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侧尽是死尸,陆许落步,在尸体间穿行,走向莫日根。那场面犹如血海炼狱,鲜血沿着长街的尸砖漫开,每一步下去,都带着紫黑色的脚印。

“长史教我。”莫日根说,“只要说‘今夜的长安真美’,你就懂了。可我…实在说不出口。”

陆许突然停下脚步,沉吟片刻,额上现出鹿角,一身长袍抖开,在空中挥洒而出,带着月的光芒。

突然间,月光犹若银瀑,铺天盖地地洒了下来,街道上堆积如山的尸体,散发出阵阵黑气,升往天空,汇入滚滚乌云中。

陆许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

话音落,陆许双手合十,刹那间银月之辉洒开,满街尸体上的黑气尽数化作光点,升上天际。

莫日根忙随同陆许,同样双手合十,长身而立,苍狼与白鹿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晨昏之力环绕流转,将战争中冤死的凡人灵魂一并超度,送往夜暮中的天脉。

陆许在那漫天光华中,睁开双眼,朝莫日根轻轻一扬眉,却什么也没说,那眉眼间一动,胜似千言万语。

末了,四周恢复静谧,上千人的冤魂已被陆许以化除噩梦之力就此超度,乌云掩来,月晖再次暗淡下去。

莫日根明白了,注视着陆许的双眼,答道:“你是有灵性的,你是佛陀座前的鹿王,我不过是山野里的一只野兽,跟着我,糟蹋你了。”

“你知道就好。”陆许不留情面地嘲讽道。

莫日根再次递出那锦囊,说:“你若不嫌弃我,就收下罢,好歹是我的一点心意。”

陆许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抬眼看莫日根,那一刻他仿佛有许多话想朝他说,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了。

他接过那锦囊,莫日根指指自己侧脸,示意他看脸上那道伤口。

“好了好了。”陆许说,“我都收了,还要怎么样?”

“打开看看?”莫日根说道。

突然间大地震荡,一声咆哮传来,长街诡异地倾斜,莫日根一个站立不稳,顿时朝陆许滑了过去。

“当心!”陆许喊道。

莫日根飞速揽住陆许,朝街道旁一跃,伸手抓住一户民宅的门框,两人就这么吊在那门框上,而整条长街的倾斜度越来越陡峭,如同大地深处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地面推得立了起来!

陆许眼中充满震惊,莫日根马上道:“别说话!看下面!”

陆许低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妖兽伏身长街尽头,张开巨口,“闯——”地一声叫,那妖兽长着狮一样的头颅、狗一般的身躯,眼睛就像车轮般大小,又“闯”“闯”地叫了几声,张开血盆大口,口中满是利齿。

随着长街倾倒,满街尸体不断下滑,接二连三地滑入了那妖兽的口中,妖兽的大口一张开竟覆盖了街道横宽,它越吞越多,将上千具尸体全部吞了进去。

紧接着妖兽闭上嘴,转身离开,长街再次倾斜回来,恢复原状。

陆许与莫日根相对,眼中满是惊诧之色。

“跟去看看。”莫日根说,继而摇身变作苍狼。陆许收起那锦囊,骑上苍狼背脊,随同那妖兽而去。

妖兽每到一条街的街口,便“闯”地叫几声,每条街道都随之倾斜,尸体滑下,被那妖兽悉数吞下。且妖兽还不止一只!夤夜间,出外吞食尸体的妖兽竟有八只,分别吞下了全城近十万具人尸,它们在主街上会合,排起队伍,一蹦一跳,前往城北明堂。

苍狼翻过明堂外围墙,到得高处,陆许伏身在它耳畔小声道:“你看。”

明堂中央,站着三名妖将,分别是朝云、梁丹霍与安禄壮,而三人身后,则是全身腐烂、散发出阵阵黑气的安禄山!

