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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队上来的人不只是陆礼安,沈昂也来了,他来看朱盏的比赛。不过他是偷偷摸摸来的,穿着一件不起眼的黑色卫衣,戴着帽子和墨镜,把自己打扮成要抢银行的劫匪似的,生怕被人认出来。

刚走进体育馆的走廊,一个穿着奇怪的衣服,化着怪眉日眼大浓妆的粉发女生出现在他面前。

那女孩一把薅下自己的头发,乍眼间沈昂还以为她掀翻了自己的头盖骨。

他本能地往后跳了跳,毛骨悚然。

“南哥,你说得没错!”风杏红着眼睛,苦着脸对沈昂说道:“我根本不可能赢。”

沈昂不明所以地皱眉,感觉她应该不是在对自己说话,正要错开她,只听她又道:“像我这样的人,能夺冠才是天方夜谭。”

沈昂又回头打量了她一眼,心说,你的确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你是拯救银河美少女。

“南哥,我想通了,可能我应该好好画画才对,乒乓根本不适合我。”风杏沉着声,开始在沈昂面前脱下她的“战袍”。

沈昂惊悚地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以前不是没有疯狂的粉丝以各种极端的方式吸引他注意,但是当着他的面脱衣服还是头一遭。

幸好她那夸张的大裙子里面还穿了一件正常的白色衬里衣。

“这次比赛之后,我就跟朱盏说,解散社团。”她把夸张的蓬蓬裙脱下来抱在怀里,目光灰暗,声音低沉。

沈昂恍然想起朱盏说过,她加入了一个无比衰败的乒乓社团,里面有一帮奇怪的人,面前这一个...应该就是吧。

他从朱盏絮絮叨叨言谈间,感觉到她似乎对这个社团还抱有挺大的希望,否则也不会把阮殷也拉进社团来帮着训练。

她要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风杏说到动情的地方,居然他妈哭了起来,她想要走过来抱一抱沈昂,沈昂连忙退后了两步,敏捷地避开她:“说归说,别动手动脚!”

“南哥,请你帮我转告朱盏,就说比赛我不参加了,谢谢她这些天的帮忙,我走了。”风杏哭哭啼啼转身欲走。

“喂!”沈昂突然叫住她。

风杏回头不解地看他。

“像你这样的胆小鬼,根本不配当她的队友。”沈昂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临阵脱逃,还没打就认输。”

“不用打,我根本赢不了。”风杏激动起来,走到他面前,大声说道:“我知道我自己几斤几两,今天已经够丢脸了!”

“丢脸。”沈昂冷笑:“怕丢脸,一辈子当菜鸟。”

风杏:“......”

“在你赢之前,先学会怎么输吧。”沈昂沉声说:“哪一个世界冠军,没有输个千百场比赛,输这一场你就怕了,活该输一辈子。”

他说完,转身就走,心里头有点气愤,他不想看到朱盏失望的样子,不想她被人辜负。

而这番话,他不仅仅是对风杏说,他也是在对自己说。

风杏已经顾不得去想为什么“顾斯南”今天画风这样奇怪,她思索着他的话,一个人呆呆的沉思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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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盏轻而易举地进了打进了前三强,而风杏却在第一场赛就输给了对手。

或许也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风杏的对手是乒乓社团的高手,技术相当不错,不过风杏打得并不赖,甚至可以说是很精彩了,两个人前期对峙难舍难分,后期风杏的体能跟不上,最终输给了对方。

能看得出来,阮殷这段时间给他们的训练是卓有成效的,而风杏的努力也有回报。

本来朱盏以为她会特别失望,毕竟狠话都已经放出去了,无论如何必须要进入前四强,在李阔面前才不算丢脸,不过风杏看起来似乎很平静,默默地坐到了她身边的休息椅上。

她并没有穿那件“战袍”,而是换上了清爽干净的白色运动衫,头发也规整地扎在了脑后,连脸上的妆容都卸得干干净净。

朱盏给她递了毛巾,说道:“还好吗?”

“嗯。”风杏点点头:“只不过是输了一场比赛而已,南哥说得对,我不应该怕输,没有输过就不配赢。”

朱盏回头看了看横躺在座椅上的顾斯南:“他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顾斯南打了个呵欠,坐起身,睡眼惺忪地看向风杏:“嗯,输了么?”

“嗯,输了。”风杏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这水平,能进前十就已经是走了天大的好运了,要我说你在初赛就该...”顾斯南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风杏手已经环过他的腰,脸埋进他胸口,抿嘴微笑说:“本来我都想放弃了,是你鼓励我,谢谢你,南哥。”

朱盏诡异地看着这俩人:“他?鼓励你?”

