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时间不多。”墨尼斯提醒道,“明天必须出发了,到达巴比伦,至少还需要半个月。”

柔丝抓住宋晨曦的胳膊:“你们这就要走了?”

“我们有任务,你忘了吗?”宋晨曦说,“现在你们已经是赫梯的王子和公主,寻找宝藏,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帮助。”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现在他们已经是赫梯的继承人,如果赫梯也想要这笔宝藏…

“请二位王子放心,我们会竭尽所能帮助特洛伊,但是有个条件。”柔丝乞求道,“请帮我们在赫梯王室站稳脚跟,王太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好,我答应你。”

“晨曦,你怎么能答应得这么草率?”出了宫,墨尼斯脸色阴郁地责备,宋晨曦无奈道,“别忘了,巴比伦是赫梯的领土,就算找到了宝藏,我们要怎么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将东西运走?”

“如果他们不守承诺…”

“有意思。”安东尼笑道,“这是一个赌局,赌对了就会有强大的靠山,赌输了,就赔上我们三条命。”

“可悲的是,这场赌局,我们非赌不可。”

王太后在寝宫里摔东西发火,一位侍女战战兢兢地走进来,伏在地上说:“陛下…有位珠宝商人求见。”

“放肆,谁许你进来的?”王太后怒喝,“来人,给我拖出去,喂毒蛇!”

“陛下,饶命啊,饶命…”侍女被拖了出去,王太后的怒意似乎消了一些,“将那商人带进来吧。”

走进来的是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俯身跪地道:“参见太后。”

太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是珠宝商人,你是什么人?”

“太后,我不是您的敌人,相反,我为您带来了一个有用的消息。”披黑斗篷的人嘴角勾起一丝异样的笑容,“是关于王子和公主的。”

虽然贵族之间争斗不休,哈图萨斯依然繁华,市集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片盛世的景象。

一个英俊的红发男人坐在路边,修长的十指拨动里拉琴的琴弦,阳光映照着他线条完美的脸部轮廓,浑身上下都仿佛闪着淡淡光晕。这样的男人吸引力十足,赫梯的女人们围在他的身边,一脸花痴地望着他。

“他这是在干什么?”宋晨曦目瞪口呆,墨尼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安东尼说,我们带的金银首饰都被柔丝他们戴走了,为了付明天的房租,得去挣钱。”

宋晨曦的嘴张得更大:“不是吧,他是堂堂王子,这么想得开。”

“他干过的荒唐事太多了。”墨尼斯有些幸灾乐祸,“七岁的时候莫名失踪,父王派了一支军队搜遍整座特洛伊城,发现他在一个杂耍团里翻筋斗。后来为了向一个北方来的女孩示爱,不顾身份做她的马夫,在城里巡游了一次,王后为此还大发雷霆。”

脸部肌肉抽搐了两下,怪不得他老娘处心积虑要给他安排个火神化身的身份,以这种荒唐程度,恐怕连王位的边儿也挨不着。

才几句话的工夫,安东尼已经开始执着一位赫梯贵族少女的手亲吻,宋晨曦顿时变成人形囧字。

“晨曦…”墨尼斯说,“陪我看看这座城。”

烈日炎炎、人声鼎沸、众神静默。

宋晨曦的心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已经很久不曾与他单独相处了,竟然会紧张如斯。

“晨曦。”他轻轻唤了一声,宋晨曦的心漏跳了一拍,“什,什么事?”

“我母亲的祖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墨尼斯停下步子,与黑发的少女对视,他漆黑的眸子像是灿烂的爱琴海,晨曦的心随着海底的漩涡一点点沦陷,“我的家乡…是一个很大的国家,领土辽阔,比整个美索不达米亚还要大上数倍,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有被称为死亡之海的沙漠;有河网密布的水乡;还有很多奇妙的东西。人们永远很忙碌,虽然没有饥饿,但人心却因为钢筋水泥的阻隔而变得越来越冷漠…”心头一痛,她缓缓低下头,她不可以爱上他,她始终是要回去的,爱得越深、伤得也会越深,“但那里始终是我的家,我迟早要回去。”

“你要回去?”墨尼斯抓住她的肩,“你是母亲为我带来的妻子…”

“是莎拉说的吗?”晨曦苦笑,“你似乎又忘了,你有妻子。”

墨尼斯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想要解释又无法解释,想要得到却又无法得到,为什么会有一个女人让他如此心烦又如此念念不忘?

