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一说,东方阳这才想起来前阵子赶路的时候慕容雪就与他们详细的讲过要让大顺出面,去东方寒面前接替隐逸一事。

只是东方阳一直担心,怕是引狼入室,到时候适得其反。

一个小小的东盛就把炎赤搅成这样,如果换是大顺,他们真的没有必胜的把握。

东方凌知他在想什么,便只能以言劝其慰心。

他明白,唐楚是君子,隐逸干的那些事儿,打死他都做不出来。

……

次日,晨光初露,展放就与张达一起带了各自的人马站于营外。

慕容雪还是没有醒,这一觉,她睡了十一个时辰了。

东方凌就坐在床榻边,一夜无眠。

两人握住的手轻轻地打着颤,那是东方凌在害怕。

这个冷面王爷二十来年从来没怕过什么,但他就怕慕容雪。

他不能想像如果生命中没了这个女子会变成什么样,是不是就如同失去了灵魂?

一个人没了录魂,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二哥!”东方阳轻步入帐内,提醒他:“该送她走了。”

东方凌点点头,自站起身,将人从床榻上抱了起来。

衣服是半夜里就帮她换好的,军营里没有丫头,这一切就都由他亲力亲为。

男女授受不亲?

笑话!

他早在她十岁那年就看过了她的身子,他们之间早就用不着顾及那些个虚礼。

“把那个包袱带着!”他抱着她站起身,再用下巴呶了呶枕头边的一个布包,道:“里面有些衣物,不多,给她路上换着穿。”

东方阳二话不说,提了那个包袱就跟着他们往帐外走。

雪,我得送你去大顺

展放早把那辆一路坐着的马车准备好,里面也铺得又厚了两层。

见东方凌抱人出来,赶紧就要上前去扶。

却在这时,被抱起的人微动了一下,刚好有晨光照上她的眼,她甚至还抬起手去遮了一下。

东方凌知其醒了,赶紧快走了两步上了那马车,这才将人放到车厢里的软榻上。

刚睁开眼的人显然没反映过来身在何处,但见其揉了揉眼,四下里看了看,再对上东方凌时这才道:

“哦,又开始赶路啦?”

东方凌一阵心酸,知再不能瞒她,于是主动道:

“是你要赶路,这一次,我不去。”

“嗯?”她没明白,追问着:“什么?你不去?为什么?”

“雪。”扶着她靠在了车厢后头,再往她身上盖了盖毯子,这才又道:“雪,我让展放送你去大顺,你的伤不能再拖了,也不能再跟着我们一路行军。懂吗?”

她微怔,许久没有出声儿。

她想问问东方凌是不是在开玩笑,可是看着他郑重的神情,再瞅了瞅在车外候着的暗卫和亲兵,便明白他不是在说话。

刚睡醒的人意识还不是很清楚,再加上她本来就越来越迷糊,这本来只是一转念就能想明白的事,她却在心里想了很久才能转得过这个弯来。

好在,她没有强留,只是轻按了按额头,然后轻声道:

“去一趟大顺也好,还得找唐楚帮忙,不然白先生该等急了。”

他又泛起阵阵无奈,不由得抚上了她的头,一边帮她理着有些散乱的发,一边轻语道:

“去找人帮忙是次要的,我主要是让你去休伤。你不能再跟着我们这样奔波下去了,会要命的!”

天下是我的,我是你的!

女子突然调皮地冲他眨眨眼,然后道:

“东方凌,你不怕我去了大顺就回不来么?你不怕唐楚把我吃了?”

“怕!”他答得很干脆,也没了跟东方阳做出保证时的那样坚定的语气。“可是我更怕你死掉!我总得让你活着,任何事情都是以活着为前题的,所以,就算是冒险,我也得送你离开。”

她展了一个满满的笑,说这笑颜如花,他都觉得俗气了。

“唐楚不会,我也不会!”她以手抵住自己的心口,再跟他重复着说过很多次的话,她说:“我要什么我自己清楚。”

微低了头,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些。

她是想说不想走,不想跟他分开。

这么些年他们总是分分合合,折腾得连她自己都觉得累了。

可是却也知道再放前走就到了决战的时候,她这身子一天到晚昏昏睡睡的,怎么能适应接下来高强度的作战呢!

她这样子只会拖累他,更容易给东盛那边找到他的弱点,从而给炎赤大军以致命的打击。

隐逸已经疯了,他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如果是她这边的失误而导致东方凌被威胁,那之前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废,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放心!”他握住她的手,再按向自己的心口,“雪,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的!总有那么一天!天下是我的,我是你的!”

马车就在东方凌的誓言声中缓缓启动,他下了车,再属咐展放到了前面的城镇就去买个丫头来。

展放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将赶车的鞭子交给一名暗卫,自己一挑帘进了车厢里。

请不要伤害隐遥

慕容雪身边离不开人,就算是买来了丫环,他也不放心将她交给陌生人。

东方凌明白,暗卫们对慕容雪的感情比亲人还要甚,他们是宁愿自己死去也要保她平安的。

车轮辗过地面,窗子经过他身边时,里面的女子却又将窗帘掀起轻声的叫着:

“等等!”

暗卫将车停住,他再上前,却见其握住他递上来的手,再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东方阳,道:

“求你们件事。”

东方阳上前一步,开口道:

“你说。”

“不管东盛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也不管别人是死是活,请不要伤了隐遥,还有怡妃。就当是为了宇儿吧!”

“好!”东方凌点头应下,“你放心,我一定把她们保住。”

他说的是保住,慕容雪便明白,那最后的一场决战一定会是惨烈无比,以至于要两个人平安,得用到“保”这个字!

