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珑——!”鸿俊已经昏了头,他虽然来过一次洛阳,但四处一着火,天色又暗,根本分不出哪儿是哪儿。陆许喊道:“往正街跑!他们应当都在北门!”

话音刚落,远方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扔进城里来的,则是无数巨石,似乎将什么给砸垮了,两人冲出正街,只听有人高喊:“城破了——快跑啊——跑啊——”

“不会吧?!”鸿俊说。

洛阳城北门竟是说破就破,正街上百姓一哄而散,互相踩踏,陆许与鸿俊踏着屋檐飞身出去,此处临近北门,只见安党叛军竟是如同过江之鲫,轰然涌了进来!近万叛军手持长戟,几乎是见人就钉,沿途逃不掉的百姓纷纷被一戟钉在地上,血流成河!

鸿俊不住颤抖,陆许拉住鸿俊的手,说:“别冲动!先找人!”陆许常年在凉州,塞外游族常屠村镇,比这更惨烈的场面亦见过。

鸿俊喘息不已,再看不下去,当即一声怒吼,抓起一截断掉的房梁,跃下正街,陆许喊道:“鸿俊!”

鸿俊本来便膂力高强,身手又敏捷,虽时刻铭记着李景珑的提醒,不可以法术屠杀凡人,然而心头一时堵得极其难受,他施展武艺,冲到正街上,当场一扫,顿时将为首叛军骑兵连人带马,扫得横飞出去,撞垮了砖墙!

随后骑兵见来了抵抗者,纷纷弯弓搭箭射来,陆许拆下一面门板,流星般冲向鸿俊,舞起那门板替他一挡,吼道:“鸿俊!我来支援你!”

陆许也是怒极,推开门板,就地打滚,顺势捡起落在地上的弓与箭筒,飞身上了街道另一边房顶,弯弓搭箭。

鸿俊将手中那丈许长、两人合抱粗的房梁一舞,再度挡住射来的箭矢。

“咱们要挨骂了!”鸿俊说。

“骂就骂吧!”陆许喊道,紧接着拉开弓,飞速抽箭,射箭,抽箭,射箭,几乎箭无虚发,瞄准一个倒一个。鸿俊则竖起房梁,朝冲锋的骑兵一砸,房梁扫过之处,骑兵不是被当场砸昏砸死,就是被扫得飞出去。

两人配合,竟是守住了整条正街,尤其鸿俊手中那房梁太过彪悍,骑兵完全无法越过他近前。然则不多时,陆许一筒箭业已射完,只得朝鸿俊喊道:“没箭了!撤吧!”

城门外,更多的叛军涌了进来,鸿俊只能喊道:“不行!他们要进城杀人啊!”

陆许:“…”

陆许本想着这是战争,敌人不杀人怎么可能?然而鸿俊一语,却犹如一声钟响,震在了他的心头。早已司空见惯的鲜血与杀戮,都在此刻,在鸿俊的面前,薄得像一张纸,被他的愤怒扯得粉碎。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什么?!”鸿俊满脸血污,仍在死守。

“你像话本里那只猴子!”陆许转身,一个飞旋,卷起满屋顶的瓦片,如同狂风骤雨般撒去,流星般击中源源不绝冲来的叛军。

鸿俊:“???”

鸿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短暂地停得一停,没听懂陆许将他比喻作民间话本里,那只跟着玄奘法师西天取经,打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只要老子爽就行的猴妖。

第146章 死战不退

顷刻间,北门涌入更多士兵, 已展开了冲锋, 短暂的寂静中,陆许睁大了双眼,那骑兵尽数带着马刺, 排山倒海地冲来, 鸿俊觉得挡不住, 正要下去救援之际——

“当”的一声钟响, 敌人在长街上发起冲锋,鸿俊凝气, 正要与他们拼个死活时, 背后却万马奔腾, 惊天动地!

一支不知从何处前来支援的唐军队伍,同时朝长街发起了冲锋!

