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旖:“嘿,就不让你压。”她动手把陆星摇的嘴角往上提。

沈明诗一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赶紧过去拧她耳朵:“陆星旖你干嘛呢,不许欺负妹妹。”

陆星旖嗷了一声,被迫松手。

她吐槽:“你们怎么都起这么早啦?”

沈明诗戴手表的动作微顿,解释:“今天开庭。”

开什么庭?

陆星旖眼珠子一转,很快想起来了,“噢……妈妈,周、周德梅她会被判几年呀?”

沈明诗摇头,“还不知道。”

她谦虚了。

其实周德梅的徒刑是多久她心里大概有数,陆氏的律师可不是盖的,想告的还没有告输过。

不过孩子还小,她不想让孩子提前了解太多这些腌臜。

陆星摇知道开庭的日子不会远,但没想到是今天。垂头静静地喝完粥,她才抬头说:“我可以去吗?”

沈明诗微愣,下意识和陆为修对视了眼。

她想去……也不是不行,只是他们怕这孩子被那些腌臜脏了眼,也怕再次揭起了她的伤疤。摇摇最近情绪平稳多了,他们才不舍得因为周德梅和那个周老太太再次让她的情绪失衡。

他们做父母的,还是想做一个大伞,给孩子挡去风雨和世间的诸多黑暗。

她从前已经够苦的了,余下的时间只需要在他们的保护中安然无恙地长大就好了。

陆星摇却很坚持:“我想去。”

沈明诗是无法拒绝孩子的,她求助地看陆为修,询问他的意见。

陆为修沉吟片刻,郑重地点了头:“好,想去…就去吧。你如果有事的话,待会十点再过来就行。爸妈提前去处理点事情而已,其实不用这么早。”

陆星摇点点头,在心里盘算着时间。

那八点到十点的时间,她正好去应付一下景延那家伙,看看他想作什么妖。只是跟宋言北……得往后推一推了。

陆为修和沈明诗不知道急着去处理什么,吃完早餐就出门了,不忘叮嘱陆星摇待会路上注意安全。

他们一走,陆星旖就开始说一些不想让大人听到的话了,她跟陆星摇说:“那里很无聊的,我们去逛街吧摇摇,别去了,去那干嘛呀,一点都不好玩。我跟你说,我爱豆最近出了新电影,我们去看电影吧!”

陆星摇却很坚定,“回头跟你去。这个……我是一定要去的。”

她握紧了手中的勺子,眼神微冷。

第76章 二更

陆星摇从来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她没那么大度,对周德梅这样的人都能原谅,所以这次她才想去看着法院对周德梅的宣判,想见证这个人罪有应得的一幕。

……还有就是,她觉得她还应该见见周老太太。

她的童年是不幸的,而周老太太却是无数不幸中的一道光,曾一度照亮了她的整个生命。

她再想冷下心不去想,也很难彻底忘记。

所以这一趟她是一定要走的。

只是,去之前她还得去应付应付景大事儿逼。

补习?

他需要这玩意儿?

别说他不需要,就算需要也用不着找她,一堆的名师不比她厉害?

她的作用只是去应付一下他那颗蠢蠢欲动作妖的心。

景家离陆家不远,陆星摇连车都不用坐,随便走两步就到了。

她站在景家门口,按了下门铃。

现在是上午七点五十二分。

——如果景延没起,她就把他摁在闹钟上。

有个保姆来开了门,请她进去,“少爷吩咐过您要来,您快请。”

陆星摇在院子里遇到了袁茵,她拿着水壶在浇花,看到陆星摇可开心了:“星摇来啦?起这么早呢?真乖!延延在里面吃早餐……”

“陆星摇,快进来。”景延横空出现打断袁茵,像是不满她把人拦在那儿,也像是不满她和陆星摇说话。

袁茵一顿,跟陆星摇不好意思地说:“那我不打扰你们学习了,辛苦你了,帮延延补习。”

陆星摇:“您太客气了。”

她有点受之有愧,毕竟她的主要目的是来治人的,不是来给人补习的。

-

这还是陆星摇第一次来景延的房间,冷冷淡淡的,就黑白灰三色,家具都没几样。

陆星摇自认为还是比他强的——起码家具比他多,还有一块地毯……?

