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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澈从未有机会见过真正的雪痕剑,他只在父亲苏言的书房内见过《苍月史集之宇帝》一书里有文字和图片的记载,雪痕剑的特征,即使只是一柄通体赤红却偏偏在尾部出现一抹白色雪花状的剑鞘,都是所有当世的铸剑师模仿不来的。

这柄剑,却在此时此刻,甚至此地,出现得毫无征兆。

一种说不上来的预感,让苏澈隐约明白,今年的琅州,或许,将再不复往日的平静。

墨离在三丈之外停了脚步,单膝跪下,扶剑行礼:“回禀主人,苏夫人已安全送回。”

苍昊轻轻挥了挥手,墨离起身退到一旁,仍旧保持着极度恭敬谦卑的站姿。

闻他的话,苏澈先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娘亲的安全于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他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也知道此事不是追问的时候,只要娘亲平安,其他的都可以稍候。

不过,苏澈心里同时生出一种微妙的怪异之感,他练兵有素,自然可以看出这个一身墨色长袍的冰冷男子应该也是个将领。然而,就是这个一眼看过去绝不普通的男子,腰间佩着王者之剑,守的却是护卫之职,对这个神秘莫测的雪衣男子如此近乎于卑微的恭敬,教苏澈莫名地心头一凛。

这名雪衣男子,说话的语气,身上散发着尊贵的王者气息,王者之剑的出现,他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但是,怎么可能?

一向自负的苏澈,头一回对自己的猜测拿不定主意。

他不问,苍昊却主动开了口,“你方才说,想知道本王为何在此…不妨告诉你,本王今日若不来,你这琅州城只怕血流成河,这歧岚山上的一片春意,也恐将成满园废墟。”

闻言,苏澈下意识地又要皱眉,却突然似想到了什么,语气带着怀疑和不确定:“你的意思?”

苍昊冷冷一笑,“本王的意思,你这茶园通往苏家府邸的地底下,刚刚多了一万两千八百具人体花肥。”

苏澈瞬间脸色一变,却听苍昊又道:“你不妨猜猜,这些人体花肥都是些什么品种?”

一万多人出现在地底下,只有一种可能,这也就能同时解释为什么在山上采茶的母亲会莫名失踪。

下面有密道。

而这些人,出现在密道里,又挟持了苏夫人,目的,自然是为了胁迫苏澈。

苏澈神色陡然冷了下来,很好,居然真的有人敢打如此不知死活的主意。

“南越大将军薛浅奉命护送太子与公主前来和亲,现驻扎在城外十里处的柳渡河客栈。澜国目的相同,却妄想一箭双雕,真公主嫁与黔国,假郡主和亲琅州,虽然如意算盘打得咯咯作响,却显然不会作出如此愚蠢的决定,得罪了琅州苏澈,绝地无情的反击会教他悔恨终身。”苏澈皱眉思索,条理分明的一一分析下来,却难得的陷入了死局,“乾国皇帝目前自顾不暇,没有时间也没有胆量敢来挑衅于我。西比皇帝刚刚登位,忙着巩固皇权,对付那几个怀着莫大野心的兄弟,没有心思掺和进来,其他几个国家,亦不大可能…一时之间,本侯,”说到此处,突然硬生生顿了一下,道:“我想不出会是什么人企图打琅州的主意。”

“毫步未挪却将天下情势尽纳于胸,琅州苏澈,倒也不算浪得虚名。”苍昊眺望远处几乎与天连成一片的茫茫绿色,突然话锋一转,语气淡漠,担着淡淡的讥诮,“听说苏家的玄冰掌闻名天下,苏小侯爷自十四岁出道以来,至今未逢敌手。墨离,你的武功路数与他有几分相似,切磋一下吧。”

墨离躬身领命:“是。”

苏澈眉头又是一皱,切磋?这是何意?不待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墨离携着一股冷酷之气已迎面而来,剑未出鞘,带着三分内力的一掌翩然而至,落在苏澈后方一处沟壑,引起一声沉闷的声响,尖锐的尘石四下飞散。

