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站了多久。

但她站姿笔挺,穿着七八厘米高跟鞋的腿依然笔直,眼神一动不动,生怕移开一秒就错过了什么。

在看到许星摇时,她眼底骤然涌上殷切与热泪,脚尖动了动,看得出来她想上前却又犹豫着不敢,谁看了怕是都得心生三分不忍。

景延看向许星摇。

许星摇咬紧了唇。

这个人,是她…妈妈。

她的妈妈,不是周淑兰那个重男轻女、对丈夫唯命是从的乡下女人,不是那个满眼利益的、村里出了名的泼妇,而是眼前这个由内而外都散发着优雅与内涵的女人。

她的妈妈,不会用厌恶又嫌弃的眼神看她,不会把言语化作刀刃扎向她的心,而是连看她眼神都透露着无尽温柔,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伤害到她一星半点。

许星摇的心里很复杂,复杂到她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景延没有说话,没有催她也没有带她离开,只是站在她身边,等她反应。

或许是意识到她的胆怯与退缩,几番犹豫下,沈明诗还是主动走过来。

她笑

道:“你们是要去吃饭吗?还没吃吧?”

许星摇没有回答。

景延颔首:“去吃点。”

沈明诗双手紧攥,泄露出了她的紧张,“去我家吃好不好?或者我带你们去吃?你们老师说今天下午有一节美术课,还有就是年段安排的让你们看两节课的爱国电影。不如,下午请个假,好好休息休息?”

她哪里看不出来今天许星摇的情绪波动很大,怕是早已累极。

云十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当然不可能一整个下午都如此荒废,只有美术课是真的,剩下那个是她杜撰的。

为的什么?

为的是沈明诗怕星摇再累也不肯吭声,逼着自己撑下去也不肯休息一二。

这孩子性子闷,想要什么永远不会说,需要什么也是永远不会说。

她心疼得快哭了,想着法子来放松放松这孩子的神经。

许星摇摇头:“不麻烦了。”

沈明诗心痛极了,“摇摇,你不要跟我这么生分好不好?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希望可以有机会弥补你、照顾你。你在宿舍过的开不开心?如果住在宿舍觉得不方便的话,我们搬去家里住好不好?家里离学校很近,不会耽搁上下学的时间的,不会影响到你的学习的,这样……也方便我们照顾你。”

沈明诗听毛鸿运说了,许星摇被周淑兰赶出来,不得已之下已经入住了学校的宿舍。

当年陆星旖初一的时候也吵过要住宿舍,可是才住进去不到一个星期就哭着吵着要回来,一是处理不好跟室友的关系,二是根本照顾不好自己。当时可把沈明诗心疼坏了。

换作另一个女儿,她自然也是心疼。她问过毛鸿运了,许星摇这两天也没有和室友走得多近,仍然是一个人来来去去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肯定开心不到哪里去。

家里没条件也就算了,既然有条件,又何必让孩子去受罪呢?

“我喜欢住宿。”许星摇拒绝。

许家不是什么好人家,可是,谁又能保证陆家是个好人家呢?

可别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她已经不相信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了,与其相信他们,还不如相信自己。

住在宿舍再不适应,她也不想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不过今天她确实是累了,沈明诗不说还好,一说,她就觉得浑身乏力。

“随便找家面馆吃吧,我待会去跟班主任请个假,请完我就回宿舍了。”许星摇说。

沈明诗见她肯休息,也是松了口气,不过她并没有放弃带着女儿回家的想法,挣扎着说:“你就跟我回去一次,好不好?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再把你送回来。家里做了很多好吃的,我还让阿姨炖了鸡汤给你补身体。前两天体检是不是抽了很多血?好好补补血,补补身体吧好不好?我保证家里做的肯定会比店里的那些什么面啊饭啊好吃的。”

沈明诗并不放弃,极力劝说。

也是这时候,陆为修打来电话。沈明诗匆忙说了几句就挂掉了,笑眯眯地和许星摇说:“你爸爸也一直在念叨你呢,还有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弟弟。摇摇,我们去见见他们好不好?他们真的好想好想你……”

这么多人?!

许星摇一听,就差没直接转身就跑了,她浑身僵硬地连连摇头,“不了,你们自己吃吧,我不去。”

沈明诗是在豪门世家里长大的,察言观色的能力远超乎寻常人,见此,她试探着改口:“这样吧,我让他们都出去,家里就我跟你还有爸爸,好不好?就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顿饭就好?”

许星摇拧了下眉,情绪渐渐平和下来。

沈明诗高兴了下,赶紧又加了一把火:“家里很漂亮,妈妈和奶奶还给你打扮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也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的。回家吃饭,顺便看一看,好不好?”