洛阳茫茫正街如同河道, 两路骑兵如同相对冲击的洪水, 喊杀声已盖住了所有的叫喊。

鸿俊一回头,只见天地间一片昏暗, 为首武将左手持长枪, 右手朝他一伸。电光石火的瞬息,两人伸手互搭, 鸿俊一个飞身上马。

李景珑吼道:“抱紧了!冲锋!”

上千名唐军骑兵齐挺长枪,迎着叛军狠狠地撞了上去!

陆许只觉衣领一紧,瞬间被苍狼叼住,苍狼一个纵跃, 跃过房顶,同时将陆许一甩,陆许在空中来了个大回旋,苍狼背上的阿泰伸手将他拖了下来!

阿泰:“你嫂子呢?!”

“不知道!”陆许喊道。

李景珑带着鸿俊,耍起长枪横扫,唐军这么一冲锋,双方前锋阵营都是人仰马翻,更多的唐军目呲欲裂,手持陌刀杀了过来。

背后不远处则是一声唿哨,鸿俊回头看,阿史那琼身穿唐军铠甲,护住李景珑后背。

北城门已坍塌,叛军越来越多,李景珑喊道:“你别用法术!什么都别管!跟着我就行!”

唐军越战越少,已撑不下去,陆许、莫日根、阿泰三人一字排开,站在房顶。陆许与莫日根两人飞速射箭,阿泰则捡了瓦片往下扔。

莫日根怒吼道:“阿泰!”

“我又不会射箭!”阿泰道,“还不能用法术!你让我怎么帮忙?”

“你站着就好!别扔瓦片!”陆许喊道,“瓦片都被你扔没了我站哪儿?!”

正街犹如绞肉机一般,唐军与叛军都在源源不绝地朝中间填人,一时不知有多少将士丧命此处,只见血肉横飞。叛军誓要抢入洛阳,而唐军不惜代价要将他们赶出城外。

鸿俊还是第一次见李景珑全身铠甲上战场,从前在敦煌时哪怕与战死尸鬼王交战,带着敌军冲锋也只是远观;这次则是坐在马后,亲眼看见了他冲杀的模样。两人被溅得全身是血,李景珑双手持枪,竟是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无数叛军朝他冲来,都是一个照面便被斩落马下。

“顶不住了!”阿史那琼吼道,“长史!”

“侯爷!死战不退!”有唐军吼道。

“死战不退——!”所有唐军一同怒吼道。

李景珑吼道:“死战不退!要死大伙儿一起死!”

鸿俊:“…”

鸿俊转头看,只见唐军已越战越少,叛军却仿佛没有尽头,仍在不断地冲进城里。唐军就像飞蛾扑火,上来近千人,余下不到数百,兵力一下降,顿时耗得越来越快。

阿史那琼喊道:“鸿俊!打昏他!带他走!”

李景珑不待答话,又是一声大喊,杀进了步兵的盾阵中。其时叛军已形成合围,先是从城门入口处散向两边,再不断爬上屋顶,朝中央射箭。

“这打不了了!”莫日根吼道,“走吧!”

李景珑胯下马匹已被射倒,前膝一软跪在地上,鸿俊忙从马背上凌空翻过,拖着李景珑飞身下来。

驱魔师们纷纷落下,唐军战马已尽数被收拾,各自披头散发,满身鲜血,手持长刀聚在一处。

叛军的步兵从四面八方围上,却不冲前,立起盾牌;骑兵从盾阵后现身,持长矛作好冲锋预备。叛党全面占领了城门内正街,将近三千人形成了包围圈,将驱魔师们与余下近百名唐军围在中间。

万籁俱寂,落针可闻,唯余天空中乌云滚滚。

一名将领策马入城,排众而出,说:“守城者何人?”

