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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暴雨肆虐的今夜所发生的一切,会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终生难以忘记。

李悠然看向平和儒雅的谢长亭,目光充满赞赏,他历经七十载岁月,江湖宫廷摸滚打爬几十年,见过的人太多,自然是看出了谢长亭本事不凡。如这般年纪轻轻就敛尽光芒如无华璞玉的男子,实在罕见,皇上身边有这样的人才效忠,何愁江山不稳,天下不归?

“公子可否告知名姓?”

谢长亭表情一如既往,平和不惊,脸上亦看不出对李悠然方才帮他说话的感激,淡淡道:“在下谢长亭。”

李悠然一惊:“十一年前武林第一公子谢长亭?”

子聿和颐修同时看过来,显然也是颇为讶异,十四却是眉头皱起,压根没听过这号人物。

他今年才十八岁,十一年前还是个小屁孩,谢长亭出道不到一年就销声匿迹了,他自然无从得知。

“十一年前,谢公子在江湖上绽放的光芒,至今有人难以忘怀,不曾想,老朽今日竟有幸得见,实在欣慰,即便告老归田了,也无憾了。”说罢,长长叹了口气。

十四嘴角微抽:“外公,你就别装了,这些年与慕容霆斗智斗勇,只怕早就厌烦了,巴不得早日离开朝堂回家安享天伦吧,长吁短叹的,实在有损您高大威猛的形象。”

“你个死小子,找抽是不是?”李悠然心下难得几分惆怅,被十四几句话搞得立马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保有爵位,俸禄不减,风光归隐,李悠然心里冒出一点点小小的愧意和纠结,白拿银子不办事,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似乎有违他做人的原则。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年苍昊不在朝,自己与慕容霆和皇后周旋,费心又费力,头发都白了不知多少,拿他一点银子也是应该的。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心安理得了。

突然想起一事,李悠然面色一整,看着殿上的君王,表情极为严肃地道:“皇上,您是天子,该自称‘朕‘,为何到了此时还没改口?”

苍昊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因为本王不喜。”

一句话,噎得老人家差点吐血。

最重规矩如子聿,最不怕死如谢长亭,还有一口一个“朕”字难改的颐修,甚至是月萧和墨离,一个个心细如发,心思深沉,谁没早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即便知道,亦无人敢直言,而苍昊自己又岂会不知?

知道了又如何?主人既说了不喜,难不成他们再道一句“这是规矩”,老生常谈的话题,说不准苍昊眉头一挑,真的即刻来给他们上个关于“何谓规矩”的教导课。

几人倒也因此明了,苍昊为何命谢长亭甄选官员时控制年龄了。

年纪一大把的老人家,通常代表着食古不化。

苍昊与任何一位皇帝都绝对不同,他甚至不只是一个皇帝,于他们而言,除了主子这个身份,若不是年龄的问题,到更像是师父或父亲,曾经的那几年里,除了谢长亭,其他人都是得过苍昊亲自教导的。他的能力,他的性格,他的脾气,都决定了他这皇帝的特别。他只会遵照自己的喜好自己的规矩行事,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做出妥协。

所以,御驾之前,那些动辄“祖上的规矩不可破”或者“圣贤曰”的老迂腐,只能一边站着赏花去了。

“主人要见见那些皇子大臣们吗?再淋下去,只怕一个个都得赖在这九华殿门前了。”颐修问。

那些人被命令九华殿前面君,已经有一个时辰了,狂风大雨淋着,只怕明天得有一大半娇贵的身子倒下。

见他们做什么?苍昊站起身,淡淡道:“命所有人都回了吧,六部侍郎任命的文书即刻发下去,其他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十四,派人用轿子送阁老回府。”

“等等等等,皇上…”李悠然笑盈盈的,“那个,听说皇上此番回宫,还带回了一名身手不凡的女子,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安置?若打算封妃,还请告知老臣此姑娘的身份家世,老臣着礼部先做些准备,待选定吉日举行封妃大典,也算告老之前,老臣沾点皇上的大喜气了。皇上意下如何?”

