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俊:谁告诉你那件事的!

莫日根:“鸿俊?”

陆许:“外头又有蛇来了。”

外头更多的蛇围聚,仿佛等着随时攻进来,鸿俊以五色神光抵着,但这么下去,终究不是办法。陆许灵机一动道:“你看上面!”

鸿俊抬头一瞥,不等陆许提醒,便聚飞刀为陌刀,朝洞顶斩去。碎冰落下,随之填住了洞口。

“被鬼王治愈后。”莫日根强打起精神,说道,“我体内就有尸毒,能耐其他毒素。”

陆许说:“得赶紧找到法器,尽快回去,听他的罢。确定是这儿?”

鸿俊转身,望向山洞深处,说:“你确定是这儿?”同时心想:陆许,要么你说什么我说什么吧,我只重复你说的话,否则待会儿根哥以为我疯了。

陆许说:“行,你暂时当下传声筒吧。”

莫日根脚步虚浮地上前,山洞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看那漆黑通道,犹如通往山腹中。

“肩膀借我搭下。”莫日根脚步不稳,鸿俊忙扶着他,一手凌空燃起火焰,两人一同慢慢地走下去。

“这儿…是我出生的地方。”莫日根说。

“这…”陆许说,“你娘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生你?”

鸿俊同样疑问满腹,把陆许的话重复了一次。

莫日根疲惫道:“很不合理是吧?我出生那一年里,契丹人四处劫掠,我外公便将我娘…送到山上,到这山洞里躲着,每月为她送吃的过来。”

莫日根出生那天是个月圆之夜,群狼登上了孤峰,母亲受尽痛苦,险些难产,直到黎明时,才将他生了出来。落地之后,狼群便纷纷离去。

而就在母亲抱着他回到村庄时,外公已过世。母子二人便相依为命,生活在那曾经静谧美好的村庄里。

后来,莫日根从小便展现出非同寻常的狩猎天赋,六岁开始便常常孤身游荡,身边也总是聚着一群狼,八岁时他第一次回到了这个自己出生的山洞中。从此每年夏季,都会时不时地过来看一眼。

“留在这儿,让我觉得心安。”莫日根有点昏昏欲睡。

陆许说:“他要睡着了,赏他一耳光,把他打醒。”

鸿俊拍了拍他,说:“清醒点,根哥。”

“往前走吧。”莫日根打起精神说,“从前我常常想着,若有一天该死了,也许这儿也将是我的墓地…”

陆许面无表情道:“那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老死好了。”

“别这么说。”鸿俊道,“你不会死的。”

陆许:“不是说我说什么你说什么吗?”

鸿俊心想:这话能说吗?!都中毒了,对他好点儿嘛。

陆许:“你不懂了,这时候你得气他,他才能精神,否则一会儿就睡着了。”

鸿俊:“咱们得尽快解决事情回去。”

“知道了。”莫日根不知鸿俊这话是朝陆许说的,答道。

莫日根本身体质耐毒,外加鸿俊喂下了控毒药,现在虽然头昏眼花,浑身虚汗,却应当能撑到回石堡才是。只是要如何潜入进去取解药,又是一桩难事。

“这条路还有多长?”鸿俊开始焦虑起来。

莫日根充耳不闻,只低声道:“后来…我曾经试着往下走,看看山洞最里头,有什么…我看见了…把火光熄了,鸿俊。”

两人已走到山洞尽头,鸿俊收起火焰,好一会儿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鸿俊隐约看见了极其暗淡的蓝光。那缕蓝光出现在了洞壁的石缝中,缝隙内几丝蓝色的能量曲折流动,犹如露出地面的血管。

鸿俊:“地脉!”

陆许:“小心点,我总觉得里头关着什么东西。”

莫日根喘息,低声道:“那时候,我尚不知这是什么…”

鸿俊让莫日根靠着洞壁歇息,上前搬开石头,内里仿佛还有风。莫日根又在一旁道:“…现在想来,多半下面有一个…地脉出口…”

“往后退点。”鸿俊聚起陌刀,光芒一闪,朝最深处洞壁斩去,一声巨响,光芒大作,蓝光照得两人双眼几乎无法睁开,紧接着地面坍塌,莫日根道:“当心!”