苍狼耳朵动了动,抬起前爪,示意陆许不必多说。

八只巨口妖兽分居明堂殿外广场八个方位,又开始“闯”“闯”地叫,接着将尸体一口接一口地喷了出来。

人尸越来越多,不住朝外喷射,混合着被压断的四肢,甚至头颅,堆在明堂殿外,哪怕是常年在西北与胡虏打仗的陆许也没见过如此众多的尸体。

其时洛阳共有二十万户,近百万人口,战事开始前逃掉了将近一半,却仍有四五十万人被堵在城中无路可逃。李景珑所救的终究是少数,城内烧死的、遭射死的、受凌辱而亡的、自相践踏而死的百姓少说也有三十来万人。

这八只妖兽四处寻觅人尸,每只吸入了将近两万的人口,再喷出来后,明堂前广场上堆了足有十六万人的尸体,那场面简直击穿了陆许与莫日根的认知。

这场洛阳城的大屠杀后,十六万尸体堆叠在明堂外,几乎将整个广场彻底堆满,四面围墙内摞起了近一丈高的血池,铺开时足足已成为了尸海!

在三名妖将眼中,这就像倾出了一个装满鱼的巨池,抑或是其他动物。

“要活的!”梁丹霍哭笑不得道,“死的有什么用?”

安禄山的声音低沉而喑哑,说:“活的让儿郎们抓去了,已抓回了不少,正在后殿内,明早再供你们享用。今夜先替我完了这事,李景珑不是这么容易跑的,定会再来,必须在他到来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说着,安禄山缓步走下台阶,张开大口,那肉身比一年前莫日根与陆许所见,腐烂得更厉害了些,已近乎不成人形,活脱脱是只烂泥般的妖怪。

只见安禄山口中爆发出黑气,那尸海中的无数尸体便在这黑气中融化,化作淤泥与腐肉,被安禄山不断吸入。

三名妖将则各自释放出内丹,在安禄山头顶旋转,内丹发出阵阵光芒,将法力输入安禄山全身,帮助他维持这烂肉一般的形态。

陆许轻轻扯了下苍狼的耳朵,让它转头。

苍狼转过一个极小的角度,看见梁丹霍脚边,有着一个极小的黑影。

鲤鱼妖正坐在台阶高处打瞌睡,不片刻,一条扭动的蚯蚓从房顶掉了下来,打在它的头上。

它左右看看,见安禄山涨大了不少,正在贪婪地吸食着那尸海中的肉身。越吃越多,尸体则散发出怨恨的黑气,尽数被安禄山所摄入。

“好恐怖…”鲤鱼妖自言自语道,又注意到脚边的蚯蚓。

“咦?”鲤鱼妖马上伸手去抓蚯蚓,蚯蚓却滑不溜手,在地上扭得几扭,便爬进了殿内。

三名妖将都在聚精会神地释放内丹,帮助安禄山修炼,无人得暇管它,鲤鱼妖追着蚯蚓,翻过门槛,进了明堂殿内。

刚进殿内,便有一个布袋兜头罩了上来,紧接着隔着布袋一闷棍,打在它的鱼头上,鲤鱼妖顿时昏死过去,被抓走了。

第149章 老大归队

临近天亮时,十里河汉。

“长史早。”

“早, 找来这么多吃的?”

“打仗总得吃饱才有力气。”

“哟!这鱼怎么也长脚?”

“那是咱们驱魔司的老大赵子龙。”

“…”

房中阴风惨淡。“哗啦”一声, 鲤鱼妖被扔到了一个装满碎冰的木盆里。

“好冷!”鲤鱼妖瞬间蹦了起来,哆嗦着就往外爬,却被一根木棍戳了回去。

“还记得我吗?”女声幽幽地说道。

“哇啊——鬼啊——”鲤鱼妖定神一看, 简直被骇得魂飞魄散, 一个浑身白衣的女人, 满脸是血, 面目狰狞,盯着鲤鱼妖。

鱼没有眼睑, 闭不上眼睛, 鲤鱼妖直朝那水盆里钻, 奈何水又实在太冷,冻得它直打颤。

“你你你…你是谁?”鲤鱼妖颤声道。

“你们的叛军打进了洛阳城, 害我一家四口死于非命, 我夫君被你们妖族吸干了精血,死得好惨呐——”那满面流血的女子慢慢走上前, 鲤鱼妖已经被吓疯了, 跳出木盆便朝女子一跪,求饶道:“大妈!女鬼大妈!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你叫谁大妈!”女鬼陡然尖叫道。

“大姐!大姐!”鲤鱼妖浑身直哆嗦, 腿毛上还挂着冰块,说,“我真不吃人!”