苍昊淡淡一笑:“此事不必阁老操心,本王心中自有打算。”

李悠然点了点头:“是,老臣是有些急了,皇上才刚回来,还有好多事情等着皇上处理,封妃一事暂且不着急。老臣有空会多收集一些贵族家的千金画像,到时让皇上挑选一些满意的充斥后宫,宫里已经很久没有新血进来了。”说罢,行了礼,也不去看众人听了这一番话后是什么表情,迳自道:“老臣告退。”

十四忙道:“臣也告退。”伴着他外公走出去了。

静了半晌,谢长亭淡淡道:“主人打算立末主子为后?”

“不会。”苍昊神色未变,表情也淡淡,只简单给出了这两个字,其他的显然不欲多说了。

谢长亭也没有再问,看了看御案两旁一直沉默的南风南云,温声道:“时间不早了,主人早些歇息吧。”

语毕,转身走出殿门,子聿与颐修亦是无声退了出去。

120.第120章 皇城血洗

皇城外街道上,十万虎贲军如潮涌般退去,街道上霎时又恢复了夜晚应有的宁静,只是,街道两旁,有数十座繁华的府邸,已在悄无声息之间,从此失去了主人。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知情的不知情的皆噤若寒蝉,道是新帝亲政,要开始铲除异己。事实上,这些品级不大不小、作用可有可无的官员们,从来没被真正看进过眼里。若不是牵扯进了十三年前墨家的灭门血案,这些人是什么葱什么蒜,苍昊是压根懒得去理会的。

异己,至今为止,能让苍昊视为异己的人,尚未出现。

说到底,护短才是真正因素。苍昊身边的人,犯了错罚得狠了,半条命都曾去掉过,待得好与不好,也都只是他的权力,其他人,欠下的,总归是要十倍百倍地还回来的。否则,那些家伙那些年所受的委屈,拼命压抑的恨意,要找谁申诉去?

一番血洗,就当是给那两个家伙发泄多年的委屈了。

护短护得如此理所当然光明正大,丝毫不考虑朝中突然少了如此多官员会对朝政有多大影响,莫怪那些个家伙们如此死心踏地地追随,即便死也毫无怨言。

风歇雨停,空气中透着微微凉意,清新纯净,纯净得可以清晰嗅到其中无法忽视的浓烈血腥味。一身黑色皮衣的苏末,站在一座大而奢华的府邸大门前,微微抬头,大门正上方“总督府”三个大字庄重威严。

只是,再怎么庄重,也掩饰不了其中的腐败肮脏。垂散在肩膀处的发丝还带着微微湿气,苏末神情清冷,迳自推开厚重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地尸横,男女老少,从脚下一直往里面延伸,不知通往何处。

苏末举步往庭院里面走去,脚步缓慢而稳重,清冷的眸子在夜色里散发如玉般冷冽的光泽。走了一段,隐约可闻的打斗声和呻?吟声传进耳朵里。苏末眉头微皱,右手一抬,白皙玉指上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天蚕丝灵巧地勾住了最靠近的屋脊,身体借力一跃,几个轻盈之间,已落回地面。

抬眼看去,十几名灰衣护院打扮的男子正围住墨离展开毫不留情的攻击,左边亭廊处,立着一个中年福态的男子,脸色苍白中带着阴狠和惊惧,旁边还有两个男子贴身保护,苏末只看一眼,便大概知道了男子的身份,深更半夜依旧穿着二品官员的朝服,是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么?