这一掌,不是先下手为强,只是招呼。

于是苏澈不再犹豫,飞身迎战,他向来也不是对别人的挑战避而不战的人,只是除了在府里偶尔与父亲切磋,他已很多年不曾真正与人比试过。

苏家的玄冰掌,天下无人敢大意,而年少有为的苏澈,同样没有人敢小觑。

苏澈刚从军营出来,随时佩剑没有携带,而是顺手拎了一杆长枪,此时右手一挥,长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内劲射出,正式迎上墨离手中未出鞘的长剑。

两人的内功都是阴寒路数,没有一招制敌,也没有谁克住谁的问题,只见满山茶树被强烈的剑气击得迎风飞舞,两道黑色身影交错,快若流星,疾若电光,几乎分不清谁与谁,长枪对上雪痕,瞬间擦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两人内力尽使的一招既出,均感到虎口隐隐发麻,交错的身形瞬间分开,各自后退六七步,方站稳了身子,遥遥相对。

高手对决,可以对上千招万招,亦可以一招分出胜负,只听“咣当”一声,半截长枪落地,苏澈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剩下的半截,断裂处整齐平滑,被自己灌注了内力可媲比钢铁坚硬的枪杆被削豆腐一般齐齐整整削了下来,而墨离手里的剑,尚未出鞘!

只是一道剑气,竟有着如此大的威力,苏澈暗暗心惊,忽觉胸口一痛,低头一看,胸前衣襟被剑气划开约一道两尺长的切口,透过衣服已然伤及皮肉。

雪痕剑,王者之剑,今日一见,竟更胜传闻!

52.第52章 当年真相

胸前一道长长的雪痕,并不很深,皮肉之伤于练武之人来说从来无需放在心上,但是对一向高傲自负的苏澈来说,却无疑是挫了他的锐气。这场较量,绝对不是单纯的“切磋”而已,苏澈心里明亮,只是不明白,自己究竟何时得罪了这个之前从未见过的男子。

没有虚伪的客套恭维或谦恭承让,两人的较量也并没有真正分出胜负,墨离收剑退回原位,苏澈亦干脆扔下了手中半截枪杆,冲着苍昊微微抱拳:“阁下对家母的救命之恩,苏澈感激不尽,密道一事,算是琅州城欠阁下一个莫大的恩情,阁下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只要苏澈能够办到,绝不推辞。”

“本王确有要求。”苍昊负手身后,凤眸淡然扫过苏澈,视线转向山脉以北,落在琅州城苏侯府的方向,“琅州城历来由城主管辖,‘侯’之一爵则由朝廷分封,属皇亲,而琅州这些年放肆得有些过了,已不配拥此爵位。”

语气是漫不经心的淡然,但这话里的意思,已然不是要求,而是强硬的命令了。

苏澈神色一变,遂而冷笑道:“阁下是朝廷中人?”

苍昊凤眸微敛,绝尘如玉的姿容泛着如画般光泽,“十九年前,琅州城洪涝灾害,百姓流离,外人道帝王昏庸无情,视琅州百姓如草芥。亦有云,贪官克扣赈灾粮款,朝廷不闻不问…”说到此处,苍昊微微顿了一下,继而勾了勾唇,似颇为有趣地道:“苏澈,你可知,这笔庞大的足以救琅州于水火的灾银,最后究竟落于谁手?”

十九年前的事,一直是苏澈和琅州所有百姓痛恨朝廷的根源,这么多年,琅州所有人已然忘却了何为朝廷,何为君主,苏澈也从没想过,琅州与朝廷之间会再有关联。那时他还小,即使后来掌权,也从不曾仔细思索过,那大批的赈灾银究竟是因何故抵达不了琅州,不管是皇帝无情还是贪官猖獗,总之是朝廷铸成的错,无需费神去想。

朝廷既无能,索性不要也罢,他偏隅一方,自给自足,自由自在,何许快哉!

