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凌的马是他平日里骑惯的,经了大风大浪又跟主人熟惯,他呵斥几声便也无事了。

但是慕容雪跟慕容霜就不同,都是临时找来的马,对骑在它们背上的人本就认生,这么一吓更是乱了神去。

先是慕容雪的那匹小马受不了了,嘶鸣着往前冲去,撞了几处摊子。

慕容雪训马倒是不愁,在马受了惊吓后第一时间就调整了坐势,再嘞紧缰绳准备将冲势收回。

只可惜,惊马好抚,伤马就难慰了。

那串鞭炮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地那匹马的眼里,一炸,马的右眼马上一片血迹模糊。

难忍的疼痛让这匹马几乎疯了,不管有没有人嘞着,扬了蹄就直向前窜去。

那速度就连慕容雪都被吓了一跳。

“丫头!”东方凌吓坏了,本来还想去拉追下慕容霜,可是眼下明显是慕容雪那头更加危险,他便也不再多想,一打马,直追着慕容雪摇晃的身影就奔了开去。

“王爷!”碧晴等人也吓傻了,没想到前一刻还好好的,这会儿竟是一边惊了两匹马。

“快!”她指挥着下人,“你们去找霜姑娘!谷安,你快去追王爷!一定要将人安全带回来!”

不用她说,谷安也已经打起马来。

听见碧晴的话出口,他于马上一扭头,扔下一句:

“你自己也小心。”随即一人一马便冲了出去。

急追

大年夜的时候,国都的城门是不关的。

有很多周边小村小镇上的百姓都会选择在这晚来凑凑热闹,一来二去的,这片繁华就一直延到了城外两三里处。

载着慕容雪的疯马冲出北城门,一头扎向漫漫雪原,一边狂颠一边嘶鸣。

马背上的女孩只能弯下腰身,死死地搂住马脖子,以保证自己不至于被甩下马去。

她不是没想过跳马,只是一来疯马的速度实在太快,二来这冰天雪地很滑,自己跳下来之后能不能站得住还是两回事。再说,如果是从前,她跳个马不算什么,甚至她都跳过疾速行驶的火车。

但是现在顶着这样一个十岁女孩的身体,她就不敢冒然行事了。

虽然自冬围之后她一直在很严格的对这身体进行各方面的训练,但毕竟习武不是一朝一夕的是,短短时日见不了太大的成效。

这马跑得漫无目地,只是由着性子撒野,马蹄溅起的扬扬白雪打在她的脸上,冷得快要结了冰霜。

“雪!”忽听得身后有人声高扬而起,她辨得出那是东方凌。

想要扭过头去看看,刚一动,那马却又一个急转,险些就把她扔了下去。

再不敢乱动了,只能保持着一个姿势尽量的稳住自己。

跟在后头的东方凌急得挥鞭催马,让自己跨下坐骑发挥了最大的体能,渐渐地,与慕容雪的距离也拉近了些。

“雪!抱住马脖子,不要动!”他高声呼喊,同时紧张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不可以由着马这样跑的,他不知道疯了的马什么时候会卸了力去,如果就这么一直跑下去,天晓得会把两个人引到什么地方。

掉了悬崖

又跟了一会儿,忽见得前方本该是一片雪白的地上突然渐了暗,就好像是积雪到了那一段路就完全化了去。

他又打了打马,多跑几步之后,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地方地势高,是一个小山坡,那没有积雪之处正是这山坡的断梁。

之所以看不到积雪,是因为那断处很突然,也极陡。

说白了,那就一处悬崖。

他看得见,慕容雪自然也有发现。

大惊之下,身子也略微坐直了起来。

总不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朝着那悬崖处望去,目测还不到五十米的距离眨眼的工夫就到了近前。

她心里一急,两腿使了全力,拼命夹住马肚,同时两手死使劲儿往后扯着缰绳。

那疯了的马“啾”地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整个儿身子直立了起来。

慕容雪想着借这机会就从马背上滑下来,可还不行待她的手松开缰绳,那马居然又凭空跃起,“嗖”地一下就往那悬崖处跳了去。

“雪!”