就着夜色的隐藏,并没有人发现苏末的到来,站在一旁静静打量了片刻,苏末星眸微眯,一股沉沉的怒气自周身散发,渐渐弥漫开来。

同时对付十几名护卫的围攻,于墨离而言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甚至这些护卫的武功并不十分高明,若是在平日,墨离大概无需一柱香的时间就可将他们完全消灭,然而,那是在平日。

此时,墨离不但受伤了,而且体力显然已经不支,如果没记错,他出宫到现在也就一个时辰而已,短短这么一点时间,以他的武功修为,居然会体力不支?苏末眉头皱紧。

十几名灰衣护卫彼此对视一眼,眼神中闪烁着别有深意的光芒,突然齐齐撤退三步,在墨离身形微顿之际,一声大喝,十几柄灌注了全身力气的刀剑同时向墨离当头齐劈而下!

那样的力道,十几人同时发动的猛烈攻击,于苏末而言,简直如小儿科一般不堪一击。然而,她知道,于此时已经快要力竭的墨离来说,却无疑是难以抵挡的一击。

不再沉默,千钧一发之际,苏末身体轻盈跃出的同时,右手抬起,腕中袖箭六支齐发,转眼之间,六具尸体倒下。众人刚刚反应过来,苏末已赫然出现在眼前,不待剩下的灰衣护卫露出震惊的神色,天蚕丝在空中一划,剩余的护卫刹那间全部毙命。

墨离转眼看过来,冷漠苍白的脸上冷汗涟涟,低唤了一声“末主子”,神情微微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苏末冷冷看着他,只一眼便看出了结症所在,“中毒了?”

“是,墨离…大意了。”说罢,低咳一声,一缕血色自嘴角溢出,竟是呈淡淡黑色。

“大意了?苍昊今夜纵容你们发泄,不是让你拿命来玩。”苏末冷冷看向亭廊那边的几人,眸底冰霜渐凝,“还能不能坚持?”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墨离即便几乎要站不直身子,依旧强撑着精神点头:“可以…”

“一旁歇着去。”看那人脸露惊恐之色,在四个灰衣护卫之下一步一步往墙角之后退去,苏末嘴角擒着冷冷的笑意,淡淡扔下这么一句,便大步往那边走了过去。

墨离身体几乎已提不起任何力气,只能以剑支地强撑着自己不倒下,他知道自己中的毒或许并不好解,能被淬在剑上的毒一般都是要命的剧毒,他今日,还是太冲动了。

缓缓深呼吸了几次,胸口一阵阵蚀心的剧痛传来,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一只手搭及时上了他的腋下,分担了他身体大半重量,墨离一惊,苏末冷冷问:“全部解决了没有?”

墨离困难地转头望了望前面亭廊与墙角之间,眨眼的时间都不到,五具尸体已经动也不动地躺在了地上,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他喘了口气,缓缓道:“除了慕容府,全部…全部完了。”

一个时辰,他一个人,取了多少性命已记不清楚,灭了几座府邸也恍恍惚惚没了印象,只是,该清理的都清理了,该抵命的都已抵命了。

看见那些人,压抑多年的恨意一瞬间爆发,他控制不住自己,如修罗降世,手上的剑无情收割着一条条生命,根本不管自己身上受了多少伤。一个人面对数十人,拼命斩杀,内力消耗太快,一个时辰下来,身上已数不清添了几道伤口,等到察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中了毒。

只是,彼时他已没有太多精力去分辨,这是何种毒素,是否无解。他只知道,哪怕下一刻就要死去,他也一定要在死之前把仇人灭绝。

苏末一使力,让墨离整个人伏在自己身上,背起他就往府外走去。

“末…末主子,使不得…”

“闭嘴!”苏末冷冷斥了一声,“自己点穴封住大脉,这毒素看起来分量不轻,若不想死,就给本姑娘安静。”

墨离若还有丝毫力气,他断然不会允许自己如此懦弱地趴在一个女子的背上,何况这个女子还是他的主子。可此时,他不但身子丝毫使不上力,连精神都要强撑不住,眼皮沉重,似乎下一刻就要睡着并且再也醒过来…

121.第121章 被拒门外

“末主子进…进了宫…不…不可以…”迷迷糊糊之中,墨离的嗓音少了一向显现于人前的冰冷,多了几分难得的脆弱。

苏末脚步飞快,虽没有轻功,只靠着双腿她跑步的速度也丝毫不慢,背上背着个健壮的男子,神色不见丝毫异样,听闻墨离断断续续的虚弱声音,尚能分出精力淡淡道:“不可以什么?”