就这样,沈明诗千哄万哄地,终于是说动了许星摇。

主要是,许星摇从来没接收过这样的柔情攻击,实在阻挡不住。

如果跟她来硬的还好,她能以硬碰硬,但如果跟她来软的,她完全招架不住。更何况是软到了这种程度。

景延还挺……欣慰?

他摆摆手:“行了,那你们回去吧,我也回去了,困死了。”

许星摇刚刚接收他的好意,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本来两人都约好了一起去吃面,她现在却鸽了他,她就更不好意思了。

她趁沈明诗没注意,悄声说:“我多给你写一礼拜数学作业。”

以减轻一点她的愧疚之心。

景延:“……谢谢啊。”

“不客气。”

景延:“……”

这到底是哪来的憨憨?

真以为他看得上那点儿作业?

他不欲再说,摆了下手就走了。

沈明诗耐心地等着两个孩子说完话,才轻声问许星摇:“跟妈妈一起坐在后座,好吗?”

许星摇看了眼旁边的车子。

黑色的,看上去就很贵的那种车子。

以前在安镇的时候见都没见过,后来在沂市的贫民窟也没见过,只有上街了才会偶尔见到几辆,但她也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生怕蹭到碰到。如果蹭到碰到的话,她根本赔不起那个钱。

她曾经以为,她跟这种车子的近距离接触,只会是在多年后,毕业了,工作了的时候。可是谁能想到命运如此捉弄人,她也是别人口中“出生就在罗马”的人,家里竟然有这种“看上去就很贵的车”。

就,突然有点可笑。

沈明诗现在对待这个孩子,真的就像是在对待一个极其珍贵的易碎品,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许星摇的表情,给她开车门的动作都不自觉地放轻,“来,上去吧……”

许星摇咬紧下唇。

她的鞋子是穿了两年的一双黑色帆布鞋,洗得都有些褪去了黑色。踩上那块昂贵的地毯,她都觉得她不配。

一股极其强烈的自卑感涌上心头。

她第一次生了如此的怯意。

沈明诗见她迟迟不动,眼眶又红了红。她盯着这孩子的脚,想看她的脚上车,那样她才算是松口气,却也是看着看着,她大抵,突然恍然这孩子这时候心里在想什么了。

沈明诗心里酸涩难言,继续哄着孩子:“摇摇,快上车吧,爸爸好想好想见到你呀,他还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呢。”

在她的温柔攻势下,许星摇闭了闭眼,终于是上了车。

第28章 双更合一

陆为修不知道沈明诗去云十一中了,知道以后他立马给沈明诗打了电话。

知道她和许星摇在一起,他也想和星摇说说话,可类似于近乡情怯,他是近人情怯,又是紧张又是无措,沈明诗怕他吓到孩子就拒绝了,不过她说她在想办法带星摇回家吃饭,让他把家里的人清一清,陆为修立马搁下手头的工作,开车回家。

回家途中,他已然吩咐了阿姨做一桌饭菜,又让他们全部离开,还让两位老人带着孩子们也出去。

陆老和老夫人二话没有,一言不发地做了。

孩子怕生,一次性见到太多人,是会吓到。他们再想见她也得忍着。

没关系,他们能忍。

至于孩子们,陆嘉实在学校,只有陆嘉辰和陆星旖姐妹需要操心。

他们天衣无缝地说是带他们下馆子,他们当然一点意见也没有,欢天喜地地上了车。

——爷爷的话,谁敢不听?何况是在外面吃饭,又不是什么坏事。

所以当沈明诗和许星摇到家的时候,只有陆为修站在门口迎接。

远远地驶近,许星摇看到那个男人还在整理着衣服,捋着衣服下摆,低头看看自己的裤子鞋子……紧张和不安尽显。她忽然觉得他有些可爱。

“摇摇,那是你爸爸。他身后的房子,就是我们家。”沈明诗用着最温柔的声音说着,说话间,在各种细节上都试图给她归属感。

那可不是简单普通的房子,偌大的别墅,占地面积之大,让许星摇无法想象这个房子会跟她有任何的关系。

外表简约的装修也掩盖不住它的昂贵和奢华。

这里是沂市有名的富人区,从车子驶进开始,她就从心底里觉得她与这里格格不入。在这别墅面前,这种格格不入感愈发强烈。

一个天,一个地。

巨大的差别,何止只是“格格不入”四个字可言说的。

许星摇后悔了,后悔和沈明诗过来,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就是离开。

车子停了。

陆为修快步走过来,给她开车门,手扶在车顶,充满了保护欲,儒雅又紧张地笑着:“到家了,下车吧,摇摇。”

他的眼里有期盼,有希冀。

可他的这种绅士的模样,是许星摇这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未接触过的,刚从来没有在养父身上见过的。距离她亦是遥远如星辰的东西。

这一样又一样陌生的东西一点一点地落在她的心上,一点一点地加重,她的心脏趔趄了下。

许星摇握紧了拳。

沈明诗在她身边哄着她:“下车吧,回家了,孩子。”

许星摇没有看他们,只是低垂着头,钻出车门。

但她愿意走出来就是好事,沈明诗笑了笑,赶紧跟着出来。

许星摇跟着陆为修和沈明诗往里走,一路上果真一个人都没有。

许星摇问:“你们不是说我是被换走的吗?那——是不是有另一个孩子?”