毕思琛骑着马,脸色苍白,跟在那将领后。

“雅丹侯李景珑,来者何人?”李景珑双手持刀,身周聚集了唐军以及驱魔司一众部下。

“达奚珣。”那武将沉声道,“雅丹侯,降罢,这城保不住了。”

“毕思琛。”李景珑说,“你食大唐俸禄,为大唐之官,守御洛阳城,却出城降敌,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毕思琛不住颤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先前带兵杀出城去,妄想一战而退叛军的是他;结果中箭落马被俘的也是他。如今叛军更押着毕思琛前来攻城,简直让李景珑怒火中烧!

“我数三声。”达奚珣亦是降将,早在安禄山挥军南下时便已投敌,他在军中资历比李景珑老得多,一时只不惧这年轻人,冷冷道,“一。”

随着“一”字话音落,近百名唐军纷纷摘下头盔,扔在地上,整齐划一,以长刀横了过来,同时架在自己颈上。

驱魔司众人尚是第一次见这残酷景象,鸿俊瞬间心中百感交集——这大唐,有人一战即降,人不如狗;却也有人看破生死,但求一战以报家国!

李景珑沉默。

“二。”达奚珣又道。

鸿俊站在李景珑身畔,两人都稍稍躬身,就在此刻,鸿俊突然感觉到手中被塞进了一把飞刀的刀柄,却是阿史那琼递来的飞刀!

“杀了他。”陆许低声道,“靠你俩了。”

鸿俊的斩仙飞刀带有法术,无法出手,阿史那琼的却没有。

“大唐洛阳神都骑卫!听我号令!”李景珑沉声道,“今日纵有千般耻辱,万般无奈,国难当头,不求壮烈一死,只愿苟且偷生,以图一雪前耻!”

唐军纷纷喘息,李景珑抽出智慧剑,深深呼吸。

“三。”

“撤退。”李景珑唇动,吐出两字。

顷刻间,鸿俊与阿史那琼同时抬手,鸿俊出飞刀动作乃是正手,手腕与肩平齐,往前撒手,指间捏刀柄,旋转两圈,脱手!阿史那琼则是反手,食中二指捏刀锋,自腰下往上掠过,银光一闪,脱手!

一正一反,一阴一阳,两人这一配合,简直是巅峰之作!鸿俊脱手的飞刀犹如雷电,阿史那琼出刀仿若飞鸟,同时射向达奚珣与毕思琛两人!

李景珑刚下令撤退,两名降将只见眼前白光一闪,达奚珣被飞刀抹过脖颈动脉,鲜血“唰”一声喷了周遭士兵满头。毕思琛则被飞刀钉中喉头,一声“冲锋”竟是喊不出来,栽倒下去!

士兵哗然,李景珑趁着这个时候吼道:“突围!”

双方阵营都等主帅下令,就是这么慢得顷刻,唐军士气高涨,已是齐齐转身,拼杀出去!

驱魔司众人在前方开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在李景珑带领下,冲往长街一侧的巷中,此时敌方弓箭方铺天盖地射来,四处冲杀!

“跑!”李景珑吼道,一手紧紧抓住鸿俊手腕,以防乱军将二人冲散,另一手挥剑斩杀,鸿俊仓促奔逃,混乱中恐怕伤了自己人,不敢乱来。

“起五色神光!”李景珑喊道。

“不是说不能用么?”鸿俊道。

“逃跑的时候没关系!”李景珑大声道。

五色神光平地一起,压力顿时减轻,残军虽已战败,却丝毫不乱,跟着李景珑越过小巷,瞬间甩掉了追兵,穿前插后,冲向城东。沿途还有逃亡百姓与蜂拥入城的散兵,他们便一路杀一路救,冲往天津桥。

“跟我走跟我走!”李景珑喊道。

然而刚出小巷,又有叛军散兵朝他们冲来,众人猝不及防,只得各抽兵器,慌张挡驾。

箭矢乱射,鸿俊一抖五色神光,帮阿泰挡住。

“嗨咩猴比——”阿泰百忙中朝鸿俊喊道,“鸿俊弟弟!“

“匕首呢?!”鸿俊朝阿泰喊道,“用匕首啊!”