而今,有人主动提及,苏澈没有感到愤怒,他只是,觉得奇怪,并且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让他脚底发凉的信息,很不详的预感。

拳头不自觉地悄悄握紧了些,苏澈发现自己竟有些胆怯,不敢开口去问。

头一回,苏澈觉得自己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一枚,也有弱点,心底亦有着不为人知的害怕。

见他不语,苍昊也不以为意,淡淡道:“琅州苏澈闻名天下,想必不是愚人,本王确是朝廷中人。至于身份,你不妨大胆的猜,你心底想的,却不敢相信的,便是真的。”顿了一下,续道:“至于方才本王所说之事,回去问问你的父亲,或许苏言会告诉你,何为真相。”说罢,不欲再多有逗留,举步往山脚下走去。

脚下走的是陡峭的山道,脚步却悠然从容,如闲庭信步,仿佛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激不起他心中涟漪。

墨离面无表情跟着离开,对苏澈的若有所思和不复往日镇定的表情视而不见,如个最忠诚的影子一般,守护在主子身后。

苏澈望着他们离去的脚步,静默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心思几番急转,放眼望向脚下仿似无边的茶园,方才二人剑气内力所过之处,茶树摇摇飞舞,却竟然没有一茶叶落地,平静之后的偌大茶园,依旧生机盎然,绿意蓬勃。

这个叫墨离的男子,又是来自何处?

墨离,墨离,苏澈在心里轻喃,随即蓦然一惊,恍然想起,墨!苍月国姓墨之人能有如此高深武功和冷绝气质的,会是谁?

53.第53章 心境之变

“如此说来,那日舒桐倒也不是在演戏…”苏末躺在床上,懒懒呢喃了一句。

“自然不是,末主子必然心里清楚,否则怎会轻易饶恕,没有谁可以把戏演得如此逼真。”月萧道,“舒桐的一生是不幸的,因为他曾遇到了连南飞,两年的时间,造成了他心头永远无法磨灭的屈辱烙痕。他的人生亦是幸运的,遇到主子对他来说是救赎。”

苏末抬手止住了月萧继续服侍她的动作,从床上坐起身,淡淡道:“墨离满门灭绝,舒桐亦然,并且身心受创。月萧,他们的惨烈不亚于你,可是,观今日的墨离,舒桐,舒河,你可曾从他们身上看出丝毫曾经的悲惨和痛苦?”

月萧一怔,已然明白苏末话中的意思,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墨离,舒桐,舒河,三人虽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却很真实。无论何时何地,不管冷酷无情还是热情飞扬,他们始终是做他们自己。而他月萧,外人眼里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实际上却只是一副面具而已,卸下了这层面具,他什么都不是。

温润如玉,这是主子对他的要求,此时才豁然明白,或许,自他早已没有印象的若干年前开始,苍昊的要求就是让他做一个真正温润的男子,从外到内,甚至从骨子里谦和从容,而不是一昧地沉浸在痛与恨中,无法自拔。

他的痛,他的恨,仇人甚至完全不知道,受折磨的,一直只有他自己。

“每个人经历了痛苦都有悲伤的权利,但是月萧,痛苦和仇恨都只是暂时的负面情绪,它不能成为左右你生命的重心。”站起身,苏末理了理些微凌乱的衣衫,声音渐渐冷凝,带着一种月萧几乎无法承受的压迫感,“自哀自怜不会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只会让你变得软弱。仇恨是一个无形的魔鬼,同样无法让你变得强大,却会不由自主左右你的思维。月萧。”

月萧默不吭声,微微垂首,站在一旁,听到苏末叫唤,才轻轻应了一声:“是。”

苏末看着他,清冷的表情诉说她话里的强硬不容拒绝:“我允许你们唤我一声‘末主子’,因为我愿意成为你们主人身边的那个人。但请你们记住了,我苏末,从来不是谁的附属,在我的意见与苍昊的意愿不相违背时,我希望我的话有着等同于他的分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月萧道:“萧明白。”

苏末点头:“那么,对你,我只有一个要求。”

月萧掀衣跪下,温润的嗓音显得格外恭顺:“月萧恭听主子教诲。”

“教诲谈不上。”苏末道,“只让你记住一点,任何痛苦仇恨你可以十倍百倍乃至千倍地加诸回报在主导者身上,但是决不允许,你以此来虐待放纵自己。”

月萧垂首没有应声,心头却闪过不容忽视的动容和震撼,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着自己此刻的心境。

苏末不着急,也不催促,只是慢慢转身,挪步走出门去,看看天色,大概已错过了午饭,嗯,梅韵和雪帘那俩丫头也该是时候醒了。这么想着,却突然星眸一眯,双臂环胸,不动不语,整个人瞬间迸发出冷冽的锋锐之芒!

