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做完,那将士一刻不停,急忙又跑出了屋子,然后站在门口大喊:

“快过来,这边发现了情况!”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同时,慕容雪猛然抬手,将那扇窗子大敞而开,整个儿人猛地向上一窜,无声地落入屋内。

门外已经有了响动,两个禁军将士已然绕过外间冲了进来。

但是慕容雪的动作太快了,其中一人只看到一道白光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等他回过神来,早见不到半点踪影。

“你还愣着干什么?”那个塞东西的将士一拍那人肩头,“我刚才发现凌王殿下的床榻上好像有东西,大伙儿一起去看看!”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道:

“我刚才好看像到了一只白猫在这里跑了过去。”

“白猫?”众人一听乐了,“哪来的白猫,赶紧干活儿吧!”

他看到的当然不是白猫,而是来不急无声而去的慕容雪。

只是后者的身法太快,快到他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一个人。

成功地将东西拿到手,慕容雪蹲在墙根儿底下,将那包袱打开一角。

果然,刺眼的明黄色展露出来,龙纹图案真切地绣在上头,不是龙袍,还是什么。

“太子!”慕容雪狠狠咬牙,“靳林!哼!”

冷哼一声,再看了看屋子里头乱成一团的禁卫军,一个主意泛上心头。

她起身,依着熟悉的小路迅速地向偏门处奔去。看来,那座让她恶心的太子寝宫她实在有必要再去一次。

慕容雪明白,她必须得帮着东方凌。

这种时候,她们两个就是栓到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把龙袍送到太子宫

更何况她在这一生还有一个小妹妹,虽然无力保护,但这个仇,总是得报了。

太子的卧寝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一张布满淫靡之气的大床摆在正中间,只不过,他再也没有能力去享受。

此时太子不在屋内,慕容雪掀开垂地的床帐,将手中的包袱往床底下一塞。动作干净利落,转眼功夫,人已经闪身出屋。

再回莫云轩时,她是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而入的。

意外的是,皇上竟然来了。

此时,靳林正带着一队人马跪在武帝面上,不停地解释着——

“皇上!奴才没用,东西……没搜出来!”

武帝微闭双目,心里长叹一声。

到底老大还是斗不过老二啊!

他明白,这一出闹剧八成儿就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鼓捣出来的,但他选择配合一次。

不是向着太子,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的二儿子东方凌到底能不能抗得下这个事儿。

既然想要争这个江山,就需要拿出点争江山的本事。如果这么轻易的就被人给陷了进去,那这个太子之位,他可得考虑考虑后面儿的几个兄弟。

“皇上!奴才刚才明明在凌王殿下的卧寝里看到了私藏的龙袍,可是一转眼的工夫就不见了,就……”说话的正是那个受靳林所托将东西塞到东方凌枕头底下的人,说话间,一眼撇见刚走过来的慕容雪,随即眼睛一亮,伸手指过去,大声道:“皇上!她!这位姑娘是凌王殿下身边的人,刚才她不在,一定是她将东西给转移了。”

东方凌剑眉急皱,慕容雪轻拉了下他的衣角,然后快走了两步到武帝近前,往地上一跪,开口道:

“奴婢慕容雪,叩见皇上!”

“慕容雪!”武帝点点头,“你好像挺出名,这一天被人指了几次?”

事情是这样的

“皇上明查。”慕容雪直起身,从容地道:“奴婢刚才就是在外头随便转转,溜达溜达。刚巧碰上了十皇子,十皇子很可爱,缠着奴婢陪他玩,这才耽搁了时间。这里……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呀!”

“你瞎说!”那将士指着她,“一定是你搞的鬼,太子的事……”

“住口!”武帝大怒,“太子的事已经过去,朕不想再提!”

“皇上明查,奴婢是冤枉的,如果要是不信,可以请十皇子来做证。”

“行了!”武帝一甩袖,“你们闹也闹了,朕也来了!都给朕记住喽!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谁再这么折腾,朕第一个摘了他的脑袋!”