“…不可以…与男子太亲密…”

墨离说完这句话,不知是因为力竭,还是因为毒素侵噬,终于陷入昏厥。

苏末脚步瞬间再度加快,宫门已近在眼前,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清冷的眸底,却有别样的光芒一闪而逝。

穿过重重宫门,半路遇上刚刚解散了羽林军的子聿,苏末没有大多精力与他招呼,只急速留下一句“找两个大夫来”,便直奔九华殿而去。

大殿之外,除了还在守卫的紫衣骑三千人,其他人早已退下。

南风南云守在门外,见苏末背着昏迷的墨离匆忙而来,脸色均是一变,待走得近了,血腥味清晰钻入鼻尖。未待开口,苏末已令道:“开门,苍昊呢?”

南风拦了一下:“主人在休息,末主子容属下通禀。”

苏末冷冷看了他一眼:“容你通禀?这也是苍昊定下的规矩?给本姑娘的?”

南风噎了一下,与南云对视一眼,二人脸上均现出为难之色,身子却直直挡在门前,不肯挪动分毫。

苏末眯了眯眼,沉沉的冰冷气息自周身弥漫开来,让一向对这个手段狠辣的女主子不敢丝毫放肆的两人打脚底发凉,苏末神色冷酷,眸底沉沉冰凉怒气,出口的只有短短两个字的命令:“让开!”

两人高大的身躯瞬间矮了半截,跪得笔直,然而,心思却显然坚定不移。

星眸深处,戾气翻涌,苏末的表情霎时如结了一层寒霜,电光石火之间,带着强劲力道的一掌挥出,却是“啪啪”两声,南云南风身子一斜,脸上赫然出现了清晰可怖的五指手印,一人在左,一人在右。

“墨离命在旦夕,你们却在此拦本姑娘的路?”苏末再次开口,嗓音冷得如天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让开!“

子聿带着两个宫里的御医来到殿前,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虽没有说话,却是走上前扶下苏末背上的墨离。垂眸看了一眼,见墨离脸色透着青黑,双目紧闭,唇色泛白,显然是中毒的征兆。

神色微动,子聿却是抬手挥退了两名御医,这毒,御医解不了。

“主人在休憩?”子聿沉沉看向默不吭声的二人,知晓他们虽是主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小侍卫,但与主人亲近的程度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拦在门外,必有特殊原因。

如若是平时,别说是这样拦阻,就是淡淡一句“主人吩咐不可打扰”,纵使有天大的事情,他们也绝不敢随意无礼。只是此时情况特殊,墨离身中之毒,只怕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苏末站在一旁,神色冷沉,漠然的眼底,思绪幽深莫测,冰凉的气流在周身缓缓浮动。凭她的本事,若想硬闯,简直易如反掌,可此时,她反而沉默了下来,只是这样的沉默,愈发教人心底的不安加剧。

子聿的问题,南风南云并不回答,他们只是苍昊的侍卫,除了自己的主人和主人的夫人,他们不用听命于任何人。对于子聿的问话,在不能给出答案时,自然也有不回答的权力。

“非常好,本姑娘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被人拒之门外的一天。”冷冷笑着,苏末缓缓退开两步,抬头仰视眼前庄严宏伟高不可攀的九华殿,代表着天子至高无上地位的“九华”,它的主人,是那个叫苍昊的男子。

而她,一声声“末主子”唤得好听,个个恭敬有加,不敢冒犯,实则真正意义上,永远是属于“主子的女人”。去掉前缀,在他们眼里,哪怕她再怎么强大,甚至不可战胜,她也永远只是一个…女人。

男尊女卑的社会,显然非人力可改…是这样么?