“我可以有很多个妻子。”他说,“虽然你是侧妃,但我可以保证,你会跟瑞亚拥有一样的地位。”

“也许你已经忘记了。”宋晨曦盯着他漆黑的眸子,“半年之前,你把我当做棋子,推给士麦那王,而你却去寻找你所爱的女人。你从来没想过,也许我会被士麦那王识破,有性命之虞,你的心里只有瑞亚。”

“晨曦…”

“我早就说过了,牙刷与男人不与人共用。我的家乡有句诗歌,‘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移。’”晨曦轻轻地笑,笑容明媚,就像一张精雕细琢的面具,“我会回我的国家,嫁一个一心一意爱我的男人。”转过身的瞬间,面具崩碎,眼泪滑落。

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见了错误的人。

幸好一切从未开始。

望着宋晨曦的背影,也许连墨尼斯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眼底的那一丝迷恋与疯狂。

我不会放弃,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妻。

哈图萨斯的街道忽然变成很长很长,她的心里空空荡荡,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游荡,连自己都觉得像个游魂。

虽然她将自己装扮得很坚强,但看似坚硬的外壳其实如蛋壳般易碎。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无助。

“小姐。”

她没有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小姐,好久不见了。”

声音很熟悉,宋晨曦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到一个手捧月华琴的年轻男人,湖蓝色的眸子很美,看面容应是来自北方国度。

“你…是塔萨?”

“小姐还能记得我,真是荣幸。”塔萨一身素色袍子,微笑着向她微微欠身,“特鲁部落一别,已经半年没见了,您还好吗?”

半年之前,她曾为了帮助柔丝,在特鲁族跳过一支舞,柔丝受了伤,没有药物,是这个神秘的吟游诗人出现,给了他们珍贵的药膏。

“真是巧。”晨曦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我还不知道小姐的名字。”

“我叫宋晨曦。”

“晨曦小姐,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吗?”

“额…”晨曦有些尴尬,半年前的事,谁会记得。

湖蓝色的眸子漾起淡淡的涟漪:“我说过,如果能再见面,我希望为您的舞蹈伴奏。”

“谢谢,你怎么会在这里?”

塔萨的笑容似乎包含某种深意:“我在寻找…”

“晨曦。”墨尼斯忽然出现在身后,“这位是…”

“我是一位吟游诗人,晨曦小姐的旧识。”塔萨微笑,“请问您是?”

“我是她的丈夫。”

“丈夫?”晨曦和塔萨都露出极为惊讶的神情,墨尼斯霸道地拉起宋晨曦的手,“告辞。”

望着两人的背影,塔萨眼神复杂。

“你究竟要干什么?”宋晨曦怒道,墨尼斯脸色阴沉,“他不是个普通的吟游诗人。”

“什么?”

“他有一双狼的眼睛。”

宋晨曦惊异地望着他,他冷声说:“他看你的眼神,充满了野心。”

“是你想太多了吧?”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两人正有些奇怪,却听几个赫梯人议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出动了军队?”

“听说是敌国的奸细混进来了。”

“哪个国家啊?”

“听说是特洛伊。”

两人脸色一变,正好看见赫梯士兵将安东尼绑起来,扔上一辆战车,疾驰而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赫梯会知道二王子的身份?”宋晨曦惊道,墨尼斯沉吟片刻,“整个赫梯,知道我们身份的人只有两个人。”

“不,不可能!柔丝是不会出卖我们的!”

“如果他们想要借此博得铁烈平的信任…”

“不,他们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你可以说得这么肯定?”墨尼斯不解,宋晨曦目光一沉,“不仅仅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更重要的是,柔丝和比亚危机四伏,只有我们会一心一意帮助他们!”