沈明诗脸一白。

她知道星媛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可是星媛还没来得及处理好。

沈明诗看向陆为修。

其实许星摇也只是好奇地问问,她只见过陆星旖,还没见过其他的孩子。

说起来,她第一次见陆星旖的时候,看到两人如此相似的脸,她也是惊讶的,但并没有多想,毕竟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谁能想到她们竟然是亲生姐妹呢?明明看起来是差别那样大的两个人,除了相貌,哪里都不像亲生姐妹。

陆为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思忖了下,才慢慢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精心细想,生怕行差踏错:“她今天不在家……摇摇,爸爸妈妈心里分得清楚,在我们心里,她永远越不过你去。你要是想见她,下次我们把她叫过来,好不好?”

许星摇摆手:“算了,我也不想见。”

即使认识她都不想见,更何况是并不认识的陌生人。

其实这只是她习惯性的躲避,对于任何人她都会有的躲避。但落在陆为修和沈明诗眼里,他们以为是许星摇对陆星媛的排斥。

当即,沈明诗便咬牙下了决心:“好好好,不见,妈妈一定不会让你见到她。”

必须送走。

无论如何,也要送走。

正牌回来了,一个假货,没有理由还在这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荣华富贵。

舍不得吗?

自然是舍不得的,养了十七年的孩子,哪有轻易说舍得就舍得的?

只是一想起周淑兰对许星摇做的种种事情,他们对陆星媛就再也心疼不起来。

摇摇受了这么多的苦,她们作为她的亲生父母,凭什么在这孩子的伤口上再次伤上加伤呢?

“回头让保姆把那孩子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不要让摇摇看到。”沈明诗叮嘱陆为修。

许星摇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我无所谓这些,你们不用这么麻烦。”

沈明诗讷讷看她,不知其意。

“我只是回来吃顿饭,你们这样大费周章,真的没有必要。我不在意她,她对我来说,只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而已。”

沈明诗刚刚升起的些许蕴藉再次消散。

什么意思?

只是回来吃顿饭,意思就是吃完饭她就走了,并没有回到这个家的想法。

她不在意陆星媛,意思是她也不在乎这个家的任何人任何物。陆星媛对她而言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那他们全家对她而言也同样。

沈明诗第一次有点恨自己的阅读理解这么好。

她强行扯出笑容,算了,孩子的心得一点一点地暖,本来就没有一下子成功的道理。

他们带她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着。

外面有个花园,还有个温室花园,穿过花园进去就是主别墅。主别墅很大,还有一个室内的恒温泳池,夏天水是冰凉的,冬天水是暖和的。

在陆为修介绍到一半的时候,许星摇突然打断:“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是来吃饭。”

她再次强调。

这些对她而言就跟在天边一样的东西,听得越多,她心里的自卑感就越重。就好像走错了地方的丑小鸭,她找不到一星半点的归属感,只知道自己心里的不安与彷徨越来越重。

陆为修赶紧噤声。

沈明诗打着圆场:“是是是,一早上过去,我们摇摇怕是饿坏了。来,跟妈妈走,餐厅在这里,我们让阿姨做了一桌好吃的呢。”

许星摇不置可否。

她原以为真的只是回个“家”,可现在看来哪里只是回个家?明明是回了个“皇宫”。

压抑感太强了……

她不想再来了。

许星摇慢慢地垂下了眼。

又走了好一会,坐了电梯,才终于是抵达了餐厅。

很大很气派,一个餐厅而已,比她从前的家都要大。

而沈明诗口中的“一桌子饭”真的是一桌子饭,粗略看过去,起码能有三四十种。

色香味俱全,每一道都精致得像个艺术品。

许星摇心里那种若有似无的不适感愈发强烈。

她原本,只是想来吃顿饭。可是现在,明明是给她呈现了一场满汉全席。

她配吗?

许星摇想了想,还是小声地道了谢,“……麻烦了。”

沈明诗身体一僵。

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她突然快步走进厨房,“不吃那些,那些是保姆做的,不好吃,妈妈亲自给你做,做好吃的!”

