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重新去找工作,下午准备简历,明天就去。”

赵芳华听到这,面色微微一松,这次倒没再咄咄逼人的,“那你去准备吧。”

“好。”

许情深回到许明川的房间,关上门,卧室是弟弟的,家里根本不能一下容纳那么多人。明川的房间比她的大,也宽敞不少,但男孩子东西也多,里头堆得乱七八糟,篮球、滑板车那些玩意都是乱丢的。

赵芳华朝着房间门口看看,她其实挺佩服许情深的,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站得起来,居然没要死要活。

九龙苍。

梅医生跟着老白走进客厅,一眼望去,这样的氛围令人觉得压抑受不了。

蒋远周在沙发内坐着,两人到了跟前,他才回过神。

“远周,你小姨的事,节哀顺变吧。”

“梅伯父,请坐。”

梅医生坐进沙发内,“我知道你叫我过来,是为了你小姨的检查结果。远周,不好意思,当初你爸找到我的时候,我并不同意尸检,毕竟我跟你小姨也是相识一场。但人既然都走了,走个明白才是对她最好的交代,我希望你能理解。”

“我知道,”蒋远周面色疲倦,身子往后倚,“梅伯父,当年要不是您精心治疗我母亲的病,她最后的日子必定要遭更大的罪。”

“往事就不提了,这是你小姨尸检的详细报告,由于情况特殊,当初我连夜调了人过来出的报告。”

梅医生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蒋远周没有去看,双手忽然张开撑住前额,他目光紧闭,老白见状,忙将报告单拿起来。他仔细翻阅着,然后开了口,“蒋小姐确实是药物致死。”

“对,可以追究这种药的责任,它对长期服用药物的病人来说,不止是副作用了,几乎可以算是致命毒药。”

蒋远周眸子微睁,“我爸将小姨带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

“他让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搞清楚随云是怎么死的。远周,你放心,梅伯父从医几十年,从来没有昧着自己的良心一次过。我只对结果负责,所以我出的报告,绝对不会夹杂了别人的意愿。”

蒋远周放下双手,朝他看了眼,“我信您。”

将梅医生送出九龙苍后,老白回到客厅,蒋远周还维持着先前的样子坐在沙发内,双手交扣,一脸出神。

他这幅样子,倒是比之前好多了,至少还能与人交谈。

老白在蒋远周对面坐下来,“蒋先生,蒋小姐被换药之前,确实有医药代表进了许小姐的办公室。导医台的护士认识那人,凑巧今天也有医药代表去了隆港,我把那人扣下来了。她起先不肯承认,不过后来架不住威胁,也松了嘴,说的确跟许小姐谈过条件,许小姐也答应了用那种新药。”

蒋远周太阳穴感觉被人用针扎似的,老白继续说道,“她还提供了许小姐给她的银行卡,说是让我们可以查询。”

老白只查到了这儿,至于是否要追究下去,还得问蒋远周的意思。

男人手掌轻抬,显然不想再听,“许情深如果真要钱,开几个药还不如直接从我卡上刷来得快,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她。”

老白轻点下头,“您说的是。”

“她对物质和金钱的要求向来不高,这一点回扣不至于能拉动她。”

老白听到这,面上的神色有些轻松,“那这件事…”

“我爸生怕我和许情深旧情复燃,有些事也就凑巧了,再被他这样生拼硬凑在一起,说服力是肯定有的。许情深的银行卡上肯定多了一笔钱,钱不多,也就一部分的回扣数吧。”

“蒋先生,这样说来,您还是相信许小姐,那你…”

“老白,”蒋远周嗓音微沉,也就是今天,他能坐在这跟老白好好说几句,“我说过,别的客观原因我都不在乎,也不会放在心上,即便是许情深对小姨不肯原谅的态度,在我看来也不会导致我们分开。我在乎的只有一件事,药是她开出去的,而那药要了小姨的命,单单这一条,我们就走到头了。”

老白听着,也明白了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吧?