鸿俊左手甩出捆妖绳,右手将莫日根的腰一抱,两人直坠下去,落地之处竟是一块冰面,鸿俊大叫声中,两人在冰面上飞速滑行,直到狠狠撞上了一道冰柱。

正如镇龙塔底层般,地面光芒流动,竟是一个巨大的法阵,而法阵中央,一道冰柱冻着一把金色的长弓!

陆许说:“鸿俊!看看大狼情况!”

“根哥!”鸿俊见莫日根脸色苍白,忙将他扶到一旁,莫日根摆手,示意让自己休息会儿。

陆许说:“我陪着他,你过去看看,拿到东西就走。”

鸿俊则走上前去,释放烈火围绕那冰柱席卷,冰柱瞬间化作水汽四散。

长弓闪闪发亮,底座下无数蓝光相连,犹如千丝万缕,台座还刻着许多符文。

“我找到了!”鸿俊回头,朝角落里的莫日根与陆许说道,“这应当就是蚀月弓,我现在把它取出来?”

莫日根睁开双眼,眼睛还未完全适应强光,点了点头。

陆许说:“等等,先调查一下周遭,别出事。”

鸿俊想到镇龙塔深渊之中,捆妖绳仿佛有着镇压群蛟的作用,只恐怕这里的弓也镇着什么古代妖兽,万一取出来,会不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鸿俊?”莫日根喘息道,“你试试?”

鸿俊不敢动手,只是朝那台座底下看,再检视四处,突然发现了莫日根背后,是一块玄冰,里头冻着什么东西。

“等等。”鸿俊暂时放弃了察看台座,皱眉道,“这是什么?”

莫日根勉力站稳,蛇毒令他昏昏沉沉,一时难以思考。鸿俊绕到他身后,发现另一块玄冰之中,所冻之物已挣脱离开,现出一个空洞,看那空洞大小,所冻之物仿佛是只野兽。

陆许喃喃道:“关着一只妖怪,已经跑了。”

“已经跑了。”鸿俊突然意识到,也许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再看冰下时,则是一道冰冷彻骨的水流,抬头看洞顶,顶上有一道冰迹,想必是水滴冰穿,夏季不知为何,洞顶出现了积水,经年累月,一滴滴落下,将玄冰融化,变薄,导致里头的妖怪挣脱而去,在地脉法阵附近,留下了一个洞口。

第163章 迫在眉睫

莫日根推了推鸿俊,示意他快去拿蚀月弓, 鸿俊想到妖怪既已脱逃, 法阵作用也已变得不大,便转身到台座前,深吸一口气。

他的内心仍然拒绝着不动明王, 却不得不求助于他。

如果你能听见我心里所说的, 就把蚀月弓交给我罢。鸿俊心想, 反正我只是用它来杀掉我自己而已, 并未有多少私心。

这么想着,他抬起手, 抓住了蚀月弓。

刹那间地脉能量疯狂旋转起来, 注入了他的全身!

鸿俊发出痛苦大喊, 地脉之力缠绕他的全身,继而飞散, 胸膛中的魔种飞快散发黑气, 就像李景珑去碰捆妖绳一般,地脉仿佛正抵挡着他对蚀月弓的控制!

莫日根跌跌撞撞, 走向鸿俊, 鸿俊死抓着蚀月弓不放,痛苦不堪, 与那能量争夺,莫日根被那能量一冲,顿时清醒了些,喊道:“鸿俊!”

陆许喊道:“鸿俊!放手!”

陆许的身形变得模糊起来。

鸿俊:“好痛…”

“等等!不行先放开!”莫日根说。

“我放不开!”鸿俊叫道, “它把我吸住了!”

陆许在那朦胧的光里焦急地喊着什么,莫日根抓着鸿俊,将他往外拉,鸿俊口中一阵血腥味,经脉正遭受着这地脉能量的疯狂冲击,全身剧痛。莫日根知道再不解开,恐怕鸿俊的肉身就要被烧成飞灰,当即抓住鸿俊手腕,去掰他的手指。

然而,就在莫日根碰上蚀月弓的瞬间,金光一亮,平地一阵大闪光,台座崩溃,蚀月弓落入莫日根手中,金光飞速传遍莫日根全身,继而脚下法阵能量四散,两人同时摔倒下去!

鸿俊:“…”

莫日根抓着蚀月弓,彻底昏倒在地。鸿俊一脱困,陆许再次出现了。

陆许:“这…发生了什么事?”

鸿俊:“根哥?根哥!”