“确定是这里吗?”小院外传来压得极低的男子声音,悉悉窣窣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另一个同样压得很低的声音道:“应该没有错,那女子很笃定地告知公子昨晚就来了这里,只是不知何故一直没有消息。”

外面的动静显然瞒不过高手,月萧和青衍同时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以眼神请示苏末。

“娘的,转悠大半天了,怎么好像一直停在原地没动?”

苏末冷冷一笑,院子外设了最简单的阵法,稍懂点奇门八卦的人都可以轻易破阵,一般江湖高手就算无法破阵也可以看得这里的不对劲,这大白天就出来溜达的两只老鼠显然只是个三流角色。苏末打了个手势,示意二人进去谢长亭的房间里守着,她则懒懒地舒了个腰,轻轻摩娑着右手食指上菱形的蓝宝石戒指,嘴角勾起的笑容,清冷慑人。

被苏末施了点手段在隔壁睡了好长一觉的梅韵刚好醒来,走出来看见苏末,上前施了个礼:“小姐。”

苏末点了点头,清楚地感受到外面因听到有人说话而突生出来的警觉:“有人,先回去。”

另外一人显然迟疑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声同意,然后一齐离开。

“帘儿呢?还没睡醒?”

梅晕道:“好像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觉似乎睡得特别沉,小姐有什么要吩咐奴婢做的吗?”

“暂时没有,等一下帘儿醒了,你们一起去你们家公子那里候着,饿了就自己去前院找点东西吃,我出去一趟。”

梅韵自然应是,待苏末出了院子,抬头看了看天,才惊觉自己这一觉竟睡过了午时,拍拍脸颊,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索性不再去想,直接回了屋子叫醒了雪帘。

苏末出了门,二人无所事事,却不由开始担心自家公子是不是又虐待自己的身子不按时吃饭。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去了前院一楼大堂叫了几碗米饭几样小菜。

青衍留在后院照看谢老板,客栈小二换了个人,梅韵不认识,方待解释,比青衍显然小上好几岁的伙计露出憨厚的笑容,很热情地给她们二人点了几份热腾腾的份量很足的白米饭和精致菜肴,梅韵忍不住看了又看,心想着,这份量,喂饱五个三天没吃饭的大汉都绰绰有余了。

有礼地谢过了小二哥,眼角余光扫过大堂,发现不少都是昨天见过的熟面孔,梅韵不欲理会,避过了大堂里用膳的众人探索的目光,和雪帘悄悄从大堂后门退了出去。

谢长亭自昨晚杖刑完毕就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浑身的伤经过苏末仔细处理上药已基本上无大碍,但如此严重的伤势,即使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不可预计的损伤,一个月之内估计也是下不了床,疼上个三五十天更是在所难免的。

月萧跟着苍昊身边最久,已不止一次见过长亭受罚,初时他总是无法理解主子与长亭的这种相处模式,现在却也大抵明白,淡然平和波澜不惊的谢长亭,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能教他皱一下眉头的谢老板,似乎也在钻着牛角尖呢。

自嘲地笑了一下,钻的牛角尖多,受的罚就多,自己又何尝不是,他们俩,在某些方面,竟如此相似呢。

听了苏末简单的几句话,似乎突然之间豁然开朗,觉得以往自己一直埋藏在心里的痛苦和愤恨是那么的多余,除了折磨自己身心,加重每次为自己赚来的处罚,丝毫作用也无。

娘亲,母妃,你们在天之灵请不要再为孩儿担忧,从此以后,月萧不会再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任何方式伤害自己。慕容皇后以及整个家会为他们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但那一天何时到来,月萧不会再强求,一切自有主子安排,我只会选择追随信任于他便可,对吗?