就算蒋远周相信许情深,那也没用,不论什么原因,药是她开的,蒋随云又是吃了药致死的,这似乎就是个死结,没法打开。

蒋远周起身拿了报告上楼,老白看看四周,九龙苍内恢复了一年多以前的寂静,死气沉沉的让人受不了。两日后。

许情深走出一家医院,阳光正烈,医院门口就有公交站台,她走过去坐了下来。

光线太过刺眼,许情深拿起简历遮在额前,右手落在了腿上,她手指无意识动了几下。

她刚被旁边的医院拒绝,负责面试的人看到她的简历,以一副她居然还敢出来找工作的表情盯着她。许情深记得当时的感觉,简直是如坐针毡,一秒都不敢再待下去。

最后,那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治死人的消息,大大小小的医院都传遍了,我们资历是不比星港,但也不代表就能对患者的生死置之不理。你有了那样的经历,还能指望重新做医生吗?”

许情深是想极力解释的,想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但对方显然听不进去,哪怕她说了药物的反应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不可控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没有一家医院会同意让你任职的,就算真给了你这个工作岗位,你觉得还有患者会放心将自己的命交到你手里吗?”

“害了人命,还想着救人呢,笑话。”

一辆公交车进站,挡住了照射下来的阳光,许情深将简历拿在手里,手指在曾任职的一栏上划过。

心口又有撕裂般的疼痛传来,许情深忙合起简历,这都什么时候了,缅怀过去有用吗?哭和笑在生存面前,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回到许家,屋内又是空无一人,许情深去厨房看看,篮子里头有菜,她马不停蹄地拿出来挑拣。

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都在,赵芳华有滋有味地吃着小炒肉,“情深啊,工作找到了吗?”

许情深这时候已经感觉到了胃口不好,她筷子在碗里拨动两下,“没有。”

“没道理啊,像你这样条件的出去,应该一找一个准才是。”

许旺听到这,接过话道。“慢慢找,工作嘛,不急,总要称心如意才行,不能将就。”

“就是啊,姐,条件不好的咱也不要去。”

许情深如鲠在喉,面对别人的安慰,心里的大石头却始终没法放下来。“爸,我怕是很难找到工作了。”

“什么?”赵芳华放下手里的碗,“为什么?”

“这两天我试了好几家医院,但都没有结果。”

“为什么?”赵芳华说话声提高了些。

许明川有些不耐烦地朝她看去,“妈,找不到就慢慢找,您别催了。”

他朝对面的许情深看去,还能为什么?肯定是因为蒋家小姨去世的那件事。

许旺的脸色也沉重下来,家里供许情深上学时,他跟赵芳华起过不小的争执,如今女儿好不容易有出息了,可却忽然遇到这样的变故,说不可惜是假的。

“别急,慢慢来,实在不行你就去药店工作,也算跟专业对上了。”

“嗯,我明天再去试试。”

赵芳华吃了几口饭,将碗一丢,起身去看电视了,晚饭后,许情深忙着收拾,许明川将吃剩下的菜端进厨房。

“明川,你出去,我来洗。”

“姐,我帮你…”

赵芳华朝着厨房内看看,“明川,你给我出来!平时懒得连桌子都不肯收拾的人,你去厨房干什么?”

许情深朝着许明川推了把,“出去吧。”

“姐…”

许情深打开水龙头,水花一下溅在了肚子上,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

接下来的十余天,许情深辗转在东城的各家医院,可得到的结果显然都是一样的。

今天是周末,她坐在印象城的炉鱼店内,宋佳佳在外面挥着手,可她完全没有看见,宋佳佳只得快步朝店里头走去。

“情深!”

许情深抬下头,“来了,我已经点好鱼了,要了你最喜欢的泡菜味。”

宋佳佳坐到许情深对面,“亲爱的,你没事吧?”

她摇下头。“没事。”

之前两人有电话联系过,宋佳佳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很多细节的事并不清楚,但她这时候也不会去问。“情深,你还住在家里面吗?”