许星摇没想到沈明诗会这么做,下意识一把拉住她。对上她的眼神,许星摇动了动嘴角:“不用了。”

这些不好吃?

怎么可能不好吃。

或许她是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一二想法吧。

可是没有必要。

真的。

她受之有愧。

沈明诗的另一只手覆上她的,软声说:“应该是家里的保姆听爸爸叮嘱的太慎重,所以做得过于丰盛了。摇摇不喜欢是不是?是妈妈考虑不周全,不该给你吃这些的,你等妈妈一下,妈妈很快就好。”

男人心思粗,陆为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道:“对,这些不好,是我没交代好。”

他懊恼着,“我们去客厅坐一下,先吃点零食和水果好不好?”

许星摇闭了闭眼,几欲喷涌而出的情绪终于再也绷不住,“你们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我,我不值得你们如此……”

她哪里值得呢?!

沈明诗跟个孩子一样哇地哭了出来,猛地抱住她,“不,孩子,你怎么会不值得?你值得的,你值得的——”

“你们原来的家庭不是很好吗?又何必把我找回来,打破你们原先的美好与平静?既然一开始就错了,那就让它这样错下去不好吗?”许星摇深呼吸着,任由沈明诗抱着。

> ????这些话,从一开始她就想说了。不管是这个地区还是这栋别墅,还是这别墅里的方方面面,都在告诉着她,她与这里的格格不入,都在告诉着她,她不属于这里。

既如此,他们又何必非要把她强行地塞回来?他们并不知道她有多么的痛苦!

就这样错着,受苦的只是她一个人罢了,再多的痛苦与难受,大不了她受着就是了。她已经高二了,再过两年上了大学,再过四年大学毕业,她的苦难不就结束了吗?到时候这些成长过程中的荆棘与忐忑,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去,再也不算什么。

沈明诗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她疯狂地摇着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错了就是错了,就该改正的。原先如何不重要,你相信妈妈,你回来以后,家里会更幸福的,将错就错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好……”

陆为修轻抚她的头发,狭长的眼尾红着。

她怎么会这样想呢?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啊……

见到条件好的亲生父母,很多孩子都是开心,可她却是想着躲避与逃离。她觉得是她打破了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摇摇,父母与孩子之间,最基础最开始的爱都是出于血缘,因为血缘,所以我们可以无条件地、放肆地爱孩子,我们愿意为孩子付出所有。你是你妈妈怀胎十月生下的,生下的那一天,你知道我们有多开心吗?我们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搬到你面前。却没想到,这十七年,我们将宠爱错付。但在知道错误之后,你知道我们有多痛恨自己的愚蠢吗?怎么就能把你丢了这么多年?而我们又怎么可能不去把你找回来?你才是与我们有着血缘的人,这个世界上,你才是我们的亲人。傻孩子,错了就是错了,怎么可能不掰正呢?及时掰正以后,你相信爸爸妈妈,我们会让你幸福的,幸福的生活原本就该是属于我们一家的啊。”

-

许星摇坐在客厅里,偌大的电视占了几乎一整面墙,在放着电视。

这个客厅之大,也属实是许星摇想象不出来的。

陆为修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她只听得到翻东西的声音。

许星摇没有心情去看什么电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处处都是低调不失奢华的装修。

刚刚陆为修的一大席话打动了她,她一心离开的执着劲儿被打消了不少。又见沈明诗哭得太凶,她不得不暂时点了头,答应等她做东西吃。

刚觉得无聊,陆为修就出现了。手里拿着一大袋零食,见她看过来,他笑着问:“摇摇吃不吃辣?这里有辣的也有不辣的。”

说罢,他把袋子里的零食都倒在了桌上。

“水果还是饭后吃吧,待会吃完饭我去给你切西瓜,还有草莓和车厘子,猕猴桃什么的,喜欢吃吗?不喜欢的话就不吃,今天没买太多种,你喜欢吃什么你告诉我,下次我让他们买你爱吃的。”

许星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吃完饭就走了。”

“……睡个午觉吧?房间收拾好了哦,是妈妈和奶奶亲自收拾打扮的,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他们拆掉重新装?”

他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相处,就怕哪里做得不好,哪里是她不喜欢的,惹得她不高兴,所以几乎每句话都是在小心地询问她的喜好。

许星摇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大抵是受宠若惊,也大抵是觉得受之有愧。

不论喜恶,许星摇照单全收,“都喜欢的。”

她没去细想那些东西喜不喜欢,反正她也不会动太多的,没必要那么麻烦他。

陆为修松口气,坐在她身边。

又听她说:“我认床的,不睡了。”

认床?

她哪有资格认床?

在安镇的时候,她连个床都没有,只有一块硬木板,上面铺一层床单。来了沂市,房间小,她和许离一间了,才和许离一起有了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