她偏偏就要改了!

厚重的宫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一身清华雪衣的苍昊出现在眼前,容颜清冷,看着眼前情景,凤眸淡淡一扫,瞥见被子聿揽在臂弯的墨离,和苏末一脸冷凝的表情,再看看并跪于门前的南风南云,心下已明白怎么回事,清冷的眸子一敛,淡淡道:“都进来。”

南风南云起身让开道,苏末却又退了一步,冷笑:“墨离是你的人,中了毒能解不能解,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九华殿级别太高太尊贵,本姑娘一介女流,想是没资格进入的,就不让各位为难了。”

说罢,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南风南云脸色一变,苍昊沉声道:“末儿。”

苏末脚步顿了顿,苍昊柔声道:“本王方才有事情,末儿别闹性子了,进来。”

自从遇到苍昊,苏末以往冷漠的个性似乎远离了太久,苍昊的魅力太大,往往一句话就能让她怒气全消,况且,本也不是生他的气。苏末几乎就要回头,然而,心思沉淀了一下,却最终仍是抬起了脚步,坚定地迈出了步伐,一袭黑色身影缓缓消失于众人眼前。

众人噤若寒蝉,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在主人面前如此甩脾气,南风南云刚起身又再次跪下,只是这一次,跪的是苍昊,二人垂首,低声道:“主人,对不起,是属下之过。”

“与你们无关,起来吧。”苍昊神情淡淡,转身往殿内走去,“聿,把墨离抱进来。”

进到殿内,往右边走,穿过一道珠帘,是一道巨大精致的屏风式红木雕花纹龙门,苍昊抬手往中间轻轻往两边一推,屏风隔断之后,是九华殿的东暖阁,假扮了十一年皇帝的颐修会派专人每日打扫,自己却从未在此宿过。

左边靠墙处一张雅致床榻,浅紫色软烟罗鸾帐拖曳于龙床两侧,门开,风微起,鸾帐轻轻扬起一角。

龙床对面,南面靠墙处则是一处铺着软垫的卧榻,子聿抱着墨离走进来,心下突觉些许不妥,苍昊已淡淡出声道:“把他放到榻上。”

此处虽然不是正式的皇帝寝宫,却也是绝对不容侵犯的帝王休憩之所,况且主人的威仪,从来无人敢犯…

子聿神情难得的带着犹疑:“主人…”

苍昊却已不再理会他,迳自转过身,在墙上一处突起处按下,墙壁竟缓缓旋转过来----

122.第122章 不再压抑

苍昊却已不再理会他,回身在东面墙壁上一处突起处轻轻按下,墙面缓缓呈一百八十度旋转,一排暗格出现在眼前,苍昊取下其中一个暗格里拇指粗的麒麟纹黑色小瓶,转身之际,那旋转的墙壁缓缓的,自动恢复了原样。

倒出瓶子里的药丸,一白一红两粒,苍昊看着子聿还抱着墨离站在原处未动,眉头淡挑:“本王不记得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说话如此不起作用了。”

子聿脸色一白,头微低:“主人,他身上有伤…”

苍昊面色一寒:“你以为本王是叫你进来参观的?”

子聿脊背一抽,顿时不敢再多言,俯身把墨离放在了软榻上。

“出去。”

“是。”恭应一声,子聿只得放弃留在这里伺候的想法,返身走了出去。

站在榻前,苍昊垂眸掀开墨离前襟,只淡淡一眼,便可以清楚看到那遍布身体的血痕,和血痕周围可怖的青黑色血迹。苍昊神情清冷,周身隐约流露出浅浅怒气,手指连动,真气透过指尖接连刺入墨离身上几处要穴。