“佩着好看的!”阿泰一个箭步,躲到鸿俊与李景珑身后。

“你得练个兵器!”李景珑既要杀敌,又要照顾背后的百姓,朝阿泰喊道。

阿泰道:“我本来就有骑士!谁告诉你祭司还要练兵器的?”

“骑士呢?”莫日根说。

“在这儿啊!”阿泰拖过阿史那琼,把他当盾牌挡在身前。阿史那琼无奈,只得抽出弯刀,喊道:“老子和你们拼了!”

阿史那琼的飞刀扔一把少一把,先前已经扔掉两把,现在必须留着保命,不敢乱扔,只得施展出滚地刀,专斩马脚。莫日根与陆许追来,在其身后不断射箭,到得将散兵击倒后,李景珑方带着一众人等与百姓们过桥。

然而一过桥,前面又气势汹汹地杀出一伙人,乃是洛阳城中老幼孺妇,各自使搓衣板的使搓衣板,抡擀面杖的抡擀面杖,操晾衣杆的操晾衣杆,发得一声喊,朝他们杀来,带头之人怒目圆睁,持一长鞭,竟是特兰朵。

“自己人!”李景珑一见特兰朵,忙喊道。

特兰朵原本正在市集上买卤菜,见逃进洛阳城的商人们正在贱卖布匹,便多看了会儿衣服料子与脂粉,没想到还在逛街时城便破了,只得护着逃到市集上的老幼妇孺,欲将人带出城去。

特兰朵上来便揪着阿泰耳朵要骂,怒道:“你怎么守城的?!”

“姑奶奶我错了!”阿泰忙讨饶道。

“不关他的事…”李景珑忙道,“大伙儿跟我走!快!再过会儿又要来了!”

李景珑从天街河畔纵身一滑,便滑了下去,说:“进!”

那处恰恰好是他们曾经来过的十里河汉,驱魔师人等守在这古河道门前,百姓则接二连三,纷纷撤了进去。及至足足半个时辰后,近千人撤完,李景珑方留派唐军守卫入口,与鸿俊等人入内。

昔日的繁华烟云地中,一应人等都逃了个精光,余下漫漫河道内,零星的几盏昏暗油灯。西域人的帐篷扔在地上,到处都是杂乱的箱、匣等物,脂粉撒了满地。

百姓们拖家带口,进得此处方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无一例外,或坐或站,都看着李景珑。

“洛阳城破了。”李景珑摘下头盔,说,“各位父老,我们还不能走,须得与此城共存亡,你们…”

“…自寻生路去罢。”

说毕,他将头盔朝地上一扔,发出当啷声响。

这声响仿佛解开了某种禁制,哭声顿时一传十十传百,在幽暗的地底传了开去。

毕思琛、达奚珣投敌,近两万洛阳兵士化作战场冤魂,昔日东京,付诸一炬。

鸿俊走出十里河汉,遥望天际,昏暗天空中下起了飘飞的细雨,雨中带着一股血腥气味,不知何处传来疯狂的狗叫。

“你回来了。”特兰朵来到鸿俊背后,说道。

“回来了。”鸿俊说。

“真好。”特兰朵说,“大伙儿还活着。”

鸿俊眼眶发红,转过身,与特兰朵抱了下。昔时住在兰陵琥珀,特兰朵虽年纪与鸿俊差不多大,却像所有人的大姐,悉心照顾,无微不至。再见面时,蓦然有种隔世感。

阿泰也过来,摸了摸鸿俊的头。

那边李景珑分派了任务,让所余不多的唐军掩护百姓们撤离,沿着十里河汉另一边的出口,从干涸水道中走。

“看见蓄水池后,转东南方。”李景珑朝众唐军解释道,“第一个出口出去时当心点儿,那儿靠近南城门了,他们现在应当还未曾占领南门,加快脚步,还来得及。”

众唐军都默不作声,似乎无一人想走。

“去吧。”李景珑说,“这是命令。”

