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这儿。”

鸿俊已用村中药房的余药配好了止血散,剪完脐带,樵夫端着热水进来为婴儿擦洗,特兰朵呻吟道:“我看下这讨债鬼…”

鲤鱼妖接过孩子,抱着给特兰朵看,说:“是个雄的。”

众人:“…”

特兰朵:“我喜欢…”

鸿俊心想小孩子好丑啊,刚生下来都这么丑吗?皱巴巴跟个猴子似的。但他还是昧着良心说:“真像阿泰呀,好可爱。”

“睁着眼睛说瞎话。”特兰朵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怎么这么丑啊!天啊!我怎么生下这么个猴子?”

莫日根:“…”

鸿俊马上说:“长大以后就好看了。”

众人忙说对对对,又问名字起了吗,特兰朵一脸茫然,显然名字也没起,就这么匆匆忙忙地生了个儿子,还被嫌弃长得丑。

婴儿不住哭,鸿俊抱着他,却说不出地开心,众人都是浑身汗,瘫在房中各个角落里,特兰朵生完后没力气了就这么躺着,最后还是把孩子放在榻上,让鲤鱼妖陪着他。

“你小时候应当也是这样。”鲤鱼妖朝鸿俊说。

鸿俊与莫日根并肩靠在角落,鸿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多半比他还丑呢。”

鲤鱼妖伸出手,让那小婴儿握着,婴儿哭了一会儿,便停了。莫日根朝特兰朵说:“有奶水吗?”

“有吧…”特兰朵说,“别管了,大伯小叔们先歇会儿。”

鸿俊实在累得不行,一头朝地上一栽,便睡着了。

那个梦再次出现了,将他带往黑暗之中,梦里,他一身散发出绿色明亮的光辉,鬓角万羽齐飞,一身长袍战甲,拖着闪耀的孔雀翎,双手结不动如山法印,左手立于右手心上,左手掌心祭起四把旋转的斩仙飞刀。右手则释出五色神光,照向那幽暗之中。

李景珑则身披金色神铠,成为不动明王,手持智慧金剑,一动不动注视着他的双眼。

“鸿俊!”

一声大喊蓦然将他惊醒,鸿俊睡得正酣,刹那醒来时犹若断了呼吸般,脑海深处隐隐作痛。他尚且来不及看周遭,莫日根便一手揪住了他的后领,把他拖着站了起来。

“有敌人啊!鸿俊快醒醒!!”鲤鱼妖惊慌大喊,鸿俊一个激灵,看也没看清楚,马上转身推开五色神光,只听一声巨响,房屋倒塌,恰恰好自己抵挡住了垮下的砖墙。特兰朵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喊道:“快跑!”

紧接着就这么毫无提防,整座村庄接连崩倒,哭声、惨叫声顿时四起。苍狼载着特兰朵出来,吼道:“交给你了!”其时,黑云滚滚,竟是有成千上万的怪物,犹如大地上被翻起的泥泞,咆哮着朝他们冲来!

“这是什么?”鸿俊喃喃道。

黑云翻飞,是时只见那魔气笼罩之下,又有黑气覆身、泥泞成躯的千军万马,沿途毫不留情地碾过大地,所过之处,犹如无数骑兵一同冲锋,人间顿被夷为平地!

带着特兰朵母子,鸿俊不敢再胡乱与敌人交战,双手释出五色神光,笼住两侧房屋,朝着中央狠狠一扯,木石卷来,形成砖墙,刹那抵挡住魔云进攻之势。然而后阵发出更为猛烈的咆哮,魔气犹如掀起了海啸般,推起大地上的泥土,令河流改道,仿佛将吞噬这一切。

天宝十四年四月廿二,安禄山、史思明联军破潼关,兵发长安,一路东来,势不可挡。

杨国忠走上大明宫前山峦,望向长安城外苍茫大地。极远处地平线上,黑云中仿佛藏有千军万马朝长安冲来。而骊山脚下的长安,则响起了声震四野的巨大钟声。长安城内,天子御军终于全军出动,六军共四万人众,纷纷离开长安,在城外平原排兵布阵。

