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毅领着东方凌交出来的那一部份炎赤大军的一半,有他发兵去支援,东方凌那边的情况确实能缓解不少。

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心,便跟展放问去——

“炎赤大军现在能调得走?”

展放点头,

“能!还是公主想的周到。三殿下的势力再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能渗透整个儿炎赤。炎赤大军都是驻扎在京都之外的,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三殿下根本控制不了那些上阵杀敌的将士。”

一听他这样说,周正长出了一口气——

“那就好!老大,你不知道这几天把公主熬成什么样儿。深夜冒着危险进宫不说,还要连着忙这忙那。几天了,听侍候她的丫头说,连觉都没睡。”

展放无奈地拍拍额头,再催促着周正:

“快回去吧!你再不回去,公主自己就会更忙。”

两人都不再多话,暗卫将士谁都知道,不管是东方凌还是慕容雪,他们两个做起事来那是一个比一个拼命。

更何况在这样一个本来就是需要拼命的时候,慕容雪的那份紧张人人都感受得到。

被废了的越齐

当周正通过那条暗道把越齐带到慕容雪面前时,纵是向来冷静自如的慕容雪也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大跳。

她实在没有办法相信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就是与自己共事几年的九门统领越齐。

只见那原本统领一方的七尺男儿居然就生生地断了一条腿去,不但少了腿,他甚至一只眼睛都是瞎的!

剩下的那一只也是囫囵一片,黑的黄的浓汁在眼眶里面和四周被涂得乱七八糟,胳膊好像也是断了骨的,周正搀着他,那两条胳膊就提溜在半空,不时地摇晃着。

也不知道这人之前是在什么地方,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恶臭,以至于旁边站着的珍珠都忍不住以手帕掩住了鼻子。

可慕容雪还是认得出那是越齐,只是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以越齐的官位,在京都有谁能把他伤成这样?

说到底就只有一个人——东方寒。

“公主。”周正先开了口,再将越齐交给珍珠扶到旁边去坐着。“属下是从雪山涧回来的路上看到越齐将军的!当时他正在林子里头爬,我问他要去哪儿他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抓地上的石头来打我。我没办法,只好点了他的穴道,把人塞到一个刚倒过夜香大桶里,让人家的马车给运了进来。”

他这话说完,慕容雪跟珍珠总算明白为何这越齐身上会散着这股难闻的味道。

她最开始没细瞧,竟还以为是他身体上的伤口发生溃烂所至。

本来还在发愁烂成这样治不治得好,听周正这样一说,到是放心了不少。

“解了他的穴道吧!”她对周正道,而后再低叹一声,起了身,行至越齐近前,轻语道:“别怕,我是慕容雪!”

可叹男儿泪

随着她的话音,周正也抬了手臂,往几处穴道上迅速点了去。

但见那越齐猛一下咳,而后一把抓住慕容雪的手臂,颤着声音道:

“公主,属下终于又见到您了。”

珍珠皱了下眉,很想把越齐那脏兮兮的手从慕容雪的腕上给拿开。

但是慕容雪却摇了摇头,对此并不介意。

越齐知道自己有些逾越,主动放开手来,想要下地给她行个礼,可是挣扎了一下,却是“扑通”一声整个儿人都摔在地面上。

还不等人来扶,他那一只还算完好的手臂便用力在地面上一捶,而后“呜呜”地痛哭起来。

周正转过身,有满腔的压抑无处释放,只能发泄般地顿足,以泄心头之恨。

不只他们恨,慕容雪也恨,就连从前没有见过越齐的珍珠也恨。

好好的一个人被弄成这样,任谁看了都没有办法平静。

她没再吱声,就任越齐自顾地哭着。

慕容雪明白,有的时候该哭就得哭。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总是将情绪压抑地闷在心里,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她以眼神示意珍珠到门口去看着点儿,别让这哭声传得太远再引了人来。

如果一旦有人过来,就赶紧回来报个信儿。

越齐的痛哭也没有太久,等心绪稍微平静,赶紧就抬起头来看向慕容雪。

周正上前去把人从地上扶起,再送回到椅子上去,这才先开口道:

“越齐将军,我是公主的近侍,是公主托我去找你。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情势所迫,请越将军不要生气。”

越齐摇了摇头,表示不怪。

这种时候,谁都知道情势严峻,既然是自己人,那也就没什么好怪的。

九门都府的现状

“越齐!”开口的是慕容雪,“是谁把你弄成这样?你手下的将士呢?九门都府呢?”