想通了,便是卸下压负在心里多年的重担,月萧顿时感到轻松很多。不由得,嘴角露出一抹真心的微笑,已经久违了若干年的真实笑容,今日姗姗来迟。

“公子,用膳了。”端着膳食走进屋来的梅韵,一眼瞥见她家公子唇边还未收回的笑意,不由一愣,“公子看起来很心情很好?”

雪帘笑道:“对啊,很久没见到公子笑得这么开心了?”

月萧见她二人进来,道:“丫头们,睡醒了?”

“嗯。”二人走进屋,把膳食在桌子上一一摆放好,“公子饿了吧?”

“还好。”月萧走近桌边,看着桌上几份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想起这些年待在霁月山庄时二人没少为他的膳食操心,每每做了一大桌的佳肴,他却尝都没有尝上一口,直接以没胃口或者吃不下拒绝了二人辛苦半天的劳动成果。现在想来,心头不禁愧疚万分。

“丫头,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梅韵笑道:“公子今天怎么了?奴婢们伺候公子是应该的,哪有什么辛苦之说?”

雪帘似假非真地抱怨:“公子是不是嫌弃我们了?”

“胡说。”月萧笑斥了一句,随即轻声一叹:“突然间心境变了,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似乎也不一样了。”

梅韵和雪帘二人面面相觑,这段时间没有待在月萧身边伺候,也不知道她们的公子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觉得,公子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月萧却显然没有满足二人好奇心的意思,淡淡唤了一声:“青衍。”

青衍跟在长亭身边还不到一年,对苍昊及手下这些人本来并不是很熟,只是之前偶尔听长亭提及过。虽然谢长亭说话的时候语气跟平常没什么变化,但细心的青衍,仍旧从他的细微的眼神变化中知道,苍昊之于谢长亭的意义,或许已不再是单纯的主子,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感,静谧无声,教这个寡言少语的青年深深动容着。

温雅平和无欲无求的谢长亭,或许早在多少年前,心里就打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初次见面就领教了苍昊手段的青衍,一直待在内室照顾长亭。他不了解月萧的性子,不敢与之靠得太近,除了帮还在昏迷中的谢长亭上药,他几乎一直站在床边守着不敢离开,此时听月萧叫到自己,先是愣了一下,才赶紧出声应了边往外走去。

54.第54章 林里待兔

不管是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还是这落后了几千年却轻功横飞的古代,论跟踪技术,苏家少掌门人苏末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何况被跟踪的,只是两个武功实在不入流的小毛贼。

当然,苏末并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无聊到去显摆自己的跟踪技术,能让她纡尊降贵一路当“保护神”,一直护送二人抵达老巢的原因,自然是二人短短几句话里泄露出来的信息。

如果没有猜错,他们话里所说的公子必定就是昨晚那只愚蠢纨绔的下流子弟薛猛,那么那女子,不用说,就是那晚在勾栏院见到的足够貌美却表里不一的“柔儿”了。

薛大将军若真派人来找他们的儿子,不会只派两个如此无用之人,苏末一路追踪二人到了梧桐震去琅州必经之处的山路上,此山路自然不是琅州的歧岚山,不过防守却更胜。山上不只常年驻守着骁勇善战的苏家军,更兼机关重重,丛林险恶,向来为毒蛇猛兽出没之地,若有心怀不轨之人企图瞒过苏家军耳目经由山林抵达琅州,则必定有去无回,九死连一生都没有。

一般寻常江湖人士或者经商的人途径此处,除非有行为鬼祟的可疑之人,否则并不会引起过多关注,前面尚且还有一层关卡,若要进入琅州城,必经过层层严格的盘查。而若有军队经过,不论多少人,一旦到了此处山路,只有两个选择,原路退回,或者葬身山腹。山上的苏家军定让你知道,他们不是吃素的。

过了这条约有五六里长的山路,前面出现了分岔口,苏末举目看了看,左边一条路是官道,宽阔平坦,站在此处,隐约可见前方浑厚雄伟的城门,和至少不下三十人的守门士兵,当然,不包括城墙上拿着弓箭的。