“时候终于到了。”杨国忠低声说道,轻轻一扬眉,又说:“我就不送你了,李隆基陛下。”

在他的身畔,乃是一众被魔化的手下,梦貘业已肌肤龟裂,喘着气,身体近乎已无法再容纳这魔气。

“陛下…”梦貘说,“我不懂…我…不懂。”

杨国忠镇静地望向黑云的来处,答道:“有些事,强迫无用,唯有真心实意,方是最好的。你说,拿长安全城百姓、驱魔师们的性命与他换,他换不换?”

“他不得不换,别无选择。”杨国忠转头一瞥梦貘,低声道,“不着急,我马上就会为你解除这痛苦,再稍候片刻…”

说着,杨国忠轻轻拈起她的下巴,认真端详她的表情。

长安城外,平原上,苍狼载着特兰朵发力狂奔,只见那黑云之中,一时涌现出千军万马,沿着大地,如同海啸般卷向长安城。先前他们寄住的村落中,几乎所有百姓都提前逃了出来,就连特兰朵的救命樵夫,亦不知去了何处。

平原上混乱无比,到处都是逃亡的百姓。

鸿俊找到了村里逃跑的百姓,黑云已近乎追了上来,鸿俊面朝卷地重云,低声道:“这是什么?!”

原本安禄山麾下的军队,竟已被魔气污染,变成了魔兵魔将,各个全身散发黑气,身穿叛军铠甲。

苍狼喃喃道:“他把自己的部下转化成了魔兵?!”

鸿俊放慢速度,百姓们从他身边经过,紧接着他左手抖开五色神光,幻化为巨盾,右手飞刀合一,化作陌刀。

苍狼吼道:“快走!鸿俊!你想做什么?”

“你们先走!”鸿俊道,“带嫂子回长安!”

鲤鱼妖喊道:“鸿俊!鸿俊!”

苍狼知道鸿俊真想逃的话一定能脱身,特兰朵生产后身体虚弱,又怀抱婴儿,须得尽快撤离到安全区域,便转头吼道:“我马上回来接你!”

黑云倏然散去,退后,现出万马奔腾,百姓们哭喊着发足狂奔,鸿俊深吸一口气,以肩膀硬扛着五色神光,就这么撞了上去!旋即以他为一道弧,潮水般的魔兵瞬间翻倒,犹如奔腾大江中的岛屿、海啸中巍然而立的礁岩,冲锋的叛军军团被那巨力冲击出一道波纹!

“那是什么人?”胡升率领六军,立于长安城城楼,看见眼前的一幕顿时震惊了!

“他们想攻城!”神武军校尉大声道。

“不要出城!”太子李亨匆匆登上城楼,其时朝廷已吵成一团,安禄山攻破潼关,长驱直入关中不过三日。哥舒翰正从凉州急行军来援,郭子仪则率军往河北袭击安史联军后路,史思明队伍。这个时候只要六军守住长安,等待援军便可无虞。

“那是谁?”李亨望向远方如同海潮的大军中,以一人之力硬撼万军的战士,胡升喝道:“必须出去援救!”

“胡统领!”李亨吼道,“无论是谁,他都活不了!”

叛军就像黑潮一般,蔓过长安东南、东北沃野,各部队飞速会合。苍狼在大军前线夺命狂奔,越跑越快,鲤鱼妖回头,喊道:“甩开他们了!”

“他们想做什么?!”苍狼咬牙道,“要这么撞上城门?安禄山疯了?!”