墨尼斯沉默一阵:“不管怎么说,先躲起来,再想办法。”

“如果不介意,让我帮助二位如何?”话音未落,墨尼斯的剑已经点在他的咽喉。

“塔萨?”

“特洛伊大王子墨尼斯,剑术果然高超。”金发的吟游诗人笑起来,笑容干净俊朗,宋晨曦诧异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身份?”

“我游历各国,曾到过特洛伊,在某位贵族的宴席上,有幸见过大王子殿下。”塔萨言语谦恭,“不过大王子似乎不记得我了。”

墨尼斯的剑往前送了一分,刺破了他喉咙的肌肤:“是你去向赫梯密告的?”

“告密这种事情,向来是我所不齿。”塔萨耸了耸肩,“要是信不过我,两位尽可离开,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助二位一臂之力。”

墨尼斯抽回剑,拉起宋晨曦的胳膊:“我们走!”

塔萨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成竹在胸地笑:“你们会来找我的。”

王太后的军队向来飞扬跋扈,战车驶过之后,街道上混乱一片,小贩们哭泣着收拾洒了一地的货物。墨尼斯买了白布,让晨曦披在身上,掩盖面容,随着杂乱的人流,小心地躲避追踪。

“你信不过他?”晨曦低声问。

“难道你觉得他可信?”

宋晨曦沉默,大王子说得没错,这个吟游诗人绝对不简单,他身上充满了野心的味道,像狼一样危险。

他接近他们,究竟有什么企图?

安东尼被押到一座地牢,四面都是泥砖做成的墙壁,只有一个小窗,镶嵌着木栅栏。他自嘲地笑了笑,真没想到,他也有被关进地牢的一天。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衣饰华贵的女人。他行了一个完美的宫廷礼仪:“原来是太后陛下,久仰久仰。”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除了王太后,赫梯有谁这么美丽、这么雍容华贵?”

赫梯太后冷笑:“你倒是很会说话啊。”

“不知陛下‘请’我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这个就要问你了,你堂堂一个特洛伊二王子,又来我赫梯都城做什么?据说连大王子也到了?”

安东尼依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戏谑模样:“我与王兄当然是仰慕哈图萨斯的繁华,才特意前来观光的。陛下,赫梯与特洛伊向来都是友邦,您对我如此无礼,恐怕不太妥当吧?”

“既然是友邦,为何还假扮成舞蹈团鬼鬼祟祟?”太后喝道,“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安东尼笑道:“太后认为我们有什么企图?”

“是不是你们兄弟二人乘我赫梯失去继承人,为了瓦解我国,才带了那对姐弟前来冒充先王子嗣!”太后加重了语气,安东尼忽然明了,出卖他们的绝不会是柔丝二人。

安东尼无辜地摊手:“那是你们的家事,我可一概不知。不过铁烈平王已经承认了那对姐弟,太后又为何这么肯定他们就是假的呢?”

太后脸色一变,怒道:“你不肯说?”

“我无话可说。”

“来人,将他给我绑起来!”

安东尼就这样被绑在墙壁上,双手拴在铁环里,动弹不得。侍女捧来一只陶壶,太后将手伸进去,再取出时臂上盘着一条眼镜蛇,嘶嘶地吐着信子。

“二王子,若你再不肯说,你这张俊美的脸恐怕就要留下蛇的牙印了。”太后将蛇举到他的面前,他脊背有些冷,“太后,你这样对待特洛伊的王子,难道就不怕引起国际纷争吗?”

太后放肆地笑:“特洛伊不过是个弹丸小国,何况刚刚得罪了迈锡尼,我国早就有与迈锡尼新王联手的打算了。若你从实招来,我还可以劝谏陛下,与你们同盟。”

赫梯要和迈锡尼联手对付特洛伊?不,特洛伊不值得这两个大国为它同盟,他们要对付的,应该是强盛的埃及。不过,特洛伊也岌岌可危!

安东尼嬉皮笑脸地说:“美丽聪慧的太后陛下,如果我招了,赫梯不是更有理由对付特洛伊了?我有那么傻吗?”

