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轮到一班站岗,朗儿你行不行,晚上又冷,要站一个小时呢。”堇如有些担心的问。

林朗想起解散时,聂湛的话,突然就笑了。

他依旧用惯有的冷淡语气说着,不舒服可以请假,但如果还在队伍里,就把动作做到位。

说完径直离开,并不理会累得不行的三人。

“怎么了?”堇如莫名其妙。

“没事,只是偏偏不想请假。”

半夜,被同伴推醒,压低声音道:“林朗,该你了。”

起身,穿好衣服,到哨岗换同伴回宿舍睡觉。

纵然是九月的时节,可到了夜里,气温依然很低,她的睡意一下子没了,裹紧了身上的军大衣。

人一清醒过来,头疼立刻又如影随形。

为什么不请假呢?

是因为林射让自己好好经历这辈子的最后一次军训,还是被聂湛的话激出了天性中执拗好强的因子,她自己也说不清。

用王娅的话说,自己这样准是矫情。

想想,好象也是。

可就是不愿意去改。

就算她矫情好了。

夜风阵阵,她恍恍惚惚的想着,竟然连冷也不觉得了。

直到对面哨岗上的女孩子笑着过来:“可以换班了,我们去叫下一岗的人吧。”

她记得自己迷糊中应了一声,然后想要走下哨岗,却一阵抑制不住的眩晕,重重的栽了下来。

额头很疼,火辣辣的。

“你没事吧?你手怎么这么烫,发烧了吗?”女孩慌忙过来扶她,却惊叫道:“天,你头流血了!”

“没事,只是摔了一下,我宿舍的包里有创可贴。”

“不行,我得找教官来,你等着。”女孩子扶她靠墙坐着,慌乱的往教官宿舍方向冲。

林朗没力气拉她,只能昏昏沉沉的坐在那,听着敲门声划破夜的寂静。

然后,有脚步声快速的往她的方向跑来,朦胧中她看见,三三两两的人影,渐渐近了,最前面的那个,是聂湛。

第六回

最后一眼,他站在送行的教官队伍里。

依旧是一丝不苟的军装,冷静的眼,以及凌厉的气息。

一眼,便能轻易认出。

烈日当空。

车开了。

终究只是过客。

返程的车上,离情依依,有女孩子细细碎碎的哭泣声。

而我的心,就这样不合时宜的,轻快欲飞。

林射,你在等我吗?

朗儿日记

躺在部队医院的病床上,听窗外传来阵阵“一二一二”的口号声,下午的实弹射击,看来她是注定没份了,林朗百无聊赖的想着。

部队的病房很大,她在尽头靠窗的床上,抬眼望去,一片盎然的绿。

额头上本来没多大的伤口,因为包了层层的纱布,倒显得有些吓人了,打了一夜的点滴,热度退下去了一些,却还是没力气。

辅导员和聂湛守了她整晚,天亮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听见聂湛对辅导员说要先走带队的话语,睁眼,只见他的背影,关门离去。

她看辅导员老师眼睛因为熬夜的关系红红的,觉得过意不去,硬是让她回去休息了。

而聂湛,却是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有敲门声响起,林朗举着输液瓶下床去开门,门开了,而她一时之间怔住。

林射也看着她,没说话,伸手轻轻触碰了下她额际的纱布,然后抱起了她。

“林射,你做什么?”林朗挣扎着想要下来。

他低头亲了亲她包裹着纱布的额头,说:“别动,举好瓶子。”

他把她抱到床上,把枕头垫到她身后让她靠着,然后把输液瓶挂好,再帮她拉好了被子。

林朗伸出没打点滴的左手拉住他,笑道:“林射你怎么会来,是不是想我了?我可是很想你呢。”

林射看她,淡淡道:“想我?病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她一下子笑了起来:“你别看包着纱布那么吓人,其实没什么的,现在我烧也退了,都没怎么样,我要得绝症了一定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

话没说完,秀挺的鼻梁被林射刮了一下,看他脸色淡淡的,想也知道气还没有消,于是摇着他的手臂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好不好?那我本来也没怎么样嘛。”

“烧到四十度,还缝了两针,要不要我告诉爸爸和阿姨,问问这是不是‘没怎么样’?”