墨离脸色稍稍恢复了一点血色,嘴里低低溢出地一声痛苦的呻吟,竟缓缓睁开了眼。

一粒红色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吞下。”淡淡的嗓音却是不容违抗的命令。

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苍昊,墨离显然没有料到,依言咽下药丸之后,低低喊了一声“主人”,以肘撑在榻上,就要起身行礼。

“不着急,有你跪的时候。”瓶子放在一侧桌几上,苍昊道:“有力气的话,把衣服脱了,盘膝坐好。”

剧毒侵伐,即便醒了,也是浑身无力,可苍昊命令已出,墨离又哪有违抗的胆量?费劲全身力气把血迹斑斑的外袍和中衣褪到腰际,额上已是一片冷汗涔涔,喘了口气,按照苍昊的吩咐盘膝坐好。

苍昊眸光淡扫,面上没见什么特别情绪,墨离却心里一寒,脸色白得透彻,身上各处伤口引发的剧痛,远远比不过突然从脚底升起的莫大恐惧。

“全身二十七道伤口,剑伤十六,刀伤十一,其中七道是被淬了毒的剑所伤…今日方知,本王这些年教导你的武功,原来如此不堪一击。”苍昊将掌心那粒白色的药丸以指力捏碎,自一旁案几上拿了杯子取了一点茶水,把捏碎的药丸粉末丢了进去,轻轻摇晃了两下,回头见墨离脸色惨白,双唇轻颤,似想说些什么,却始终只是低着头,说了声:“墨离该死。”

嘴角微挑,苍昊动作缓慢而优雅用湿布把伤口周围干涸的和未干的血迹一一拭净,然后才把调和好的药膏一点点抹在泛着青黑色的伤口上,不理会手指下疼得抽搐的肌肤,淡淡道:“这一次,本王不需要你给出任何解释,料想离不开‘冲动‘二字。本来情况特殊,难得一次冲动,本王应该理解,可冲动到失去理智,把性命不当一回事,却是无法原谅。不过,你也不用怕,本王暂时不会罚你,留待伤好之后,一次清算吧。”

墨离身子轻颤,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害怕,唇色泛白,低声道:“墨离该死…让主人失望了。”

苍昊却没再说话,迳自给所有伤口上完药,搁下茶杯,去一旁银盆里洗净了双手,走了出去,唤来了南风,命他去御膳房拿了些清淡的食物来,待南风领命离去,才又返身走了进来。

“心里舒坦些了?”

墨离一怔,微微垂眸,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苍昊,这些年他跟在苍昊身边,先前三年里埋头练武,几乎没有丝毫空余时间。后来几年跟着主人东奔西走,便忍不住开始暗中调查当年墨家灭门血案的真凶,所得出的名单与方才苍昊给的一模一样。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暗中的调查能瞒得过无所不知的主人,却未曾想到,苍昊竟是知道得如此透彻,包括他这些年死命压抑着的不敢有丝毫流露的恨意,和得出当年主谋帮凶的名单时几乎掩饰不住的满腔杀意。

刚回帝都,情势尚未稳定下来,苍昊就给了他们报仇雪恨发泄情绪的机会,墨离心底感激,却并不擅于表达,深知苍昊也不喜他们把扭捏的情绪挂在嘴边,但拿性命不当回事,却是苍昊最不会容忍的大错。

忽略了这一点,往往会换来生不如死的惩罚。

一番血洗,虽自己也伤痕累累,甚至差点搭上了性命,但心里确实平静了许多。

“慕容府,属下没有动手…”

苍昊眉梢微挑,淡淡道:“为何?”

墨离稍稍沉默了一下,才道:“属下想让慕容家于午门外问斩,以叛国谋反的罪名。”

十三年前,墨家就是以此罪名被满门灭绝,他想要,慕容府也满门被抄斩,并且,天下皆知。

“随你的意。”苍昊无所谓地点头,“本王既已允诺慕容霆交由你处理,便不会干涉,此事你可与刑部商讨,择定时日。”

墨离松了口气,才觉得身上各处伤口争先恐后叫嚣着发出剧烈的痛楚,不禁脸色微微一凝,额上冷汗涔涔渗出。

苍昊负手望着他,淡淡道:“心里是否已平静下来?”

