫不在意。
钟瑾脸红了。
叶淮生抽出湿纸巾，慢条斯理擦干净手上的油腻，侧头笑道：“这样就脸红，以后怎么办？”
第58章
吃完饭, 余兴未尽，时间还有多, 商量去娱乐厅坐坐。
娱乐厅离酒店不过十几分钟的脚程，也不叫车了，十几个人就这么晃晃悠悠走过去, 权当饭后散步。
决定好了, 大家纷纷起身换场。看见叶淮生和钟瑾坐在那里没有动, 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蒋小明催了一嗓子, “生哥走了呀！”
叶淮生抬起目光, 朝等着他们的同学道：“你们先去。”
眼下这个情况看，这两个肯定有别的安排了，虽然心里有点失落, 大家都很体谅地先走, 把单独时间留给他们自己，“生哥，我们先走了, 你们动作快点啊！”一群人嘻嘻哈哈走出了包厢。
“不是有话对我说么？”等人都走空了，叶淮生问道。
“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现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服务生手里端着两个盒子走进来, “叶先生, 这是您要的麻鸭。”
“好的，谢谢。”叶淮生拎起装麻鸭的袋子站起来，对钟瑾道, “去哪里走一下，边走边想，等你想好在对我说。”
他握住钟瑾的手，把她从座椅上拉起来。
他们从酒店出来，手牵手沿街走。
钟瑾想着怎么和他开口，叶淮生没吵她。
说实在，他心里也有点期待，有点忐忑，抓着她的手都是汗，也没想过松手，就这么一直抓着抓着。
穿过灯红酒绿的街市，恍然中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手他想牵上一辈子，这手的主人，要跟他一辈子。
他低头看钟瑾，恰好她也抬起头来，眸光里满目的柔和，映衬进这街市五彩的霓虹灯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别致的美。
“你想说的可能和我现在想的是同一件事。”叶淮生说道。
钟瑾心一跳，望着他笑，露出一边的小虎牙，乖巧可爱，“是什么？”
“我先说？”叶淮生揉了揉她的手背。
“让你先。”
“这么大方啊。”
钟瑾摇摇他的手，“你快说嘛。”
“那我说了，”叶淮生眸光含笑，松开钟瑾的手，然后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一根一根插.进钟瑾的每一根手指当中。
然后他举起他们十指相握的手，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秒，“这双手，我不介意握一辈子。”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缓缓移向钟瑾，深情又专注。
钟瑾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好像不大明白，心跳很快，前所未有的心悸，和叶淮生接吻的时候才会有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仰着头神情呆呆的望着他。
叶淮生揉了把她的脑袋，“走吧。”
拉着她往前面走。
路边有一家奶茶店，他们去买了两杯奶茶，拐进路过的一个小公园，坐在休息椅上。
钟瑾整理好心情，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喊了他一声，“叶淮生。”
叶淮生侧头看她，“嗯？”
“你刚才说的和我想的是同一件事，”钟瑾语气认真，似乎鼓足了勇气要和他好好谈谈了。
叶淮生笑，手摸过去揉她的手心，钟瑾没有躲。
周围很安静，路灯幽幽，气氛非常好，很适合谈心。
叶淮生嗓音也是低低的，带着哑，静静看着她，笑着，“你说。我都听你的。”
他的嗓音和气息都很柔和，钟瑾平静下来，手上无意识握紧了他的手。
软糯的声音安静柔和，“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叶淮生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略一思索，其实他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早了。”
他的语气还挺认真的，钟瑾问，“多早？”
叶淮生笑笑，没答，问她，“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钟瑾半秒没有犹豫，“这学期啊，”她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开学前一天傍晚，在一茶一座，你应该对我没印象。”
叶淮生捏了捏她的脸，“你比我晚。”
钟瑾楞了一下，反应不过来。他这个晚是什么意思，脑袋里思考着这个问题，叶淮生伸手捏住她下巴，将她的脸扳过去，气息挨近过来，鼻尖蹭着她的，笑道，“你该不会在一茶一坐就对我一见钟情吧？不然怎么记的那么清楚？”
没等钟瑾回答，叶淮生亲了亲她的唇角，“我喜欢你的时间，比你认识我的时间更早。”
钟瑾脑袋有点懵，被叶淮生搂抱进怀里，低下头脸埋进她的发，在她耳边轻声耳语，“你第一次见我那天傍晚，我记得很清楚，雨过天晴，你坐在窗户边，在晚霞下面，还没进门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那天的你，特别特别……”
剩下的话，全部都淹没在呼吸相绕之中。
钟瑾茫茫然想起来，她还有话没对叶淮生说，真正想说的话……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又感动又暖心，钟瑾心弦被他撩拨的一荡一荡的。
指尖揪着叶淮生的衣角摇了一下，“我想说的……”
叶淮生额头抵着她的，“你说。”
仿佛灼热的气息炙烤燃烧着，钟瑾呼吸不了，同样无法思考。
“小瑾，我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喜欢你……”
他抱把她抱坐在腿上，呼吸深深浅浅，抵着她。
钟瑾心一颤，又一颤，眼眶沾了水汽，眼角湿润，纤细的手指抓着他的小臂，从喉口钻出细小的字眼，“叶淮生……我怕……”
他低沉发笑，嗓音醇厚磁性，“怕什么？怕我吃了你？”牙齿细细密密啃着她的耳垂。