东方阳没吱声儿,他不认得隐遥,也不知道怡妃是谁。

但见东方凌应下,便也跟着点头,然后再看着马车再次缓缓启动,越走越远。

翻过了这个山头,队伍往南一转,直上了往大顺去的那条路。

慕容雪发现自己又开始困了,下意识地伸手去往腰间摸,却没摸着那个用来装针的锦袋。

心下诧异,开始在身边翻找。

那是她从不离身的东西,就算是生病的时候东方凌也都不忘把那东西挂在其腰间。

可是现在却不见了。

早在她往腰间触去时,展放就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于是开口道:

“主子,您别找了,那东西属下帮您收着呢!”

不能用针扎自己

慕容雪眼一立,有些生气地道:

“怎么在你那里?拿来!”

她向他伸手,他却没给!

“反了是不是?”她强忍着困意,再催促着:“快点给我啊!”

展放摇头,甚至还往旁边退坐了半步。

“不给!”他答得坚决。“王爷说了,这东西不能给你。”

“为什么?”

“原因您自己清楚。”展放的话音有些哽咽,曾经是那么英姿飒爽的一个落雪公主却落得今日这翻模样,怎能不让人心颤。

“王爷说了,他不在身边,你再困的时候一定会用针去扎自己。遇敌的时候没办法,用一用还行,可总是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所以这针属下替您保管着,保证一根都不会丢。”

慕容雪无语,东方凌对她的了解实在太深,就连她在想些什么都能猜得到。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张达的马奔到车窗边,在外头喊道:

“展兄弟!公主还醒着吗?”

展放将窗帘挑开,应声道:

“没呢!”

一听这话,张达笑着递上来一只苹果,小心地用一块帕子包着——

“刚才在山里采的,已经在溪水边洗过了,干净的,给公主吃吧!”

展放感激地点点头,将苹果接了过来,冲他道:

“谢了兄弟!”

张达扬扬手策马而去。

他再转回身来,正准备抽出匕首把苹果切开,却忽然发现就在他们说了两句话的工夫,慕容雪又歪着睡着了。

他微怔,试探性地扯了扯她的胳膊,小声叫着:

“主子!主子!”

对方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呼吸逐渐均匀起来,是睡熟了。

暗卫们全都喜欢慕容雪

展放一声长叹,看了看手里的苹果,很不舍地把它放到一边。

他真的很想趁着慕容雪清醒的时候给她多吃些东西的,虽说刚才翻山的时候她吃了些带出来的干粮,可是也就只是那么一小块儿饼子,少得可怜。

慕容雪一天醒着的时间很有限,长时间的空腹睡眠让她越来越瘦。

本来就单薄的身子一圈一圈地瘦下去,就好像风一吹就能跟着跑似的,让人看着就心疼。

别说是他们这些本来就与之亲近的暗卫,就连那些大顺亲兵都不忍再看。

可是没办法,他唤不醒她。

便只好微站起身,将人扶起来,再放到软榻上好好躺下。

见她嘴唇干裂,便取了水囊,用一块干净的帕子沾了水,一点一点地帮擦着两唇。

展放一个大男人从来也没做过这样的事,他是死士,根本也没有机会接触相当的姑娘。

更何况,死士最忌讳的就是心中有爱,那样会令他们心有所顾,做起事来便总会少了一分专心。

但是他知道,雪山涧的一百名暗卫所有人全都喜欢慕容雪,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不过也只是喜欢,无关情爱!

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疯狂的崇拜,慕容雪在他们的心里就是仙女,就是神!

甚至他们觉得如果生出情爱就是对这仙子的一种亵渎。

他们敬她,护她,愿意用生命去换得她的平安。

这便使得展放做起这样照顾人的细致活儿来一点都不觉得别扭,也一点都不生殊。

他们的队伍一路行得小心,快也不慢。

有的时候经过山林,将士们就会主动去打些野味来烤着,趁着慕容雪醒着的时候就会让她尽量多吃一点。

进了九平城

路过小城,也会有将士溜进去给她买些东西。

多半是些糖果、小吃,还会到酒馆里去叫几个好菜包着,全都送到车厢里,让展放和一个新来的丫头一起挑着给她吃。

那丫头是在进入大顺境内的第一座城时上车的,扎营的地方离大顺国境本就不远,他们的队伍翻过一座山再走一天多的工夫就入了大顺。

总算是回了自己的国家,那些亲兵们暗里都松了一口气。

这第一痤城名为九平,很大,与东盛之间隔了一道不算太宽的河。

可就算是外眼人,一比较过去,也知道那是完完全全的两个国家,而不是靠河边的石碑来分辨。

因为大顺太富足了,单是这九平城的大门就足有东盛那边的四个大。

城墙也高了近一倍,厚了近两倍。

就算是展放看去,也不得不对这大顺生出几许敬畏与折服。

这才算是一个国家,东盛与之比起来,怕只能算是一个郡县。

要不是那隐逸联合了疆域又说动了东方寒,那么个小小的属国又怎么有本事跟炎赤对抗。

到了九平城门口时,大顺的亲兵们主张进城去。

一来补充一下一路的必备用品,二来也让慕容雪歇歇。

展放对此没有意见,于是便见得张达走至城门前,也不知跟那守城的人说了些什么。

但见得那守卫一溜烟地小跑了开去,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有一队人抬着轿子匆匆往这边赶来。

那轿子落地时展放才知道,是这九平城的郡守亲自出来迎接。

张达跟那郡守亮了唐楚的腰牌,本来小小郡守是没什么机会进宫见圣或是见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