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

“我怕连累你们。”李景珑又说。

朝云:“你傻啊!救了你,我们也跑了!谁还留这儿!”

李景珑:“…”

李景珑当真答应也不是,拒绝又拒绝不掉,朝云说:“我有翅膀,我会飞的,我从小就喜欢鸟儿,你也不必担心办不成,只要替我引荐,我们会让殿下看到大伙儿的诚意的…”

李景珑只想怒吼,这究竟都是些什么事儿!

然而就在此刻,梁丹霍的声音突然冷冷道:“朝云,你在做什么?!”

朝云马上转头,“嘶”的一声,露出危险表情。梁丹霍怀疑地看着朝云,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朝云答道:“不做什么,我在逼问他余下人的下落。”

李景珑暗道妖怪也有这么聪明的。

梁丹霍说:“阿壮不见了,你找找去。”

“这不正找着么?”朝云冷漠答道。

梁丹霍怒道:“出去找!”

朝云只得起身,从梁丹霍身畔经过,梁丹霍又道:“赵子龙与你说过什么?”

朝云满脸疑惑,皱眉打量梁丹霍,梁丹霍怒道:“它是叛徒!”

“还不是你招进来的。”朝云嘲讽道。

梁丹霍简直怒从心起,狠狠瞪了朝云一眼,再瞥李景珑。

“你活不长了。”梁丹霍冷笑道。

李景珑回以冷笑,倚在笼畔,注视殿外晦暗的天空。

这一天里,洛阳城下起了大雪,满城中已再无活人,唯剩几名驱魔师与以安禄山为首的妖族。

鸿俊坐在通天浮屠一层的窗格前,望向外头,满城雪花飞扬,大雪温柔地盖掉了战火后留下的废墟、死尸,以及血迹。将这座三千年古城覆盖成了银白色,多少罪恶与死亡,被白雪一掩盖,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反而带着隐隐的圣洁与庄严。

“他不会有事的。”鲤鱼妖在旁烤着火,安慰道。

火炉里头塞了通天浮屠中毁坏的桌椅脚,发出噼啪声响。

鸿俊“嗯”了一声。

鲤鱼妖又说:“安禄山身边的妖怪已经少了很多,我听他们说,没有以前那么厉害了。”

鲤鱼妖在范阳卫府上待了年余,自然也听过不少关于他们的传闻,以前心魔之力鼎盛时,酒、色、财、气四只大妖怪,外加画皮梁丹霍、化蛇朝云,曾经连长安獬狱、狐妖乌绮雨、塞北瘟神与雪女都向他效忠。

但随着驱魔司的出现,李景珑分头击破,既杀他麾下妖怪,又离间安禄山与杨国忠,现在搞得安禄山身边几乎众叛亲离,只剩朝云与梁丹霍二员大将。

“朝云就是把我送到岸边的化蛇?”鸿俊被岔开了思路,问道。

“我让他千万不能伤了你!是我说的!”鲤鱼妖忙跳了起来,朝鸿俊说,“我告诉他,你是曜金宫的王子,重明大人的唯一继承人,等铲除獬狱和天魔以后,你就是妖王了!”

鸿俊点了点头,鲤鱼妖又失落地说:“对不起,鸿俊。”

“我原谅你啦。”鸿俊随口道,“以后别再说对不起了。”

鲤鱼妖“哦”了一声,呆呆地看着鸿俊,许久后说:“鱼没有眼泪,真是不合理啊。”

鸿俊反而笑了起来,突然想起一事,从怀中摸出李景珑给他的龙鳞,说:“送你了。”

“这是什么!”鲤鱼妖如获至宝道,“这是龙大人的鳞吗?”

“对啊。”鸿俊看着鲤鱼妖,说,“景珑给我的,送你啦。”

鲤鱼妖惊讶道:“你见过龙了吗?龙长啥样的?和书上说的一样吗?”

