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沈昂并不这样认为。

“这么牛逼要管天管地,他怎么不去当玉皇大帝?”

他一边胡乱挥舞着抹布擦桌子,一边跟朱盏抱怨:“最讨厌就是他了!”

朱盏漫不经心道:“周周从小就这样,很有正义感,你别跟他较劲。”

“周周四宝,你俩啥关系,叫这么亲热。”沈昂完全无视了朱盏这句话的本意,揪着称呼没完没了:“他没名字嘛,你就叫他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谈朋友呢!”

“谈...什么朋友!”朱盏脸霎时羞红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想过会和男生有什么除了正常朋友以外的其他关系,就算只是说说,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南城是小地方,思想相对偏于传统和保守,朱盏更是如此。

“就是叫你注意分寸。”沈昂走过来跟她并肩站在一块儿:“不要因为从小一块儿玩大,就放松警惕,男女有别你懂不懂!”

朱盏目光缓缓侧移,看到他与她紧紧相贴的手臂,他灼热的皮肤温度迅速漫上她的心头。

所以你跟我说男女有别?

第14章 煤老板

沈昂一直黏在朱盏身边,她擦哪张桌子,他就跟到哪张桌子。

他抓着抹布胡乱地挥舞,还时不时拿出手机照照自己发型有没有乱,有钱少爷的架势,哪里有半点做事的模样。

朱盏索性道:“你放下吧。”

沈昂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朱盏说:“并没有,你不搓抹布,我刚擦了干净的又被你弄脏了。”

沈昂回头,看向边上那一桶灰黑色的污水:“呃。”

朱盏知道他嫌脏,于是接过了他手里的抹布,蹲下身,在水桶里窸窸窣窣地搓洗。

沈昂斜倚在桌边看着她:“何必这么卖力,你又不是校乒队的,没必要留下来做清洁。”

朱盏起身继续擦桌子:“早点做完,大家可以早点训练。”

“人家训练关你什么事。”

“一月不是有省联赛吗?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省联赛又关你什么事,你又不参加比赛。”

“......”

沈昂看着朱盏,又喃了声:“你是不是很想加入校乒队?”

朱盏默不作声地擦拭乒乓球台。

他挑眉:“春季校乒队有校招,你准备准备,这段时间我再给你好好练练,应该没问题,到时候选拔赛我也会在...”

朱盏突然打断了他,沉声道:“沈昂,我不会加入校乒队。”

校乒队培养专业的乒乓队员,培训是要收费的,好像收费并不低,而且日常训练也会挤压大量学习的时间,主要是让那些学习成绩并不是很好,高考可能有困难但是体育有特长的学生,将来考大学容易一些。

而朱盏成绩不错,她的父母绝对不可能同意她当体育生。

俩人沉默了半晌,朱盏还是低声道:“不过,谢了。”

沈昂望着她,她原本幽深的眼眸似乎忽然之间有什么东西寂灭了。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拿起抹布继续擦拭桌面,这次倒比之前卖力多了,学着朱盏的姿势,认真地干起活来。

“矮子,你别擦了,擦也擦不到,交给我。”

朱盏个子不高,擦桌子的确有些费力,不像沈昂,只要稍稍弯腰就能把球台中心角落也擦到。

“你行么?”

“这点小事,难不倒你昂哥。”

朱盏笑了一声,放下抹布去洗手:“你在家从来没做过家务活吧。”

“家里保姆都有三个,哪里轮得到我。”

朱盏鄙夷地别别嘴:“煤老板家的大少爷。”

沈昂笑了:“你要是嫁给煤老板的少爷,将来就是少奶奶,也不用干活...”

话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沈昂脸倏尔烧了起来。

朱盏手里的抹布紧了紧。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沈昂率先崩溃,趴在了球台上,抱着头嗷嗷叫。

好羞。

还是朱盏走过来,安抚地拍了拍沈昂的背:“什么都没听到哦!”

“真的?”沈昂抬起头:“没听到?”

朱盏真诚地点头。

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齐原和阮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球台边上,阮殷说:“我听到了,队长让朱盏嫁给他,将来当少奶奶。”

齐原点头,看向朱盏:“我也听到了。”

阮殷指着沈昂:“他赖账,我们可以给你作证。”

朱盏:......谢你们了。

沈昂发狠用力地将训练室桌台擦了个干干净净。而齐原和阮殷俩人被队长大人一声令下赶去扫厕所,扫不干净不准离开。

七点左右,沈昂丢掉了抹布,洗了手,墙角抓起朱盏的小书包:“送你回家。”

“你不训练?”