难道这不是一个只会说风凉话和放马后炮的悲观主义者,他这张臭嘴里能吐出半句鼓励的话?

顾斯南脸上的绯红瞬间蔓延到了耳根,他双手举过头顶,不知所措地看着怀中的女孩。

“那...那个,我知道我很有个人魅力。”他说话都开始结巴了,目光不自然地移向别处:“不...不谢。”

风杏放开了顾斯南,坐在他身边。

“斯南哥,以后我们一起练球好不好?”

“呃。”

“斯南哥,我会听你的话,不会轻易放弃的。”

“嗯。”

顾斯南脸红成了烙铁。

“那就这样说定咯。”

“定什么定,我可没答应你。”

“斯南哥...”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顾斯南转过脸去,别扭地说:“看我时间咯。”

第37章 骨科

总决赛, 朱盏的最后一战,沈昂独自坐在观众席最后排观赛, 心都要揪起来了。

以侧身正手晃接、挑、拉为主要手段, 配合侧身正手摆短,可以有效抑制发球一方的第三板抢攻。

朱盏用的侧身接发球战术是沈昂当年不厌其烦地教了她好久的打法。

“对手接发球之后, 身体已经处于侧身位置, 只要对方的回球质量不高就可以全台用正手抢攻或反拉。”

他教她的乒乓控球高级技术,是他多年球场经验摸索出来的战术, 一般的业余选手是根本架不住这样的专业而又独具个人风格的打法。

所以当朱盏侧身用正手接球时,她的对手很自然地防备她的进攻, 站位往中靠, 这样当他发现朱盏用晃接时再侧身前攻, 就已经失去了最佳时间,被动抢位,这让朱盏有了可乘之机。

最后一场赢得极有技巧, 就连陆礼安身边的队员都忍不住问他:“你朋友是专业选手吗?”

陆礼安摇了摇头。

这些技术,是沈昂那家伙没事瞎琢磨出来的, 难度系数很大,沈昂也很少会和同队的队员交流,他们问, 他当然会说,但是没什么耐心,教得马马虎虎,所以很少有人学得会。

但是朱盏学会了。

陆礼安看着赛场上的朱盏, 看着她狠戾决绝的眼神,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眸子里泛着冷光。

这种舍我其谁的气势,与沈昂如出一辙。

他突然有点明白,朱盏为什么会喜欢沈昂。

他们骨子里有种某种相似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正是成长一路顺风顺水的陆礼安所缺乏的,某种野性和血性。

朱盏毫无悬念地拿下了校乒赛的总冠军,陆礼安受邀给获奖的同学们颁发奖杯和赠送小礼品。

他微笑着走到台前,将一个小小的镀金奖杯送到她手里,朱盏接过以后,冲他含蓄地微笑,低着头,露出两个小虎牙。

“谢谢礼安哥。”

陆礼安没忍住捏了捏她肉肉的脸颊,说:“四宝很厉害。”

此举引发了观众席位一片迷妹的尖叫。

观众席角落的沈昂手握成了拳头,他想起了那天陆礼安说的话。

“如果有天她没这么喜欢你了,我会毫不费劲让她爱上我,你不信,可以试试。”

他的心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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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盏和朋友们一块儿走出体育馆,迎面撞上李阔一行人,她想起了之前的赌约,于是拉着风杏走上前去,对李阔道:“愿赌服输,道歉吧。”

风杏连忙扯了扯朱盏的手腕,没底气小声说:“不用了。”

李阔道:“是你赢了,又不是她,就算道歉我也只对你道歉。”

朱盏脱口而出:“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可是我也从来不向弱者道歉。”李阔不屑地瞥了风杏一眼:“你是你,她是她,你打球是很厉害,可是跟她没有关系。”

闻言,风杏头埋得更低了,心里像是有一千根针扎似的,虽然难受,但是无可否认,李阔说得对,朱盏的荣耀并不是她的,她的确很弱,在体育竞技里,实力才是正义,强者无须向弱者低头。

“所以只要风杏能打败你,你就会道歉,对吗?”顾斯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漫不经心地问李阔。

李阔冷笑:“那是不可能的。”

“靠她一个人也许不可能,如果我训练她,那就不是可能,而是一定。”顾斯南那双长年慵懒无神的眼眸里,透出几分倨傲的神采。

李阔没有跟顾斯南交过手,不知道他的实力,只当他在说大话:“别以为你长得像沈昂,就可以目中无人,到处乱吠。”

“喂!沈昂惹你了!”朱盏听不得谁说沈昂的不好:“吠什么吠!日你先人!”

...

见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自己,朱盏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激动了。”

李阔讪讪对朱盏说:“我可以向你道歉,为我之前说的话。”

“我说了,不需要你的道歉。”朱盏话音未落,江达突然凑近她的耳朵,嘀嘀咕咕几句,她神色稍解,对李阔道:“只要你答应我们一件事。”

“什么事?”

