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俊万万没想到,这场旅途的终点,竟然是与裘永思的永别!

“我…”鸿俊下意识地说,“我去叫长史来,你不能这样!永思!”

裘永思只是静静看着鸿俊,伸出一臂,朝他示意。

鸿俊怔怔走向裘永思,裘永思便将他抱在身前,隔着盔甲,紧紧地抱了抱。

“好好照顾自己。”裘永思低声说,“告诉大伙儿,我走了,别太想我,阿泰上回去平康里找我借的钱,让他不用还了,记得别当着特兰朵的面说。”

鸿俊抱着裘永思的腰,侧头贴在他胸甲上,一时心潮澎湃,竟是无言以对,半晌还无法接受这一切,恍若身在梦中。

裘永思一摊右手,手中画笔旋转,笔锋中温柔地洒出万点星辉,覆盖了整个圆形平台,平台顷刻间化作一个硕大的传送法阵,开始缓慢旋转。

接着,他以左手按着鸿俊肩膀,将他强行从自己身前扳开,手上一运劲,将他推向平台外。

然而就在这一刻,鸿俊突然看见了裘永思背后不远处,一股黑气正在林间弥漫。

那是什么?鸿俊心想。

“我走了。”裘永思说,“鸿俊,再会。”

“等等…”鸿俊看见黑气越来越浓重,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明显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然而短短数息间,鸿俊一声怒喝。

“李——景——珑——!”

鸿俊一声大喊,裘永思忙道:“别喊!”

紧接着,黑气轰然爆射,朝裘永思扑来,那黑气间现出一条翻滚的蛟龙,嘶吼着冲向两人!

说时迟那时快,裘永思察觉不妥,一回头,双目倒映出月色下树林中弥漫的黑气,那黑气聚为利箭,射进传送阵中,一式击中裘永思手中琉璃瓶。

“叮”一声清响,琉璃瓶脱手飞出,划出一道弧线,落向传送阵外!

传送阵旋转越来越快,而黑气中则幻化出九尾妖狐、飞獒、雪女等等聚合的形态,从黑蛟身周飞出,疾抢琉璃瓶!

然而鸿俊速度更快,一脚踏空飞起,先冲进法阵,踩上裘永思肩膀,再翻转身体,在空中另一脚踹出,整个人在空中来了招头下脚上的空翻,将琉璃瓶勾了回来。裘永思蓦然抽出腰畔画笔,在空中一挥洒,另一手抓住鸿俊,吼道:“快出去!”

鸿俊手指恰好探出那半寸,堪堪挨上琉璃瓶,探指一勾,牢牢抢在手中。

蓝光铺天盖地,那圆形平台上,刺眼烈焰“轰”一声爆发,直冲天际!将两人同时淹没在了蓝色火焰之中。

獬狱朝着烈焰圈环一撞,瞬间被传送结界挡开,嘶吼着被弹向远处。

李景珑穿过长廊,忽然心脏强烈地跳动了起来,那是前所未有之事,第一直觉是,鸿俊情绪的剧烈波动影响了他。

“鸿俊?”

话音未落,远处一声震响。

驱魔司成员们刚入睡不久,这下全部人都出来了,只见一道光柱冲向天空。李景珑下意识地问:“鸿俊呢?”

大伙儿都在,唯独缺了鸿俊,李景珑这一瞬间便有不祥预感,及至那冲天蓝光形成光柱,外围一条黑龙哀鸣飞起,狠狠撞击蓝光无果,再掉头冲向镇龙塔顶端。

“獬狱?!”裘虬到得后院长廊中,怒吼道,“是那畜生!”

李景珑马上抽智慧剑,朝后山跑去。

河洛大地上,太阳升起来了,商队在溪边洗漱,伙计提着装有鲤鱼妖的笼子,把它浸在了水里,鲤鱼妖依旧一脸呆滞,被泡了半天水,复又被提起来,湿淋淋地在笼子中躺着,一动不动。

“这玩意儿不玩杂耍啊?”

“得了吧就一条鲤鱼,你还要它喷火怎么的?”

“好歹跳个圈吧!老板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买回来的呐!”