鸿俊上前摇晃他,莫日根却已不省人事。洞顶开始坍塌,碎冰挟着落石不断垮塌下来,鸿俊忙将莫日根手臂拉起,扛在自己肩上,半拖半肩扛,拖着昏迷不醒的莫日根。陆许跑到洞口前,喊道:“这儿!”

鸿俊当即奔向那洞口。

孤峰山腹内发出巨响坍倒,内里一片黑暗。

“是个地下水道!”陆许喊道。

“我不会游泳!”鸿俊焦急道。

“别怕!下水!”陆许喊道,“不深!”

黎明时,鸿俊一头冒出水面,剧烈地大喘气,震惊无比。

“我会游泳了?”

这巨湖竟只有五尺深,湖面上尽是碎冰,鸿俊这才发现,自己是从通道尽头一路踩着水底出来的,忙将莫日根拖上岸去,听了他胸膛,还有心跳。

“快…”鸿俊将莫日根抱向雪橇,那雪橇先前被莫日根藏在山石后隐蔽处,数只雪橇犬赫然还在,正朝几条蛇狂吠。

“回去!”鸿俊出飞刀斩了毒蛇,说,“带你们的主人走!”

那几只狗乃是莫日根曾经亲自饲养,颇有灵性,见状便拉着雪橇,朝石堡飞驰而去。

破晓时分,东方露出鱼肚白。

“我得走了。”陆许说。

“别走!”鸿俊喊道,“陆许!”

“不行!天亮了!”陆许说,“照顾好他,鸿俊!你可以的!”

阳光照来,黑夜过去,白鹿化作闪烁光粉,迎着曙光,刷然消散。

正月廿二,潼关,卫府。

“绝不可出兵!”李景珑怒喝道。

“李侯爷。”边令诚捧着个茶碗,慢条斯理地吃着茶,说,“你这么一消失,就是将近两年时间,朝廷上下,如何说你,想必你是不知道的,你不赶紧回长安朝太子殿下复明,此刻还妄想干预军政?”

李景珑坐在右下首客座,边令诚坐了主座,高仙芝、封常清二人则坐在左下,俱脸色铁青。

李景珑气得发抖,沉声道:“我有特别任务在身,此刻不便回京。”

“你执行你的任务。”边令诚冷冷道,“我督我的军,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且此乃陛下亲笔御诏,你还想抗命不成?”

李景珑:“将在外…”

封常清:“李景珑!你给我闭嘴!”

封常清一声怒吼,边令诚顿时停了动作,双目带着残忍的笑意,望向高仙芝,说:“高将军,你若不遵上令,那么就只好…”

未等边令诚说出那句“押解回京”,高仙芝已深吸一口气,说道:“战,陛下有令,怎能抗命?”

李景珑眉头深锁,只听高仙芝说:“驱魔司有几人?”

李景珑答道:“三人。”

特兰朵本是编外,更有孕在身,洛阳属特殊情况,本不该调遣她,自然不能战。裘永思未到,鸿俊与莫日根去了塞北,唯一能参战的,便只有陆许、阿泰与阿史那琼三人。

正说话时,李景珑横在膝前的智慧剑突然亮了起来。

“何时出战?”边令诚冷冷道。

“议定事宜后,便即出战。”封常清生硬而冷淡地说道,继而起身告辞。

边令诚道:“给我一个限期。”

高仙芝说:“局势未明,我给不了你限期。”

高仙芝也起身离开,边令诚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恐怖起来,再望向李景珑时,说:“侯爷,没想到你竟然在此处,朝廷下的一道死命令就是尽快找到你,押解回京…”

“告诉杨相。”李景珑冷冷道,“只要解决了安禄山,我自然会去见他。恕不奉陪。”

李景珑转身要离开时,边令诚却怪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到了那时候,恐怕一切就晚了…”

突然间智慧剑铮然出鞘,李景珑剑在手中,转身以这锈剑抵住了边令诚的喉咙。边令诚刹那噤声。

“你敢杀朝廷命官?”边令诚冷冷道。

“你再说一句试试?”李景珑语气森寒,令人丝毫不怀疑,边令诚只要再开口,这把锈剑就会刺穿他的咽喉。

李景珑终日压抑的窝火、憋屈终于在这一刻尽数释放出来,冷淡道:“出战的不仅仅是潼关兵员,还有我的部下。要捏死你就像杀一只蝼蚁,别在我面前嚣张。”