“乒乓训练馆,以后任何时间,都要有我们宇宙银河乒乓俱乐部的一席之地。”

朱盏以前提到这个社团名的时候还会感到羞耻,不过现在她已经可以很顺口地说出来,脸不红心不跳。

李阔扫了他们俱乐部一眼,心说反正他们人少,又占不了几个球台,索性也就同意了。

能够拿到在乒乓馆随时练球的许可,对于俱乐部来说算得上是阶段性胜利,江达提议大家出去吃饭庆祝一番,朱盏问陆礼安去吗,他看了看手表时间,想到今晚还有集训,不过应该耽误不了,也就答应了。

沈昂看完比赛,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回去训练。

晚上八点,他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往外面瞅两眼,今天晚上有集训,陆礼安居然还没有回来,教练都来找过他好多次,看样子有点生气。

沈昂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他放下球拍,准备给朱盏打电话,不过号码都输入了,他想了想,转而给阮殷去了一个电话。

“在哪里?”

“学校。”

“他们呢?”

阮殷知道沈昂问的是什么,他笑了声:“他们去酒吧玩了,我没去。”

“酒吧!”

沈昂叫出声,发觉周围人都在看他,他拿着电话走出门,急吼吼地说:“她去酒吧?!”

“说是庆祝今天赢了比赛,没什么问题吧,有陆礼安看着她呢。”

就是有陆礼安在,他才更加放心不下。

“哪个酒吧?”

“怎么昂哥你也想去凑热闹?”

“少废话。”

沈昂挂掉了电话,回头看到教练正在训练室训人,队员们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沈昂低头沉吟了片刻,朝着教练径直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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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礼安接到教练电话的时候,正坐在朱盏身边,跟她玩手心手背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明知道是该回去了,但他就是不想走,一分钟拖一分钟,想呆在她身边哪怕多一秒钟也好。

电话里,教练大嗓门震得他五脏六腑都裂了。

“陆礼安,你现在马上给老子滚回训练馆!”教练是个火爆的脾气,对他们要求非常严格,动辄就是老子娘的粗口爆出来。

“教练,我就回来...”

“你那边什么这么吵?”

“呃...”

恰是这时候,边上风杏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咯咯咯地笑个没完,教练听到女人的笑声,火气更盛:“看来沈昂说得没错,一开始我还以为他诬陷你,陆礼安,你太过分了,看来平时我对你太轻松。”

陆礼安下意识感觉到不妙,果不其然教练继续道:“原来你真的去找小姐了!”

陆礼安:......

“好好,我管不了你,我给你妈打电话,让她来管你。”

陆礼安一瞬间花容失色险些没直接跪下来:“教练我错了!马上就回来!你不要告诉我妈!”

挂掉电话,陆礼安准备离开,朱盏问他:“是不是有麻烦?”

陆礼安心里也有点不爽,闷闷道:“被煤气罐告了一状。”

沈昂把陆礼安叫陆大锤,陆礼安叫沈昂煤气罐,因为他一见到他就是气鼓八胀,又是个煤少爷,所以得来了这么个专用“昵称”。

“礼安哥你别气,沈昂就是小孩子脾气,我代他跟你道歉。”

陆礼安摸了摸她的头:“他是他,你是你,倒什么歉?”

朱盏抿了抿嘴,不再说什么。

“我走了,你乖乖的,不准喝酒,十点前要回学校。”陆礼安拿了外套,回身对江达他们道:“你们也少喝点,看好女孩子。”

“陆神放心吧,没问题的。”

陆礼安走后,风杏凑到朱盏身边,笑吟吟地说:“陆神对你好好呦!”

朱盏脸颊自带迷之绯红:“我们认识比较早,他就像我哥哥一样。”

“骨科?”

朱盏听不懂她的话,茫然地眨眨眼睛:“什么?”

“兄妹play?”

朱盏推了她一把:“你再胡说我生气了!”

风杏反正是喝了不少,二五不着调地跟她瞎扯淡:“感觉陆礼安就像一只绅士的大金毛,随便揉随便捏,以后我就要找他这样的男朋友。”

朱盏心说,还是喜欢沈昂那样的。

沈昂那种哈士奇,一想到她就乐。

“喝酒!”风杏将一杯鸡尾酒推到朱盏面前。

“礼安哥不叫我喝酒。”

“所以你是小朋友吗!”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小朋友不需要听家长的话,朱盏将那杯看起来很像饮料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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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昂在教练面前告了陆礼安一状之后,又卖了乖让教练准了他的假,火急火燎冲出训练馆,按照阮殷给他的地址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