“算了算了。”商队老板来了,说,“今天带进范阳,再卖不掉就放生罢。”

鲤鱼妖听见“放生”二字,鱼鳃动了动,眼珠子朝后稍稍转过来,看了众人一眼,老板一走近它,鲤鱼妖双目马上又恢复了呆滞状。

“你说这鲤鱼成天在想啥?”

“鱼除了想蚯蚓还能想啥?”一名伙计抓了条蚯蚓喂它,鲤鱼妖只不吃,仿佛在绝食抗议,鱼嘴一动一动的,伙计便拿着根筷子,将蚯蚓挑到它嘴里,再往里头戳了戳,不管了,径自上路。

蚯蚓逃得鱼口,一扭一扭地爬了出来,鲤鱼妖实在饿得狠了,趁众人不备,赶紧抓住蚯蚓又往嘴里塞,囫囵塞了进去。

车队这日清早便进了范阳城,较之商队老板一年前过来时,这座城市充满了紧张的气氛,先是城门守卫再三盘查,确认身份后才将众人放进去。而城内则充满了铁坊,炼铁的火星,浓烟滚滚而起,犹如阴云笼罩。

集市上铁制品变多了,且整个范阳到处都是飞扬的灰烬与火星,如同一座燃烧的古城,来来去去的行人面带苦容,脸色灰黑,街上尽是穿行巡逻的守备军。

商队在集市上等了半天,只卖不掉东西,也买不回什么,原本计划将此处作为最后一站,所有物资竟是遭到严格管制。

“看看了喂——”商队老板木然道,“这儿有个妖怪!”

最后大伙儿做不成生意,又租了摊子,一合计,只好卖妖怪。

鲤鱼妖沿途卖相一直不好,在洛阳等地始终卖不掉,站了半天以后,商队老板只得自认倒霉,正要去开笼门将鲤鱼妖放走,又心有不甘。赔钱也就算了,两只锦鸡还拜它所赐飞了。

老板骂骂咧咧,踹了笼门一脚,忽然马蹄声响,背后便有个女声问:“咦?妖怪?”

老板转身,见是一名身穿铠甲的女将,衣服上纹着安禄山麾下军队的标识,忙作揖道了鲤鱼妖来历,那女将随身未有侍卫,只是看了老板一眼。

“这条鱼怎么卖?”女将说。

老板忙赔笑,比了四根手指,说:“在陈仓买的,可是花了大价钱买这怪物。”

女将一瞥鲤鱼妖,吹了声口哨,街边盘查的士兵便随之过来。

“取四百两。”女将说。

老板瞬间受到了惊吓,但他训练有素,旋即镇定下来。

鲤鱼妖侧过头,以一边眼睛打量那女将,女将也不等付钱,便伸出手,朝老板示意,老板忙将笼子递过,鲤鱼妖连鱼带笼子被拴在马鞍畔,在笼子中滚来滚去地被带走了。

她应该不会吃了我吧,鲤鱼妖第一个念头是,自己的下场会如何?但以常识而论,不会有人花四百两银子买一条鲤鱼清蒸抑或红烧才是。只要别杀它,三不五时将它从笼子放出来遛一遛,自己就能逃脱。

沿途的路它大致都记得,就算记不得,沿着黄河逆流而上,再入泾河,也能进长安。可是进了长安,又有什么用?驱魔司已经不要它了,鸿俊更在里头听它喊了半天,也不出来开门。

想到自己从此就无家可归,整个鱼生都要绝望了。

笼子被扔在地上,鲤鱼妖甚至没注意自己进了个什么地方,看上去倒是像个将军府,到了女将房里。

女将转过身,卸下铠甲,对着镜子看了看。

“会说话么?”女将说。

房内空无一人,这话自然是说给鲤鱼妖听的,鲤鱼妖抓着笼子栅栏,半晌不言语。

“长得挺蠢。”女将又笑道,“还没修炼出人形吧?”

说着女将又脱了里衣,现出姣好的象牙色身躯,随口道:“不好好修炼,怎么被人给抓住了?”

鲤鱼妖瞪着那女将,只见女将脱得一身赤裸,躬身摸了摸自己脚踝,紧接着沿着脚踝,把皮肉撕开,继而将全身的皮从脚到头,如脱衣服般朝上拉,扯了出来,现出血淋淋的肉。

鲤鱼妖瞬间骇得魂飞魄散,狂喊道:

“妖——怪——啊——!!!”