皇帝发火,谁也不敢再多说话。跪了一地的禁卫军呼啦一下就撤了开去,莫云轩的门口没用多久,就又安静下来。

慕容雪还跪在地上,积雪没过了她的膝盖,孩子的小脸儿冻得通红。

“来!”东方凌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了慕容雪的胳膊,“起来。”

她站起身,碧晴赶紧弯下腰帮她掸去膝盖上的积雪。

慕雪容感激地笑笑,东方凌一扬手,退周围众人,再拉了她一齐往院子里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难掩怒意。

“刚才跟皇上指控我的那个人,你看清了吗?”见东方凌点头,又继续道:“靳林给了他一包东西,他给塞到了你的枕头底下。我看到了,是一件龙袍。”

“那东西呢?”

“哼!”她冷笑,“靳林说了,那是太子的主意,所以我就给他还回去了,那东西现在就塞在太子的床底下,你要是有心,就再害他一把。”

“哈哈!”东方凌笑了,伸手去揉了揉她的发,“这个主意不错!可行!”

慕容雪扯了扯嘴角,有多少年没有人揉过她的发了?记不太清了。

太子终被废

不出半个时辰,有人告发这宫里确实有人私藏了龙袍,但不是凌王,而是太子。

皇帝大怒,带着人亲自到了雍阁殿,果然从太子的床底下将一个装着龙袍的包袱给拽了出来。

武帝长叹一声,自此太子彻底被废,炎赤国的储位之争也就此开始。

……

这一夜谁也没有睡好,晨光刚露,东方凌就差人来叫慕容雪。

她敲敲有些昏沉的头,跟着小宫奴到了莫云轩的书房。

推门进去后,那宫奴赶紧又在外头将门关上,慕容雪抬头,见东方凌正冲着自己招手。

走到桌案着,东方凌起身,回手将身后的墙壁一推,半面墙一下子就冲里面打了开去。

她一愣,随即想明白,敢情这书房是有暗室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密室,东方凌划了个火什子将墙壁上的鱼油灯燃了起来,再将门重新关起,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空间宽敞起来,再转了个弯,一个像样的房间就在面前了。

这房间里也没什么东西,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再就是几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木箱。

但是中间跪着一个人,被绑在木桩子上嘴里塞着布。

她认出,这正是昨晚与靳林合谋暗害东方凌的禁军将士。

据头看看东方凌,笑道:

“殿下动作真快。”

“审审吧!让他把事情都交代出来,给当个人证。”

慕容雪皱眉,见东方凌要走,赶紧追了几步到他身边,想了想,小声道:

“其实不用审的,事情是靳林让他做的,而交代给靳林的人是太子,太子现在已经被废,这件事情已经……已经没什么追究的必要。要说证人,其实我就是啊!”

东方凌动了怒,一道凌厉的目光向慕容雪投来,随即道:

“太子废了,还有靳林,我不可以让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在身边存在着。但他是禁军统领,动了他,事情会闹大,但是丢了一个普通将士就不一样,没有人会追根问底的去查。还有,你记着,就算你看到了,听到了,也都只能藏在心里。这些话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没事!但是你不行!自己是什么身份不知道么?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以后少想!”

多行不义必自毙

东方凌甩袖而去,这里的审问工作自然就交给了慕容雪。

她摇头苦笑,不得不承认,东方凌说的都是对的。

将同情与可怜的目光向那将士投去,再一点点地走回他的面前。见他的眼中已露了恐惧,不由得笑出声儿来:

“好好儿的当兵不好么?何苦牵扯到这事情中来?你要知道,有的时候人没了命,那都是自找的。你自己存了害人之心,可到头来却害了自己,这谁也怨不着。”

想要撬开一个人的口,慕容雪至少有一百种以上的办法。

不出一个时辰,被关在密室里的将士就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招了出来,并答应,愿意帮着凌王指证靳林。

慕容雪从密室里出来时,东方凌正坐在书房喝茶。

她绕到堂下,在水盆里洗了洗手,而后道:

“招了。靳林跟裕嫔娘娘有私情,那天咱们杀了裕嫔,他一直怀狠在心。刚巧太子没处出这口气,他就大着胆子找上门去,跟太子合着伙儿的演了这一出戏。你抓来的这个将士其实就是收了五十两银子,除了将那龙袍塞到你的枕头底下,他就再没别的任务了。”

“嗯。”东方凌点头,想了想,又道:“那看来,你将那东西送到雍阁殿去,也不算是陷害,倒是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慕容雪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是啊!如果太子只是临时与靳林起了陷害之心,那这龙袍是从哪来的?