已经到了近前的东方凌吓得大叫一声,同时脚下用力,踩住马蹬站了起来。

人刚起身,就见前面的一人一马已经跌落悬崖。

他再不多想,整个儿身子往前一窜,竟是脱离宝马,也跟着跳了下去。

先他一步落空的慕容雪在身子飘起时就松开了缰绳,她知道马的身子比自己重得多,它一定跌得更快。

而松开了手,不但可以控制身体不随那马一起快速跌下,也可以尽力去寻找抓处,也许一块儿石头,一个树杈就可以救了她的性命。

当然,她也没忘尽量提气,努力地运起内力让身子可以上提。

拥她在臂弯

只可惜,这具身体实在是没有办法将功夫发挥到最佳状态,更何况是在双脚腾空,没有借力点的情况下。

她试了几次,却始终没有办法控制住身体的不断下降。

“雪!”头顶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惊讶地抬起头,却见东方凌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靠近自己。

“你干什么?”她惊了,话语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不要命了么?”

都是习武之人,她自然看得出东方凌这是使了千斤坠儿来追上自己下落的趋势。

“把手给我!”终于他伸开手臂,就快要可以够到她了。

慕容雪知道此时不是多言的时候,听话地举起单臂,冲着他伸来的手就抓了去。

终于两手相握,上面的人一提气,一把将女孩抓到自己身边。

随即手臂一揽,死死将人拥在怀里。

再一抬头,刚好见到一块儿凸起的石头,他露了喜色,急忙就往那处窜了去。

终于,两人借着那石块儿暂时稳住了身形。

东方凌大喘了两口粗气,随即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女孩,急声问道:

“吓坏了吧?有没有受伤?”

慕容雪摇头,有些无奈地道:

“没吓着,也没受伤。这种事儿我早就习惯了,只是这身体不经事,怎么都使不上力。”

“你的身体怎么了?”他自然不知道她穿越而来,更不知道她实在是不习惯一个十岁小孩子的身子。只道她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这才又追问了句:“有内伤?”

她微愣,继而明白他的意思。

但却摇头,只是道:

“没有。我只是气自己年小,实在是没有办法将一身本事发挥到极致,总是……总是给你惹麻烦。”

危险落地

“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他有些不爱听她这话,转而又道:“是我疏忽,没有注意到楼上有人扔鞭炮。等回府之后一定差人将那酒楼查封,这辈子都别想再营业。”

慕容雪“噗嗤”一声笑了,小身子都跟着打了颤——

“堂堂凌王爷,还跟一般百姓这样置气,实在有失风度。”

“我这还不是为你出气,我……”

正说着,忽然“咯噔”一下,东方凌正抓着的石块儿一下子松动开来。

两人身子忽地一沉,紧接着又贴着雪面直滑下去。

“啊!”她下意识地一声惊呼,之后只觉臂弯一紧,正搂住自己的人手下又加了力,将她护得死死的。

“东方凌你松开我!快点!”眼瞅着就要跌到谷底,她急了,大叫着——“松开我你可以自己保命!”

“闭嘴!”他不听她胡言,又腿齐动,不停地在空气中打着步伐。

两人下坠的速度因着这动作而缓慢了不少。

慕容雪低下头,刚好看到谷底有一处雪堆,她想了想,挣扎着抬起一只手,一下子拨下了发里插着的簪子。

东西取下,再对准那雪堆丢去。

只见那簪子落地之后于雪中尽没,陷得极深。

两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于是相视点头,东方凌的另一只手臂也环了过来,同时一扯身后披风,将慕容雪整个儿人都包裹住。

下一刻,两人齐齐跌入雪堆。

被溅起的雪花扬得好高,一时间就好像是空中又下了雪来,仰起头时,竟也觉得煞是好看。

挣扎着从雪中站起,因着东方凌的保护,慕容雪虽说还是震了一下,但是不碍,动一动,便也缓解了。

我得找簪子

而东方凌本就是有功夫的人,自己早有准备,也没伤到何处。

见她起身,不由得冲着女孩竖起大拇指,赞道——

“聪明!”