“是啊。”

“你搬来跟我住吧,就你后妈那样子,明里暗里肯定给过你不少脸色吧?”

“还好,”许情深将手边的小匙子给她,“给你点了芒果冰沙,快吃。”

“我那儿有空房间,你随时可以过来。”

“嗯,”许情深答应着。“我要住不下去了,就跟你住。”

“好。”

一整条烤鱼很快被端上桌,许情深点了份米饭,烤鱼的味道窜入鼻翼间,她赶紧往后退,“佳佳,我现在连医生都当不了了,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你帮我问问身边的朋友,有没有可以介绍工作给我的。”

“什么?你当不了医生了?”

“嗯,我没别的办法了。”

宋佳佳咬着一口泡菜,只觉那股味道酸到了鼻子里面去,“不做医生…”

见许情深神色晦暗,她忙改口安慰道,“也没什么啦,其实你可以在家休息段时间,找工作的事慢慢来。”

“一个人要是连工作都没了,那就真的连最后的安全感都没了。”

“那好,我给你问问,包在我身上了。”

别看宋佳佳平时神经比较大条,其实也属于心思细腻的那一种,她知道许情深现在难受,有些话问出口等于是去揭她的伤疤,心里的疑虑可以以后再问,她只要见到许情深没事就好。

几日后,宋佳佳再来约许情深,还带了另外一个朋友。

“情深,”宋佳佳一见到她,就将身边的女孩介绍给许情深,“这是我朋友。”

“你好。”

“你好。”

宋佳佳点了几杯喝的,然后直入主题,“她是做医代的,情深,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让她带你一起做。”

许情深看向那个女孩,她潜意识里是排斥这个职业的,特别是蒋随云的事情出了之后。许情深手掌轻握,宋佳佳看得出来她不情愿,“情深,你要不想做的话也没关系。”

许情深轻吐出口气,对面的女孩见状说道,“其实做医代挺好的,像我们这样年纪的出去,还不是生存最重要吗?我们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干违法的事,况且那些药也都是正规的,而且我听佳佳说你之前是医生,这可是最有利的条件了。”

许情深犹豫着,宋佳佳自然是尊重她的决定,但现实总不会给你太多喘息的时间,目前来说,自力更生比什么都重要。

“好,先做着,总不能老这样没有工作。”

“不过我是负责吴姜那一带的,过去的话比较远。”

许情深听着,倒觉得是件好事,这总比让她去钻东城的医院好吧?“没关系,远一点挺好的。”

“那我明天就带你过去。”

“好。”

宋佳佳笑眯眯接了句话,“情深,你先试试,不行的话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嗯,谢谢。”

两三天下来后,许情深其实是很崩溃的,既然做了医代,就得围绕着各个医院里头的医生转,好话你得说尽了,笑脸也得赔尽了,遇上态度不好的,直接就是被轰赶出去。

偏偏许情深平日里话又不多,所以坚持的很吃力。

这日,许情深一大早来到湖墅医院,这算是吴姜比较大的一家医院了,以肿瘤科闻名,这才不过早上七点多,门口就排满了准备进去的车子。

许情深从另一侧进入,手里提了个包,里面塞满了各种东西。

一辆车排在了队伍后面,这家医院没有所谓的专用通道,许情深站在门诊大楼的前面,一手拿着包,抬起另一手看下时间。

现在距离医生上班还早,她站到旁边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早饭还没吃,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包子和一盒牛奶。

她目前的身体,最怕挨饿,一饿就会想吐,许情深想着吃完早饭就进去,毕竟里面的味道也让她受不了。

老白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望出去,一眼就看到了许情深的身影。

他朝着身后的男人看眼,蒋远周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来,见到老白盯着他看,他不由出声,“干什么?”