钟瑾羞地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一边缩起脑袋，手指揪住他的短袖袖口，“求求你了……”
她怕痒的很，尤其腰上和耳朵最敏感。叶淮生这么一闹，把她想说的话都忘掉了。
隔了几分钟，叶淮生才放开了她，手还是搂着，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甜软的奶香味很好闻，他闭上眼。周围很安静，树影婆娑，影子打在他们身上。
坐了会儿，“叶淮生。”钟瑾很认真地叫他道。
“嗯？”他手指抚着她额前微乱的发丝。
“我现在非常认真地和你商量一件事，不开玩笑的那种。”
“嗯，”叶淮生坐直了身子，“你说。”
钟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干嘛？突然坐那么直。”
“你不是说要我认真点，我坐端正，听钟老师认真发言。”
“噗”钟瑾笑的不行，“你这人，什么时候能正经点？”
“我现在很正经啊。”叶淮生语气超认真。
钟瑾勾着他的脖子，笑的直不起腰。
“快说什么事，我都等不及了。”
微弱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再不说，我要亲你了。”
“啊啊啊啊啊我说我说我说！”钟瑾怕死了，抱住他的脖子靠上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叶淮生，你能不能为我努力一次。”
第59章
叶淮生, 可不可以为我努力一次？
钟瑾圈着叶淮生的脖子，“如果, 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我只有一个条件，”她顿了一下, 叶淮生漆黑的眼睛看着钟瑾, 喉结咽了咽, “你说。”
“如果你能考上和我同一所学校, 我们就在一起, ”她的手移下去, 握住叶淮生的手，“好不好？”
她的眼睛静静看着他，心跳到嗓子眼儿, 她比他更紧张, 更担心。
那几秒里，坐在他腿上，犹如坐针毡。
如果他不答应怎么办？如果他没有毅力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一把怎么办？她还要不要坚持？
想着想着, 手慢慢捏紧成拳，咬着下唇, 静静看着叶淮生, 漆黑的瞳孔里, 亮光一点一点灭去。
就在她决定放弃之时，叶淮生握紧了她的手，沙哑的嗓音仿佛做了一个世纪的重大决定一般, 缓缓的、沉重的，“好。”
她低下头，主动亲吻他的唇角。
叶淮生没动，任由她的吻轻轻地落下，紧紧握着她的手。
额头贴过去，像孩子般依偎在钟瑾怀里，两手搂抱着她，有些撒娇的语气，“我不懂的题目，你要教我啊。”
他这个模样真的很像某类大型犬，抱在怀里暖暖的，滋生了钟瑾身上隐藏的母性光辉，“嗯，当然。”她摸摸他柔软的黑发，带哄道。
“好，”叶淮生一手揽住她腰，一边站起来，语调轻快，“我们还等什么？”
钟瑾：“？？？？？”
她觉得有点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了，被他拉着往前走，“我们去哪儿？？不去娱乐厅了嘛？”
“回去教我做题啊。”
“哦。”钟瑾就着他快走了几步，脑袋还有点懵逼，这大少爷还真说一出是一出。
走出公园，叶淮生让钟瑾在路灯下等他，他去叫车。
钟瑾百无聊赖地东看看西看看，听到不远处传来声音，男女都有，夹杂着谩骂声，因为这一带偏安静，这些声音听上去又突兀又刺耳。
好奇心的驱使下，钟瑾走了几步，看到树影下，三四个男男女女围着一个年轻女孩，其中一个人掐着那个女孩的脖子，那女孩面色凄惨，神情痛苦。
那女孩侧身对着钟瑾，却给钟瑾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钟瑾只觉得心口一窒，像被抽了一下似的，她按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那伙人仍在谩骂羞辱着，嘶哑的声音从女孩喉咙里发出来。
钟瑾身形一僵，陡然惊醒过来。
是钟瑜！
一定是小瑜！
钟瑾全身抖的厉害，克制不住的脚软，但一想到妹妹正在被人欺负，全身抖血液涌了上来，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她嘶哑、颤抖、大声地喊道：“警察来啦！”
女生的声音尖锐，划破了寂静的黑夜，那一伙人先是一怔，而后全部逃散了，把女孩丢弃在路边。
钟瑾顾不得紧张害怕，奔过去，微弱的路灯下，终于看清楚女孩满脸伤痕的脸，真的是钟瑜。
她像卸了全身的盔甲，抱住钟瑜，眼泪唰下来。
“姐……”钟瑜嘴唇动了动，泪痕爬满脸颊。
“什么都别说了，姐姐带你回家。”钟瑾扶起妹妹。
在路边拦车的叶淮生被这里的响声惊动了，匆忙赶过来，看到眼前这个情景，也没说什么，和钟瑾一左一右扶着钟瑜。
没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带着喘息和怒意，“你他妈别管闲事！”
刚才那伙人发现警察根本没来，知道被骗了，没跑出多远又追回来了。
叶淮生满脸写着不悦。
灯光下，终于看清楚这伙人的样子了。
都是一群年轻人，年龄最大不会超过二十岁，为首的是个发箍男，额头上箍着一个黑色的金属发箍，袖子卷的老高，胳膊上的肌肉很发达。
有两个叶淮生认识，是隔壁技校的，也都是爱滋事的主。
他拧起眉心，“我他妈非管不可呢？”
那伙人中有人认出了叶淮生，在那个发箍男旁边耳语了一番，大抵就是说这次算了，生哥惹不起。
那发箍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那位进言的反而被他挥了一个巴掌，骂他“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们四五个人，难道还干不过他一个吗？
叶淮生这边不肯放人，发箍男不肯罢休，一场架避免不了。
“去旁边等我。”叶淮生对钟瑾嘱咐了一句。
钟瑾虽然很不放心，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了，她吊着一颗心扶着钟瑜躲避这里的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