一连串儿的问题问出,引得越齐苦叹摇头,然后道:

“还能有谁,三殿下呗!公主,咱是奴才,不敢开口去骂,可属下实在是憋屈!”他那浑浊的眼里又有泪水涌出,慕容雪看到,那泪竟是和着血的。

“你别哭了!”拍拍他的肩,“剩下的那一只眼我会想办法医好,可再这么哭下去,就是再神的医术也没有办法妙手回春了。”

越齐点点头,收了泪,马上又急着道:

“公主,您跟王爷去了大顺不久,京里就发生了变化。具体是什么回事属下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有一天皇上就生病了,然后指了三殿下代理国政。最开始咱也没当回事儿,以为皇上是真病了,那让三殿下代政也没什么不对。可是这政没代多久,他就一点点的换下了原本由九门都府负责把守的四座城门。将换来的兵将好像是炎赤大军的,有兄弟认出了几个。那就是寒王手里的那一部份兵权。”

越齐一边说着一边偏了头,慕容雪知道,那是他在思考时候的常有动作。

一时间,昔日那越齐的威风凛凛又现在眼前,更是激起了她心头的恨。

“虽说九门都府的调动是需要皇上手中的虎符,但那是进军令,是用来调集九门将士冲锋陷阵的。而寒王将没有让我们去杀敌,只是让我们休息,说咱们太累了。他这样做,将士们就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九门都府可以说是一点一点的被寒王给解散了,他调是调不走,但可以不用,这事儿就一直僵着,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九门将士去当内奸了

慕容雪哭笑不得,只道这东方寒这一招儿实在是聪明,可能也算是他干的最聪明的一件事。

那九门都府,若是为人所用,自然是一把利刃。

可如果摆弄不好那些人,到不如干脆弃之不顾。

他用不了,别人也别想再沾。

暗里废了一个衙门,东方寒这一步走得算是聪明。

越齐的声音继续,他道:

“将士们都憋屈,都在想着王爷跟公主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怕大伙儿的心散了,就挨个儿去跟他们说话。将士们大都赋闲在家,也有一些被三殿下调去混到他的队伍里,但那样的人不算太多,可以也不少,百十个吧!”

“我看到过。”慕容雪想了想,道:“进城的时候看到城楼上有以前的九门将士。那些人是已经投靠了东方寒吗?”

“不是。”越齐摇头,“他们本来也是没有事做待在家里的。后来属下觉得让三殿下这么折腾也不是回事儿,皇上的面儿现在见不着,咱们都不晓得他到底要做什么,等您跟王爷回来,这局面也没法交待。”

他又咳了几声,喝了一口周正递过来的茶水,才又继续道:

“我挨家挨户的去稳人心,刚好这时候三殿下的人手不够,在全城征兵。我就跟一些平日里不太露头的将士们说让他们假意投靠三殿下,明面上是为三殿下做事,但实际上是留意他们的动向。最好是能够分散到队伍里去,等王爷和公主回来,就算是要硬闯,至少咱也有那么几个能开得了城门的人。”

“所以就有人假意倒戈?”周正想了想,道:“三皇子没怀疑?”

三年多的心血没有白费

越齐赶紧答:

“最开始怀疑过,可那几个将士本来就不爱吱声,人都是闷呼呼的,看起来就是一个只为了拿钱吃饭的样子。观察了一阵,三殿下就也信了。反正他手头缺人,多一个是一个。”

“你一共找过多少人?”慕容雪看着越齐,很难想像他是怎么做到挨家挨户的去做将士们的工作。

那样实在太危险,不但人危险,还要承受着极大的心里压力。

“我全都找过!”越齐挺了挺身子,“九千八百名将士,属下一个不落,全都找过。我告诉他们不要放弃希望,咱们总会有崛起的时候。要等着王爷和公主回来,一起把咱们失去的再给要回来!”

越齐说这话时,那一张几乎已经辨不出样子的脸上现出了希望和骄傲。

慕容雪知道,自己跟东方凌一直都是他们的精神所在。

把失去的再要回来!

那是一定的!

“公主!”越齐身子往前伸了伸,急着道:“您还记不记得去年大年夜的时候,您在王府里燃的那种蓝色的烟火?整个儿炎赤的烟花匠都做不出那种颜色来,所以属下就跟他们约好,等到起事之时,就在城里放那种烟火。大家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一看到那种烟火飞到空中,就马上抄起家伙,以凌王府为聚,一起保护主子!”