老白忙别回了视线,“没什么。”

蒋远周的目光擦着老白的颊侧往前,许情深的身影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撞入眼帘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司机按着喇叭,车子微微启动,也开进了医院内。

51离开他的世界

许情深吃完早餐后走进医院,门诊室外面除了排队的病人,就只有护士了。

护士见到她,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但也没有开口说要赶人,许情深坐在外面的椅子内,等着医生来上班。

蒋远周的车子在停车场内停好,老白下去,给他打开车门,蒋远周站到外面,阳光明媚照人,落在他的手背上,细碎的金黄色跳跃着。

“蒋先生,这儿没有办公室,我让人把资料拿到会议室去了。”

“好。”蒋远周难得过来一趟,要不是这边出了点问题,他也不至于这么早赶来。

老白跟着蒋远周进去,到了会议室后,蒋远周让他留在了外面。

许情深在门诊室外坐着,好不容易等到医生上班,她敲门进去,那名医生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见到她进来时,他看了眼,“你是来推销药的?”

许情深一听,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江医生,我等您很久了。”

“你也是胆子大,医院前不久下了规定,凡是看到医药代表都要轰出去,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许情深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规定,“我不知道这件事,也没人拦我。”

对方笑了笑,“可能因为你长得好吧。”

许情深闻言,眉头微蹙,但还是忍着不适坐下来,“江医生,我们的药…”

江医生抬起手,“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让我怎么跟你谈?医院正在严打。”

许情深听到这,眸色微暗,双手紧紧抓着放在膝盖上的包,她不擅长强人所难,更不擅长死缠烂打,“既然这样,那我先告辞了,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再来拜访您。”

江医生没想到她这就要放弃了,他之前接触的那些医药代表,可跟狗皮膏药没什么两样。“等等。”

许情深原本要走,听到这话便顿住了脚步,“江医生,还有什么事吗?”

“你如果有耐心的话,可以等我,下班后我可以跟你谈一下。”

许情深一听,忙不迭的点头,“好,我等您。”

江医生拿起旁边的签字笔,冲她挥下手,“出去吧,别妨碍我看诊。”

许情深走到外面,又去旁边的几个诊室试了下,只是都吃了闭门羹。

离江医生的下班时间还早,许情深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她快步走出去,去了另一家医院。

蒋远周待在会议室里一直没出来,老白出去安排吃饭的事。

回来的时候,他在医院里兜了圈,却并没有看到许情深的身影。

老白回到会议室门口,他确定他刚才没有看错,那个人肯定是许情深。

只是,她怎么会来吴姜?难道是病了?

可就算是病了,东城那么多家医院,许情深根本没必要跑到这儿来。

许情深在外跑了一天,筋疲力尽,肚子饿的难受,她在外面的面包房先吃了一块小蛋糕,垫垫肚子,然后快步朝着医院而去。

江医生的病人已经看的差不多了,许情深等在外面,江医生穿着白大褂出来,看到她时,脸色明显有些不悦,“你怎么在这等?”

“我刚过来的,想着您也该下班了。”

江医生朝四周看看,面色谨慎,“你去停车场出口的方向等我,我大约二十分钟后到,我的车牌是…”

“好。”许情深记下来,“我去外面等您。”

蒋远周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满身的烟味,老白朝里面看了眼,会议桌上的烟灰缸内放满了烟头,屋里开了暖气,没有通风,所以空气显得污浊且浓重。

蒋远周到了外面,手在鼻子跟前轻挥,老白忍着被呛住的难受,“蒋先生,您抽了不少烟。”

“还好。”蒋远周外套,似乎连自己都受不了,“回去吧。”

“您饿吗?要不要去中午那家酒店吃点东西?”

“不用,时候不早了,直接回东城吧。”

“好。”

从地下车库上去的时候,前面就有不少排队的车辆,蒋远周闭目养神,车子就跟蜗牛似的前进着。

大门口还在有序地收费,在这儿没有权力高低,进了停车场就要缴费才能离开。况且出口只有一个,谁都不能抢行。

许情深站的位子,就在医院外面的路边,后头就是建设银行。

一辆车凭着通行证开出去,许情深看眼车牌号,确定就是江医生的车。

男人拐过弯,将车停在路旁,然后落下了车窗。

许情深早就将资料等东西准备好了,她生怕耽误了江医生下班的时间,她快步上前,把袋子递过去,“江医生。”

男人没有伸手接,却是径自说道,“上车。”

许情深怔了下,“去哪?”