鸿俊抵挡千军万马,只觉得冲击越来越多,一时如泰山压顶般,千万斤巨力天崩似的倾泄下来。

“我撑不住了!”鸿俊喊道,“我得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喊给谁听,这是真正的孤军奋战,百姓们自然早已跑了,没跑掉的也全在铁蹄下死光了。那翻涌的黑云先前停顿片刻,竟是蓄力,此刻几乎是全力以赴,轰然冲了上来!

“我看见你了…魔种…”

鸿俊猛然抬头,喘息,那黑云幻化出半身,朝着他疯狂一攫。

然而在那魔掌未来之时,鸿俊便已抽身,双臂展开,一个翻身飞上狂奔的魔兵,一脚将其踹了下去,再驾驭那魔化的战马,于千军万马中狂奔而去!

长安城外陷入一片黑暗,白鹿踏空飞来,留下千万光点,苍狼抬头望去,一声狼嗥,白鹿顿时转头望向大地,惊喜道:“大狼!”

苍狼在平原上停下脚步,白鹿飞往山丘降落,同时化作莫日根与陆许,两人相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许半抱着伤重的李景珑,喘息道:“鸿俊呢?”

莫日根接过李景珑,问道:“他怎么了?”

两人各问各的,不及回答,阿泰与阿史那琼冲上那山丘。冲过面前高地,便将是长安城郊原,再过郊原就是护城河了!而那近十万魔兵,似乎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越来越近,黑云嘶吼,在将近半里开外,冲向山丘!

莫日根与陆许不再交谈,面朝潮水般的冲锋部队,阿史那琼与阿泰冲来,阿泰看见特兰朵的那一刻,险些晕倒在地。

“特兰朵!”

“别说了!给我打仗去!”特兰朵一声大喊。

阿泰马上转身,与阿史那琼面朝那蜂拥而来的大军,其时鸿俊抢到奔马,朝山丘上冲来,喊道:“对不起!我挡不住了——!”

莫日根与陆许顷刻间化为苍狼白鹿,冲下山丘,鸿俊背后跟随无数魔化士兵,踏破大地与山河,隆隆巨响,冲向长安城前!

“援军呢?”阿史那琼回头,怒吼道,“为什么不出兵增援——!”

城墙已依稀可见,上头守军林立,城门外全是逃难而来的百姓,守城官却丝毫没有开城门的打算,李景珑支撑着起身,颤声道:“鸿俊?鸿俊在哪里?我听见了…”

“特兰朵!你先进城去!”阿泰喝道。

“要死一起死!”特兰朵怒吼道,“阿泰!给我守住这儿!”

阿泰:“…”

第172章 阔别重逢

苍狼与白鹿迎着乱军冲上,撞进冲锋阵中, 再一个转身, 跟随鸿俊奔跑,鸿俊抓住陆许的鹿角,翻身上了陆许背上, 白鹿一声长鸣腾空而起, 苍狼几步纵跃, 冲上高地!

“景珑!”鸿俊抱住李景珑, 李景珑颀长身材消瘦不堪,顿时压在鸿俊身上。

“心灯…”李景珑颤声道, “心灯…”

鸿俊与众人转身, 安禄山麾下魔兵赫然已近千步, 驱魔师们却毫无退却之意,只冷冷看着眼前这一幕。

莫日根拉出蚀月弓, 沉声道:“长史, 说话。”

李景珑双眼前血雾弥漫,只能依稀看见一道黑潮线朝着长安滚滚冲来。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陆许沉声道。

众人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也没有叙旧, 只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幕。鸿俊约略描述了情况,担心地检查李景珑双眼。

“吞地兽。”李景珑听过后说道, “想借…吞地兽,直接冲上…城墙…”

“下令罢,长史。”莫日根沉声道。

“守住…这里。”李景珑抱紧了鸿俊。

众人各自转身,面朝魔兵大军, 阿泰施展飓风扇,莫日根起蚀月弓,陆许拉开拳掌,掌中现出白蓝色光芒。

阿史那琼双手指间持飞刀。

五百步。

鸿俊深吸一口气,释出五色神光。

李景珑说:“鸿俊,我的心灯…”

千军万马之声已轰然淹没了整个世界,化作他们耳畔的巨响,李景珑低声祈求,却无人再听见他在说什么。

三百步、两百步、百步、五十步——

一声龙吟平地而起,天际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冰霜龙息瞬间掠过,所有人顿时大叫!

