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那个叫商堇如的女孩子告诉他,朗儿是怎样的在电影院前遇到他,怎样的走进酒吧,又怎样的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甚至不及重回包房,那里,洛扬的生日派对热闹非凡。

匆匆离开,只在计程车上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有事先走,第一次放任自己这样的不负责任。

洛扬在电话那头骤然沉默了。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缺席会带给她多大的难堪,那么多的朋友,他也答应过,会陪她整天。

可是此刻,却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的思绪里,所想的,只有一个身影。

长发白裙的女孩子,浅笑盈然,她喊,林射,林射…

那样的轻快而理所当然。

赶到“暗”的时候,她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漂亮的脸上,一片滟潋红晕。

有个陌生的男子抱着她,正举步往后台的方向走。

他狠狠闭眼,再睁开,只余一片触目惊心的冷。

快步上前,拦住那人,不由分说的伸手,想要接过朗儿,唇边的微笑,优雅依旧,只是眼底,不见丝毫笑意。

“对不起,我来带我妹妹回家。”

他的语气,温润如昔,却带着内蕴的冷。

聂湛玩味的挑眉,并不言语,亦不松手。

他身后,老六和其余几个弟兄上前,神情张犷。

却不及有任何动作,便被他淡淡的一个眼神止住,退后,脸上写满不甘心,却一步也不敢再妄动。

聂湛听到站在一旁的商堇如喊了声师兄,可有可无的勾了下唇角,松了手臂,将朗儿交到对面眉目疏朗眼底冰冷的男孩子手中。

没说什么,径直往后台走去,他身后的几人,亦跟着他不敢多做停留,却在经过林射身边时,无不狠狠的瞪上几眼。

林射不是不知道,却并不理会,他的心神,只在怀中的朗儿身上。

从小和父母参加过无数饭局,朗儿的酒量并不差,如今,不知道是喝了多少杯才这样。

他心底有沉缓的痛,抱着她出了“暗”,夜风拂面,周围停满了待客的计程车。

这个时间,即便赶回北校区也进不了宿舍了,于是他挥了一下手,车子向着四季酒店驶去。

半夜里,林朗醒来,头痛欲裂。

床边握着她的手的林射立刻惊醒,扶起她,再从保温瓶里倒了一杯水:“朗儿,来,先喝口水。”

她怔怔然的看着他,半晌,问:“堇如呢?”

他微笑着拂开她额际的发:“在隔壁房间睡了,她想要陪你的,我让她去休息了。”

林朗还是怔怔然的看着她,忽然眼泪就流了下来:“林射,我难受。”

他心疼得嗓子都紧了:“我知道,朗儿乖,先喝口水,一会就好了。”

她伸手推开他递到唇边的水,还是软软的道:“林射,我难受。”

有泪水安安静静的沿着她精致的下颚滑下,滴落在他心里。

他放了水杯,搂住她,不停的拍着她的背轻哄:“我知道,我知道。”

她把脸埋在他怀里,摇头,想要甩掉如影随形的头痛,却怎么也不能够。

难受的闭上眼,还是摇头:“你不知道,根本就不知道…”

第十四回

他低低的笑,带着漫不经心的冷颓气息。

他说,你跟我都是心底藏着秘密的人。

他随手将墙上挂着的吉他塞给我,有厚厚的灰,和岁月的气息。

秘密藏不住的时候就过来吧。他说。

朗儿日记

林射握着她的手,在床边沉沉睡着。

昨夜,他一直抱着她,拍她的背,如同儿时一样轻哄着,直到她终于迷迷糊糊再度睡去。

朗儿安静的任他握着自己的手,任自己头痛欲裂,口干舌躁,一动也不动。

黑白分明的眼里,有轻柔的光,温存流转。

他的手机响了,惊醒,这个美好得不可思议的梦。

她迅速闭上眼,感觉他松了她的手,迅速接起了电话,却并不马上言语。

她感觉,他的唇,在她额上一吻,然后他为她拉好了薄被,才压低声音开始说话。

她以为是洛扬的,却原来是他的系主任,让他利用这个五一长假,去S县,完成一份社会调查。

他挂了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林射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转身,扶她起来靠在床上:“吵醒你了,还难受吗?”

她摇头,还是问:“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他微笑,倒了杯温水给她:“又不是去旅游,不过我会记得给你带礼物的。”

前几届的师兄说过,S县的条件并不好,他忙于社会调查可以照顾她的时间并不多,并不愿意朗儿跟去吃苦。

林朗不说话了,咬着下唇。她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情,便很难有回旋余地。

他微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暑假的时候,我陪你去意大利好不好,再叫上阿姨。”

有敲门声响起,他起身去开门,堇如买了早餐进来:“朗儿,好点没?”

“恩,谢谢。”

林射接过堇如手里的粥放下,微笑着道谢,再走到床边,拉起林朗:“小懒虫,快起来洗漱,吃一点热的东西会好过一点。”

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对他使小性子,于是起来,问:“你什么时候走,一个人去吗?”