第129章 入塔寻踪

女将嘻嘻嘻地回头一瞥,面容狰狞恐怖, 满脸血管, 肌肉都以一个奇异的角度扭曲着,说:“自己就是妖怪,还怕妖怪?”

鲤鱼妖一想也是, 便闭了嘴, 知道面前这女子是名画皮妖, 常听说“画皮”只有血肉之形, 须得剥人皮以修炼。而在鲤鱼妖眼中,看见剥了皮的人, 也不过是人眼里看剥了壳的虾一般, 并无多大异状。

“我叫梁丹霍。”那画皮妖剥过皮后放一旁晾着, 又说,“你叫我丹霍罢?你呐?你叫什么?”

鲤鱼妖又不吭声了。

“我美吗?”丹霍歪在榻上, 懒懒扯过一抹布, 搭在胸上,露出鲜血淋漓的全身。没了眼皮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鲤鱼妖看了一会儿, 丹霍又掏出一个匣子, 打开,吃着里头的东西, 鲤鱼妖张望,丹霍问:“你吃不吃?”说着倾身过来,打开了笼子,鲤鱼妖马上转头四顾, 想趁机跑路。

丹霍却道:“别跑了,这世上,哪儿还能比这自在?”说着将自己吃的零嘴递给它。鲤鱼妖低头,见是根人的小指头,又吓了一跳,瑟瑟发抖道:“我…不吃!你到底是谁?这是哪儿?”

“这是妖的家。”丹霍说,“改天我带你认识认识头儿去,来都来了,就别走了,看你这模样,想必也受了不少苦,怪可怜的。”

鲤鱼妖:“…”

鲤鱼妖突然有点想放声大哭,哪怕是在一个吃人的妖怪面前,这时间,这血淋淋的画皮妖仿佛不再是妖怪,只是上苍派下来,拯救它的某个使者。

正值此刻,外头一声猪嚎,天色已暗了下来,丹霍说:“开饭喽,走吧?”

说着丹霍打开衣柜,里头尽是排得整整齐齐的人皮,她选了另一张妇人皮穿上,朝鲤鱼妖说:“跟着,府里大,可别走丢了,找不着你。”

鲤鱼妖原本正惴惴着,丹霍推开门后,外头正下起了阴暗的淅淅沥沥的小雨,回头道:“你不饿么?”

鲤鱼妖除了留下来也无处可去,肚子又饿,身上伤还没好,它终于改变了主意,一颠一颠地出来,跟在丹霍身后。

“我不吃人。”这是鲤鱼妖来到之后,朝丹霍说的第一句话,“我是好妖怪。”

丹霍不耐烦地答道:“你想吃人也没那本事。”

鲤鱼妖跟随丹霍,穿过长廊,丹霍这次变了个年过半百却风韵犹存的女人,两手拢着袖,穿一身鲜红色的袍子,这府上侍卫、家丁竟是对丹霍有着畏惧神色,见她走过时,俱不敢直目。

鲤鱼妖注意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长得非常奇怪,葡萄藤以一个张牙舞爪的形象歪歪曲曲地扭着,结出的葡萄忽大忽小。槐树叶更是长满锯齿形状,如黑暗里择人而噬的怪物。

走廊两侧有着狰狞的浮雕,厅堂屏风则是妖怪食人淌下鲜血的壁画,灯光倒是明亮的,照得这府上有股异界的诡异感。

厅堂深处,无数怪物在嘶吼,丹霍带着鲤鱼妖走入厅内,众妖齐聚,朝她望来,鲤鱼妖心中咯噔一响,看见了厅内主位上坐着的一只散发黑气的恐怖巨兽!

那是庞大无比、黑烟滚滚的安禄山!