蒋远周的车还停在队伍中央,老白往外看去,居然再度看到了许情深。

许情深听到对方让她上车,她弯下腰说道,“江医生,文件袋里有我的手机号码,要不去对面的咖啡馆谈也行…”

“我就想知道你们这个回扣,除了钱还能有什么?”

许情深倒是被问住了,“您是对这个点不满意吗?”

“不,我不缺钱。”

许情深直起身,脸上的表情也慢慢有了变化。

老白将车窗降下来,司机问道,“是暖气太高了吗?”

老白没说话,蒋远周的目光也盯着外面,老白回头朝他看看,不确定他是否看见了许情深。

江医生敲了下座椅,面上表露出不耐烦,“你还愣着干嘛?”

许情深一下就将后背挺得很直,“我只是推销药品而已,不知道为什么让你有了别的想法。”

江医生上下打量她一眼,“你真不懂?”

“真不懂。”

后面的车内,蒋远周忽然问道,“那是什么人?”

老白当然知道他问得不可能是许情深,“看着应该是医院的医生,方才他直接出去了,肯定有通行证。”

蒋远周没再说话,老白小心翼翼又问道,“要不要我下去看看?”

车内静谧无声,老白落在门把上的手只得收回去。

不远处传来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不算很清楚,“都做了医代了,装什么清高?一看你的样子就不像是什么良家妇女。”

许情深嘴唇蠕动下,手里还拿着那个文件袋,她想破口大骂,可如今的情势下,终不想得罪更多的人。

“你上不上?”对方再度催促。

许情深咬紧唇瓣,抬下脚步似乎要走。江医生见状,身子朝着副驾驶座倾去,他伸出了手。“把资料给我。”

许情深朝他看了眼,心里虽有疑惑,但还是将东西递了过去。

江医生接过手,也没看,却是直接朝着许情深砸了回去。她避让不及,文件袋摔在她肩上,一角还划过了许情深的下巴,里面的东西全部掉落出来。

江医生踩了油门,车子径自离开,许情深看眼脚边的狼藉,没有弯腰去捡,只是觉得一天的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有些可惜。

她穿过马路去对面坐车,时候不早了,她得马不停蹄赶回东城才行。

前面的车流疏散些,蒋远周的车也终于可以开出医院。

老白望向窗外,车子经过许情深方才站着的地方,因为要转弯,所以车速很慢,老白朝地上仔细看了眼,他收回视线,然后冲蒋远周道,“蒋先生,许小姐做的好像是医药代表。”

他回过头,看到蒋远周眼帘紧闭,脑袋往后枕,车内弥漫着那股来不及散去的烟味。

对于许情深的事,蒋远周好像真的选择了漠不关心,至少这件事放在以前的话,那个医生肯定会遭殃。

老白见他不说话,也不好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欲要转过身时,听到蒋远周开了口,“一个医生,却在私底下接触医药代表,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做医生?”

老白听出了蒋远周话里的意思,“话虽这样讲,但到底没有真凭实据,需不需要调查清楚再…”

“不需要。”蒋远周冷冷说道。

老白不清楚蒋远周这样的态度,是因为那名医生接触了医药代表,还是因为他对许情深另有所图,甚至将文件袋往她身上砸。“好,回头我来安排。”

蒋远周仍旧枕在那,似乎想要睡会,老白这样的角度望去,只见他下颔骨深刻的犹如一刀刀雕琢出来似的,线条比之前还要冷冽,也就是从这样的角度看,才发现蒋远周最近是瘦了。

他闭口不谈许情深,当真是她的事情,他再也不管了。

许情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开门进去,许旺和许明川都不在家,主卧的门敞开着,许情深经过门口,看到赵芳华正在里头翻箱倒柜。坐在床沿的老人朝她看看,“情深回来了。”

她不好不打招呼,只能走过去步,“嗯,外婆,妈,你们在做什么?”

