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连弩一直被东方凌拿在手里,他很喜欢那东西,时不时地就要摆弄几下。

慕容雪轻笑,随口道:

“这是你留着去调教将士的,你可以大量打制,也可以选一小部份人秘密训练。可我现在怎么觉得是给你做了个玩具!”

没接她的话,东方凌突然扬了扬手中之物,道:

“在宫里的时候你突然提出要回府,就是为了赶制这个?”

慕容雪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是!”

“怎么这样急?”

“……因为西遥的出走给我带来了紧迫感。”她如实道来,“虽然政局目前来看算是稳定,但是想要成功,咱们要做的还有很多。离你能够继位的时间还早的很呢,日久天长的,难免会有变数。”

恨跟爱不一样

东方凌深吸了一口气,轻道:

“是啊!还早呢!”忽地话锋一转,却是跟她问道:“你还恨不恨隐逸?”

慕容雪冲他眨眨眼,反问道:

“为什么不恨?”

“因为那事情已经过去很久。”

她摇头,而后目视前方,幽幽地道:

“恨跟爱不一样,不会因为分离太久而变淡。”

他心头一紧,很想问问她难道所有的爱都会因为分离太久而变淡吗?

可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他不知道太久的概念是多少时日,但是她在东盛的数月,却并没有让他与她之间变得生疏,反而因为短暂的分别而让彼此越走越近。

不过,慕容雪的这番理念还是给他提了个醒,让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他与她之间都不可以再次分开。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绝对不允许两人的分别。

“其实我只是希望你改改……”自沉思半晌,终于还是将心里话讲出。

东方凌看着身边的女孩儿,虽说这两年间她的个子长了不少,样貌也更加脱俗。

可他还是能够不自觉地想起来两个人刚刚见面的时候,这孩子就像是一只小狼,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接近她的人。

他悠声长叹,再度开口:

“雪,我真的希望你能改改,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其实也不错。”

她却摇头,依然是那副似不在意,却又不可改变的语气——

“如果我改了,就不再是慕容雪了。”她亦转头向他,再道:“你之所以收留慕容雪,为的不就是我的本事和我的狠么!我用缩骨术保住了自己的命,又残忍地杀死裕嫔,以此争取你的信任并加重自己留在你身边的筹码……”

天下是我的,炎赤的雪也是我的

东方凌下意识地挥了挥手,很想要跟她解释说那只是最初,很想要告诉她那时候是因为他们彼此都不相识,所以没有办法互相信任。

可是慕容雪不容他开口,声音还在继续着——

“这是我保命的根本,如果丢弃,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剩下什么。”边说着,边以手揉上自己的脸颊,继而苦笑道:“女人的相貌是最靠不住的,我没办法指望它。”

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他道:

“那是当初,现在不一样了!”

她知道东方凌是说他对她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可却还是应声道:

“其实没什么不一样的,我要跟你在一起,就不可以让自己太弱。再说,我也不适合养尊处优的生活,就让我坚强一些吧,这样不但有了尊严,也能让我觉得自己配得上你。”

“走!”他突然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拉了她的手快步走去,同时道:“今晚夜色不错,咱们到郊外去好好试试这驽!”

……

炎赤都城的北郊是一片空旷的山岗,两人就在这片山岗上不停地上箭发箭,直到将所有带来的短箭打了个一干二净,之后就开始捡地上的石子。

再到石子也捡光,这才停了下来。

“我准备在禁卫军和九门都府的将士中挑选一批死士!”他幽幽地说着自己的打算,“不但要忠心,资质也要最好的!你的武器必须有这样的人才配去练习,这些人将是我们日后制胜的根本。”

慕容雪点头,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忽就觉得其实这个世界也很美好。

“我看好你!”笑着伸出手拍在他的肩头,“多年以后,将会是你东方凌的天下!”