她往桌子前一站,似笑非笑:“开始?”

景延表示没问题,甚至还很乖的搬了把椅子来坐她旁边,“陆老师……哎,清北班教语文的那个就姓陆,虽然我感觉你比她牛逼,但她年龄还是压你一头的,不然我叫你小陆老师?”

陆星摇:“闭嘴,五三拿出来。”

“哦。”某个叛逆的学生终于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她的五三有多满,他的五三就有多空。

她本来是想从他的五三中看一下哪里比较空,也就是哪里比较薄弱了,就比较方便她进行针对性的补习,可是现在整本都是空的,陆星摇的计划也跟着落空了。

她面无表情地翻了一遍,跟他确认:“这是开学的时候,老毛让我们买的,对吧?”

景延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确认地点头:“对。”

“现在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就是说,这一个多月你都没有打开过这本五三。”

景延怔了怔。

——是这个道理没错。

可是他原来也不觉得有什么,怎么她这么一说,他就突然觉得负罪感十足了?好像做了什么无法原谅的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这下他点头的速度迟疑了很多,“嗯……对。”

“你是重高重点班的学生,景、延。”

景延终于知道羞愧为何物了,为了研究在陆星摇那里支离破碎的形象,他还是挣扎道:“我翻开看了眼,觉得都会才没做。”

陆星摇看着他,一脸“你是不是在耍我”的表情:“都会还让我来给你补习?”

虽然她对这件事心知肚明,但有些事心里知道和明明白白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看到景延自己打自己的脸……好爽。

别看她面无表情,心里其实已经在疯狂勾唇。

景延皱起眉,思考着,他怎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但显然陆星摇根本没有给他时间思考,情急之下,他往旁边一沓的书中又抽出了一本:“等等,我又没说是数学不会,我是……”

他定睛看了眼手中的书是哪个科目的,才继续说:“我是语文不会。”

陆星摇都懒得跟这个人争辩,勉勉强强地接过书。

不过她仔细一想,这人可能高中以来就没读过书——这还是往好的想,往坏的想,他可能初中开始就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了。数学他可以靠天赋,只要懂点公式,随便听听课上讲的,说不定还真会,但语文这种东西他不读不背不学答题技巧,那还真是死路。

他说语文不会,还真有几分可信度。

陆星摇暂时压下治他的心,开始认认真真给

他讲会语文大题的答题技巧。

她翻了道阅读题出来,准备从阅读题开始。

景延没想到她来真的,有点懵之余,还真得认真听听。老毛他们讲的课他可以不听,但是陆星摇讲的课他要是敢不听的话,陆星摇应该会当场把他从二楼扔下去。

——反正扔不死,用不上偿命。

但学习往往不是你想学就能学的进去的,尤其还是语文这种对他来说枯燥无味的学科,半小时不到,他就感觉脑袋都晕了,很想很想趴下睡一觉。——降噪耳机都不用,催眠效果杠杠的。

陆星摇连个眼神都没挪动,抬起手就往他耳朵上拧,景延“嗷”地一声,差点原地窜起来,陆星摇却连点变化都不带有的,还在问:“这题听懂了吗?”

景延:“……听懂了。”

可是怎么就那么憋屈呢?

一口气到了九点半,景延开始能适应陆星摇讲题的风格了,还能时不时抽出点心思偷瞄一下她的侧脸,却没想到,陆星摇突然把书一合。

景延:“?”

他没打瞌睡也没走神啊?哪儿惹着小陆老师了?

陆星摇:“我有点事,今天就到这吧。”

“啊?啥事儿啊,你忙一天?”

陆星摇从桌上一大堆的书中找手机,“去法院看个开庭。”

景延都没来得及细究开庭啥的,就忍不住继续问:“然后呢?别跟我说你看个开庭要看一天?”

“下午约了宋言北。”

“!”

景延突然哗啦站起来,吓了陆星摇一跳,她动作停住,仰头看他:“你干嘛?”

“你终止跟我的约会就是为了去和宋言北约会?!”