裘永思驾驭玄冥,飞过战阵,喊道:“我来了——!”

刹那间黑潮涌向高地,玄冥一口靛蓝色的冰霜龙息扫过整个战场最前线,最前方冲锋的魔兵顿时被冻结、碎裂,其后前赴后继的更多魔兵悍然冲了上来!蓝色龙息扫来,惊天动地,黑潮前端瞬息成冰,浩瀚战场上,魔兵越堆越多,在那龙息的寒冷力量之下重重融合,顷刻间垒起了一道巨大的冰墙!

冰墙犹如闪光的万里长城,直面冲锋大军,接连冲击之下巍然不动,巨响连声,魔兵密密麻麻地挤了上去,互相踩踏,却丝毫不退!

裘永思落地,山河笔一挥,喊道:“终于赶上了!长史?你怎么了?!”

众人抬头,只见玄冥喷过龙息之后便拔高,飞走,莫日根当机立断道:“撤!回守长安!”

冰墙阻住了撞上来的魔兵,却阻不住翻滚的黑云,安禄山之声咆哮着涌来,鸿俊一手架住李景珑胳膊,正要喊出撤退时,魔气瞬间笼罩了城外战场。

一瞬间万籁俱寂,唯独李景珑之声低低响起。

“…我愿以带罪之身,赎清此生罪孽,只求心灯再临…”

“景珑?!”鸿俊产生道。

紧接着,李景珑抬起一手,他的双眼业已失明,口鼻溢出鲜血,全身伤痕累累,赤裸上身,心脏处却亮起白光。

那白光愈发炽热,照亮了黑暗,紧接着,高大的神祇在他背后浮现,顶天立地!

燃灯法相再现,光曜万里,李景珑左掌立,右掌平,灯印朝身前推出,刹那一道温柔的白光破开暗夜,安禄山发出痛苦的狂吼,黑云飞速撤回,退回冰雪巨墙之后!

“景珑!”鸿俊大喊道。

李景珑再难支撑,一瞬间倒在了鸿俊怀里。

魔兵、黑云,飞速退去,陆许眼力了得,马上喊道:“大狼!正中央!”

在那天空之中,浮现出一张由黑气聚集而成的面孔,莫日根立刻弯弓搭箭,以蚀月弓射出一箭!那一箭平地飞起,射向乌云,带着万丈金光轰然穿透了云层,一声巨响,魔气爆散,黑暗退却。

然而魔气只是飞卷着退后,直退到十里之外,并未消失。

“不行。”莫日根说,“只有一把法器,力量不够!”

城门处终于响起钟声,长安城洞开,鸿俊道:“快走!”

众人方转身,疾入长安。

城门处,李亨匆忙下来,所有人都看见了驱魔师们抵挡十万大军的一幕,当即蜂拥而来,将他们围在中央。

“让路!”鸿俊抱着李景珑,朝众人大喊道。莫日根不由分说,在城中化作苍狼,在前方开路,载着鸿俊与李景珑,回到了驱魔司中。

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淋得众人浑身湿透。

驱魔司还是老样子,一切从未变过,似乎更有人留守,鸿俊撞进厅堂的一刻,马上将李景珑放下,跪在他的身前,侧耳去听他的心跳。

“经脉受损。”陆许跟在后头,说道,“你留下的保命药都让他吃下去了!”

鸿俊马上道:“先给他化瘀血的药!”