“今天不训练,早点回去。”

“好。”

朱盏从车棚里推出她的小自行车,对沈昂道:“我骑车回去哦。”

沈昂看了眼她那辆破烂小自行车,毫不犹豫地将笼头撸过来,骑上自行车:“顺路。”

朱盏看了看车后座,是可以坐人不过...他要载她?骑自行车载她?

不是不可以,只是...

她看过不少校园恋爱的电影,男主人公都要骑自行车载着女主人公回家,她和沈昂之间,关系还没那么好吧,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啊?

算了,沈昂这种根本没长开的半大小孩,她没必要在意。

朱盏踟蹰了一下,走过来,正要坐上车后座,说一声“那就麻烦你”的时候,沈昂脚一蹬,直接将自行车骑了出去,剩朱盏一个人再在原地,目瞪口呆看着他的背影。

“跟上啊!”沈昂回头冲她喊:“我骑车,你跑步,正好锻炼。”

朱盏:“......跑步???”

石板路不平顺,沈昂骑着车“得得得”颠簸着,车铃叮叮当当,回响在狭窄的胡同巷子里。朱盏喘着气,一路小跑,追上沈昂的自行车,巷子口坐着纳鞋底的老太,下象棋的老者,还有烧火做饭的中年女人,朝俩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自行车铃铛叮铃叮铃,洒下一路的烟火人间。

“跑起来跑起来!”沈昂回头催她。

“你慢点。”

终于到家楼下,沈昂将自行车递给她,笑说:“干脆以后我都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朱盏撑着膝盖喘息:“你训练那么忙,不要了。”

“体能锻炼,对一个乒乓队员来说,很有必要。”

朱盏:跑的人是我好吗?- -

沈昂将自行车递给朱盏,说道:“对了,以后不要跟人说你是我朋友。”

朱盏心里一惊,接过车笼头的手不自觉地颤了颤,不自然地点点头:“哦,好。”

他不和女生交朋友,他不是她的朋友。

虽然朱盏早就知道,他不喜欢和女生有任何暧昧关系。

不过她心里面还是隐隐有些不是滋味,本来以为他们之间关系应该...还不错,她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觉得沈昂对她,和对别的女生是不一样的,她的心里,还有点享受这种与众不同,就像某种她才有的特权。

原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我回去了。”朱盏低头要走。

沈昂完全没有注意到朱盏脸色的变化,仍然自顾自说道:“你叫我一声昂哥,以后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小妹好了。”

“小妹?”朱盏停下脚步。

“嗯。”沈昂点头:“你都把陆礼安叫哥哥,我比你大,你叫我一声昂哥,不算亏,我还可以教你打乒乓,名正言顺的。”

朱盏脑子停转了两秒,感觉哥哥妹妹什么的,关系好像...比朋友还要更进一步。

“所以我们是朋友吗?”朱盏想要先确定这个。

一轮夕阳斜垂在巷子口,沈昂脸上泛起了不自觉地潮红。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脾气冲,除了虫子脾气好不跟我闹崩以外,也没别的朋友了。”

再有,都是冲着他家里有钱的酒肉朋友,做不得真。

朱盏不是很明白沈昂的意思,她握着自行车手柄的指头紧了紧,还是问道:“我叫你昂哥,你就不会对我发脾气吗?”

她并没有觉得沈昂有什么不好,可能他坏脾气都不是对她发的,反正她挺喜欢跟他呆在一块儿,他这么厉害了,还乐意教她打球,虽然偶尔有些不耐烦要凶她一下,不过总的来说他还是个好人。

沈昂低头看朱盏,她鼻梁上渗出了些微汗珠,刘海黏在了额间,一双杏眼幽深明亮,手指头抠着自行车的把手胶套。

“你肯当我的小妹,我不会叫别人欺负你。”沈昂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行么?”

朱盏考虑了一下,点头:“好。”

“答应了?”

“嗯。”

“叫声昂哥来听听。”沈昂立刻得寸进尺。

“沈昂哥哥。”朱盏冲他甜甜一笑,露出一颗虎虎的小兔牙,撩得他心里痒痒的。

沈昂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伸手撸了撸她的脑袋:“明天我还给你带小龙虾。”

“嗯。”朱盏点头,将自行车锁在居民楼道边,又似想起了什么,红着脸抬头问沈昂:“为什么要我当你小妹啊?”

为什么对我这样,这么好。

她期待又略有羞涩地看着他。

“我把陆礼安的妹妹抢了,他要是知道还不气哭。”沈昂笑意更盛,冲她比了比拳,铿锵有力地说:“想想,都觉得爽!”

朱盏脸上的红晕顷刻间烟消云散。

要死啦!

