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盏的心跳乱了半拍,起身红着脸离开:“我...我怎么知道。”

“去哪,比赛要开始了。”沈昂问她。

“我去看看周周。”朱盏捂脸跑开。

阮殷坐到朱盏之前的位置上,手肘戳了戳沈昂,笑眯眯道:“沈队,我看到了哦!”

“有时间偷看别人,不如多去练几个球。”沈昂没好气道。

阮殷语重心长道:“沈队,你这样不行的呀!你是男人,怎么能让珠珠妹主动!”

沈昂将他脑袋拍开:“不是要紧张死了?还有空操心别人?”

“啊!真的好紧张!沈队要不你也牵牵我的手!”

“滚!”

-

朱盏走下看台,朝着休息室走去,周肆在休息室做着开场的准备,走廊里没什么人,阳光透过窗斜洒进来,窗外枝头树梢静静相拥,无风。

“爸,要上场了。”

“我一定会拿到名次的!”

“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朱盏正要开口叫他,却见他挂掉电话以后,转身面对着墙壁,手一个劲儿颤抖,带动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栗。

他将脑袋抵靠在墙边,痛苦地闭着眼睛,嘴里不住地喃喃:“会赢,一定会赢的!”

“必须赢!”

朱盏走过去,伸手碰了碰周肆的肩膀。

周肆敏锐地回身,看到是朱盏,他连忙收敛了刚刚失态的情绪:“四宝。”

“紧张吗?”

“有...有什么好紧张的。”周肆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又不是第一次参赛。”

“可是你刚刚...”

“没有啦,我刚刚给家里打了电话,他们开着电视准备收看直播,第一个就是我。”他拍了拍朱盏的肩:“放心啦,我肯定会给校乒队打好开局!”

“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进场了,看我的表现吧!”周肆说完与她擦身,朝着后场走去。

朱盏重新回了观众席坐好,沈昂侧头问:“那家伙怎么样?”

“不大好,看起来紧张得要死。”

“他紧张是应该的。”沈昂说道:“运气不好,抽签的对手,是鹿州一中的校队队长姜遇达。”

“很厉害?”

“进攻型打法,凶狠强劲,去年省联赛的亚军,周肆这次想胜他,有点悬。”

“跟你比呢?”

沈昂挑挑眉:“说了是省联赛的亚军,当然比你昂哥还差得远。”

“对哦。”朱盏想起来,沈昂已经连续两年蝉联省联赛高中组冠军,今年如果能赢,就是三连胜,拥有这样无与伦比的优秀战绩,国内没有任何一所高校会拒绝他。

两人说话间,姜遇达和周肆已经进入了赛场,站在球台前进行最后的准备。

姜遇达看上去高高瘦瘦,比周肆倒是高出了一个脑袋,看起来很是机敏灵活,他在赛场上活动手腕,自信满满的模样。

与他相比,周肆显然并没有那么自信。

尽管装得若无其事,但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朱盏知道,他越是强装淡定,就越是害怕。

比赛一开始,姜遇达就表现出了强势的的实力,对周肆进行了几乎是碾压一般的吊打,第一局比分11:6,周肆完败。

休息的时候,朱盏站起来,冲赛场边正在喝水的周肆大喊了声:“周周,加油啊!”

周肆放下水杯,小口喘息着,眉心紧蹙。

加油,他也想啊。

沈昂摇了摇头:“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这场球赛没有悬念了。”

朱盏担忧地坐下来,第二场的比赛已经开始,周肆深呼吸,重新走到了桌前。

姜遇达显然已经摸清了周肆的水平和实力,这场球打得还算轻松,11:4,周肆的发挥越来越糟糕,就连台下的教练都忍不住连连摇头。

“这家伙出战经验太少,一开始紧张得跟狗似的,开局就输了,现在急躁起来,更是漏洞百出。”

沈昂全然没有注意到朱盏的情绪,还在事不关己津津有味地点评比赛。

朱盏死死盯着赛场,每一颗球她都紧绷着神经,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败落,看着那个跟她从小一起打球长大的小伙伴,一次又一次,被面前这个强大的对手打得落花流水。

很多事情,都可以据理力争一口气,唯独竞技比赛,纵使心有不甘,但胜负强弱无话可说。

“这颗球,他本来可以接得住。”

“你注意看姜遇达拧球的动作...”沈昂漫不经心地扭过头想给朱盏解释,却发现朱盏表现得似乎比周肆还要紧张,脸色绷得紧紧的,手也紧攥着衣角一端。

他立刻住嘴。

“8岁那年,周肆告诉我,他不能陪我打球了。”朱盏突然开口:“他说,要进乒乓训练队,开始专业的训练,那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他。”

“少年宫的教练看过我们打球,我和周肆,都不属于特别拔尖,能一眼吸引教练注意的那种...”