左边的路显然较窄,并且走到不远的地方,沿着路转弯,就是一条连着山峭尾部的深不见底的深渊,上面只有一条窄得仅能供一人独行的小路,那两人便是一前一后沿着这条路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这里的地理位置不算隐密,但因太过陡峭的地势,军队必然无法悄无声息地从这里经过,偶尔有寻常人从这里走过,山上的守卫纵使看见也不会太在意。

这条路窄,却很长,前面两人走得倒也不算慢,苏末漫不经心地跟在身后,连刻意隐藏身形都觉得没必要,浑然不怕被发现。如此走到尽头时,苏末粗略算了一下,用了大约半个时辰。

下了山路再往前,路就显得比较平坦易行了,一条宽阔的湖泊出现在眼前,苏末目测了一下,南北宽大约不下三十米,长度则是两头望不到边,苏末猜想这大概就是与歧岚山交界的柳渡河了。

有河的地方总是离不了树林,苏末尾随二人刚进入林里不大一会儿,边便听到了交谈的声音。

“你们查得怎么样了?有消息吗?”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没有,我们在客栈后院转悠了大半天,没有见到三公子,你们呢?”这声音是苏末听过的那两男子中的一人。

“也没有。哼!那个客栈伙计说没见过,也不认识三公子,我可不信。那女子明明说昨晚亲眼见到三公子和十八暗位进了长亭客栈,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出来,你们说会不会是客栈老板搞的鬼?”

“那长亭客栈的老板又是何方神圣?”

一个声音迟疑道:“不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吧?”

另一个人道:“不管怎样,公子算是失踪了,我们应该马上禀报给将军知道。”

“那个女子是什么身份,若将军问起…”

“这…”

众人支支唔唔,显然无人知晓。

苏末懒懒地靠在不远处一颗树上,听着几个人毫无所觉的谈论,突然无端生出一个想法,若那南越第一将军当真如传闻所说一般在乎这个三子,为何在儿子失踪一夜后只派出这么几个虾兵寻找?是因为薛猛留连青楼夜不归宿已成家常便饭,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这有什么难的?”女子柔媚入骨的声音在树林里突兀地想起,激起几个男子同时回头,瞬间眼前一亮。

这女子,一身半透明粉色薄纱长裙,紫色腰带勾勒出柔弱无骨的杨柳小腰,一头乌黑秀发几乎及地。薄纱地下,白皙无暇的肌肤若隐若现,惹人遐思。这装扮,太过妖娆,偏偏五官却又生得极端娇俏玲珑,美眸灵动,顾盼之间,竟生出一股干净纯洁的气息。

几个男子看得双眼发光,苏末嘴角却微微勾起,终于来了。

那个在勾栏院,简单上演了一场美人计就骗得那男子甘心去赴死的“柔儿”,青衍查出了闺名叫白婉柔的女子。

那中年男子只在初时一阵惊艳之后,随即镇定下来,有礼地抱拳道:“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玉手抚着袖口,轻移莲步,走到男子面前,嫣然一笑:“你这人好没礼貌,人家女子的闺名是你等随便乱问的吗?”

那男子被这句话一噎,霎时窘得满脸通红,苏末暗暗好笑,原来还是个纯情的男人呢。

“不过呢…”那女子慢悠悠地话锋一转,“小女子的闺名不能说,倒是可以告诉你们我的身份,你们回去禀报时就说是澜国的郡主亲眼看见三公子领着十八名护卫进入了长亭客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那几人闻言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迟疑道:“如此说来,三公子…”似乎遇到危险了?”

中年男子却道:“原来姑娘就是上次引得三公子与澜国尚书之子起了争执的女子。”

女子笑盈盈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女子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中年男子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接话,一时之间竟不知应该再说些什么,愣了一愣,才道:“如此,便多谢姑娘了。三公子的事情要紧,我们需即刻赶回去向将军复命,先告辞了。”

女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在几人转身离开之际,嘴角却缓缓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苏末看在眼里,并不觉意外,也没有继续去追那几人的打算,再次见到这个“柔儿”,她今天追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女子,显然不是个善茬,只是,不知究竟属于哪一方势力?

