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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构图创意都拍完了,程迦坐到车顶上晒太阳,抱着相机筛选照片。

虽然她拿不出能参赛的作品,但能用做商品的还是绰绰有余,她一张张翻看,都还不错。翻到最后,屏幕上蹦出了彭野。

阳光灿烂,屏幕很暗。

她低下头凑近,得用手挡着阳光才能看清楚。

他扭过头去不看她,锁骨凸显出来,很结实,连着脖子上的筋络,扯着筋骨,窗外的光打过去,形成一道深深的凹陷,盛满阴影。

看到背景里简单纯朴的茶馆,她不自觉想起早晨弥漫的茶香和味道有些奇怪的糌粑,还有他的眼神。

这张照片,她觉得很有味道。

程迦欣赏了一会儿,抱起相机,对着瞄镜左看右看,四周的风景没有变化,可忽然镜头一转,远处尘土漫天,杂草飞扬。

有车来了。

程迦从相机里抬起头,是一辆东风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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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边有车。”开车的石头通报情况,说,“恐怕是抛锚了。”

后座休息的彭野睁开眼睛,说:“停下看看。”

靠近了,尼玛探出头,指道:“是那个计生用品贩子,她又出现了。”

十六也兴奋地张望:“啊,真的是她。”

彭野听了,转眼看过去。他和她的距离在拉近,然后,车停了。

蓝天,金草地,程迦怀里抱着相机,盘腿坐在红色的汽车顶上。她眯着眼看他,不说话。

阳光明晃晃的,她还是那晚看他时的那个眼神,直勾勾的,黑暗,冷淡,似笑非笑,像某种冷冰冰的物件。

难以形容的物件。

但这次彭野发现了,她的眼睛,像她怀里捧着的摄像镜头。

空洞,深邃。

正如医生的眼神会像他手中的刀;程迦的眼神就像她手中的相机镜头。

这样的眼神,她定是摄影师,而非旅者。

两人冷漠对视着,仿佛彼此都很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但作为撒谎者的程迦,她一点儿也不惭愧,光明正大地直视彭野,仿佛那个说走拉萨樟木尼泊尔的人不是她。

她拍拍屁股起身,站在高高的车顶上,问:“我要去达杰保护站,你们顺路吗?”

“我们就是那儿的。”十六脑袋,“哎呀,昨晚没和你自我介绍清楚。”

“哦,大水冲了龙王庙。”程迦说。

十六问:“你去那儿干什么?”

草原上风很大,程迦得大声喊:“程迦。我是摄影师程迦。”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8

Chapter 8

【程迦。我是摄影师程迦。】

喊话的时候,程迦的眼睛看着彭野。他也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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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迦从汽车顶上跳下来。

东风越野里的四个男人下了车,商量着给程迦修车。

他们和程迦不熟,也加上那晚情形尴尬,一时间没什么话说。此刻,四人聚在一起,内部讨论着,没人先和程迦搭讪。

程迦点了根烟,站在不远处。风里偶尔飘来他们的几句话,断断续续,都和修车有关。

过了没多久,彭野拿了工具过来程迦车边,十六和石头在一旁打下手帮忙。

程迦靠在车旁看他们……看彭野。

他没看她,开了车前盖,弯着腰认真修车,黑黑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高高的鼻梁。偶尔,他低声说出工具的名字,身边的人递给他。还是那副嗓子,音色极低,很有磁性。

像砂纸磨在女人的肌肤上。

程迦吹出一口烟,每次听,都觉得他声音性感。

他卷着袖子,小手臂上的肌肉也好看,流畅又贲张,让人想摸一下,应该很有力量。

程迦杵在他身旁,碍着他修车了就挪一挪。她眼睛一眨不眨,分明是很有美感的物体,为什么要抑制着天性不去欣赏呢。

他俯着身子,透过微微下垂的领口,程迦又看见他的锁骨,还有隐约的胸肌的曲线。

程迦的烟夹在手中,好久都没动。

风吹断了烟灰,落到他手背上。他抬头看程迦,她也正在看他,目光不躲也不闪,笔直又坦荡。

彭野顿了一下,抬手指指她的衣服,说:“别靠在这里。”

车边缘很脏。

“噢。”程迦很听话地站直了身子,又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他看她一眼,很快低下头去了,说:“扳手。”一旁的石头把扳手递给他,目光无意间与程迦相撞。

那晚,程迦对石头印象深刻,这男人个性火爆,可一谈到钱和赔偿就紧张。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起昨晚的凶相,有些尴尬:“叫我石头就行。”

彭野手腕处紧了一紧,很快又放松下去。程迦瞧见了,回味过来,有些好笑,他以为刚才她在问他?

她琢磨半刻,看向彭野身侧的十六,问:“你呢?”

“他们都叫我十六郎。”

彭野平静而无声地修汽车。

“名字有出处么?”

十六只笑,却不解释。

程迦瞧他半晌,突然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一夜八次郎,你是两倍。”

话音未落,站在一旁喝水的尼玛“噗”一声,水全喷出来;石头正好站在他面前,被喷了一脸口水。

“个仙人板板!”石头跳起来,一掌轻扇尼玛的脑瓜。

“这也猜得到?”十六哈哈笑,“对头。”

程迦却抬起眉梢,摇头:“大言不惭。”

十六道:“骗你做什么,是真的。”

“说大话。”石头看不下去了,咂舌,“连女人手都没摸过还敢自称十六郎。其实啊,他认识的女人不超过十六个,所以他叫十六。”

程迦差点儿没呛住。尼玛跟着石头哈哈大笑。

十六抓起抹布往石头头上扔。

石头说:“真的,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老七说的,不信你问老七。”

十六蹦过去,勾住彭野的肩膀:“哥,你不能总拆我台啊。”

“老……七……”程迦走了神,慢慢重复石头对他的称呼,“老……七……”

她的声音在风里,一个字是一个句子。

彭野听着了,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窝很深,眼睛很黑,一瞬间又低下去了。

程迦道:“照这么说,你认识的女人不超过七个了。”

十六愣了一下,随即狂笑不止,腰都直不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报仇了报仇了。”

彭野低头修着车,淡淡说:“德吉大哥不在这儿。”十六笑得更厉害;见程迦不懂,解释:“德吉哥是站里的老大,这次没来。”

程迦舔了一下嘴唇,他和她想象中一样反应敏捷,且隐隐地强硬着。

仿佛在一瞬间熟络了,十六问:“程迦,你怎么从羌塘绕呢?”

“没来过,想看看。”

“你一个人上路,不怕啊?”

“怕什么?”

“危险啊。有狼啊,熊,猛兽,当心吃了你。”

程迦问:“遍地的野驴羚羊,够它们吃了,吃我干什么?”

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