“您呢?”有唐军问道。

“接下来,就不是你们的战场了。”李景珑恐怕这些唐军们再殉城捐躯,又说,“将他们送到长安…”说到此处,忽念及若他们进长安城,定会以军法斩首,便改口说:“…送到长安城外,让百姓进城去,你们则在骊山脚下等我,届时还有吩咐。”

唐军士兵纷纷行动,或搀或扛,让百姓们尽快动身离开。否则一旦叛军控制全城,洛阳全面封锁,只怕再插翅难飞。

第147章 万难两全

人渐渐地走了不少,又有女孩朝特兰朵告别, 竟有不少还是被买来的胡女胡人, 鸿俊更认出好几个昔时来十里河汉时,朝他招揽生意的年轻人。

阿泰与特兰朵朝众胡人说过话,阿泰又在地上绘了简单的地图, 意思是既然被扔下了, 就走吧。还自己一个自由之身, 穿过关中平原往凉州去, 回家。

胡女与胡人们纷纷朝阿泰跪拜,阿泰与阿史那琼、特兰朵又站在三人面前, 阿泰双手作火焰腾飞状, 喃喃念诵经文。灯光将众人影子拖长了, 伴随着胡人们祈祷之声。

那是祆教的祭文,既超度死去的同胞, 又祈求神祇玛兹达赐予他们平安。最终胡人们也互相扶持, 沿着十里河汉离去。

一番恶战,众人已是筋疲力尽, 在李景珑带领下, 来到昔时鸿俊与李白碰面的小酒肆中。李景珑整个人压着鸿俊,重重地垮了下来, 连人带铠甲足有近两百五十斤,发出一声响。

“除却永思,人总算齐了。”李景珑说道。

余人或坐或躺,在这昏暗酒楼上就地休息, 鸿俊与陆许分头点起了酒肆二楼的灯,光线交错,犹如一场浮生大梦。

莫日根一脚屈着,手肘搁在膝上,靠在酒肆栏前往外望去,十里河汉,一片苍凉景象。昔日纸醉金迷的盛世业已无影无踪。

“想过不知道多少次重逢。”莫日根说,“却没想到会是今天,在此处,这么一番光景。”

阿泰说:“事实证明,我还是得学学兵器。”

众人都哄笑起来,阿史那琼不耐烦道:“还不是你让我进塔里去?”

鸿俊笑着看大伙儿,只觉得说不出地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李景珑又道,“看着这儿天花板,我就想起兰陵琥珀。”

特兰朵爱干净,拿着一块布,将众人面前的案几擦了擦,随口道:“有什么好想的,不都嫌弃我做饭太咸么?”

“想你做的饭。”鸿俊笑道。

“还想你家的酒。”莫日根又说。

“想你家的下酒菜。”李景珑打起精神,将身上铠甲一件一件卸了,护肩、护腕扔到一旁,说,“找找看,有酒没有?”

陆许说:“下头还有两坛,喝不?”

众人便道喝喝喝,特兰朵买的下酒菜竟还未扔,找了几个盘子拼着,陆许翻出些酒碗,依次上了酒。

“干了!”李景珑说。

众人举酒碗,纷纷一饮而尽,权当庆贺重逢。

“遥敬永思。”李景珑又说。

众人再举酒碗,喝完,李景珑再道:“遥敬赵子龙。”再次满堂哄笑,大伙儿将酒喝了。

鸿俊想起陆许所说的鲤鱼妖,只不知道它远在幽州,眼下过得如何,不禁叹了口气。

“这回当真辛苦了。”李景珑说,“干完这一票,天底下就太平了。”

莫日根说:“你每次都说最后一票,哪次当真太平了?”

“你别乌鸦嘴!”陆许怒斥道。

众人忙道就是就是,让莫日根自罚一碗。

莫日根摸摸头,只得喝了,李景珑说:“我这人倒霉,带得大伙儿也跟着我倒霉,没办法。”

鸿俊说:“不会,我觉得,真是最后一次了。”

李景珑的意思是,只等安禄山进城,顺利伏击他,这一切也许就结束了。但上回伏击安禄山也是算无遗策,奈何却在最后出了变故,导致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