不远处有树叶沙沙作响,苏末静静斜靠在树上,耐心地等待,果然在那几人彻底离开之后,从同一棵树上跳下了两人,一男一女,年龄不大,看起来竟都不超过十八岁,观他们的身上手,却比刚才那几人好了不知多少。两人同时走近女子身旁,恭敬地道:“公主,我们现在去哪?”

公主?哪一国的公主?苏末扬眉,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这小小的琅州城附近,到底纠集了几分势力?而一个身份贵为公主的女子,却扮作他国郡主,目的又是为何?

“先回去吧,传消息给花公子,让他今晚到春满楼来。”

那一身绿色侍女服刚从树上下来的女子闻言不由嘟了嘟嘴:“公主,那花什么的,就是一色胚,公主干嘛那么看重他?”

那男子,按年龄或者该称之为少年更为妥当,扬了扬手中剑,一脸老气横秋的表情:“蓝蓝,这你就不懂了,公主现在施美人计是为了我们的计划,等哪天用不着他了,我一定第一个杀了他。”

女子皱了皱鼻子:“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嘴里整天喊着打打杀杀的,万一吓坏了我,当心公主治你的罪呢,哼!”

“吓坏了你?”少年哈哈大笑,“别逗我了,你十二岁杀人的时候,师父说我武功不济还没让我出道呢。”

“你——”女子气得双颊泛红,不停地跺脚,“你这人,真讨厌!”

“好了。”那正主儿终于出声制止,抬头望了望,道:“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三人转身,正主儿在前,两人走在左右,竟是顺着之前那些人来时的路走了回去,苏末理所当然地想着,反正她也是要回去的,不如慢慢跟在他们身后走着吧,就当欣赏风景或者研究地形了。

只静了不到片刻,那少年又出声询问;“公主,您说我们的计划能成功吗?”

“废话!公主出马,哪有不成之理?”那女子转头瞪了少年一眼,语气骄傲充满得意洋洋之感,“若不是信任公主的能力,主上又怎会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公主?”

“若不出意外,”正主儿边走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蹙了蹙黛眉,继而道:“若不出意外,南越的事情暂时算没什么问题了,看后续发展吧。至于澜国,有苍无忧控制在手,同样也没什么可担忧的,到目前为止,一切尚在掌握之中。”

听到主子提到苍无忧,那侍女似乎突然想起一事,道:“公主,我昨晚去苏府找苍无忧,她说昨晚苏夫人莫名奇妙在茶园失踪,不大一会儿,又被人送回府内,她觉得很奇怪,苏府自昨晚苏夫人回府开始,戒备比以往更严,这几日若要进出苏府,可能会困难很多。”

55.第55章 跟踪散步

“你说什么?”白婉柔嗓音蓦地一变,停下步子看着粉衣侍女,“你说,昨天晚上苏夫人莫名失踪,然后又被人送回府了?”

“是、是啊。”侍女不解她为何反应如此之大,略微忐忑地点头。

白婉柔悄悄捏紧了手,望着前面狭窄的山路,静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柔媚的嗓音明显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气恼:“这个蠢货!”

少年与侍女对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公主,出什么问题了吗?”

“有没有问题目前还不知道。”白婉柔道,“蓝儿,你去见上花锦胥一面,问问他苏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我安排他的事,布置得怎么样了?”

“公主的意思是,苏夫人失踪的事情跟那个姓花的有关系?”侍女讶然。

白婉柔冷冷道:“本宫倒希望跟他没关系。”但是显然,这种可能性太小,苏夫人在茶园失踪,她可记得,苍怀远给的那份地图上明明标出,密道里有几条分岔路都可直接通往歧岚山上的茶园。

说罢,举步踩上山路。

散步似的跟到这里,苏末已经颇觉无聊了,虽然从他们的对话里,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但一夜没睡,白日里又至今还未进食,肚子早已饿得频频抗议。偏偏眼前只有这么一条小道,且仅能容一人勉强通过,就是想绕道他们前面先行离开也不大可能。