赵芳华头也没回,“还能做什么?收拾下东西,搬去药店住。”

“搬去药店?”

赵芳华直起身,走到门口,当着许情深的面将皮箱拖出来,“是啊,你看明川也大了,总不能成天跟他爸挤一个床吧?药店二楼反正能睡觉,我跟你爸搬过去。”

许情深提着手里的包,只觉有千斤重,她沉下了嗓音说道,“妈,你别折腾了,我昨天就想好了,我搬去药店住,反正我的行李也不多,明早拎过去就好。”

“你搬过去?”赵芳华站直身,双手叉着腰,“那你自己跟你爸说去,省得他以为是我赶你走的。”

“好,我跟他说,”许情深说完,提起脚步,“我先回屋去收拾下。”

“嗯。”赵芳华眼见她回了许明川的房间,她一脚踢向旁边的皮箱,然后又将整理出来的衣物塞回橱柜内。

第二天早上,许旺先去药店,没过多久,许情深拖着皮箱过去。

许旺见到了大吃一惊,“这是做什么?”

“爸,我想搬到药店来住。”

“胡说什么呢你,这儿哪里可以住人?”

“二楼就行。”

“那里面就是个仓库,塞满了东西…”

许情深打断许旺的话,“没关系的,至少会让我觉得很自在,爸,你别担心我。”

许旺知道她在家里,赵芳华肯定不会有好话好脸色,他走出柜台替她拿着行李,“那你先在这住两晚,爸给你租个房子。”

“不用了,等我找到正式的工作后再说吧。”

许情深又出去跑了两天,只是并不顺利,自从江医生的事情之后,她每去一家医院都会被拒绝,而给出的理由更是重新揭开了许情深的伤疤,一名治死过病人的医生来做医代,开什么玩笑?鬼知道她的药有没有问题呢?

接下来的几天,许情深都留在药店内帮忙。

方明坤来的时候,正好药店没什么生意,许情深喊了声干爸后迎出去。

许旺让他们去楼上坐着,方明坤跟在许情深身后上楼,看见了摆在角落里的床后,大吃一惊,“你不会就睡在这儿吧?”

“嗯,睡在这挺安静的。”

“情深啊。”方明坤叹口气,无奈地摇了下头,“有什么难处你不能跟干爸说呢?”

“干爸,我自己能解决的,就不想麻烦您了,等哪天实在过不下去,我肯定会找您帮忙的。”

方明坤听到这,脸色才算缓和些,许情深搬了张凳子过来给他坐,男人从兜里掏出串钥匙,“还记得方晟让我给你买的房吗?”

“干爸…”

“你上次答应过我的,先放在我这,但现在你总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吧?情深,方晟走之前就交代了我这么一件事,这钥匙一直放在我这,我心里很不好受。”

许情深喉间轻滚,不知道怎么接话,方明坤又继续说道,“你住在这,让别人怎么看得下去?那房子一直空关着,也是浪费,你真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干爸老了,平日里也就你经常来看我,我还指望着你给我送终呢。”

“干爸,您别说这样的话。”

方明坤拉过她的手,将钥匙放到她掌心内,“房子是给你的,你若坚持不要,那也是放在那。”

许情深攥紧手里的钥匙,方明坤继续说道,“房子里什么都有,你只要住进去就好,还有,你把东西准备下,我们去办理过户手续。”

“不,不用,”许情深忙开口,“在谁的名下都一样,别这么麻烦。”

“那我们一人退一步,房子那边,你要住进去。”

许情深摩挲着那张门卡,最终点了点头。“好,谢谢干爸。”

方晟当初看中的房子,离这边有些远,许情深拿了钥匙后去了一次。

房子并不大,正好够住,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餐桌上的玻璃花瓶内插着一束干花,屋内到处都是香水百合的味道,不算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