“我要找安禄山报仇——”

“快去快去!”鲤鱼妖忙喊道,“我支持你!安禄山已经烂了!从里到外全烂光了!”

“他为何要杀我夫君?”

“他要成魔!”鲤鱼妖说, “成魔就要吸食戾气!先吃死人的,再吃活人的…你得当心梁丹霍,梁丹霍是个画皮妖,能变成凡人。还有朝云!朝云是好的!他没杀过人!那头灰熊最是难搞!”

“还有还有,他们的妖怪还没全进来!人族打头阵,妖族在后头吃人,好的都归梁丹霍他们,将军们先挑,挑完走了,那城才轮到小的们…”

“来了多少…”

“就一百多!”鲤鱼妖说,“不不!不到一百!都是些杂兵!安禄山每天有一个时辰,会让李猪儿给他洗澡,午时!那个时候将军们都不在!”

鲤鱼妖不待女鬼逼问,几句话就将安禄山的兵力布置,全部透了个底朝天。又说:“他们说驱魔师们来了洛阳,他还在明堂里头布了陷阱,就等着抓李景珑…不对,李景珑?”

鲤鱼妖说到这里,突然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事儿。

只见那女鬼在脸上一抹,柔声道:“这样行了么?”

“行了。”李景珑在屏风后说。

鲤鱼妖听到这声音时,更是惊骇,瞬间喊道:“老二!”

女鬼抹去脸上血迹,乃是牡丹花妖香玉,径自走到一旁坐下。鲤鱼妖怔怔看着李景珑,说:“老二,果然是你们…”

鲤鱼妖虽然总是大大咧咧的,却始终不蠢,当初鸿俊下山时全靠它指点,方知人间人情世故,进了洛阳后,鲤鱼妖便总是心中惴惴,只想通知驱魔司,安禄山针对李景珑等人设下陷阱一事。它被抓回来后突见面前女鬼,一时忘了这茬,慢慢地想起来以后,便联想到了李景珑。

李景珑本意也是套话,并非不相信这厮,奈何它有过前车之鉴,万一自己与鸿俊出面,鲤鱼妖为了回归驱魔司,夸大其词,反而影响他的判断,于是便先让香玉前来审它。

“是啊。”李景珑漫不经心道,“这可好久不见了。”

鲤鱼妖张了张口,想问鸿俊,鸿俊却在它背后道:“赵子龙,我在这儿。”

鲤鱼妖蓦然转头,鸿俊竟是一直坐在这酒肆二楼,黑暗里的栏杆上,于背后安静地看着鲤鱼妖。

鲤鱼妖顿时惨嚎一声道:“鸿俊——!”

鸿俊此刻心情极其复杂,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一时却说不出口,只是别过头,眼眶里眼泪滚来滚去,不欲让鲤鱼妖看见自己流泪。

“鸿俊…对不起。”鲤鱼妖说。

这话出口时,鸿俊便想起了从前在曜金宫时,鲤鱼妖陪自己下棋、抓蚱蜢、于雪山下清冽泉水中游泳、进溶洞探险…等等往事。

他总习惯了身边有它,仿佛只要有它在,那段回忆,便永远不会消失。

“道歉的话,等下再说吧。”李景珑沉声道,“把安禄山的布置都给我说说清楚。”

鲤鱼妖等的就是这一刻,事实上一年前,它主动朝陆许与莫日根投诚,唯一的愿望也是想回到驱魔司中,整整一年间,它备受良心的谴责,内心愧疚无比。每夜在水潭里对月眺望,它总忍不住想起不知身在何方的鸿俊与驱魔司的伙伴们。

鲤鱼妖接过李景珑递来的笔,凭印象在地图上标了几个地方,此刻外头天色已大亮,阿泰等人也陆陆续续地醒了,打着呵欠下来,一见鲤鱼妖,便道:“啊?老大回来了?”

