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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面具!你还是你……算了!”突然现得很疲惫,轻抬了手,撩起她一绺垂至额前的碎发。“既然回来了,就留下吧!我总不会负了你。”

卫莱这一次没再跟他贫嘴,却又不经意地在心中想到了季莫尘。

这样的动作他也曾做过,感觉不如。

季莫尘风雅得不似俗人,可是在这个皇帝面前、在这座皇宫里面,即便是如此暧昧的动作,都压抑得令人窒息。

她转身,已经有下人在宫院前等着接引。

霍天湛没有跟进去,只是看着这个熟悉的女子一步一步朝着自己亲自监盖的映泉里走去,心中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这样的场面他说不知道已经在心里描绘了多少次,可是当人真的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再走到自己为她归划的生活里,却又觉得是那样的不真实。

从前的蓝映儿是真实的,他空有一腔深情,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她抓住。

现在的蓝映儿像是虚幻的,他可以将其抓住,可是当二人举目相望时,却又像隔了万水千山,怎么样也没有办法拉近那种并不存在的距离。

“听说你禁锢了我的族人!”已经走到院中的人突然停下脚,回身冲着他喊道:“放了吧!我人都已经在皇宫里了,你留着他们还有什么用?”

送给蓝映儿的温泉

“不!”霍天湛认真地摇头,“你的族人们没有被禁锢,该如何生活还是该如何生活,朕只不过在那部族村落的周围加了许多士兵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哈!哈哈!”卫莱突然笑得花枝乱颤,她指着他道:“你这话也就唬唬三岁的小孩!算了!”无奈地扬手,“我仁至义尽,你爱关就关吧!”

……

这一夜的卫莱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入眠,好不容易熬到四更天,干脆起了身,直奔着那个就建在寝宫里浴房而去。

这座宫院果然就如戴潜所说,是在皇宫里唯一的一处温泉眼上建起的。

工臣们又十分精巧地将这眼温泉就地围起了一个大大的浴池,四周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石头堆砌起来,密不透风。上头没有顶,卫莱走近来之后,一仰头,直接可以看到漫天星辰。

“姑娘!”守夜的丫头见她进了浴房,便也在后头跟了进来。

卫莱早知道她起来,也懒得理。这时听得人家叫,才含糊地“嗯”了一声。

小丫头走到她面前,指着这间浴房自顾地介绍着——

“姑娘,这这四周都是采了天玉山的灵石砌起来的围墙,灵石与这温泉水的蒸汽遇到一起,会产生一种香气,姑娘洗完之后,身子就会香香的,都不用擦香料了呢!”丫头介绍得很开心,本来还有着的惺惺睡意,这会儿也全都不见了。“姑娘您试试这水,这是直接引的温泉水进来,泉眼就在那儿——”向一旁边隔开的一处小池指去,“水是自然流动的,很干净,温度也适中呢!而且皇上说了,温泉暖合,所以上面不用加顶,就算在冬天也不会冷。姑娘泡的时候可以看到天,心情就会变好。”

卫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感动,那个皇帝为蓝映儿想了这么多,想必在他心里的爱,应该是很真诚的吧!

总有一天会走出去

只可惜,蓝映儿这个小女子没有福分。

她一直都没怎么去想蓝映儿的灵魂是什么时候离体的,但是现在想来,估计就是被绑在火堆上的时候。

她当时醒来就能感觉到那具身体十分虚弱,再经着那样的烘烤,也就是凭着她卫莱的灵魂才可以撑住没事。

“姑娘!”见她发愣,小丫头又唤了一声。“您不睡了吗?皇上临走的时候吩咐过,说您的身上有伤,还不能泡太久。”

“没事!”她扬扬手,“你叫什么?”

小丫头一恭身,

“奴隶春喜!”

“好!春喜!”卫莱笑笑,“你去给我找一身衣裳送进来,我泡一下就好。”

“是!那姑娘您可不要泡太久了,皇上说过……”

“行了!”不愿意听他总是皇上皇上的挂在嘴边,“我泡一下就好,你拿好衣裳再弄点儿吃的来,我饿了!”