鲤鱼妖上一次见他,乃是在安禄山入城时,那会儿鸿俊等人全部一窝蜂地出来看安禄山进城了,而鲤鱼妖则趁机前去朝杨国忠通风报信。传递过消息后,杨国忠带着它出来,吩咐它先回去,恰好安禄山从城中过,鲤鱼妖便躲在杨国忠身后,远远地看了这么一眼。

安禄山魁梧依旧,满身的肉却现出焦黑色,散发着一股腐味,身上金环、玳瑁等坠饰闪着不合时宜的光,就像把金银珠宝扔在了一个硕大的粪坑之中,随着安禄山全身的抖动载浮载沉。

失去了神火的保护,安禄山以一具凡人肉身,根本无法抵挡魔气的侵蚀,如今全身正在缓慢地腐化下去。

一道白光闪过,继而化作圈环,在深暗的空间之中随之扩散,嗡嗡作响,射向遥远的他方。

鸿俊一个踉跄,几乎是贴着地面,马上伸手乱抓,吼道:“啊啊啊——”

他下意识地伸手,瞬间抓住了另一个人的手臂,蓦然一回头,看见了昏迷不醒的裘永思。

“永思——!”鸿俊焦急大喊,裘永思不知为何已彻底不省人事,两人借着一股冲力,飞速滑行,鸿俊一手摸出飞刀,转身在地面上钉,那飞刀却铿然作响,无论如何钉不下去。

这天地一片空旷,唯一存在着的只有自己身下散发着寒气的地面,导致他们越滑越远越滑越快,鸿俊连番猛钉,只想将滑落的速度尽快止住,最终他急中生智,将四把飞刀刷然集成一把,翻身朝地面一刺。

一声裂帛般的清响,斩仙飞刀合一后刹那如切开豆腐般划拉出一道三分宽的裂口,却丝毫没有减缓滑落之势,只见鸿俊又猛地将陌刀一旋。

“叮”一声清响,陌刀跳翻,瞬间以刀背牢牢地卡在裂缝里,鸿俊被那阻力一激,险些将自己连着裘永思一同甩飞出去。

幸而他膂力极强,换作寻常人,两个人三百余斤,外加冲势定然撑不住撒手。鸿俊只觉肩背筋脉一阵剧痛,忙运起五色神光护体,硬生生地止住了滑落之势。

这时间他回头看,终于明白了寒意来自何处——自己与裘永思坠落之处,正在一块万年玄冰上,而这玄冰,出现于万仞高山的顶峰,以一个平缓光滑的斜面将两人送了下来。

脚下五丈处就是玄冰的边缘,一方丈许长的尖角之外,则是见不着底的万丈深渊。鸿俊一手拽着裘永思,一手抓住陌刀,就这么被钉在玄冰壁的尽头,上不得半寸,也下不得半寸。

“永思!”鸿俊大喊道。

裘永思毫无动静,被鸿俊拖着手臂,昏迷不醒。

这是哪儿?鸿俊依稀记得在裘永思进入镇龙塔前,獬狱骤然出现,袭击了他们,而传送阵仿佛变得不稳定,巨响声中,把他们传送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天顶仿佛一片虚空,在那虚空之中,有着奇异的光芒在闪烁。四周没有风,整个世界静得无比地诡异。

这是镇龙塔里,鸿俊想了想,应当是可以确定了。而此处耸立着一座万年雪峰,与他的想象又大相径庭,这座塔不知是何人所建,内里竟有如此广阔的空间!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咋办?!

鸿俊看见玄冰对面,稍低处有一处三寸长的凸出悬崖,心想说不定可以跳过去,但那悬崖距离他们足有十丈远…好吧,姑且一试!

鸿俊深呼吸,蹬掉木屐,木屐坠向深渊,许久不闻声响。

还好没这么摔下去,否则肯定得粉身碎骨…鸿俊这辈子最郁闷的,就是不像青雄与重明般会飞——也许他们正是不想他离开曜金宫,而刻意不教他。但这简直为他平添烦恼。

他光着脚,在玄冰上蹬了几下,开始小幅度地拖着裘永思摆动,同时望向对面低处的悬崖,以自己身体,连着裘永思一同荡了起来。

装有噎鸣骨灰的琉璃瓶恰恰好正位于裘永思胸前,此刻随着惊涛骇浪地颠过一个幅度,正从裘永思胸口左右——左右地摇晃,探出大半个瓶身,随着那幅度越来越大,已不断倾斜而出,摇摇欲坠,即将落下深渊。

清晨时分,李景珑快步奔出,来到塔前。

裘虬望向高塔,镇龙塔笼罩在熹微晨光中,原先獬狱所带来的魔气早已消失殆尽。

“您看见了么?”李景珑回顾道,“谁看见了?”