“哈哈哈!”东方凌仰头大笑。

忽地打了马向前奔去,她随后跟上,不多时便与之并肩。

但听得东方凌迎着凛冽的风大声地道:

“你看着吧!天下是我的,炎赤的雪,也是我的!”

三年后

三年后

出了炎赤都城东门约十里处有一个小山涧,常年的积雪已经让那里唯一的一条河流也不再流动。

但是那里的密林依然挺立着,颗颗苍松在这样的天寒地冻下傲视冰雪,成了天地间唯一的一片绿色。

这里本来有一条羊肠小路以供往来的人寻个捷径穿过山涧,但却不知在何时竟在一夜之间被人封了去。

虽说那小路其实并无几个人知道,但每隔个十天半月的,还是会有零星的几个人选择这里穿行。

封路的是一片大大的雪球,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将那路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人们以为是山上的积雪掉了下来,不但望路兴叹,还奔走相告,说是这里的雪山塌了,大家千万不要强行通过。

然,很少有人知道,那被封住的山涧里,每天都会有一百名炎赤的将士聚集在那儿,在一名女子的指挥下辛苦操练。

那女子十五岁出头,一身利落的男装着衣,却执意不肯用帽子盖住透露性别的头发。

此时的她正匍匐在地,单手执了一柄手枪一样的东西,正冲着周围同样匍匐在地的众将士挥手。

在她的示意下,所有人同时疾速向前,那速度快到已经不差于站立跑步,只一眨眼的工夫就窜出了几十米远。

她扬起来的手突然用力地向下一挥,而后,那些与她一样手执枪柄的将士们突然将手中之物抬了起来,单眼一眯,食指勾动——

嗖嗖嗖!

无数道银色的光亮直射出去,纷纷落于远处隐隐可见的一只箭靶上。

啪啪啪!

有掌声起,同时也有一个清脆又自信的女声传来,她道——

“很好!”

那少女自雪地中站起身,那一身男装上沾满了雪,甚至她的发上她的脸上也满是雪迹。

但是没有一个人笑话她,大家都一样不说,而是这女孩儿根本就是美得有些无法无天。

不管她有多狼狈,不管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哪怕她就是扮成街边的乞丐,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忽视得了她的美。

特别是现在,太阳光照在她身上,那些茸茸的雪似乎在泛着金光,将少女的脸颊映得闪闪发亮。

有将士下意识地揉了揉眼,虽然日日都与之接触,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因她对招式的亲自示范而有了肢体上的冲撞。

但他们就是看不够,就是在面对她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感到晃眼。

她的美太过炫目,想要抗拒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将士们对这种美丽的欣赏很是纯粹,没有一个人心怀歹念。

这个女子,不但诠释了“美”的所有概念,也让这些将士打从心底生过无限钦佩。

“你们匍匐挺进的速度已经够快!但是光快是不够,也要在这同时注意隐蔽。隐于无形,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方式!”

女子的声音又起,朗朗的,好听至极。

再指向前方的箭靶,继续道:

“一人一枪,至少有十人未中!不信,你们就过去看看!”

其实对于她的话,早就没有人会生出置疑了。但是她说了让去看,还是有很多人跑了过去。

其实他们不是要去验证她的话,而是想要看那掉下来的十枪里面,有没有自己的针。

他们手中所执之物,她给它起名叫做“枪”!

100名死士

但这“枪”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枪”,它已经被女子改良,里面原本应该装着的弹药被换成了银针。

这一百人,每个人的针都是特制的,都在尾部刻上了他们的名字。

就是为了在训练中可以让其看到哪一针是自己而落,从而找到自己的弱点再逐渐加强。

慕容雪看着还在原地站立的那些自信的将士,还有已经跑到前边隐隐带着担忧的人,不由得牵起嘴角展了一个浅浅的笑来。

三年了!