“天赋与勤奋,缺一不可。”

“很可惜,我们只有后者,但他比我走得远,我希望他能成功,至少试试看,到底能走多远。”

朱盏知道周肆有多努力,他们从小就开始玩乒乓,比起训练队那些哭着喊着,不想打乒乓,讨厌乒乓却仍被父母逼着要来学习训练的小朋友而言,他们对于乒乓的一腔热忱几乎是与生俱来。

沈昂默了片刻,本能地将手伸过去,温热的大掌一瞬间覆盖了朱盏的手背。

“小灯盏。”他眺望着赛场,沉声道:“我带你去啊!”

就算拼尽全力都无法到达的远方,我带你去!

第22章 挑战

比赛结束, 毫无悬念,周肆总比分0:3败落姜遇达, 惨淡退场。

下场的时候, 姜遇达没忘冲周肆比球拍,示威。

场上欢呼声和嘘声交织一片, 而从始至终, 周肆都垂着头,不发一言, 沉默退场。

朱盏想要去看看周肆,然而刚刚起身, 沈昂便拉住了她。

“这个时候, 不要去。”

朱盏扭头朝着赛场望下去, 周肆一个人坐在休息区的角落边,用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汗珠,躬着背, 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能够想象他的失意和压力。

作为校乒队的副队长,一开局就被吊打成这样, 影响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校乒队的士气。

几个队员过来安慰他几句,他无心应付, 索性离开了场馆,背影前所未有的萧条颓丧。

朱盏终于还是重新坐回位置上,沈昂的意思她明白,这个时候, 周肆恐怕只想一个人呆着。

沈昂还尝试着安慰她:“竞技比赛,哪有不输的。”

朱盏往沈昂身边挪了挪,与他靠得更近些。

“是,比赛总会有输赢。”

沈昂也情不自禁朝她侧了侧身,两个人不动声色地靠在一起。

很快下一场开始,阮殷上场,他虽然是高二的队员,但在队里年纪是最小的,跟朱盏差不多,平日里队员们都比较照顾他,拿他当小弟弟。

此时此刻,他在赛场上蹦蹦跳跳做热身运动,朱盏抬头要说什么,沈昂立刻垂下耳朵倾听。

“一点都看不出他紧张哦。”

“紧张个屁。”

沈昂说话大咧咧惯了,不修边幅,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意识到不雅,他立即改口:“紧张什么,那家伙七八岁就开始打全国赛,拿过很多奖项,这种级别的比赛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朱盏讶异:“好...厉害。”

“输赢他不在乎,没心没肺的。”

“很少能见到不在乎比赛结果的选手。”朱盏低声说:“大部分人,都还是想赢球吧。”

“有的人喜欢赢的感觉,有些人享受打球的过程。”沈昂漫不经心地说:“追求不一样。”

“你呢?”朱盏问他:“你喜欢什么?”

俩人隔着咫尺的距离,交颈说话,她的气息轻轻柔柔地拍打在他的颈项,沈昂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我喜欢...

你啊!

“沈昂,你发什么呆。”朱盏冲他眨眨眼睛。

沈昂连忙移开目光,结结巴巴道:“我...当然喜欢赢。”

赢,是唯一的目标,只要紧盯着那个目标,奋力前进就好了。

“好巧。”

朱盏冲他微微一笑:“我也喜欢赢。”

殊途与你同归。

她眼睛里的光让沈昂攥着宽松运动裤的手突然紧了紧。

朱盏重新望向赛场,时不时地低头记笔记,不懂的地方,询问沈昂。

谁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美,他面前的女孩,认真而笃定的小模样,堪比世间最美的景致。

沈昂哪里还有心思看比赛,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她。在她不注意的间隙,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将脸递了过去,同时闭上了眼睛。

砰砰,砰砰砰砰!

他心跳加速,不能自己。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疯狂地叫嚣着,想吻她,想按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吻她!

就在沈昂撅起嘴要啃上她脸庞的一刹那,突然哨声响起,比赛结束,阮殷赢了!

朱盏站起身为他鼓掌,发自内心地赞叹:“好厉害!”

沈昂艰难地抿了抿嘴,紧握的拳头骤然松开,深呼吸,填补心里蓦然空出一块嚯嚯漏风的黑洞。

阮殷跑了个满场,那兴奋的模样就像是赢了世界冠军似的,一个劲儿冲沈昂眨眼大喊:“队长!我赢了!你开心吗!开心吗!”