分明他就是早早的为自己准备好了,这时候只不过当成了一个现成儿的道具来用用。

“还真是歪打正着。”她苦笑,“多行不义必自毙,人还真是不能太坏了。”

但愿有一天报应不会来到我的身上,这话是慕容雪在心里说的。她知道自己杀戮太重,如果老天真要因此而收了她,那她还真是无话可说。

东方凌把证人杀了

“该审的也审了,王爷有什么打算?还需要奴婢帮忙吗?”

东方凌点点头,很是认真地思考了半晌,然后一声冷笑,突然拉了她的手又往那密室里走去。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慕容雪都不是很习惯与人有这样亲密的动作,特别是异性。

想要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试了几下,却发现东方凌握得很紧。

她微拧了眉,带着些许的不快把头低下,由他拉着往里走去。

因心中有事,便忘了留意脚下,转弯的时候一个没注意碰到了石壁上的油灯,衣角一下就被点起了星风。

东方凌吓得赶紧用手去拍,微燃起的火苗直接就扣入他的掌中,虽然拍灭了,却也痛得他不停地甩手。

“想什么呢!”他露了怒意,“这里头本来就黑,也不看着点儿。”

虽是责备,可是拉着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反倒是将眼前的女孩儿又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以手臂将其护住。

慕容雪微怔,抬头向他看去,却发现东方凌已将目光投向那个绑在桩子上的将士。

那人在经了她的一番审讯之后,身上已经有多处开了口子,甚至还有几处是被剜了肉去。

东方凌低头看他,顿了半晌,却是小声道:

“以后这种事情我会尽量少让你做,小小年纪,少染些血总是好的。”

不等她反映过来,东方凌松开手,快步走向一旁边的兵器架,一把剑抽在手中,再望向那将士时,却是将手中之剑狠狠地抛了过去!

扑!

长剑直中心口。

那将士甚至都没来得及吭上一声就咽了气去。

慕容雪大惊,不解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东方凌,急道:

“王爷你在干什么?不是要留着他去指认靳林吗?不是说不可以把靳林这样的人再留着吗?为什么要杀了他?”

他叫她“雪儿”

东方凌耸耸肩,道:

“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我就改主意了。靳林是该死,但是我会再想另外的办法收拾他。”

“为什么?让他去指证,这才名正言顺啊!”

“什么名正言顺?”东方凌无奈地摇头,“当初留下你,买通的人里面就有靳林一个。他不敢明着与本王为难,这才跟太子合谋暗里使绊子。要是这时候正大光明的跟他撕破脸,免不得把事情都扯出来。得不偿失!”

“……”慕容雪深吸了口气,暗道有理,也对东方凌的细心存了感激。“谢谢。”她轻言。

对方摆摆手,

“不用谢我,冒险将你留下,如果这么快就让你死了,我的损失岂不更大!”

慕容雪无力地扯扯嘴角,不愿在这密室里多留,一转身自顾地往外走去。

还站在原地的东方凌忽然开口,冲着那小小的背影轻语一声——

“雪儿。”

她身一颤,止了脚步。

半转回头,不解地看了回去,确是有些想不到这样的称呼竟会从东方凌的口中被叫出来。

“王爷有事?”她的表情木然,虽心起涟漓,但在面色上却是一点波澜都看不出来。

“没事。”东方凌摇头,“去吧!昨儿折腾一夜,今天又起这么早,回屋歇着去,没事了。”

慕容雪点点头,再不多话,三晃两晃的出了密室。

他无奈轻叹,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对着慕容雪那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越是觉得不应该再让她沾染太多的血腥。

那种感觉就好像犯罪一样,就好像是亲手把一朵纯洁的白莲扔进了淤泥,那么残忍、那么无情。

说是让歇着,只是慕容雪的心却是一刻也歇不下来。

脑子里头团团乱,一会儿是东方凌执剑刺死那名将士的画面,一会儿又是他在背后叫自己“雪儿”时的声音。

她想救妹妹

一个极寒,一个乍暖,让她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东方凌。

坐了一会儿,那个与自己眉目间有几分像的女孩又被想起,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忘过。

当然,记得更清楚的,是隐逸那几句话。

她知道自己并非是攀了高枝就不要妹妹,她只是不知道有那个人的存在而已。

但是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下意识地站起身,往东方凌的卧寝方向看去。

去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