听他们对话观他们行动便可看出,这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贸然冲动只会隐起他们的警觉,继而打草惊蛇。

过了山路,回到平坦宽阔易行的官道,侍女奉命先行离开,脚步一抬,竟瞬间飘出十多米之外,在岔路口一个转弯,直奔琅州城的方向而去。粉色侍女裙迎风飘飞,竟有一种小龙女身上特有的飘飘欲仙的气质。苏末暗道,只从这轻功看来,大概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名的,显见果然不是普通人,一看这架势,就知其非凡品。

不过,有任务把身边的侍女遣走,却留个少年在身边,是因为那侍女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绝技,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思索片刻,是就此回去,还是跟上去看看,或许能查出点什么来,但随即白婉柔的一句话打消了她的念头,“朗儿,我们去苏澈的府里看一下。”

“公主,去苏府做什么?”

白婉柔走的也是往琅州的方向,只是脚步却显得悠闲许多,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不过也是,大白天的做什么都不方便,现在离天黑还有一会儿,她自然有的是时间散步,“花锦胥的存在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跟他说过了很多次了,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举妄动。我们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苍无忧身上,自古柔能克刚,若能收了苏澈的心,则兵不刃血便能拿下琅州为我们所用。“

少年点了点头:“公主说的是,能结成亲家,自然比成为仇人来得可靠。只是那花公子,能信得过吗?”

“无妨,有他手里的一万多精兵在,不可靠本宫也会让他可靠。”

苏末挑了挑眉,看来她还得继续饿着肚子了,不过,能借此去琅州苏澈的府邸一游,倒也颇有些意思。

56.第56章 万丈山谷

霁月山庄郊外十几里处,有一座万丈山,此山区域广袤,外围险峻难行,山谷地势隐密,舒桐和墨离就是在这里训练出了一支六万人的精兵铁骑。

起初,霁月山庄刚在月城建立起来之后,苍昊一年里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待在此山上,所以一万零八百紫衣骑,在此山谷中待的时间亦是最长,经墨离严酷特殊的训练,苍昊亲自指点,而今俨然已成为一支足够强势的堪称无敌的铁骑。

外人进入不了此山,没有苍昊的手谕,山谷中的所有人亦不可随意出山,所以,直到今天,这支常年镇守在万丈山里的军队,仍旧没有被外人所发觉,保持着绝对的神秘性,悄然无声地守护着霁月山庄乃至整个月城。

早上用完早膳,风梧独自一人进入谷中,舒桐正在练兵,他知道这里有着绝对严谨的军队风气,舒桐练兵时的严肃和不可扰性,所以他很安静地待在离谷中校场稍远些的一处山峰上等待,那里有一处小溪,河水清澈见底,纯净甘甜,直接通往谷中校场后面的军营,平日士兵们的饮食几乎都是取自这里的水,溪边每隔七八丈远就有一颗低矮的垂柳树,轻盈的柳枝懒懒垂至地面,春风拂面,带来一番别样的慵怠美感。

舒桐到时,看到风梧坐在河边垂柳下,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出声道:“找我什么事?”

风梧闻声起立,转过身来,躬身一礼:“舒公子。”

舒桐抬手:“不必多礼。”

风梧不敢耽搁他太多时间,三言两语将慕容尘来访的事说了,末了道:“主人和庄主不在,属下不敢自作主张,特来请示舒公子。”

舒桐道:“想必你心中已有决断,只是不敢擅拿主意,说说吧,你的意思?”

“属下觉得可行。”风梧垂首,仔细斟酌着分析,“皇后与韩贵妃已是水火不容,只是碍于沧州韩家对凤王的粮草援助,才不敢贸然有所行动。慕容家表面上已经控制了整个朝堂,似乎凤王登位已是势在必得,只要霁月山庄愿意成为凤王后盾,已经被胜利与欲望冲昏头的皇后则必然急于舍弃韩家,继而对付韩贵妃和安王。霁月山庄虽不属朝堂,可如此一来,就等于暗中控制了凤王的全部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