鲤鱼妖更是愧疚不安,紧张无比,抓着笔的手都在发抖。本以为再见到伙伴们时,大伙儿得将它装布袋里,拿擀面杖往它鱼头上捶一顿。孰料众人却丝毫不在意先前背叛之事,只是打了个招呼,便各忙各的。阿泰帮特兰朵做饭,阿史那琼蹲在外头洗漱。

“你确定他们的行军路线是这儿?”李景珑问。

“非常肯定!”鲤鱼妖抓着笔,朝李景珑说,“我一直陪着梁丹霍,他们在府上商议,我都听见了。”

莫日根与陆许也醒了,众人开了早饭,时值战乱,百姓拖家带口逃得不知所踪,稍一搜罗,遗下吃的倒是不少。昨夜莫日根与陆许出去搜刮了一番,特兰朵便做了满满一桌菜,腊肉、鸡蛋、鱼、鸭子、鸡、鹅、猪、羊…

寒冬腊月,这么多吃的,足可吃将近半个月,端上来后,鲤鱼妖说:“你们这是在过年吗?”

李景珑本想说这是断头饭,下午就要去杀安禄山了,然而这么说来未免不祥,便打住,说:“喝一杯罢,庆祝赵子龙归队。”

鲤鱼妖若非没有眼泪,此刻定将热泪盈眶,它听到这话,赶紧端着酒碗,跳上桌面,说:“这些日子里,当真对不起大伙儿,我诚恳地、认真地,给…”

“好了好了。”莫日根说,“别败兴了,赶紧吃罢。”

鸿俊这才终于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一时席间气氛轻松不少。

“你后来怎么过的?”特兰朵忍不住打趣问道,从前鲤鱼妖是驱魔司的大厨,常指挥特兰朵做这做那,操心鸿俊爱吃的菜,一人一鱼,也较熟稔些。特兰朵更很少随同大家行动,对鲤鱼妖的背叛也未感同身受,见它归来,心情便十分愉悦。

鲤鱼妖想了想,说:“挺好,挺好。”

虽说鲤鱼妖曾经背叛过驱魔司,众人却也早已看在眼里,反而利用了它,若被它害死了人,此刻定是不能原谅的。然则过去的事,也并不能完全归咎于它,没有遗下多少血海深仇,余下的,便只看鸿俊了。

众人吃饱喝足,各自倚着,莫日根说:“突然就不想打仗了。”

李景珑说:“打罢,打完了,天天吃好吃的。”

李景珑铺开地图,开始计划,根据鲤鱼妖的情报,安禄山麾下军队,分为三大部队。

“前锋是史思明与安庆绪的部队。”李景珑说,“全是凡人,负责攻城。”

“嗯。”莫日根沉吟道,“若出动妖怪屠城破城,恐怕招来天谴,凡人相杀,对他而言,确实安全得多。”

前夜洛阳城破,史思明与安庆绪的部队稍作休整,便离开了洛阳,扑向下一个城市。紧接着,安禄山则带领中锋部队,施施然进入已攻陷的城市,进行接收。接收时,将吸食这座城市被屠后产生的戾气,壮大自身魔气,沿途每过一个城市,安禄山的天魔之力,都更增强一分。

待得安禄山采够戾气后,便再离开,往下一个城市去,余下的妖怪大部队才随之抵达,接下来,就是一场群妖乱舞的狂欢了。

“下一个目的地是哪儿?”阿泰皱眉问道。

“函谷关。”李景珑沉吟道,“叛军昨夜大批离开,现在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擒贼先擒王。”陆许说道,“安禄山一死,叛军自然作鸟兽散。”

“但千万得当心。”莫日根道,“别被敌人擒贼先擒王了。”

李景珑说:“现在他们已经逼近函谷关,函谷关不过两千人守卫,根本不是史思明五万铁骑的对手;凡人之战的决战战场,照我看来,只能在这儿。”说着,李景珑拿笔在潼关处画了个圈。

潼关是长安的西大门,自古有“天下第一关”之名,依崇山峻岭,邻黄河天险,波涛汹涌,飞鸟横绝,仅凭凡人军队,十天半月绝不可能攻陷。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洛阳情况呢。”鸿俊说,“得送个信过去。”

先前洛阳卫带出的百姓已往函谷关去,但李景珑思来想去,终究觉得不保险,然而大计在即,此刻每一名战斗力,都显得弥足珍贵,派陆许出去送信,决计得不偿失。

“两位。”李景珑考虑良久,朝香玉与文滨说,“麻烦你俩去送个信,成不成?”