沈昂扶额,内心有点崩溃。

开心,我开心你个鬼!

再坚持几分钟多拉几个球会死?

-

下午校乒队没有比赛,朱盏去距离酒店不远的训练场馆找到了周肆。

这个训练场馆是联赛主办方提供给参赛的队员们练习用的,好几个学校的乒队都在这边练习,球台有限,先到先得。

作为副队长,周肆算得上是尽职尽责,即使今天上午比赛失利,却并没让情绪影响他的工作。

明天女生们披甲上场,周肆很早就过来给女生占了几个球桌,领着她们训练。

朱盏过来想安慰他几句,没想周肆表现得跟没事人似的,反倒安慰起朱盏来。

“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遗憾的。”周肆看着女生们卖力地练球,他舒展着肩膀,轻松地对朱盏说:“真想安慰我,陪我来几局咯。”

朱盏拿起拍子,走到球台前笑说:“想在我这儿找点自信啊?”

“怕了么?”

“开玩笑。”

俩人还没来得及开始,只见训练馆的大门边走进来几男几女,他们穿的是鹿州一中的校乒队制服。

朱盏一眼望见了姜遇达,他是他们的队长,领着队员们来到朱盏他们边上的几个台桌。

鹿州一中的队员们脸上挂着统一的表情,神情倨傲,在望见南城一中队员们的时候,脸上浮现出鄙薄之意。

明天女生们的对决,恰巧也是南城一中对阵鹿州一中。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几个眼神的激烈碰撞,不安分的因子在空气中颤抖着,膨胀着,战火一触即发。

“喂,乡巴佬,你们能不能走远点啊!”鹿州一中有女生终于开口:“别影响我们训练。”

许安安她们立刻就不乐意了:“...叫谁乡巴佬!”

“乡巴佬还不承认,身上一股子怪味儿,熏得我们脑仁疼。”

“你们身上的香水还熏得我们头疼呢!”许安安叉腰大喊:“城里人了不起啊!”

都是意气的少年,谁也不肯输给谁,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鹿州一中几个女生彼此交换眼神,为首的女生轻蔑地喃了声:“泼妇骂街,别理她。”

“你才是泼妇,你才骂街,你们凭什么看不起人!”许安安彻底炸毛:“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是多长了耳朵还是有三头六臂?”

在鹿州一中的队员面前,她们这些小地方来的,都是乡下人,都是乡巴佬。

“姜遇达!”作为副队长,周肆终于看不下去,冷声对姜遇达喊道:“管好你的队员。”

姜遇达放下手里的球拍,漫不经心道:“男生管不了女生的事。”

“你不是队长吗?你怎么管不了!”

姜遇达懒得理他,嘲讽道:“我不和手下败将讲话。”

“我是你的手下败将那又怎样,一码归一码,你连自己的人都管不了,还当什么队长!”

姜遇达神情已经很不耐烦了:“我训练很忙的,不像某些人,心大,连女生吵架斗嘴的鸡毛蒜皮都要管。”

周肆气得鼻孔都要冒烟,指着姜遇达正要反驳,姜遇达却慢条斯理道:“不过也难怪,像你这种水平的,恐怕也只有搞后勤的资格了。”

校乒队几个女生听不过去了站出来给周肆出头:“我们副队尽职尽责,你根本比不了,凭什么这么说他。”

“南城一中的乡巴佬,敢不敢跟我们来一场啊?”鹿州校队戴鸭舌帽的女生直言挑衅:“就当给明天的比赛预热,输的人,现在就滚出训练馆好啦!”

许安安几个女生很不服气,就算是小地方来的,她们平时也是父母放在掌心疼的宝贝,自尊心比天大,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

“来就来!”

“说好了,输的人滚蛋哦!”

朱盏注意到了姜遇达眼角的冷笑,她默不作声地走到周肆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道:“如果输了,会影响明天的发挥吧?”

士气很重要,今天周肆输掉比赛,的确有技不如人的一方面,但是比分被吊打成那个样子,也跟心态不好有很大的关系,现在女生们被激怒,根本不是打比赛的状态,如果今天输掉,恐怕明天的比赛也会受到影响。

周肆被朱盏这一提醒,当即拒绝:“我不同意你们打。”

“不敢打,那就走人咯!”鹿州一中的女生抱着手肘笑眯眯地说:“胆小鬼!”

许安安已经拿起了球拍:“我跟你打,谁怕谁!”

“许安安!”

“周副队你别管!”许安安咬牙走到球桌前:“我一定能打败她!”

戴鸭舌帽的女生跟周围几个女孩交换了眼色,笑着走过来,捡起球拍,一个高抛球,跟许安安对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