越齐的细心让慕容雪十分感动,想她与东方凌远在他乡,这京都里还有这样一个时时刻刻都为其着想的部下,还有那样一群一直以其为尊的将士。

这种感觉是那种从来不曾被人遗忘的感动,三年多的心血,并没有白费。

被打的经过

“烟花没有问题。”她点点头,“凌王府里还有一些过年时剩下的,可以直接拿来用。那后来呢?”再看向越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唉!”越齐长叹一声,“我成天挨家挨户地走,虽然已经很小心,但到底还是被三殿下的人给盯上了。其实他们根本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只是三殿下自己觉得江山不稳妥,看城里任何一个人都像是在看贼一样。”

越齐说起这些,心里带了强烈的恨。

那一只还算完好的手臂下意识地挥舞着,就好像东方寒就在眼前,想要把他打倒一样。

“他们抓了我,把我关在一个地牢里不停地拷打,逼我说出这几天都在干什么。我不说,他们就一直打。见用打的不行,就刨割了我的一只眼、打折了我的一条手臂。后来他们以为我死了,就把我拖到北郊的乱坟岗子里。”

说着说着,越齐的泪又开始流出。

“公主!属下没给您跟王爷丢脸!属下什么也没说,哪怕是他们把我把成了这样,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再去找别的将士,毕竟看到过我去了几户人家,从我这里打听不出来,怕地就去问别人了。公主您得防着点儿,或是让这位兄弟再去打探一下!”

他指着周正,道:

“属下看得出这位兄弟功夫极好,而且他面生,行起事来一定会比属下方便,也谨慎得多。”

见慕容雪点头,越齐接着道:

“那时候我也以为我死了,可是在那乱坟岗子里躺了几天,竟发现自己又活了。我好不容易从死人堆儿里爬出来,却发现自己的一条腿已经不知道丢到了哪儿去。”

带到密室治伤1

“我记得那时候公主总是往山里跑,还有一次王爷让我去一个山涧送消息,虽然我没进到那里面,但也知道那雪山里头肯定有人驻扎。所以我就想往那个方向爬,看能不能碰到自己人把我给救下。城里是进不去了,那边是唯一的希望。我爬了一夜,总算是看到了这位兄弟!”

越齐总算将一番遭遇讲完,慕容雪微闭了眼,将那东方寒的模样又自脑海中过了一遍。

半晌,开口道:

“兄弟放心!你这个仇,我一定给你报了!”而后便不再多说,赶紧吩咐周正道:“越齐在这里不安全,你扶着他,跟我来!”

说罢,自起了身,再走到门口唤回珍珠,道:

“你也跟我一起来。”

她带着一众人等又进了那个暗道,是往东方凌的书房走去。

越齐由周正背着,不时地发出疼痛的呻吟。

周正心里可怜他,便不时地安慰:

“忍着点儿,就快到了!”

几人从书房的门出来,慕容雪赶紧又把人带进东方凌的那间暗室。

密道里毕竟太黑了,也有些狭窄,想要让越齐养伤,东方凌这里到是一个好地方。

旁人谁也没有进过这间暗室,不由得暗里乍舌。

没成想,凌王殿下的书房里竟还有这么一处所在。

而且这暗密的最里面实在是很宽敞,看上去比外头的整间书房还要大,而且有长燃不灭的油灯。

人在这里头,就好像是一间屋子一样,一点都感觉不到是在暗处。

因为慕容雪以前常常进来呆着,东方凌早就在这暗室里放了一张床榻。

不大,但是很舒服。

带到密室治伤2

慕容雪指着这处地方跟他们道:

“这里是王爷的密室,平日里除了我跟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进得来。但是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越齐你得在这儿养伤。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越齐感激地想要跪到地上去磕头,可是他的身体又实在是跪不下来。

慕容雪摆摆手,

“别拘这些虚礼了。”再冲着周正道:“先扶他在榻上休息。”

周正依言将越齐扶到床榻边,可是越齐说什么也不肯躺到那榻上。

就连挨着边儿坐一下,他都不肯。

周正不解,但听得越齐道:

“这床榻这么干净,我这一身怎么好坐上去!”

慕容雪无奈,赶紧指着进来的那条路跟珍珠道:

“从这里原路出去,书房的柜子里有王爷的衣裳,拿一套过来。”然后再叫着周正——“先让他在椅子上坐着。”

珍珠很快就回了来,衣裳捧在她手里,板板正正的,是上好的棉锻。

越齐有些为难,慕容雪刚刚说了,这是东方凌的衣裳,他一个炎赤国的奴才怎么胆敢穿皇子的衣物,那是大逆不道的呀!

她知他心思,不由得跺了跺脚,带了些怒意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那些!我让你穿你就穿,谁还敢说什么!”

说完,再回过头来跟珍珠道:

“这院子里也有井,趁没人的时候打几桶水来。”再指向暗室的一个角落,“看到没?那里可以燃火,你把水做热些,留着给越将军擦身子。”

吩咐得差不多,她自往那出口走去,也拉了珍珠,然后跟周正道:

“我去药铺,去去就回,你们就在这里呆着,不要出去。”

细心的周正

她带着珍珠返身出了暗室,不多时,珍珠先进来,一个人挑了两担子水。

再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慕容雪也回来了,还带着阿福跟一位老者。

她也没心意多做介绍,就指着那老者道:

“这就是葛神医。”然后拉着老者到了越齐近前,道:“您看着治,尽最大的努力,能治到什么样儿算什么样儿,剩下的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