墨离咬着牙,深吸了几口气,点头,颤声道:“身上疼,心里却不再压抑…”

苍昊颔首:“给你半个时辰,自己运功疗伤。”

说罢,转过身,负手步出了东暖阁,合上屏风红木雕花门,只留一室清浅怡人的药香缭绕。

墨离剧痛之下,精神却愈发清醒,视线掠过对面淡紫色软烟罗床幔装饰的龙床,心头一凛!

末主子直接把他带到九华殿来了?并且,此时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主人的休息之所?

心思微敛,墨离不敢再多想,开始闭目运功对抗疼痛。他知道毒虽解了,毒素对身体的戕害却不小,或许这也是苍昊生气的其中一个原因。

知道主人就待在外面大殿之上,墨离难得地感到一丝丝安心。他知道苍昊问他心里是否平静,是想确定他运功疗伤时不会出现意外情绪造成身体损伤,这一点,在敬畏之余,永远可以让他们心底保留着一丝从来不曾言于口的温暖。

他们都是失去了亲人没了家的人,主人的一点点在意,即使只是隐藏着心底的关心,对于他们来说,都弥足珍贵。

123.第123章 摄政女王(一)

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凌晨的空气,清爽寂静,晨风中尚带着微微湿气,赶了一日路又在九华殿外值夜了一宿的三千紫衣骑,身上的紫甲紫袍早已在大雨中湿透,浸了雨水的衣袍黏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晨风拂过,带着微微的冷意,与身上的湿气相触,浑身不由自主激起一股寒冷的颤栗。

三千铁骨男儿,身躯却站得笔直,几个时辰下来,连丝毫晃动都不曾有。

于二十万禁卫军来说,这一夜意味着惊险。三千紫色袍服的将士,则在这一夜带给了他们难以企及的高度。

苍昊在半个时辰后走出了九华殿,彼时,墨离已疗伤结束,在九华殿上吃完了南风端过来的清淡膳食之后,体力已恢复大半,自由行动没有大问题,只是因为伤口太多,所以禁止剧烈运动,当然也包括不可以动武。

“暂时留在此处稍作休息,无聊的话,本王案上有几本书,不妨翻看一下。”

东暖阁里,旁边案上放置的,都是一些兵诡谋略的书册,适于墨离阅读。

站在殿外天阶之上,苍昊举目望去,偌大的广场绵延,空旷神怡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寂寥之感。三千紫衣骑将士望着前方一身紫衣的主人风华与尊贵并存的绝世身影,眼底,是深深的敬仰,和历经沧海过尽千帆亦誓死不悔的忠诚。

“这宫里空下来的殿宇太多了,风,命人收拾几处出来给他们几人临时居住,三千紫衣骑,暂时也安排住在宫内吧。”

南风应了声“是”,随即道:“要安排一些宫女伺候吗?”

苍昊淡淡道:“末儿身边的两个女子调一个过去给月萧,让碧月去末儿宫里伺候,长亭和墨离两个喜静,各挑选两个伶俐的小太监过去打点琐事即可,最好是会些武功的。至于颐修和子聿,由着他们自己安排吧。”

“是。”迟疑了一下,南风仍是选择开口:“主人,后宫向来禁止男子出入,由碧月去末主子宫里伺候只怕不妥,不如,多挑几个心细的宫女给未央宫送过去?”

苍昊负手于身后,澄澈而幽深的凤眸静静远眺着眼前绵延不绝的数千华贵殿宇,仿若站在云端漠然俯瞰天下的神态,眸底无波无绪,嗓音亦是淡淡:“若论细心,月萧挑的那两个姑娘足以胜任。这些日子,你没看出来末儿不喜女子待在身边?”