“呀,有间谍有间谍,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谁告诉你的呀?”林朗笑着嚷,心里却知道他必定不会跟家里面说的,他与她一样,都不想要父母担心。

他没理她,只是看她的额头,半晌,问:“疼吗?”

朗儿笑:“疼啊,疼死我了,疼得我撕心裂肺肝胆惧碎哭天抢地,记得我回去要请我吃大餐啊。”

反正她说不疼他也不相信,那不如以玩笑的形式让他宽心。

林射也终于笑了。

她见他笑了,心内暗自松了口气,才问道:“林射你就这样跑过来,下午没课吗?”

他微笑着摇头。

事实上,下午经济法有随堂考试。

挥宇还说要逃课也别往枪口上撞啊。

可是,惟有亲眼看到她,他一直悬着的心,才能安定。

打了一天的点滴,烧是退了,可因为额头上的伤的缘故,辅导员死活不同意她参加训练。

于是林朗只能在一旁,作壁上观,结束了她最后两天的军训生涯。

临走的前一夜,她最后一次爬上窗台,夜风吹过她的长发,合上日记本,抬眼,又看到了聂湛。

忽然忆起自己还没有跟他道过谢,想了想,重又打开了日记本。

聂湛半倚着树,二楼窗台上的女孩子他并不陌生,他记得她叫林朗,记得她的坚持,记得他抱起她的时候,她眼底努力着想要清醒却最终模糊了的光。

她每夜都会溜上窗台,大概是记日记吧,他并没有因此处罚过她,她也没有提起见到他违纪的事情,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的依旧故我的违纪着。

有夜风送来一架纸飞机,他拾起,抬头,女孩对他粲然一笑。

展开,只有娟秀的两个字。

谢谢。

再抬头,只余空荡荡一片,如水月色。

第七回

大学的生活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五光十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在身边的缘故。

在北校区的日子,平静如水,林射偶尔会上来看我,但他实在是太忙了。

他本就是个在学业上不肯随便的人,再加上还是学生会主席,我们大多数时候的相聚,只能是周末我坐校车下去看他。

没有了父母和林射在身边,我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一样适应不了,依然可以把自己打理的很好。

只是,想念。

朗儿日记

11月10日

熄灯后,就连卧谈都已经结束了,515寝室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女孩子们纷纷用被子蒙住头,无限懊悔没有把电话线拔了。

想等它自动消声,不曾想那铃声却一遍又一遍,执着不已的响着,仿若午夜凶铃一般。

最靠近电话的舍长程辰哀叫着伸出一只手,扯了话筒到蚊帐内,压低声音没好气的开始讲电话。

几秒钟过后,却低低的笑出了声。

挂了电话,她带笑的声音在宿舍内响起,虽不是很大,可在静夜里,也足以引起本就被电话铃声惊醒了的舍友们注意。

“姐妹们,快别睡了?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不知道,什么日子啊?”

“谁来的电话呀,这么晚了,看把你兴奋的。”

“就是,又不是台湾回归,值得那么高兴吗?”

女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唧唧喳喳的重又讲了起来,睡意渐渐没了。

程辰笑着说:“今天可是光棍节呢。”

“光棍节?没听说过。”

程辰继续笑道:“看看你们的手表,过12点了啊,今天可是11月11号,4个孤零零的‘1’,不是光棍节是什么?”