春喜领命而去,卫莱去了衣物,再顺着几步台阶走入温泉,小心地尽量不让伤口沾到水面。

温泉果然很不错,但她还是想念在山间小筑的时候泡的木桶。

春喜很听话,可她还是总会想起天天跟她斗嘴的山灵。

也不知道那丫头逃出去多远,见到了季莫尘没有。

来了这么久,现在她知道,这个国家叫做天楚。

只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在记忆里搜索到任何关于天楚二字的历史信息。

她自认历史不差,国安局的特工从小便接受了最全面的教育,因为谁也不知道将来要出使任务的目标人物在社会的哪个领界。

当然,她一直都认为史书记所记载的不一定都是对的。也许千百年前,就有那么一个朝代明明存在着,可是却没有给历史留下任何可供后世考察的资料。

就像现在的天楚。

也许这就是命吧!终于还是走进了权利的中心,终于还是套上了被人控制的枷锁。

可是她没有办法,就算是在通讯不发达的古代,她也没有把握能一辈子都逃开皇帝对她的搜索。

与其终日提心吊胆,莫不如干脆地走进他的世界,用短暂的纠结来换取一生的自由!

皇后来了

卫莱知道,总有一天她会从这里走出去,总有一天,她会将蓝映儿所欠下的情债偿还彻底,然后做她自己,做回卫莱!

“姑娘!”春喜抱了一套崭新的衣物走了进来,“姑娘您还是不要泡太久。”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衣物放到一旁边的石桌上,然后就要去手去拾卫莱换下来的那套。

“哎!”卫莱急忙叫住她,然后指着她手里的衣裳道:“这一身你拿去洗洗,然后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再给我拿回来,知道了吗?”

小丫头点点头,也不多问。当初进宫的时候老嬷嬷就教导过,主子说的永远都是对的,不要跟主子问为什么,只要服从就好。

“那,姑娘!”春喜一俯身,“奴隶先把这衣裳拿出去,然后回来侍候姑娘起身。”

卫莱点点头,见她出去后自动地站起身来。

再用早备在一边的绒布将身子擦干,自己动手将衣裳穿好。

天还没亮,干脆又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春喜正好将洗漱的水端到寝宫的外间儿。

早饭过后,正坐在屋子里发呆的某人迎来了这映泉宫的第一位客人——皇后娘娘。

当一身锦服的皇后在数名宫女太监的伴陪下走进来的时候,她想起来,这个女子正是那日她刚醒来时帮着自己跟老太太和那个恶妇求情的人。

此时的卫莱自大咧咧地坐在桌子上,一只手随意地翻着春喜找来给她解闷的闲书。

皇后淳于燕看到这副场景时,脚步徒然顿住。

一挥手,跟在身后的下人悉数退去,只剩她一人站在屋子里微皱了眉向卫莱看过来。

春喜也识时务地离开,卫莱有些无奈。到底还是权势仅次于天的女人,本来服侍自己的丫头,到头来还是得听人家的吩咐。

女人的骄傲

淳于燕在先帝的那场大婚之前并没有见过蓝映儿,但却对她这张脸一点儿都不陌生。

她跟霍天湛五年的夫妻,虽说这一场婚姻多半也是为了稳固政局,但是两人之间虽说不似如胶似膝,却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关于蓝映儿的事,霍天湛没有瞒她,就连那一张画像她也不知道看过多少次。

那日先帝为了迎娶蓝映儿,给了她一个比册后大典还要隆重的婚礼,但新娘是罩着喜帕的。

说起来,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蓝映儿,是在皇宫的死牢里。

那时候的她被视为杀害先帝的凶手,霍天湛去祭天,淳于燕头一次走进死牢去看了她。

只觉得摊坐于地的女子虽然目光呆滞,虽然不论她怎么问也都不言。

但是那一种美,却是容不得任何人将其忽视。

就好像现在,蓝映儿依然美得光艳照人,可是……

淳于燕不由得微微摇头,真实的蓝映儿就是这个样子吗?

