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霜丢了

只是在她叫了一声碧晴姐姐之后,丫头忽就现了一片愁容,再看向慕容雪的表情也有了些浓浓的歉意。

“怎么了?”她看得出对方情绪变化,却不明白是因何而起。

“雪姑娘,对不起。”突出其来的一声道歉,更是把慕容雪弄得糊涂。

她摇头,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跟我道歉?”

“雪姑娘。”碧晴现了为难,吱唔了好半天才说出口,却是道:“慕容霜……丢了。”

“嗯?”她猛地瞪大了眼,一时间没明白她的话。“什么?”

碧晴一声轻叹,再道:

“大年夜那一次,您的马受惊跑出城,王爷去追。可是在这同时,霜姑娘的马也被惊到。大伙儿只顾着找你,把她给耽误了。后来咱们一直都在找,可是翻遍了整个儿京都,也没见到人。这一晃就快一年了……”

话音至此,没再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说快一年了,人估计怎也找不到了。

慕容雪就站在院子里愣了许久,碧晴带来的这个消息于她来说实在是有些意外。

要说她对慕容霜的感情有多深吗?其实也不尽然。

将近一年的时间,她甚至都没怎么想起过她。

那是这具身体的妹妹,与她这个另一时空的灵魂本是无关的。

只是那孩子受了太多的苦,她想要替这具身体尽一份责任,如此而已。

本以为那孩子好好的住在凌王府里,就算不开心,可至少不用再吃那些苦头。

她这个当姐姐的没有太多本事,但总算可以给她一份安稳,甚至给她一世容华。

无奈……

“以为她能过上好日子的。”女孩轻轻地道,“可惜……可惜……”

仙女姐姐,抱抱

她的反映有些出乎碧晴的意料,她以为她会埋怨,甚至会哭泣,至少也会心急。

可是慕容雪就只道出几句可惜便返身回屋。

碧晴眼瞅着她将门关紧,发出来的响声似将她的意识打醒。

于是她明白,这就是慕容雪,同东方凌一样的慕容雪。

……

对于慕容雪和东方凌的归来,全宫上下的人表现得都很高兴。

不管人们心里究竟怎么想,至少表面上都现出了一片喜气。

毕竟他们两人一个是拿了四座的将军,一个是带回珠子的有功之人。

就连武帝见了他们都是笑盈盈的样子,八面玲珑的深宫之人又怎会不明白。

不过也有人是真的高兴,发自内心的欢迎他们归来。

那就是十皇子东方宇。

小家伙六岁了,个子长了不少,体重似乎也涨了不少。

这是慕容雪再见到他时的第一印象。

不过不是目测,而是亲自“掂重”。

孩子长大了一岁,但调皮的劲头却一点也没减,见到慕容雪的同时几乎飞奔一般的扑进了她的怀里。

也不管她这十一岁的身体能不能抱得动他,就嚷嚷着往她身上爬——

“仙女姐姐,抱抱!抱抱!”

她很是无奈地把这个肉球给拎了起来,要不是暗里运了内力,还真搞不定他。

“你又重了。”慕容雪照着他的小脸儿亲了一下,肉肉的,可爱极了。

“宇儿想你嘛!想着想着,就会不自觉的多吃好多东西。”

“不是说皇子们不可以随便乱吃的么?”她记得从前听历史讲座时是有这么说的。

“他们管不了我!”东方宇手一扬,往上随意地挥着。“母妃说了,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谁也管不了我,父皇也不行!”

一起睡吧!

她微愣,紧接着想起东方凌是有同她讲过宇儿的母妃曾跟武帝请了一道恩旨,只求东方宇的快乐,不要他参与权势之争。

这怕是活得最开心快乐的一个皇子了吧?

“快下来!”突然身后有声音传来,带着微怒,却又透着疼爱。“也不看看自己有多胖,她怎么抱得动你!”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东方凌正往这边走来,到了身边自然地伸手把东方宇接了过去。

小孩子也听话,乖乖地扑到东方凌的身上。

两人逗他玩儿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东方宇却不肯走了,说什么也要跟慕容雪一起睡。

东方凌板起脸,冲着小家伙摇头:

“不行!绝对不行!”

慕容雪却起了玩儿心,一把抱起东方宇就往自己屋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地道:

“没有绝对!走!咱睡觉去!”

无奈地看着两个人嚣张地从自己眼前离开,东方宇甚至还冲他做了个鬼脸。

东方凌苦笑,却又有一丝甜蜜。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远离了剑拔弩张,远离了阴谋权势,也许慢慢地就会发现,原来人的一生还有这样一种活法。

只是他们没福气,甚至包括东方宇也都没这种福气。

这是命,谁也逃不过。

……

这一夜,小家伙睡得很不塌实。

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折腾,直到慕容雪终于受不了坐起身来,他这才睁大了眼,很是委屈地道:

“仙女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生气,而后以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额头,问道:

“宇儿怎么了?”

听得她问,小家伙来了精神,一咕噜也翻身起来,却是往慕容雪的身边凑了凑,直扑到她的怀里——

瑾嫔在烧纸

“宇儿害怕。”

“害怕?”她不解,“你怕什么?”

东方宇眨眨眼,压低了声音,道:

“母妃又在宫里烧纸钱了,还请了安魂嬷嬷来做法事。我们那里阴森森的很可怕。所以宇儿要来跟姐姐一起睡,宇儿不敢回去。”

慕容雪有些糊涂,实在不明白做为一个后宫的妃嫔,怎么会做出这样奇怪的举动。

正想着,东方宇的声音又起——

“每年的这一天都是这样的,以前我问过母妃,她说是为了去世的姨娘,阿桐姨娘。”

“阿桐?”