“你…”太后为之气结,咬了咬牙,将蛇头凑到他的腿边,蛇张嘴咬下去,他闷哼一声,伤口立刻肿了起来,渗出黑色的血水。

“放心,你不会这么快死,蛇毒进入你的心脏之前,你还有三天的时间,这三天你会痛苦非常,别人通常忍不到毒气攻心就先痛死了。不知道特洛伊的王子能忍多久呢,我很期待。”说罢得意地大笑,“什么时候肯说,什么时候就给你解药,否则…”

那恶毒女人的笑声渐渐远去,伤口钻心地痛,他咬紧了牙,目光中溢出一丝凛冽的杀意。

“什么?你说太后抓了个奸细回来?”柔丝满脸惊诧地问侍女,侍女伏在地上,“是的,公主。”

“那个奸细长什么模样?”

“一头红发,听说长得很英俊。”

是安东尼?柔丝胸口有些冷:“除了他以外,还抓了别人吗?”

“听说还在通缉一男一女。”

“下去吧。”

“姐姐,二王子被抓了。”比亚忧心忡忡,“不知道晨曦小姐他们是否安全?”

“太后怎么会知道他们?难道有人告密?”

“公主。”侍女在门外道,“有位吟游诗人求见。”

“吟游诗人?因何事求见?”

“他说,他叫塔萨。”

两人脸色倏地大变:“是那日在特鲁族时…”

“让他进来。”

塔萨怀抱月华琴,优雅地向二人行礼:“参见两位,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一袋子黄金扔在他的面前,柔丝低声道:“拿着这个,有多远走多远,如果让我知道你出卖我们,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塔萨愣了一下,笑起来:“公主认为我是来勒索的吗?”

“难道不是吗?”

“公主,我是来帮助二位的。”塔萨抬头,眸中光华流转,“我可以帮助二位度过难关,打败王太后。”

柔丝冷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如果我想对二位不利,只需将我所知道的告诉赫梯王或者太后。但比起辅佐太后那个无能的女人,我更愿意辅佐一位明君。”塔萨执起柔丝的手,吻了一记,“殿下,除了我,您已经无人可信。”

赫梯士兵大肆搜查,藉机抢夺财物和美女,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宋晨曦从门缝小心地朝外观察了一会儿,关上门,满面愁容:“照这个情形,我们根本无法救二王子。”

“我已经决定了,今晚伪装成士兵潜入王太后宫。”墨尼斯反覆擦拭手中的剑,宋晨曦不解地问,“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弟弟吗?”

“就算再不喜欢,他也是特洛伊的二王子,让他死在这里,我要如何跟父王交代?”

宋晨曦沉默,这不过是借口罢了,其实…你还是很关心这唯一的弟弟吧?史书中说,王室之内,只有权力,而没有兄弟情谊,古往今来,无数兄弟反目成仇,只为了那把国王交椅。其实,并不是没有兄弟情的吧,只是这样的感情太过弱小,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权欲中了。

“我…同你一起去。”

“既然你想辅佐我们,那把你的计策说来听听吧,要如何救安东尼?”柔丝冷冷地问。

“其实这并不难。”塔萨说,“特洛伊是赫梯的友国,曾经帮助赫梯灭亡了辛坦亚,王太后毫无理由地抓了特洛伊王子,必定会影响两国邦交。两位只需在城中散布传言,让贵族会议知道王太后抓的是王子,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柔丝皱眉,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但两位王子有寻找宝藏的重任在身,如果让赫梯知道他们的身份,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公主觉得此计不妥?”

柔丝还没来得及回答,侍女便在门外道:“陛下请王子殿下去寝宫。”

比亚愣住:“陛下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

“殿下,您一定要去。”塔萨说,“现在您必须扮演一个好侄子。”

姐弟俩互望一眼,比亚无奈,只得跟了侍女前去。赫梯的王宫与特洛伊不同,不如特洛伊奢华,更多的是一种质朴的美,所烧的也是来自巴比伦的香料,别有一番韵味。

铁烈平王半坐在床上,脸色比昨天更差了:“比亚,过来。”

比亚行了礼,小心翼翼地来到床边,赫梯王静静地望着他的脸,良久才说:“你母亲…已经过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