吊儿郎当,不拘小节,美丽的脸上带着很明显的不在乎。

她不懂,就算是先帝逝世已经有段时间,可曾经那样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可以一下子就能够忘却?

“我认得你!”卫莱挑挑下巴,冲着淳于燕道:“那天她们两个要烧死我,你还为我说情来着!”

淳于燕机械地点头,却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卫莱耸耸肩,抬手捂住胸口,然后从桌子上跳下来。

她这一个动作,终于解了淳于燕的尴尬——

“那个……本宫……哦,我,我去给你请个太医看看伤吧!”她知道霍天湛在蓝映儿面前一定不会自称为朕,就算是爱屋及乌吧,她也称我好了。

“嗯!”对于她这个提议,卫莱到是没有反对,只是提醒道:“能不能找个女大夫来?我很不巧伤在了女人的骄傲上,麻烦你找个女大夫来吧!”

老子也不是内人

“好!好!”淳于燕抹汗,“女人的骄傲?”这算什么词?

转身到屋外跟下人吩咐下去,再回来时,卫莱已经坐到椅子上,然后又指了身边的一张示意她也坐。

淳于燕点点头,虽然有些不大习惯她这态度,但还是坐了过去。

“你来这儿一定是有话要跟我说,反正老子也很闷,有个人说说话也好!”

又来了!

淳于燕很无奈,那天在罚场她就发现这蓝映儿总是老子老子的挂在嘴边,这样一个字眼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是……

“你叫什么?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卫莱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望着眼前的女人。

她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刚才对方来的时候满院子的跪呼声她不是没有听见。

可是叫皇后娘娘让她觉得别扭,似乎是有意在提醒自己在这样一个世界阶级和权利就决定了一切一样。

“我叫淳于燕!”她笑笑,“是天楚国的皇后,不过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那些个名头,是……是给外人叫的!”

卫莱皱眉,

“老子也不是内人!”

“……”

“好啦!燕燕同学!”她自动自觉地给对方起了个小名儿,“你来找我有啥事?”

卫莱看得出,这个淳于燕不坏,至于目前为止对自己还没有什么恶意。

“我……”淳于燕自动地在心里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又道:“映儿,你又回来了,皇上很高兴。”

“靠!”她翻白眼,“别说这事儿,说别的!”

“咳咳!”淳于燕被呛道,于是赶紧听她的转了话题:“那个……我来,是想跟你说……哦,是想告诉你就安心地在这儿住着,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想要害你。太后因为先帝的去世受了很大的打击,现在已经不怎么过问后宫的事。倒是太皇太后,唉,本就身子不好,听说你进来,病又重了些。不过也没关系,有皇上在,就算是她老人家心里不舒服,也不会真的拿你怎么样。”

我就算是气,又能改变什么

“停!”卫莱打了个手势,“有点儿乱呢!燕燕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什么太后啊太皇太后啊,都是个什么情况?”

淳于燕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许是她第一天进宫就发生政变,这才对于皇宫里的事情不太清楚。于是细心地道:

“先帝过世后,他的皇后娘娘被尊为太后。而原本的太后,就是当今的太皇太后了。”

卫莱点点头表示可以接受,淳于燕见她能听得进去自己说话,心里一阵欢喜,赶紧又道:

“映儿,算我求你,好好的留在宫里吧!皇上他真的很喜欢你,我们夫妻五年,虽说从前的湛王府里也有侧妃也有侍妾,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像喜欢你一样去喜欢其它人。我不瞒你,自打听说了先帝要娶你进宫,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成天的让管它拿着你的画像去寻跟你长得相像的女子。我……”

“你就不吃醋?”卫莱很难理解这淳于燕现在的态度,一个女人能为一个男人做到这些,这算是爱?还算是不爱?

“嗯?”对方没懂。

她又解释:

“就是说你不生气?你的爱人爱着别的女子,你却还来帮他说情让那女子留下?你不知道如果我真的留下,很有可能就会分走他对你的爱吗?”