裘虬说:“确实往塔里去了。”

李景珑记忆里黑夜中的最后一幕,乃是獬狱飞向塔顶,继而消失。

“獬狱追着永思进去了。”阿泰道,“这是唯一的可能。”

众人都是一筹莫展,莫日根皱眉道:“为什么獬狱会出现在伏云山庄,庄主却毫无察觉?”

“我…我怎么想得到?”裘虬说,“按理说,它根本不会回来!哪有囚犯逃出了监狱,还往里头跑的?”

李景珑说:“它知道裘永思拿到骨灰后,目标就是送回镇龙塔,这次当真是大意了。”

不是大意,李景珑也曾想到过这个可能,要截下骨灰,最好的就是埋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搭船沿运河下杭州,实际上是李景珑的陷阱。毕竟这么一来,说不定就能引出獬狱,再将它彻底铲掉。

没想到一路上獬狱始终没有出现,临抵杭州时,裘永思与李景珑都觉得獬狱自打上一次被重创之后,应当不会再来了。进入伏云山庄后,李景珑更觉得已安全,毕竟这是在降龙仙尊家里,獬狱怎么可能还敢来?!

若换作平日,裘虬也不可能毫无警惕,奈何骤见故人之子,一时间心思全部在这上头,更以为獬狱已被彻底消灭,便没有多问。

于是李景珑总算阴沟里翻了船,而翻船的原因,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遭獬狱狠狠地算计了一把。

“罢了。”李景珑说,“追究这个已没有多大意义,能带我们进塔么?”

裘虬答道:“我不能进,否则通路一开,等候已久的群蛟将疯狂攻击,借机攻击入口,我须得在外维持。但我可以将你们一次全送进去,只是李景珑,莫要忘了一件事——塔里的时间与塔外的时间不一样。”

这么一提醒,李景珑瞬间想起这严重的问题。

“找到鸿俊与永思,再完成封印,需得多久?”李景珑问。

“我不知道他们落在塔里哪一层。”裘虬捋须,若有所思道,“按理说他们应当在第九层才对,但此处法力明显有紊乱痕迹,若你们进入后,在第九层中找不到他们,就得花时间,一层一层往下搜寻,这时间我无法估量。”

“每一层的大小。”李景珑说,“尽快。”

“不必着急…你们哪怕耽搁三天再进去,不过也是里头的一两刻钟而已。”裘虬说,“先想清楚罢。”

裘虬衣袖一抖,明光交错,现出镇龙塔每一层的朦胧结构。

“第九层最小。”裘虬说,“约有一亩地方圆,乃是镇龙玄天阵所在之处,亦是昔年镇塔龙神噎鸣的居所。”

莫日根松了口气,说:“好找。”

“不。”裘虬又说,“第八层就有九亩地大小。”

众人:“…”

“第七层,八十一亩。”阿泰喃喃道,“将近一顷。”

裘虬说:“不错,第六层,七百二十九亩,第五层…稍等我算算…”说着蹲下去,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别算了…”李景珑并不想听到这消息。

“还是算算罢。”裘虬说,“反正哪怕算上一天一夜,塔里也…”

所有人心中哀叹道你放过我们吧。

“四千三百零四万六千七百二十一亩地。”

一刻钟后,裘虬说道。

“还好…”李景珑险些背过去,说道,“大约是淮南道的面积。”

“哪里好了!”众人抓狂道。

要在四千多万亩地方圆中找两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裘虬又说:“乐观一点,不一定就掉在第九层的嘛。”

李景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毕竟自己总是会碰上无数个假设里…最倒霉的那个。

“永思哥也会找路上第九层吧?”陆许说,“咱们只要…”

“不能指望他。”裘虬说,“他从没下过第七层以下的地方。”

众人:“…”

“不仅是他,连我也没去过呢!”裘虬说。

众人沉默良久,李景珑问:“塔内光阴呢?情况如何?”

“不好说。”裘虬说,“永思上一次进去时,塔内一天,约等于塔外月余,大概是四十来天。这得看噎鸣魂力还能起多大作用,现在我想,大约是塔内一天,塔外一月。”

李景珑望向众人,说:“时间一拉长,恐怕有变数,安禄山仍在范阳,不知何时会有动作,我这就进塔里去…”

裘虬眉头深锁,欲言又止。

莫日根终于道:“前辈,有什么话,我看您就一次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