“谁想出来的呀,”堇如也笑着接口道:“这么说来,咱们宿舍,除了莉莉名花有主了,老七有那个青梅竹马之外,其余六个,都得过这个节。”

“那你们还不多努力一点,争取早日脱‘光’。”莉莉笑着打趣。

“那也得有人追才行呀,我就想不通了,本姑娘虽然不是倾国倾城貌,却也算小家碧玉清秀可人呀,怎么就没人懂得欣赏呢?”程辰故作感慨状。

“少来,你眼光那么高,是没人敢追你好不好,怕被你拒绝了多没面子。”

“哎,不瞒你说,我也是常常这样自我安慰的,但后来想想,会不会这真的只是我在自我安慰,其实别人是压根没看上过我呀。”

林朗笑:“我们舍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自信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

程辰道:“我要有你一半条件,肯定自信满满好不好,即使真一辈子嫁不出去,还有个那么优秀的哥哥可以守着,多好。”

有其他舍友附和着什么,林朗却没有再说话。

在外人眼里,她无论家境,学业,样貌各方面,都足以让人羡慕,比起太多的人,她是幸运的,她知道。

好象说有任何的烦恼,都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都显得有些矫情。

可是,偏偏的,她心底就有一棵荆棘树,一直一直存在着。

众人皆羡慕她有一个那么好那么优秀的哥哥,说自己没有半点骄傲自豪是骗人的,可是,在骄傲自豪的背后,那棵荆棘树也在悄悄生长,隐隐刺痛心脏。

从她十五岁开始,或者更早吧,一直持续至今,绵绵久久,仿若无绝期一般。

相比之下,那点微薄的虚荣,根本不值一提。

而偏偏,这痛,却是无法诉予人知晓的。

哥哥,只能是哥哥。

终究,是她太贪心了吗?

“好 了好了,说正事了啊”程辰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刚才的电话,就是318赵剑他们宿舍打过来的,祝我们光棍节快乐,然后明天,噢不对,是今天是周六,他 们问要不要等天亮了,两个宿舍一起去爬山,增进一下感情,争取早日‘脱光’,我已经答应了啊,莉莉和老七可以带家属,总之,是一定要去,你们可别不给我面 子。”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就去咯,难说就有王子骑着白马在前面等着呢。”王娅道。

话刚说完,老七已经笑着接口道:“骑白马的可不一定是王子,万一要是唐僧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唐僧肉吃了可是长生不老的,我要青春永驻!”

女孩子们又笑又闹的,直到宿管老师重重的敲门声响起:“515,睡觉!”

众人立刻静了下来,整个宿舍一时间鸦雀无声。

待到宿管老师的脚步声渐渐走远,黑暗中,女孩子们又都笑了起来。

堇如边笑边压低了声音说:“舍长,去爬山我们倒是没问题,可你这不明摆着为难我们朗儿吗明明知道人家一到星期六就归心似箭的。”

林朗也笑着小声说:“舍长,我请假好不好?”

程辰道:“不准,谁请假开除谁舍籍。”

“就是,朗儿,别扫大家的兴嘛。”

“我打扫一个星期的宿舍卫生好不好?”

“不行。”

“那两个星期?”林朗仍是笑着讨饶。

程辰也笑:“少来,我不吃这套,你反正是一定得去的,没得商量,这样,我也允许你带家属,叫你哥一起去吧。”

“她哥哥哪里有时间,不是明天就是校园歌手大奖赛的决赛了嘛,她哥又要筹备又要主持的,肯定没时间。是吧,朗儿?”堇如道。

“恩,明天第一次彩排。”

“那就对了呀,他反正没时间理你,你不如跟我们一起爬山去。”程辰趁热打铁。

“可是,我得参加彩排呀。“林朗笑。

“彩排?你是说你也报名了?还进了决赛?”

林朗笑着应了,然后舍友们一下子情绪激昂了起来。

“哎,死丫头,你居然现在才告诉我们!”

“什么时候报的名呀?初赛复赛都通过了吗?居然瞒到现在!堇如你也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这丫头过分着呢。”

一片笑闹声中,姑娘们最后决定,明天带上318宿舍的男同胞,一起到现场帮林朗加油,顺道瞄瞄有没有骑白马的王子,亦或唐僧。

第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