“哦!这样呀!”淳于燕笑笑,像是她问了一个本不该问的问题,“映儿你真傻,我有什么好气的呢?就算没有你,也还会有别人!我从前顶着湛王正妃的名头,要大度,不能生气。如今,我是皇后了,就更不可以在这种事情上去计较。皇家要开枝散叶,皇帝要广纳后宫,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我就算是气,又能改变什么?”

她这话说得淡然,可是面上的苦却被卫莱看在眼里。

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碰碰她的脸,淳于燕吓了一跳。卫莱却笑了:

“你这么年轻,真不应该当什么皇后,这么年轻,何苦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一个三千粉黛团团转的人!”

之前的事

淳于燕又愣住,卫莱的话让她有些反映不过来。

从来也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从前在家里,父亲说的是:当今圣上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湛王,一个就是凌王。虽说凌王是长子,继承皇位的机会大些。但是湛王爷到时候就会是唯一的皇弟,嫁到湛王府,我们淳于一家就有了一个保靠的根基。

母亲说的是:女人这一辈子不就图个依靠么,以你爹爹在朝中的权势,你嫁过去就是王爷正妃,这一辈子就不用愁了。

那时候她才十六岁,跟蓝映儿现在一样的年纪。深闰中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没见过多少生人,于是坚定是认为父母亲说的就是对的。

那一年,风风光光地嫁到湛王府,霍天湛挑开她喜帕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一张冷酷到没有丝毫表情,却又好看到让她无法别开目光的脸。

她就这样爱上他,而他,却只是对她说:既然来了,我好好待你就是。

“我没想过。”淳于燕实话实说,“女人的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卫莱不置可否,封建礼教下成长起来的人,总不是她三言两语就扭得过来的。

“映儿!”聊得多了,淳于燕最初有的那点紧张也渐渐少了去,“映儿对不起,那时候皇上去祭天,说好了让我护你周全的。但是我没能力,有太皇太后跟太后在,我拼命去求,也没有用。你不要恨我,也不要恨她们。去世的那个是她们的丈夫和儿子,她们一时气愤,也是……也是说得过去的。”

卫莱吸吸鼻子,对于之前的段记忆她倒不是真的很计较,毕竟对于她们来说,要烧死的是蓝映儿。只要从今往后不找她卫莱的麻烦,她倒也没有必要揪着那事情不放。

去宫里逛逛吧

“皇上去上朝了,估计下了朝就会过来的!”淳于燕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映儿,我就住在东华宫,下人们都认得的。你要是有事就差人去那里叫我,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来找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不好!”

卫莱苦笑,就觉得这淳于燕像是来跟她表决心的。

“我知道了!”她点头,“谢谢你!”

“那我先走了,一会儿皇上回来一定有好些话想要跟你说,我在这儿不大方便。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女太医宫里头没有,但是从前湛王府里有用惯的,过不了多久就能宣进宫来。”

目送淳于燕离开,不一会儿喜春就进了屋来。

“姑娘您怎么也不送送皇后娘娘呢?”小丫头很不明白蓝映儿的态度,更不明白皇后的态度。她知道一个女人入了后宫之后要走的路,就算现在还叫她姑娘,保不齐明天一早就是主子娘娘了。皇后这时候来,该不会是找她的麻烦吧?

“燕燕是个好同志!”卫莱自顾地呢喃,也没去理春喜的话,得知那女大夫还没进宫,于是站起身,道:“陪我在皇宫里走走吧!我还没逛过呢!”

春喜点头:

“好!那奴隶去给您取件披风来,天凉了,外头风大!”

卫莱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自打进了这皇宫,她的心情就一直都不好。

心里头有事儿,她也不愿意像前世那样天天带着面具去伪装,所以干脆就挂在脸上。

说是到皇宫里头逛逛,其实只是想多熟悉一下地形。她一直认为自己有朝一日要从这里出去的话,是要靠逃的。那么既然要逃,自然是越早做准备越好。

在春喜想来,女人无外乎就是逛逛园子逛逛湖边,再不就是沿着小路走走。

可却没想到出了映泉宫之后却是卫莱在带着她走,走的都是些没啥风景但却又有些隐避的道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