边令诚早知李景珑在长安恃才傲物,素有乖戾之名,天不怕地不怕,数年前不知为何收敛了些,平步青云好一阵,现在直接打起交道,方知这厮脾性。

边令诚保持了沉默,李景珑转身离开,出得卫府后,险些气血失调,吐出血来,浑身剧痛,发着抖,踉踉跄跄上了马车,回往驱魔司。

“鸿俊拿到了又一把法器。”李景珑召集了阿泰与阿史那琼,说道,“智慧剑感觉到了。”

昔时在镇龙塔底,获得捆妖绳时,两人竟未曾注意,现在看来,智慧剑仿佛对其他法器有着共鸣。

“事实也许不像你想的那样。”陆许来到厅堂,说道。

李景珑皱眉,望向陆许,陆许跪坐下来,沉吟片刻,说:“根哥那边出了点儿事,一时半会儿也许是赶不回来了。”

众人瞬间大惊,李景珑道:“如何?”

室韦族实在离得太远,现在让他们白担心也不是办法,陆许想来想去,最后说:“族里的事。”

阿泰与阿史那琼交换了眼色,鲤鱼妖在旁问:“鸿俊有两件法器了么?”

“咱们有蚀月弓了。”陆许换了个方式,答道,同时心中不住盘算最后那一刻,心想莫非拿到蚀月弓的人是莫日根?!

阿史那琼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我和根哥…”陆许想了想,说,“苍狼白鹿,自然有特别的感应。”

李景珑又问了番鸿俊,陆许知道说多了也是让他们白担心,李景珑帮不上什么忙,便只能告知,他们情况暂时稳定,李景珑却终究看出来了,却也不便追问,朝众人提出了会战之事。

“这怎么打?”阿史那琼说,“只有咱们四个,长史你还…长史,你好了么?”

“没有。”李景珑简直一筹莫展,答道,“刚能走路。”

“还有我呢!还有我呢!”鲤鱼妖在旁说。

陆许:“你给我在家待着。”

鲤鱼妖出示龙鳞,李景珑心烦意乱道:“龙王只能召唤一次。”

阿泰:“你不是有别的用处么?”

鲤鱼妖说:“还是以保护大家为优先吧。”

“我这儿也有一片。”陆许说,“不行就都拿出来用罢。”

李景珑皱眉道:“不是不想用掉这护身符,而是…实话说,若安禄山亲至,龙王不会是它的对手。”

现在情况尚不明朗,边令诚奉李隆基之命,要求高仙芝与封常清尽快发起会战,收复陕郡。这场会战不再像洛阳之役,将成为叛军与唐军第一次正面的大规模决战。

战胜,安禄山则将退回幽州;战败,大唐将损失更为惨重。

“要打了败仗,潼关能守住吗?”阿泰问。

“不要考虑吃败仗。”李景珑道,“不能败。”

阿泰、阿史那琼与陆许都看着李景珑。

阿史那琼说:“让我打仗可以,长史,但打不赢的仗,你得心里有数。我愿意为驱魔司去赴汤蹈火,但我无法承诺你,我能打赢。”

李景珑深吸一口气,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但他最终仍是克制住了自己,说:“你说得对。”

鲤鱼妖说:“那,还打吗?”

“我建议等人。”阿泰说,“人齐以后,我们才有士气。”

阿史那琼说:“驱魔司的力量在于我们大家,每一个人,谁也不能少。”

陆许道:“永思哥还没回来,大狼和鸿俊还在塞北,我现在觉得,只要大伙儿都在,我就有信心能赢。”

李景珑说:“那么咱们逃跑?不打了?”

众人一时都不说话了,李景珑艰难起身,陆许要扶,李景珑却摇摇头,走到廊下。阿泰说:“等封将军的情报吧,万一能再拖一段时候,永思与莫日根、鸿俊回来,就好办了。”

李景珑只得点头,说:“陆许你过来。”

陆许只得硬着头皮过去,李景珑说:“老实交代,塞北发生了什么事?”

“真没什么事…”陆许正要含混过去时,李景珑肃容,沉声道:“陆许,你得想清楚了,万一对眼下局势有影响,你一旦隐瞒信息,后果将是不可挽回。”

陆许被这么一说,无奈只得将详细经过告知李景珑,然而刚说到一半,李景珑便颤声道:“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