鸿俊微笑,将镇龙塔里的事简单说了,鲤鱼妖听得合不拢嘴,再看手中鳞片,说:“这这这…这不行,这太珍贵了,召唤它来,可以救命啊!你留着吧,若有个万一…”

“景珑说给你了。”鸿俊说,“算我俩一起送你的。”

李景珑确实说过这话,但原话是“这龙鳞送赵子龙倒不错,免得跟个岳父般的絮絮叨叨,成天派我不是,反正照顾你这么久,拿这个也偿了”,还令鸿俊与他吵了几句。

当然这话鸿俊没告诉鲤鱼妖,说:“不会的,哪怕召唤了龙出来,也帮不了多大的忙。”

那群龙王,个个哑的哑,瞎的瞎,鸿俊根本不指望它们能解决掉天魔,根据先前被魔气侵蚀的情况,不被天魔煽得投敌就不错了。顶多在妖族大军出现时,召唤出来烧一烧。

“那,我可以找它们帮忙,化龙吗?”鲤鱼妖又问。

鸿俊挠了挠头,说:“也许它们会回答你吧?”

鲤鱼妖陷入了狂喜之中,捧着那龙鳞,找出自己的小腰囊,将它郑重收了起来。

鸿俊想到龙王们,却又突然想起,天魔似乎确实对妖族有着非常强大的控制力。但凡是妖族,哪怕是龙,几乎都没有能抵御魔气的——毕竟妖修炼出灵智后,大多野性不驯,天性使然,嗜血嗜杀戮,天魔控制妖族,比起控制人族要更容易。

人族则仿佛天生有着爱、亲情与友情等等…诸多给他们以希望的力量,这力量在面对魔时,反而在冥冥中有着克制魔的特性。

但人族的身躯实在太孱弱了,孱弱到几乎毫无挣扎之力,极容易被妖族当作食物来进补。

我是什么?鸿俊又不禁问自己。

他的体内有魔种,原本纯粹作为魔而生,然而他的身体,却又是半妖半人,魔、妖、人,这神州大地的三族,竟都与他有着冥冥中的联系,仿佛宿命使然。

“鸿俊。”鲤鱼妖打断了鸿俊的思路,说,“你别担心啦,老二一定不会有事的。”

鸿俊叹了口气,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鲤鱼妖极力安慰,曾经瞧不起的李景珑,如今已被它吹成了神一般,天上有地下没的存在。鸿俊心情放松了些,此时外头香玉撑着一把伞,站在通天浮屠门外。

“殿下!”香玉喊道。

香玉要行礼,鸿俊忙让她不要客气,平日里驱魔司成员在,香玉与文滨很少主动过来与他们打招呼,现在其他人不在了,香玉便口称“殿下”,一下让鸿俊觉得亲切了不少。

“你看我这身好不好看?”香玉笑着说。

香玉穿了一条绛色长裙,身上裹着裘袄,翻出雪白的狐尾领子,她转了个圈让鸿俊看,鸿俊笑道:“好看,你很美的。”

香玉说:“他们都妥当了,让我来陪陪您。”

鸿俊知道大伙儿都担心他,香玉便拣着自己与文滨平日里的趣事,给鸿俊说了,大意无非是文滨呆头呆脑的,什么都做不好,平日还总是书呆子气直犯傻。鸿俊听了只笑道:“景珑比我聪明多了,在他眼里,我也总是什么都办不好。”

“我想要还没有呢。”香玉自嘲道,“不过人各有命,摊上谁是谁呗,谁让我喜欢他呢?”

“是啊。”鸿俊笑道,“摊上谁是谁,喜欢就好了。”

听到这话时,鸿俊便看开了许多。

第152章 千钧一发

鸿俊与香玉、鲤鱼妖一同看着外头的雪。他的心渐渐地宁静下来,等待着李景珑为他们带来的, 最终的结果。鲤鱼妖珍惜地抱着那片龙鳞, 摸来摸去,还凑到嘴前蹭个没完,仿佛有了这片鳞, 成为龙的梦想便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沾点龙气, 日久天长, 便化作龙了。若不是因为鲤鱼舌头太短伸不出来,鲤鱼妖应当恨不得把它给舔一遍。

香玉:“…”

鸿俊:“?”