她先是一愣,随即指着这雪堆,道:

“你是说我扔东西下来?”

东方凌点头。

她笑笑,摇摇手:

“这没什么,常识而已。那簪子不重,如果它都能陷进雪里,就说明这雪堆不是硬雪,而是松的。我们跌到松雪里应该没什么大碍!”

一边说着,女孩弯下身,开始自顾在地雪堆翻找起来。

东方凌看着她那双小手已经被冻得通红,便将人拉住,轻问去:

“你在干什么?”

“找东西啊!”她将手挣开,头也没抬,继续翻着雪堆。

“那簪子?”

“嗯。”

“别找了!”他将人拉住,自将那双小手握住,不停地揉着取暖。“要是喜欢,回头我照那样子再给你打一枝。这冰天雪地的,找它作甚,还是赶紧想办法回都城去。”

“再找一下就好了啊!”她极力地争取着,“那簪子上的宝石很特别,我喜欢。”

这似乎是慕容雪头一次表达着自己喜欢某种东西,东方凌有些动容。

而她说的确也是实话,那簪子本是放在莫云轩的珍宝阁里的,天下只此一枚。如果真他要再去打一枚一模一样的,怕也办不到。

“好!”他点点头,“那我跟你一起找。”

边说着,人已然弯下身下,开始学着慕容雪的样子在雪地中翻找。

她有些恍惚,从来也没想到一个王爷会是这个样子。

她只是下人而已,为了下人的东西也可以放下身驾去翻雪堆……

心头有暖意乍起,这冰冷的天竟也跟着回起温来。

你听,有动静

“呀!”终于手触到坚物,慕容雪现了一阵惊喜。

可待东西拿起来时,那刚展了一半的笑却又生生收了回去。

“断了。”不经意的两个字扔出来,却掩不住心头一片落寞。

她很难得喜欢一样东西,这簪子最开始的时候她也不是特别在意。只

只是戴了几次后越来越觉得那颗红宝石配上那散着古香的簪身实在是好看,再加上她喜欢穿白色的衣裳,那宝石衬着白色,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来!”他将她手中拿着的两截儿东西接过,而后塞进自己的衣袖。“放我这里,回头我找炎赤最好的工匠来修补,保证看不出一点瑕疵。”

“真的?”她扬起期盼的眼神。

“真的!”他坚定做答,继而轻揽了她的肩,道:“走吧,寻条路,回都城去。”

两人爬出雪堆,这才发现身上已经全都覆了白雪。

她沮丧地跺脚:

“我就觉得今儿过年,是高兴的日子,这才把那包针扔在家里。不然扔些出去插进山头,人也可以借势往上爬,何苦遭这罪。”

“嗯。”东方凌点点头,伸手帮她去拍身后。“你那一手绣针使得真是不错。”

“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离身了。”她苦笑,“危机好像总喜欢围着我转,一会儿都不让人消停。我们……哎?”

正说着话,突然顿住,继而人站定不动,疑问声起——

“你听!”

她侧耳,迎着山风。

不多时,又将头仰起,耳朵向上,像是在听着天空。

东方凌心生奇怪,却也依着她的样子仔细听去。

半晌,有阵阵鸟鸣入了耳来,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奇怪的人,奇怪的鹰

“出了什么事?”他轻声问去。

慕容雪却将食指端起竖于唇边,而后轻皱了眉,四转了下头,良久之后,才又望向东方凌,道:

“有鹰在叫。”

他点头,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慕容雪继续:

“有从上空传来的——”说的同时抬手去指,但见得头顶上空刚好有数只老鹰飞过,经了月色时,似乎看得到尖尖的嘴。“还有地面上传来的!”再指了几个方向——“这边!这边!还有这边!全部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