南风还未回话,苍昊又道:“况且,末儿那样的性子,你觉得适合待在后宫?”

绝对不适合。

自古以来,从没有哪个帝王后宫里的女子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君王面前甩脾气。南风想起刚才在殿前决绝离去的背影,带着狂肆的不羁和冷怒,和目空一切的傲然,不由一时无言。

思索了片刻,才道:“主人不打算给末主子一个名份?”

“名份?”苍昊静了一下,敛眉轻笑,“风,如果你敢在末儿面前提‘名份‘这两个字,信不信她能直接把你丢到宫外的护城河里去?”

那样骄傲的女子,又岂屑于别人给一个名份?

苍昊低叹了口气,笑道:“她骨子里,与本王是同一种人,所以她是站在本王肩侧,而不是背后的女子。”

闻言,南风不由得想起往事,笑道:“若不是十一年前明帝百般相求,主人说不定现在还待在昊天殿静修,又哪里会踏入这繁尘俗世中来?”

“这倒也不全是。”天阶的高度,让苍昊足以将偌大的仿佛无边无际的皇宫布局尽收眼底,环视了一圈,他淡淡道:“本王此生既然注定了要做这天下之主,就算没有他和这苍月皇朝的帝位,也不可能一生待在昊天殿里永不出世。”

南风静默了片刻,温声转回了话题,道:“那,朝臣和内侍们改以什么礼仪晋见末主子?”

宫里礼仪处处皆在,皇子,大臣,皇后,妃嫔,什么封号什么礼仪,若没有确切的品级尊号,只怕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而且,末主子的脾气和手段,无论是谁,一旦惹到了她,只怕日子都不会好过。

苍昊闻言稍稍沉吟,须臾,勾唇淡笑:“风,你觉得摄政女王这个称呼,如何?”

南风闻言愕然,瞬间抬起头,看向自家主人,苍昊嘴角擒着浅浅的笑痕,眸光远眺,表情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南风垂下眼,心惊地发觉,他家主人不是在开玩笑。

苍昊嗓音清雅,语调沉缓道:“名份什么的,她不屑,摄政女王这个称号不是分封,就如同本王这个帝位不是承诏的含义是一样的,需要得到她的同意。这只是在宣告她在这宫里乃至朝上的地位,本王不希望日后有人再把男尊女卑那一套用在她身上,事关朝上一切军政大事,她与本王行使同等权力,她的话等同于本王的话,宫里所有人,见到她就如同见到本王,若有人不服,无需通禀,可直接面见本王。”

南风不由沉默。

这不是服不服的问题,而是苍月皇朝开国四百多年以来,从没有这样的先例。苏末的身份背景是什么,至今无人知晓,月萧曾动用了无数密探,在天下九国之中查探,却根本查不出这一号人物,这一点,即便是今日封了苏末为后,都会是一个不得不重视并且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自古以来,帝王后宫里的女子,家世背景是贵是贱,必须简单明了,一目了然,神秘的身世在宫里是绝不允许存在的。

苏末身世不明,主人不在乎,其他人即便有所顾虑,也尚可勉强接受,毕竟后宫不可干政,贵为皇后亦是一样。然而,摄政女王,却是真正拥有了把社稷握在了掌心的无上权力和地位…南风阵阵心惊,却不敢劝说,他的主人,既说出口,则必定心里已做出了决定,无人可以质疑。

只是,这个决定,必然将掀起一番滔天巨浪…

似乎压根不曾察觉到他心里的想法,苍昊淡淡道:“官员名单拟好之后,让长亭和颐修二人三天之内起草一份圣旨吧,待末儿同意,便诏告天下。”

124.第124章 摄政女王(二)

“摄政女王?”苏末清冷略带慵懒的嗓音充满无限魅惑风情,自重重珠帘之后传来,随即轻轻一记冷哼:“这可是拿几百年祖宗基业来博美人一笑?不怕别人骂你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