陆星摇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一大堆的语病:“用词要准确,谁跟你约会了?再说了,我也没跟宋言北约会呀,我是要跟他去图书馆做题。”

她的解释很到位。

景延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那也是约会!做题跟谁不能做?你怎么不跟我做啊。”

某人醋意当头,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陆星摇觉得很奇怪,只是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她难得好脾气地继续说:“那不一样,跟他做题,我们思维能同步,随时都能探讨,跟你?我探讨什么?探讨离骚怎么背吗?”

景延:“……”

他感觉他现在气得七窍生烟!

陆星摇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

“宋言北就那么好?”

陆星摇点头。

“比我好?!”

陆星摇继续点头。

景延脸色黑如锅底,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这辈子都没有感觉到这么耻辱过!直接把刚才扔到一边的数学五三就拿了过来,“来,你随便指一道题,我做不出来跟你姓!”

陆星摇看都不看,“幼不幼稚。”

时间差不多了,她还得打车去法院,没时间和他扯了,“我得走了。”

景延不肯,“你得先答应我不约宋言北。”

“就不答应你。”

景延深呼吸,努力深呼吸,平复差点被她气出的心脏病。

见陆星摇拿了手机就要走,他也拿了手机,直接迈步跟上,“我也去!”

去哪儿啊你就去?

陆星摇提醒他:“我是去法院,下午才去跟宋言北见面。”

景延才不管,这个陆星摇,一个错眼没看到她就跟人跑了,可不得从现在就开始盯着?现在不盯着,下午他还上哪儿盯去!

他很固执地就是要跟,一副“你赶不走我”的架势。

陆星摇很无奈,“你是牛皮糖吗?”

她没想到打着来治他的心,现在却面临着要被他治的悲剧。

这个人,简直比牛皮糖都黏人好吗?

景延才不管她怎么说,“你别管我,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只是恰巧要去的地方跟你是一样的,而已。”

陆星摇嘴角一抽。

呵呵,真是,让人无法反驳呢。

不过,景延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你去法院干嘛?”

……纠缠了那么久,到现在才问,您老的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

陆星摇斜他一眼,“没时间跟你讲,别打扰我叫车。”

她打开打车软件。

景延:“……”

第77章 不好哄

陆星摇到底还是没能甩掉景延,迫不得已跟他一起上了刚打的车。

坐上车以后她也没能闲下来,还在微信上和宋言北解释,把时间改一下。原本约的是下午一点,但她觉得可能来不及,就直接改到了下午三点半。

宋言北欣然答应,“好,做会题我们还能一起去吃个晚餐。”

陆星摇:“OK,那下午见。”

宋言北表面上闷闷的,聊起天来却一点也不闷,他发了个很可爱的表情包过来,是一只猫。

景延“不经意间”瞅见,翻了个白眼,“几岁的人了,还是个男的,在这装什么可爱。”

陆星摇才不理他,默默添加了那个表情包。

景延:“……”

陆星摇的冷水并没有浇灭他的满腔吐槽欲,他继续叭叭:“做作业就做作业,还吃晚餐,一看就不安好心!”

“我跟你说,你可小心点这种人,别看他们表面上长的人模人样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陆星摇淡定道:“再怎么样,坏水也比不上你多。”

景延:“……”

他完完全全被堵住,索性不吭声了。算了,关键时候还是得看他——他还是得把陆星摇黏紧一点,不管宋言北想做什么,反正有他在,宋言北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陆星摇别想甩开他了——

他黏不住陆星摇的话,他就跟陆星摇姓!

景延洋洋得意于自己提前洞察到危险的能力,为自己刚刚成功黏住陆星摇感到骄傲。这不,还好他多问了几句,还好他跟了来,不然陆星摇就要跟那个姓宋的单独共进晚餐了!

待她和宋言北聊完,放下手机,景延才忍不住继续问刚才没问出个所以然的问题:“所以你去法院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陆星摇三两句话解释了下。

她解释完,景延表示想不通,“你没必要去啊,还去糟那个心做什么。”

直接等结果,然后快乐地嘲笑一下不就完了?