“这是什么?”香玉问道, 其时鲤鱼妖正艰难地把那龙鳞往嘴里塞, 奈何尺寸实在不对, 无论如何也塞不下去。

鸿俊解释过其中恩恩怨怨,香玉便道:“我听老人家说, 化龙可不容易呢, 还得有人为它封正。”

鸿俊说:“封正。”

妖怪修炼得道时,便需有人为它们封正, 传说人是万物之灵, 只有封正了,妖怪才能得道, 蛟方能化为龙。至于封正的方法,实在是十分奇怪,只不过指着那物说一声“你成人了”抑或“你化龙了”,妖便能获得奇妙的力量。

“殿下与它有缘。”香玉说, “兴许就是它的封正之人呢,传说这缘分,冥冥中早就注定了。”

“就像文滨那样么?”鸿俊细想起来,香玉与文滨仿佛也有种某种命中注定,自打他们相识以后,香玉才真正拥有了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鲤鱼妖却听不进去,满眼中只有这龙鳞,片刻后问:“老二要什么时候才行动?”

鸿俊摇摇头,先前约定的时间,也许是一日,也许是数日,但只要李景珑引发了地脉力量,七阙便定有感应,这段时间里,他们都须暂时守在建筑内。香玉陪着鸿俊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为他们送吃的。

鸿俊则倚在窗边,打了会儿盹,窗外大雪沙沙作响,他沉入了一个漫长的梦里。那梦中,乃是无数纷繁迭出的,撕裂般的尖叫、恸哭以及怒吼。仿佛曾经在敦煌时所做的噩梦又回来了。

他梦见男人以匕首剜下身上的皮肉,老人躺入棺中,盖上棺盖。被吊死的女人脸色蜡黄,身下滴着血液。死去的,成千上万的孩子们齐刷刷挤在洛阳的街道上,黑云蔓来,他们一起开口,朝他发出凄厉的呐喊。

李景珑的额头在铁栅栏上猛地一撞,醒了。

他实在是太困了,哪怕受刑前也总得睡会儿,否则恐怕碰见安禄山时,已无力再战。天依旧黑压压的,辨不出睡了几个时辰,他最怕的就是安禄山甚至不打算审他,直接将他押送回长安。

但他猜测安禄山不会这么做——毕竟驱魔司的部下们逃了,若将他押出洛阳,徒增变数,夜长梦多,他打赌安禄山一定会尽快解决。

两只妖怪正推动着装他的笼子,拖着他离开大殿,李景珑马上感觉到,正主儿要出现了。

他的双眼睁开一条缝,被推过明堂中宏伟的殿堂,推过灰烬纷飞的走廊,风里裹着灰黑色的小雪,带着一股血腥的气味。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无比地想念着鸿俊,甚至有那么一丁点儿后悔起来。

我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李景珑坐在那笼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整个人生,从小到大的那些年里,他几乎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刻的到来。

长廊很快到了尽头,尽头是一片空旷的高地,那是从前武则天在洛阳时的祭天坛。祭天坛前,乃是一层层被堆叠起来的干尸。

那是安禄山的杰作,此刻他正坐在祭天坛上,身躯巨大而宏伟,全身散发出阵阵黑气,手中抓着一具尸体,放到嘴边吸食,黑气裹住那尸体,瞬间令它变得腐烂,再被他吸了进去。

在他的身边,堆放着大量的新鲜死尸,每啃噬过一具,便被他随手抛到祭天坛下。

妖怪将装有李景珑的笼子沿着斜坡推了上去,推到安禄山的面前。这家伙的腐烂似乎已有好转,裸露的肚皮上以针线做了简单的缝合,身躯不再像先前般溃烂,仿佛被他吸进去的精血正在滋养着这腐烂的身躯。

“你究竟是什么?”李景珑注视安禄山,不待他答话,只喃喃道。

“魔。”安禄山的声音已变得低沉、喑哑,胸膛中就像有个巨大的风箱一般,“看在你已快死的分上,告诉你也无妨。”

“你…心魔竟能长成这样?”李景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若说上一次安禄山还有几分人形,那么此刻近距离所见,简直就是只彻头彻尾的怪物!

