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点头,再看向那太医,开口道:

“我受得住,太医您快些下方子!”

东方凌见她开口,便也不再多想。

他知道,慕容雪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更何况,除了这样之外,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她的毒去了,其它的事情之后再做打算。

“下方子吧!”他看向太医,冷声道:“你最好把方子下准些,人若有差错,本王要你九族的命!”

那太医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又是磕头又是求饶。

东方凌不耐烦,示意碧晴赶紧将人拉走,屋子里这才又复了清静。

凌王府里有自己的药材间,十几味药很快调配好,由两人个下人拿着放入了已经注进沸水水的桶中。

碧晴看在眼里,不由得摇了摇头,看向那太医,小声道:

“太医,您可吃准了?这药材的烈性且不说,单是这么滚烫的水,人下去也受不了啊?”

你们都出去,本王自己来

太医面对碧晴到是没什么紧张,只点点头,认真地答:

“是得这样。这几味药若是不经沸水,药性很难完全发挥出来。再等等,水温一些人就可以泡浸了。”

“那泡完呢?”碧晴又问。

“泡完之后睡上一觉,醒了就没事了。但要记着,泡药水的时候千万不能让她睡着了,一定要保持清醒,不然会致命。”

他二人的话落进东方凌的耳里,他想了想,又坐回到慕容雪的床榻边,将她握住自己衣襟的小手抓在手里,道:

“我明天你要说什么,你放心,这边的事情妥当之后本王自会让那太医去给那个孩子瞧病。”

听他如此说,慕容雪松了口气,半睁的眼又重新闭起,只盼着能快些入药,好让她体内那种尴尬的感觉赶紧去除。

终于等到那太医点头,东方凌二话不说,抱起慕容雪就往水桶边走去。

到了近前,看了看那太医,再瞅了瞅碧晴,干脆地道:

“你们都出去!”

碧晴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那太医却愣了一下,然后偷眼看了看东方凌,脸上透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碧晴苦笑,知道他是误会了,以为东方凌也是同太子和硕王爷一样的变态登徒子。

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想了想,只得道:

“太医请随即我来吧!那边还有一个孩子需要您帮忙给瞧瞧。”

太医带着疑惑的神色走出屋子,等碧晴将房门关好,东方凌这才将怀里抱着的女孩放到一旁的软榻上。然后迅速地解去她身上的衣物。

他当然不是变态,只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心地这种状况的慕容雪交给下人。

说起来很奇怪,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念之间换来的交易。

他保她的命,她为他做事,如此而已。

他帮她沐浴

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关心横生在两人之间。

他不想她离开,怕她受到伤害,甚至在这种时候都愿意让别的任何人来动她半分。

慕容雪全身衣物褪尽,东方凌再次将人抱起,试了试水温,而后轻轻地将怀中的女孩放入水桶中。

慕容雪还是迷迷糊糊的,却在混沌中一直抓着东方凌的衣襟不愿撒手。

他突然就想到,也许就是那一晚,太子伙同靳林将一件龙袍塞进自己的屋里意图陷害。

是她只身犯险,将那一场危机成功地转嫁他人。

好像就是那一晚,他看到她小小的身子跪在雪地里,竟泛起了一阵心疼。

于是出手相扶,于是生起怜惜……

入了水之后,那药性之烈让她的身子瞬间就被刺激得通红。

她一个激灵睁开眼来,却见东方凌正一脸关切地扶着她的肩,紧紧地按着她的小身子。

两只袖子就这么跟着一起浸在水里,已然全湿。

而她自己的一双小手正抓着人家的衣领,就好像还没有长大的婴孩子害怕走路,要一直抓着自家大人一样。

那是安全的保障,那是她已经多年未有过的、潜意识里的恐惧。

“忍着点。”东方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虽然还是一样的冰冷,但却能够带给人一种难以言表的安心。