等待宣判的过程,其实也是最煎熬的过程,说不上为什么,反正打心底里讲,景延不太想让她去经历这样的过程。

陆星摇难得没怼他,轻声地说:“正好……最后见她一面。”

是“她”,不是“她们”。

周德梅还不配,她指的只是周老太太。

景延感觉这个时候的陆星摇给他一种脆弱和易碎的感觉。

忽然,他很庆幸他来了。

——这一次的庆幸不是因为那个姓宋的。

他佯装轻松地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小事儿。再过几年,你连她们长什么样…不,连她们是谁都忘了,她们对你人生的影响已经结束了。”

陆星摇轻轻“嗯”了一声。

或许……吧。

等她老了,晒着太阳回想往事时,可能真的记不清她们的模样了。想起与她们有关的这些事时,她可能笑笑就过了,也可能会觉得很虚无缥缈,只是个梦而已。

“陆星摇——”

“嗯?”

“答应我件事。”

“说。”

“今天去把这事画个句号,今天以后,尝试着把以前发生的所有不开心的事儿全都忘掉。”

良久的沉默。

“……好。”

“真棒,奖励你个东西,”景延扬唇,“——延哥亲自护送你出行,时间是一天。”

“……”

-

陆为修和沈明诗提前到是因为周德梅的律师来转告,周德梅说无论如何都要在开庭前见陆为修一面,否则她死也不瞑目。

陆为修不欲搭理,沈明诗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同意了。

只是,沈明诗的意思是,她也要去。

律师转告了下,周德梅答应了。

当然,沈明诗也没给她不答应的权利,毕竟要么两个一起见,要么一个都见不到。而她又是非见陆为修不可的。

沈明诗距离上次见到周德梅也并没过多久,但现在的她看起来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没有了曾经的那种精神气,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颓丧感。上次在他们面前张牙舞爪的那种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上次那个人不是她似的。

听到他们来的动静,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周德梅终于抬起了头,她的脸上一片苍白,没有丝毫血色,那一刹那,沈明诗还有点被吓到。

周德梅冷冷看着他们:“你们来了。”

沈明诗平静地看着她:“对,我们来了,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周德梅看着西装革履的陆为修,有些怔怔,他还是这样帅,这样…意气风发。这个词是她偷学来的,听到别人讲以后她特地去查了意思,发现用这个词来形容陆为修是最贴切的了,再没有更合适的了。

在遇到陆为修之前,也就是她在安镇乡下的时候,从来没见过像陆为修这样的男人,他高高在上,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却又儒雅,温柔……符合极了她心目中对另一半的所有想象。她没见过大世面,但是她觉得在陆家见的种种市面已经够大了。后来,不自觉地就会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镜,会去奢想一些本不该奢想的……

周德梅嘲讽似的扯了下嘴角:“我以为你不愿意见我。”没想到还这么上赶着见我。

沈明诗才不被她激到呢,“你搞清楚,是你求是见我的。”

周德梅淡淡道:“我只是想见先生。”

“我要是不来,他就更不会来了。”

周德梅终于是放过了这个话题,主动说起自己的目的:“我只是有些话想和先生说。”

陆氏家大业大,沈明诗嫁进来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不管是因为看上陆家的钱,还是因为看上陆为修的人,反正想缠上陆为修的狐狸精数不胜数,三天两头就能撵走一个。陆为修自己对这些没兴趣,随着沈明诗收拾,后来那些狐狸精见状,才渐渐消停下

来,但偶尔还是会蹦出几个不长眼不长脑的。

沈明诗收拾了那么多人早就有了经验,对看上陆为修的人,她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周德梅这样子是什么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了。

沈明诗冷冷一笑:“不要脸的人我见得多了,但像你这样大着胆子肖想的,我倒是还第一次见到。周德梅,你隐藏得够深的啊,在我面前一副本本分分的样子,我真是怎么都想不到你还藏着这副心思!”

或许是周德梅太贼,在她面前隐藏得滴水不漏,也或许是她对身边的这个保姆太过信任,才会一点破绽都没发现,即使有不对劲的地方也不会去细想。

但不管是哪一条——都是周德梅对不起她。

她可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她的嘴唇很干涸??,声音都有些哑:“我藏着什么心思了?我怎么不要脸了?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