“魔就是魔。”安禄山露出满嘴獠牙,似乎在笑,打量李景珑因自己的威慑而战栗。旋即他挥了挥手,朝云便上前来,打开笼门,李景珑矮身钻出,抬头审视这已在自己认知之外的恐怖怪物。

安禄山又一挥手,朝云便将笼子推了下去,此刻祭坛上,唯独安禄山与李景珑,静静相对。

安禄山的身体仿佛被揉进了无数的死去之人,那些怨念搅在一起,就像把世间的悲伤尽数倾注进了一个沥青池,再以数千斤的沥青,浇筑出了这头怪物。他肥大而黑色的身躯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魔气,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有不甘的怨魂正在嘶吼,要逃离这躯壳的禁锢。

“心魔、血魔、嗔魔、怨魔、淫魔…”安禄山在台上低吼道,“待我吸食了足够的魔气,便将成为这天地间,至为强大的神灵——!”

那昏暗世间仿佛受到感应,随着安禄山的咆哮而阵阵颤抖。

李景珑双手被一件法器反绑着,稍稍一挣,那链条便束得更紧。但这不重要,地脉之力一旦涌来,什么法器都将灰飞烟灭。

“獬狱的一魂,竟被炼得如此强大。”李景珑颤声道,“当真无法想象,你究竟是谁?你不再是安禄山了。”

安禄山沉声道:“我就是这世间的每一个人,李景珑,世人皆有怨恨痛苦,你以为你有多光明磊落?”

李景珑竟是退后半步,沉声道:“世人皆有怨恨痛苦,不错,但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

“愚蠢——!”安禄山的声音如同响雷,瞬间盖过了李景珑的后半句话,“入魔罢——”

他扭动那巨大的头颅,几乎是咆哮道:“入魔罢!让我看看,你又有多少不敢宣诸于口的阴暗,人心呐——”

说毕,安禄山蓦然伸出巨掌,朝向李景珑,轰然巨响,黑暗涌来,如同狂风骤雨,瞬间将李景珑包围。

“…正是因为,这红尘间,尚有令我眷恋之物!”李景珑却在那黑暗之中出掌,掌中蓦然绽放出一道炽烈的白光!

魔气的飓风席卷了李景珑全身,被安禄山吸食进去的戾气瞬间尽数释放,将整座高台笼罩,而李景珑犹如无边无际,黑暗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在那山岳般的惊涛骇浪之中,巍然屹立!

“我看到了——”安禄山的狂笑声响起,吼道,“你的灭亡——”

李景珑左手持符,右手掌心中,心灯亮度再次提升,喝道:“到此为止了!“

就在他运劲烧毁那符咒的刹那,一道白光闪烁,心里仿佛有什么被崩碎。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青雄的声音在耳畔瞬间响起,阵阵震响,李景珑发现自己回到了驱魔司中,无数景象不断变幻,飞速闪回。

“爹——我好痛啊——”

“鸿俊?”李景珑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幕,大吼道,“鸿俊——!”

“绸星!绸星…”

贾毓泽抱着年幼的鸿俊,悲伤大哭,李景珑蓦然回头,发现自己背后浮现出手持智慧剑的金甲战神!

刹那间金火燃遍鸿俊全身,他的全身炭化,龟裂,爆出血液,在母亲的怀中挣扎、翻滚。孔宣释放法术,合身冲向那金甲战神,抵住了光芒四射的惊天一箭!

时光再次倒流,李景珑紧紧握着那《伏妖录》,站在废弃的驱魔司中。

“将他带到此地。”壁画上,狄仁杰遗像发出光芒,“我将除去他体内的魔种…”

“不、不。”李景珑退后。

瞬间无数因果在他的脑海中串联成线,驱魔司的阴雨天,即将离开长安的鸿俊,孔宣的家破人亡,以及最终…青雄的出现。

“赎罪罢。”

李景珑耳畔所响起的,是青雄最后的低语:“这一生,你注定了要为此而赎罪。”

李景珑按着头,发出猛兽般的狂吼,再抬头时,自己已置身于黑暗飓风圈中,体内的黑气被抽离,黑气滚滚,化为另一个自己,站在面前。

“原来…如此。”另一个黑暗的李景珑张口,发出了安禄山的沉闷之声,“我看到了什么…愧疚、愤恨,与你的私欲…”

李景珑竭力控制住自己,反而业已太迟,符咒烧毁的刹那,蓝光从地底疯狂涌出,轰然吞没了这阵飓风!

“这是什么!”安禄山万万未料竟有此变故!