慕容雪就这样慢慢地静下心来,慢慢地咬紧牙齿,开始忍受这烈药带给身体的冲击。

这药的刺激性大,皮肤很疼。

但好在这样的疼痛成功地将那春药带来的尴尬赶得再无影踪。

渐渐地,她开始喜欢上这种感觉。

渐渐地,她开始重新闭上眼,想要在这水里睡上一觉。

雪儿,你要坚强

“别睡!”东方凌的声音又起,“别睡!”这一次,带了些许的急切。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无声地询问原因。

他道:

“不能睡,睡了……怕就醒不来了。雪儿,你是坚强的,一直都是。所以,挺着,千万别睡。”

他明白,她现在的困意并不是因身体疲惫,而是这药性所致。

之所以要亲自看牢了她,就是怕下人们照顾不住,怕这药不但没医好毒,反而要了她的命去。

“可是我好困。”慕容雪呢喃出声,只觉得意思逐渐模糊,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挺着点儿。”东方凌的声音有些急,手下使了些力气,捏得慕容雪的肩有些许疼了。

她半睁着眼,终于努力将目光聚焦在他的脸上。

待看出他神色不大对劲,这才在心里划了个问号出来。

而后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了?”

东方凌见她发问,便知她动了心思,心里不由得微松口气。

知道想事情,就说明神智还算清醒,多说说话,至少能缓解困意。

“你现在困是因为这药性所致,并不是你的身体有多累、有多想睡觉。太医说了,泡这药材的时候千万不可以让你睡着,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呀!”她轻呼一声,却不是因为东方凌所说的话,而是……“怎么是你在这里?为什么不是碧晴?”

抓着他衣领的口突地一下松开,继而环在自己的身前,整个儿人也向后缩了缩,只不过双肩被东方凌握着,没躲得了。

东方凌苦笑着摇头,然后道:

“你在怕什么?我可不是太子,也不是硕王。早就说过,你才多大,有什么可忌讳的?”

跟古人讲人权

“你们皇家的人都变态!”他不提太子和硕王还好,这一提,慕容雪一腔的怒气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你们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吗?奴隶在这里就没有半点人权?我不奢求人人平等,但最起码不要让权贵带代了太多的血腥。”

一番话冲口而出,说完之后,就连慕容雪自己都怔住了。

她在干什么?

在跟古代的皇族讲平待!讲人权!

她是不是疯了?

东方凌也愣了半晌,好像慕容雪的话没太听明白,很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这才又开口道:

“人权?”

她挠头,将身子又往水里沉了沉,让水线覆到脖颈。

“是我错了。”声音又低了下去,这一次不是因为困,而是因为失落。

有什么权力到这里来要求人权呢?

难道那种东西在她所熟悉的二十一世纪就有了?

表面上打着人人平等的旗号,可她的一生还不是为人所控制,被人所利用。

平等谁给过?

“对不起。”她无奈地道歉,“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我只是一个奴隶,奴隶是没有权力指责主子的。”

“你也知道你是奴隶!”东方凌又好气又好笑。“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主子?那你到是跟我说说,这一趟硕王府,你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她抬起头,直对上东方凌的眼。

事到如今不愿再瞒,也不能再瞒。

于是实话实话:

“我有一个妹妹也是跟我一起被送进宫,住进了太子的奴隶院儿。后来我被王爷收下,但是她却又被转送到硕王府去。雍阁殿的那一晚,我可以痛下毒手保住清白,但是她不行。那是个命苦的孩子,遭了太子的蹂躏,又被硕王那个王八蛋糟蹋。所以我……”

这丫头居然在怕他

“所以你就想要去救人!”东方凌真是快要气死了,“慕容雪啊慕容雪,我是说你聪明还说你糊涂?想要救人,你大可以明光正大地来求我。人人都说我东方凌冷面薄情六亲不认,可真的是那样么?”