香玉与文滨留守洛阳已久,鸿俊于文滨更有救命之恩,这短短数年间,两人驻守洛阳,早已将自己视作驱魔司的一员。前夜叛军攻进城后,李景珑并未担心两人安危,毕竟香玉再怎么说也是妖怪,自保的能力总是有的。

果然到得外头暂时平静后,两人安顿了香玉的牡丹姐妹们,便径自来到十里河汉避难。

“骑我们这儿最快的马。”莫日根朝二人说,“不眠不休,两天一夜可抵达潼关。”

“你替侯爷去走一遭罢。”香玉想了想,朝文滨说。

“好嘞。”文滨说,“这就去。”

李景珑朝香玉道:“你也去。”

“我留下。”香玉答道,“多个人,总多点办法,不能帮着打仗,替你们跑跑腿,也是好的。”

李景珑也不勉强,便修书一封,交给文滨,令他火速赶往潼关,朝封常清阐明此地情况。

“接下来。”李景珑朝众人说,“就是各自守好地脉法阵了。”

说着李景珑又铺开了洛阳城城内的地图。

“龙门山天阙、十里河汉最深处定鼎门地下的天街、应天门、天津桥、颂德碑天枢、通天浮屠天堂,以及安禄山所在的含元殿‘天宫’。”李景珑指向这几个区域,说,“永思没来,咱们正好七个人。”

莫日根将符咒全部排开,李景珑说:“我负责明堂处的地脉,我先领了。”

说着李景珑将明堂处的符咒领了。

余下阿泰、莫日根、特兰朵、阿史那琼各拿了一张。

“我选个离你近点儿的。”陆许朝鸿俊说,“有事儿也方便支援。”

“不打紧的,有我陪着鸿俊呢!”鲤鱼妖又说。

“弟妹没问题吧?”李景珑朝特兰朵问道。

“没问题。”特兰朵笑道。

特兰朵自幼便天赋异禀,曾被祆教圣女视作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然则其父不愿将她送到圣殿中研习法术,最终方作罢。阿泰说:“交给我们,放心好了。”

李景珑又望向鸿俊,鸿俊始终未能真正地释怀,他要亲手协助同伴们,将地脉内的能量引出,再注入到李景珑身上,让李景珑除掉安禄山。再眼睁睁地看着李景珑全身经脉尽断,修为尽焚,从此成为一个废人,怎么会“没问题”?

“别忘了,昨天晚上咱们怎么说的。”李景珑道。

鸿俊点了点头,领了最后一张符。

莫日根斟了酒,说:“我敬长史一碗。”

“敬长史!”众人纷纷道。

“敬你一碗。”李景珑朝鸿俊笑道。

鸿俊仰脖喝了,李景珑说:“按计划来,大伙儿动手吧!”

众人便纷纷起身,莫日根再次朝鲤鱼妖说:“赵子龙,今天我最后问你一句。”

十里河汉出口,众人围着鲤鱼妖,莫日根问:“安禄山究竟知不知道地脉法阵之事?”

鲤鱼妖既是赌咒,又是发誓,安禄山从未来过洛阳,怎么可能知道?

然而莫日根仍然隐隐约约地担心,毕竟毕思琛前头在明堂见过两人,只恐怕他将内情泄露给安禄山,这么一来,便前功尽弃。也正因此,莫日根与阿史那琼商议后,最后才决定在城门处将投敌的毕思琛灭口。

“你们真想着偷袭。”鲤鱼妖说,“那天就不该出现。”

“毕思琛一定交代了。”阿史那琼道,“城守都投降了,还怎么瞒得住?”

事实上,驱魔司的计划简直是天衣无缝,但千算万算,无论如何都算不到唐将会投降之事,是以李景珑也索性不再遮遮掩掩,决定带着一众下属参战。否则按他的计划,这次伏击安禄山,完全志在必得。

“罢了。”莫日根说,“人算不如天算,冒险就冒险吧。”

众人离开十里河汉,到得天街上,按李景珑的计划,第一步是先佯装偷袭失败,被安禄山抓获之后,翌日才开始第二步计划。若安禄山不知众驱魔师在城中,那么骤然遭到偷袭后,抓住了李景珑,定将麻痹大意。

天街前,大伙儿各自做好了决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