“今天下午的车票,和祝老师一起去。”

“那我们回去吧,我帮你收拾行李去。”

送走了林射,满心怅然。

却发现手机不见了,想想,应该是在混乱中落在“暗”了吧。

想要回去找,堇如却不让,说那些人背景一看就很复杂。

包括聂湛。

有些好奇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依稀记得他的头发长了些,愈发显得气息冷颓,却并不是部队所允许的发式。

不管怎样,她又欠他一句谢谢。

堇如要和自己一起去的,可是看她怕得要死的样子,她还是费了一番功夫劝她先回去了。

她往“暗”走去。

心里,不是不怕的。

可是,手机是林射送的,里面有两人的合照,怎么也要拿回来。

去到“暗”的时候,门还关着。

犹豫了一下,她在外面倚墙站着,等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人从里面开了门,看到她,楞了一下,没说什么,重又往里面走去。

林朗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走进“暗”的岩门,却一眼就看到了聂湛,懒懒的坐在吧台里,手里拿的,正是她的手机。

方才开门那人正在他身边站着,弯腰说着什么。

然后他不在意的一抬眼,看到了她。

林朗上前,喊了声:“聂教官。”

他可有可无的勾了下唇角。

她看到他拿着她的手机,屏幕定格在一张照片上,照片里的男孩子,有着俊朗干净的睡颜,并不知道她的偷拍。

仿若心底的秘密被人窥探一般,她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不快:“对不起,这个手机是我的,可以还我吗?”

他还是那样可有可无的勾着唇角,却也不还她手机,按了下一张照片,是她和林射的合影。

林朗心底气恼,面上却是微微笑了,原来跟林射相处久了,竟也学到几分他的不动声色。

这样一想,笑容倒是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味道。

她对着聂湛笑道:“聂教官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聂湛笑出了声:“知道,不过那是针对君子而言的,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林朗正欲说什么,却听见一个慵懒妩媚的女声从后台传来“聂哥。”

只是单单的两个字,却自是有着别样风流。

他并没抬眼,倒是林朗忍不住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真的人如其声。

大波浪的长发,黑色的吊带衫,牛仔裤,眼底有着刻骨的艳丽和冷。

她的手指拈着一根烟,慵懒的缓步过来,吊带衫外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的红痕。

林朗就算再不通人事,也知道那是什么。

别开眼,不再窥探别人的隐私,那女子却丝毫不介意,更不遮掩。

径直走到聂湛身后,娇美的双臂水蛇一样缠住了他的脖颈。

聂湛没有推开她,却也并不理她,只是玩味的看对面林朗别开眼不自然的神色。

那女子不得他理睬,低下头,在他颈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软语呢喃:“没良心。”

他漫不经心的伸手搂过她,她便顺势坐在了他腿上,揽着他的脖颈,激烈的吻了下去。

林朗窘得不知该如何自处,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她背过身,不去看他们,却也并不离开,他的手里还拿着她的手机,她既然来了,又已经看到这一幕,就没道理半途而废。

她听到有脚步声渐行渐远,慌忙回头,却见那女子正往后台走去,一举一动说不出的慵懒妩媚。

而聂湛,依然坐在那里,衣衫凌乱,气息却是稳的。

他玩味的勾起唇角:“你胆子很大。”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笑:“你可以理解为‘无知者无畏’。手机可以还我了吗?聂教官。”

他低笑出声,把手机扔给她。

林朗起身欲走,还是微笑:“谢谢教官,还有昨晚。”

他挑眉,勾起唇角:“只一句话?”

林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即便动作很小,即便她的微笑不变,他还是看出来了,笑出了声。

随手取下吧台内侧墙壁上,一把老旧的吉他,递到她怀里

“藏不住秘密的时候就过来,用这个弹。”

第十五回

如果,这一次,我真的失去了你。

我会伤痛,但绝不会痛不欲生。

我会迷茫,但绝不会放纵沉沦。

我会侍奉双亲,爱这世间一切,代替你的眼睛。

然后结婚,为人妻,为人母。

用尽一生的时间,想念曾经。

朗儿日记

515寝室

五一的假期,毕竟时间太短,除了家离B市比较近的王娅回去了,莉莉和男朋友外出旅游了,其余人,都待在B市,就近逛街游玩。

“老七这个死丫头,都快熄灯了,还不知道回来。”程辰一面抹眼霜,一面道。

堇如笑:“她和她家那位啊,一向是难舍难分的啦。”

“这个世界可真是小,你说她和她那个青梅竹马的,都分开了那么多年,想不到又会在B大重逢。”

“我们朗儿不也遇到聂教官了吗,还演了一出英雄救美来着。这就叫缘分。”

林朗俯身拿抱枕打了下铺堇如的头一下,笑道:“要是也是孽缘好不好,你那么花痴他直接去找他好了。”

程辰也感兴趣的问:“那天你回去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聂教官怎么会在那里?”

林朗笑:“舍长,我不是早就招供了嘛,我就把手机要回来而已,除了道谢,连话都没多说,又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她没有把那天的事情告诉她们,想来,也并不算在欺骗。

她与聂湛,的确是没有多说什么。

那不是和她一个世界的人。

再怎样的涉世未深,她也知道他的危险。

他出现在那里,以一种完全不同于部队里的姿态。

纵然那时看他在暗夜里吸烟,知他在白日里给人的表象下还有暗藏的一面,却也决计想不到,会是这般的冷颓放纵。

无可否认,她对他是有好感的,无关爱情,却从军训时,他的冷静凌厉开始,一直欣赏。

即便现在,依旧存在。

可是,如同,那把吉他她没有带走一样,这样的男子,也只能是欣赏,而无力承担。

她并不想涉足太复杂的世界,亦不会再去“暗”与他有进一步的联系。

她从来,都知道怎样做是对自己最好的。

或许,她的骨子里面,一直流着冷静到残酷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