他投去询问的目光,换来慕容雪一阵认真的思索。

半晌过后,却还是摇头:

“你是主子,我用五年换来一命,怎还有资格再提旁的要求。再说,王府里头弄出来一个人,你的立场是什么?堂堂凌王冷面薄情,从不开口求人,凭什么为了一个奴隶去出头?”

东方凌无语,看来自己从前真的是太凌厉了些,以至于……该死的,这丫头居然在怕他。

“算了。”他摇头,“都过去了!你放心,那个孩子有太医照看,死不了。这次的事本王不与你计较,但是你要保证,不可以再有下次。既然知道自己是奴隶,凡事就没有擅作主张的权力。”

再一偏头,看到了她褪去的衣物里扔着的那块腰牌,不由得再次摇头。

“没想到你偷东西还有一手,本王从前还是太小看你了。”

她没反映过来,先是一愣,随即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当那块腰牌入了眼来,慕容雪只觉得头大。

她实在是有冲动想要问问为啥东方凌跟隐逸会一齐出现在硕王府,难不成这两人都是为了去救她?

“欠他一个解释。”她自顾地呢喃,再看向东方凌:“我想救妹妹,不敢来求你,就只好去求他。可是他当时拒绝了,我没想到他今天会出现在凌王府。顺走了他的腰牌是为了便于出府行走。”

病好了,一切如初

“你们认得?”终于发出质疑,在他看来,慕容雪应该没有机会认得隐逸的。

“在宫里走动的时候见着过,说过几句话。”她没将那晚的事说出来,毕竟那时候隐逸是去偷东西的,说好了不说出去,她总得言而有信。

东方凌不疑有它,只是气慕容雪宁愿去求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也不来跟自己这个主子商量。

但是他能说什么?

就像她说的,她用五年换来一命。

他们之间,原来就只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

……

终于挺过两个时辰,当东方凌想要再将人从水里提起,慕容雪却怎么也不肯。

“麻烦王爷帮奴婢将衣物拿到这边,奴婢自己来就好。或是……或是让碧晴姐姐进来帮忙。”

春毒尽退,人也复了清醒。

她对他的称呼也终于又变成了王爷与奴婢。

东方凌愣了许久,好像还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但看着慕容雪那一副如常的面色,竟又觉得刚才那两个时辰是都不存在的。

他们之间,还是主仆,他还是王爷,她还是奴隶。

“罢了。”他也又重新沉下面色,一直抓着她肩头的两只手终于松开。

只一瞬间,便又是那个冷面的凌王。

继而起身,抓起软榻上的衣物放至水桶边的一张椅子上。

那块腰牌被他这么一带,“啪”地一声摔到地上。

东方凌满带怒意地向那物看去,他要拼命地压制着情绪才能忍住想要踢上一脚冲动。

大步朝门口走去,拉开门,一声怒喝——

“碧晴!”立即有脚步声传来,又听得他道:“取套干净衣物来,进去侍候雪姑娘休息。”

东方凌对她的好

终于,碧晴进得屋来,慕容雪长出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紧张,总之,一见到东方凌她就不由自主地会产生一种恐惧。

这种感觉最初没有,是后来才慢慢开始的。

“来!”碧晴站到她面前,搂开手中捧着的衣物,柔声开口:“来,我帮你穿上。”

慕容雪点头起身,身子还虚得很,她得扶着水桶的边沿才能自己站起来。

碧晴上前扶了一把,再用干巾将她的上身拭干,这才把人扶出水桶。

纯白的棉布里衣套在套在身上,慕容雪看着这不大不小正正好好的布料,有了些许的诧异。

碧晴似看出她的疑惑,轻叹一声,语带埋怨地道:

“这是还在宫里的东西王爷就吩咐府里人为你准备好的,不只是这件,还有好多。里衣,外套,夹袄。光是斗篷就有十几件。”

慕容雪没出声儿,这是她不曾想到过的。

碧晴的话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