“喂,明天还训练吧?”看着朱盏气急败坏离开的身影,沈昂不明所以,还不忘冲他她喊道:“记得准时哦!盏妹。”

朱盏掏出钥匙刚打开门,母亲秦丽珍立刻从窗台边将脑袋伸回来,严肃地问:“刚刚跟你在楼下说话的男生,是谁?”

朱盏将小书包放回到房间,漫不经心地说:“哦,他是我同学。”

“我知道是你同学。”秦丽珍走到朱盏身边,严厉说:“你们是不是在早恋?”

“跟那种蠢货早恋,我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做几道数学题。”朱盏说完气呼呼地回了房间,留秦丽珍一个人不明所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沈昂:陆礼安,你妹妹现在是我的了!

陆礼安:求你赶紧拿去。

沈昂:朱盏现在是我妹妹了!

陆礼安:大舅哥好。

沈昂:ヽ( `0?)ノ

第15章 不如绝交

吃饭的时候,秦丽珍还在碎叨刚刚那个男同学,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语里的意思,就是警告带一点儿威胁,让朱盏别想入非非,好好学习才是正经。

朱盏拿起筷子扒玉米粥:“你别乱讲,只是普通同学。”

“普通都送到家门口了?”秦丽珍不依不饶地追问。

“他想骑我的自行车。”朱盏说。

“那他怎么不骑别人的车,偏要骑你的。”

饭桌另一边,父亲朱国栋忍不住说道:“四宝还小,哪里懂这些。”

“什么还小,隔壁的小丽他们家闺女初中就交男朋友了!现在的小孩子,早熟得很!”

朱盏放下筷子,皱眉道:“妈,我现在除了学习和打球,什么都不想。”

“四宝,我告诉你,你现在必须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虽然才高一,但是绝对不能放松,妈妈没别的想法,就是希望你能够考上大学,奔个好前途,如果你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只能像你爸一样,窝在这么个小地方给人下苦力打工,晓得不?”

朱盏闷声不语,扒着稀饭。

“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秦丽珍咄咄逼人:“千万不能分心,不管是是早恋还是打乒乓,都不允许,快期末考了吧?能不能考到班上前三名?”

“我尽量。”

“你周末也别去你姑那店里帮忙了,就在家学习。”秦丽珍道:“只要你成绩好,爸妈再辛苦都值得。”她说完戳了戳朱国栋:“是不?”

虽然极不愿意应她,但她爸还是点了点头。

朱盏喉咙里梗着什么,就算是玉米粥,吞咽起来也有点艰难。

闷声吃了会饭,她恳求道:“妈妈,期末我会考到班上前三名,不,前两名,你让我每天晚上匀一点时间出来练球,行不行?”

“你打那个,有什么用!”秦丽珍也很无奈,语重心长道:“兴趣爱好不能当饭吃,现在高中正是要努力的时候,你想想,你在打球的时候,别人正在争分夺秒地学习,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绝对不能松懈!”

朱国栋听不下去了:“你别给孩子这么大的压力。”

“我先在不给她压力,将来有她恨我的时候。”

朱国栋见劝不了秦丽珍,只好柔声对朱盏道:“我听朋友说过,学体育除非特别拔尖才能够资格进入专业俱乐部,参加世界比赛,大部分搞体育的都冒不了头,做了别的工作。这红花也是需要绿叶陪衬啊,四宝,你知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爸爸妈妈也不希望你将来走弯路。”

朱盏将碗里最后一口饭吞掉,放下筷子,扯了纸擦嘴。

“爸爸,我知道,我不当体育生,就是喜欢乒乓,我就想每天有那么一点点时间可以打球,一点点就好。”

“又不是没让你打,过去姓周那小子不是三天两头找你出去打球吗,妈妈什么时候拦过你,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是高中了,必须抓紧学习...”

朱国栋拉了拉秦丽珍,示意她别说了。

“反正你自己要有分寸,以学习为主,知道吗。”

朱盏知道父亲这是答应了,她眼眸里立刻有了光,大喊了声:“谢谢爸!”

“哎!你...”看着朱盏欢呼雀跃的样子,秦丽珍也终于还是心软:“你自己说的啊,期末考班上前两名!考不到我就没收你球拍了!”

朱盏拎着小书包跳下桌:“我回房间写作业啦!”

她脑子还算灵活,学习起来并不吃力,从初中部升上来就是年级第五的名次,不过父母对她要求很高,所以她在学习上勤奋又刻苦,只有保持让父母满意的成绩,他们才会让她多一点时间玩乒乓。

晚上十点二十五,短信声响起来,朱盏硬是将手头的一道数学题做完了,才拿起手机。

“在干什么啊?”

朱盏迅速编辑了三个字:“做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