她出声反问,随即想到之前也是东方宇说他父皇很伤心的跟他母妃道:欣雅,他们偷了阿桐的珠子。

想来,欣雅应该是东方宇的母妃,也就是瑾嫔娘娘的名字。

而那阿桐也定然与之有一定的关系。

如今东方宇叫她阿桐姨娘,想来,那层关系应该是姐妹吧?

虽然她跟东方宇熟络,但是瑾嫔这个人她并没有见到过。

只听说那是个深居简出的娘娘,没有特别的事情从来都不出自己的宫院。

到是东方宇生性活泼,经常跑出去玩耍。

因为小孩子可爱,性格又好,所以就算瑾嫔很少与人接触,但是人们在提起她时还是客客气气的。

当然,这份客气也与武帝的恩宠有关。

对于瑾嫔,他虽说不至于宠她到立其为后,甚至直到现在她也就是一个嫔而已,连妃都算不上。

可是自她进宫十年以来,恩宠却一直不断。但凡有好的东西进贡来,从来也没少过瑾嫔的一份。

“今天父皇也去了!”没有注意慕容雪露出的疑惑,东方宇的声音还在继续:“还拿了一颗好亮好亮的珠子,把宫里照得就跟白天一样,特别漂亮。”

她也有要祭奠的人

慕容雪若有所思,随口问去:

“你为什么管阿桐叫姨娘呢?你见过她吗?”

“没有!”东方宇摇头,“只是有一次问起,母妃这样说的。可是也只说了这些,母妃不是很愿意提起阿桐姨娘来。姐姐!”孩子仰头看她,“你也认识阿桐吗?”

“不认识。”她摇头,想要再问些什么,可是看看东方宇的样子便明白他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而已。于是做罢,轻拍拍他的背,道:“没事!睡吧!别害怕,死了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然后保佑着还活在人世间的亲人。阿桐是你的姨娘,所以你不用怕,她在保佑着你呢!”

慕容雪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再配上她如此绝美的面容。

东方宇只觉得自己正面对着一个仙女,仙女说的话又怎么会错?

于是孩子安心地睡去,再也不为那些大人的事而操心害怕。

只是,他睡了,她却再睡不着。

忽就想起其实也有一个人需要她的祭奠,再有几个月……就是唐楚的忌日了。

……

炎赤又下了雪来,现在是十一月,如果是在东盛,这时候怕是还不至于下雪,怎么也要到十二月下旬才是最冷的时候。

不过对于炎赤来说几月都无所谓,这里常年都是冬天,大雪最多的时候也才隔过三日不下。

她本来是不太喜欢雪的,虽然自己的名字中也带了个雪字,但是因为下雪会让人行动稍微不便,出使任务的难度就要大上许多。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开始爱上了雪。

就像现在,一袭白衣的女孩儿又在外头加了一层纯白的貂绒斗篷,就像是一个雪娃娃一下坐在屋顶。

一年了

莫云轩有一处很高的房子,是用来藏书的,有两层半那么高。

她坐在这上面,几乎可以看到整座皇宫的全貌。

有雪的天让她觉得很踏实,这种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把炎赤当成了自己故乡的感觉,其实很不错。

不过她知道,之所以将其当做故乡,并不是因为这里是她转换时空之后的第一处落脚地点。

之所以对炎赤生出依赖,完全是因为有东方凌这一个人。

或者说,她所依赖的并不是炎赤,而是东方凌。

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坚强的人,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想要去依赖他人。

这有点不像慕容雪了,或者说,不像蝎子了。

但转变来得就是这样突然,虽然一个人行动时她还是那个迅猛又毒辣的蝎子,但如果有东方凌伴在身边,就会莫名的生出几许安全感来。

忽听得身后有物体落地的声音,很轻,但还是没逃得过她的耳朵。

不过慕容雪并未奇怪,她知道是谁。

在莫云轩这种地方,能跟她一样有本事坐到这楼顶的,除了东方凌,再无旁人。

“一年了!”身后的人突然开口,而后走到她身边来同她一样席地而坐。

她微愣,却也随即便明白过来他所说的“一年”是什么意思。

她与他之间的契约,已经过去一年了。

“很好呀!”女孩轻轻开口,“还有四年,我就不再是你的奴隶了。”

“到了那时候,你会离开吗?”东方凌直视前方,忽然就觉得自己没有勇气扭过头来去直视她的眼。

慕容雪有时候的那种淡然,会冷得叫人害怕。

其实自不自由,已经无所谓了

她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同他一样目视着前方,像是在看雪,又像是在静思。

半晌,方才道:

“以前我最想要的就是自由,那时候做梦都会想如果自由了那生活该有多么美好。可是现在想想,真的把自由给我了,能快乐吗?我始终还是放不下追逐,自由了,人也没奔头了。或许这就是命……”

话语突然顿住,她本想说或许这就是命运,可是忽就想起唐楚以前的话。

他说:雪雪,只要你肯对命运摇头,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自由。

如果让唐楚知道自己现在的心境,不知道那个始终都是笑嘻嘻的少年会做如何感想。

“怎么了?”见她面上浮了感伤,东方凌不解。

“没事。”她摇摇头,再问他:“你想我离开么?”

他没矫情,实话实说——

“不想。”

她点头:

“那好!你不想,我便不走。”

一句话,似给他吃了定心丸,那颗始终悬在半空的心“扑通”一声放下。

但其实他很想要告诉她,事到如今,如果她真的想要自由,也许她提出来……他会给!

“怎不见你戴那发簪了?”他扭头,刚好看见她未挂任何装饰的长发。“不是很喜欢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