打从她做了那只连驽来,东方凌就在禁卫军和九门都府中挑选了一百名死士出来。

他们这些人如今不属于任何一支炎赤的队伍,只属于他东方凌一个。

哦,或者说,也属于她。

东方凌不但将这些人从原有的位置上抽出,还在她的提示下给他们每个人都做了一个假的身份,包括名字。

而原来的那一位,已经在编制的名薄上被圈上了“死亡”二字!

她当初告诉东方凌,既然是死士,那么除了将士的综合素质和他对己方的忠心程度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他无牵无挂。

这是国安局选择特工的重要依据!

东方凌当时问她,何为无牵无挂?

她答:无亲无故,方才无牵无挂。

所以,这一百个人,全都是没有父母、没有亲人的孤儿。

他们甚至性格孤僻,没有朋友。

但越是这样的人,你给了他一个好,他就会以百倍的能力来报答。

东方凌是好主子,给他们寻了好的房子住,还给他们请了专门的厨子做饭菜,每个月的例钱更是比在军中的时候多了三倍。

当然,他们的住所是被安排在一起的,就像在军营里一样,大家都在一个大院儿内,只不过有了自己的房间,而不用像以前一样要很多人挤在一榻上。

练枪

没有人知道,其实这是为了便于主人对他们的掌控,减少他们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不过这样的掌控并不是怕将士们接触到外人心里生变。

他们能被东方凌挑选出来,那都是经过长期观察的。

怕的是他们太多在人前露面,暴露了这张脸,以后行起事来就会不太方便。

东方凌是好主子,慕容雪也是一个好教头。

因为东方凌有禁卫军和九门将士要训,所以甚少有时间来管这一百个人。

他们的训练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慕容雪身上。

她对这样的差事倒还挺乐意的,不但将那经过改良的诸葛连弩悉心教授,还按着二十一世纪手枪的样式制出了“针枪”。

她排斥热兵器时代的快速到来,但却对于手枪的应手度还是很怀念。

于是便依着手枪的样子加以改造,将一柄柄针枪送给了这一百个人做为礼物。

“公主!”有将士从远处跑了回来,将十根针托在手里递到她的面前,一脸的敬佩——“果然如公主所料,掉在地上的针一共有十根!”

“嗯!”她点点头,再将那十根针接过,看了看尾部刻着的名字,依次将那十人点出。

被点到名的十个人低着头站了出来,一脸的沮丧。

她却笑着摆了摆手,道:

“你们不要这样子丧气,之所以这十根针会掉出,是因为你们的射击速度快过了其它的九十个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有人不解地向她看来,寻求答案。

她继续道:

“你们看这些针尖儿,都有了些许的微弯,这就说明,这十根针本来是已经射进了靶上的!”

新人小安

有人上前来看了看,之后纷纷点头。

慕容雪再道:

“而之所以说他们的出枪速度快,是因为不只是针尖弯掉,针尾部也有被击中的痕迹。”

她再将针倒过来拿给人看——

“你们可以再去看看其它的针,肯定每一根上都会发现与其它针相摩擦的痕迹,但却都不会有这十根这样严重。因为它们最先射到了靶子上,所以受到了后来而上的所有针的攻击。而其它人的速度几乎均等,就算是彼此之间也有摩擦,也大都是在针中间的部份!”

这一番话给了那十个人最大限度的鼓励,让他们瞬间从适才的落寞重新找回了自信。

慕容雪拍拍手,准备叫将士们归队再进行下一项操练,却在这时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同时有人叫着——

“公主!王爷请您回府呢!”

话声至,人也到了近前。

一偏身从马上跳了下来,众人一看,原来是凌王府的下人,小安。

这小安是三年前东方凌从大街上救下来的,当时他更被一群恶霸追债,打得皮开肉绽就要死了。

东方凌刚好经过那里,从恶霸手中将人救下。

王爷出手,恶霸再恶也不敢放肆,用东方凌当时的话来说,留他们一命已经算是便宜。

几个人连滚带爬地出了都城,从此再也没回来。

而被救下的小安就一直跟在东方凌身边,赶也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