阴暗天空下,祭坛底部,地脉能流轰然冲垮了这近五丈高,方圆百丈的巨大建筑,砖石一瞬间瓦解,朝着四面八方飞散,绕着李景珑与安禄山疯狂旋转。

一道蓝光直冲天际。

“他开始了!”鸿俊当即转身跑向通天浮屠中央,一个滑步,跪在引流法阵中,低声道,“无论什么神,请让他平安归来…”

鸿俊掏出符咒,运劲,烧毁的瞬间,地脉能量轰然涌出。

龙门山前,废弃矿坑上,莫日根手中符咒悬浮,被烧为灰烬,蓝光从脚下喷涌而起。

天津桥前,特兰朵燃烧符咒。

一道接一道地脉的蓝光冲天升起,洛阳城中,北斗七星所分布之处,七大建筑中,地脉能量被彻底释放,涌向天空!

茫茫大地,七道光柱在空中同时砰然散开,紧接着化作无数光点,朝着明堂中央的祭天坛涌去。

“到此为止了,魔障…”李景珑的声音瞬间变得威武庄严,千亿光点朝着他的身躯飞速聚集,随着能量越来越强,他的背后现出一尊白光朦胧的神祇法相!

安禄山咆哮道:“想故技重施!没那么容易——!”

李景珑缓缓睁开双眼,正如大明宫中那夜,光火燃烧了他的全身,令他化作光体虚灵。

光耀四野,燃灯降神!

他伸出手,智慧剑从远方飞来,落在他的手中,握紧。

光点如这暗夜之中的千亿星辰,争先恐后射向李景珑,化作无数流星,没入他的身躯。安禄山竭力抵抗,那黑气却在燃灯的强光下,犹如烈阳融雪,不住灼烧,散去!

“散去罢——”李景珑的声音回荡于这天地,他的全身经脉尽数焚断,地脉力量已布满他的身躯,在这一刻,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与天地的本源连同,刹那窥见了那虚无缥缈的大道!

安禄山发出恐惧的哀嚎,在这光海之中无处可逃,跪在地上,接受来自神明的审判!他全身的魔气开始被吹走,胸膛腐肉飞散,现出被魔气腐蚀得彻底漆黑的心脏,而那心脏仍在搏动,在墨似浓重的黑火中燃烧!

就在李景珑的意识与天地相连的短暂刹那,一个声音击破了降神时的无我境界。

“李景珑…”鸿俊小时的声音痛苦求饶,“你为什么…要…这样…”

李景珑陡然睁大双眼,短短刹那,心灯之力轰然倒卷,开始焚烧他的内心!

与此同时,通天浮屠。

全长安已成光海,鸿俊感觉到地脉的力量飞速流淌过自己的身躯,涌向远处明堂,在那强大的能量之中,他依稀听到了一个声音。

“魔种…”那低沉的声音说道,“你终将灭亡…”

鲤鱼妖之声仿佛在背后响起,然而此刻鸿俊的意识一片模糊,四周光芒转化为夏日时驱魔司的炽烈阳光,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跪在院内中庭,再抬头时,那金甲战神手持智慧剑,朝他指来。

“不…不…”鸿俊颤声道,“别!别杀我!”

地脉法阵瞬间震动,鲤鱼妖在外头喊道:“鸿俊!鸿俊!”

鸿俊近乎被地脉蓝光淹没,全身化作光体,背脊上犹如抽丝剥茧,层层展开,竟是出现了不动明王的法相!

“这也是你们说好的法术吗?”鲤鱼妖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跑近法阵外围,喊道,“鸿俊!你怎么了!”

鸿俊心脏一阵绞痛,胸口处,李景珑所下的心灯封印砰然破碎,周身不受控制地燃起了黑色魔火!

鸿俊痛得大喊,依稀又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一天,父亲、母亲、李景珑的脸依次在面前闪过,然而紧接着,背后那金甲战神喝道:“魔障——!还不伏诛!”

捆妖绳爆发出金光,从鸿俊体内被瞬间抽出,鲤鱼妖在外焦急无比,却帮不上忙,只喊道:“鸿俊——!”

是时只见不动明王抬起一手,手中牵捆妖绳,刹那绳索收拢,紧紧束住鸿俊心脏,那漫天爆散的魔气被随之一收,再次收入鸿俊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