驱魔司外的喧哗声闹得要冲破了门,却无人能进来,裘永思快步上前,为李景珑把脉,鸿俊则按着他的胸膛,将真气源源不绝地输进去。陆许带得药过来,片刻后,李景珑蓦然张口,一口瘀血喷了出来,洒在胸膛上,喷在鸿俊身上。

那紫黑色的瘀血一清,李景珑顿时又开始极慢地喘气,气若游丝,但心跳已恢复了过来。

“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鸿俊道。

裘永思一脸茫然:“我怎么知道?我也刚来!连你都不知道么?”

鲤鱼妖:“我也不知道!我是后来与他们会合的…”

鸿俊:“没问你!”

陆许:“大狼!最后那一箭奏效了吗?”

莫日根:“没有吧!你问我我问谁去?”

特兰朵:“泰格拉你这混账!平时说得那么好听,次次都扔下我…”

阿泰:“我的儿子啊——”

阿史那琼:“…”

门外传来李龟年的声音:“雅丹侯在吗?!你们回来了?”

李白:“还是喝酒去吧…”

信差:“李景珑出来接旨!李景珑呢?”

其时厅中已七嘴八舌,乱成一团,陆许在询问莫日根蚀月弓来历,阿泰与特兰朵抱头痛哭,鸿俊着急给李景珑治伤,最后是阿史那琼出去开了门。

“你俩!自己人!进来!”阿史那琼让李白与李龟年先进来,又朝那信使说,“雅丹侯现在没法去见你们皇帝老子,信差来一个杀一个,滚!”

阿史那琼带两人进来,李龟年一见李景珑重伤,顿时吓了一跳,场面于是更混乱了,莫日根被吵得头晕脑涨,说道:“等等——等等!”

众人便静了。

“鸿俊,你还得多少时候?”莫日根说。

李景珑脸上恢复了少许血色,鸿俊说:“伤得太重,元神剧耗,恐怕得有一段时间醒不来了。”

鸿俊握着李景珑的手指,凑到唇边轻轻地亲吻。

莫日根沉默片刻,又问:“一段时间是多久?”

“上一次昏了多少时候?”鸿俊说,“会比上一次时间更长。”

上一次,李景珑全身经脉尽断,昏迷了足足五天五夜,这次他强行驭使心灯,心灯之力尚未走遍全身,直接从心脉释放出去,将心脉震得支离破碎,幸得陆许将他救回来后,便把鸿俊留下的所有续命药一股脑儿给李景珑喂了下去,方能续上七日性命不死。

众人便静了,阿泰逃出来的一路上,心全在特兰朵的安危上,没想到李景珑竟如此严重。其余人才来,唯独阿史那琼与陆许方知李景珑情况危险。

但鸿俊没有哭,也没有绝望,只是轻轻地抚过李景珑的额头,低声道:“辛苦了。”说着又望向莫日根,低声说:“你看,他就是这样,虽然把自己折腾得很惨,但总想保护大伙儿。”

余人眼眶刹那全都红了。

莫日根知道,这话是鸿俊不久前在路上,自己朝李景珑下的评价所作的回答。

安禄山、史思明作乱反叛,这一路上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死的死,伤的伤,但渐渐地走到了这里,驱魔司中所有人仍旧安然无恙。唯独李景珑此刻变成了一个废人,失去意识,昏迷在榻上。

他用一种强大的执着,哪怕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用这信念,守护了此处所有的人。

“得有人不停地为他注入真气。”鸿俊说,“守护他的心脉,等待心脉修复。”

“轮流罢。”陆许说。

鸿俊答道:“我先陪着他,两个时辰以后换你,陆许。”

陆许点了点头,鸿俊便将李景珑抱起来,他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瘦得简直可怕,自打洛阳一战后,他便一日接一日地消瘦下去。较之鸿俊第一次将他抱到平康里的沉重,如今已轻飘飘的,将近九尺身材,却仿佛不到百斤。

“喂。”鸿俊小声,朝昏迷的李景珑说,“咱们回家啦。”

他抱着李景珑,出得厅堂,众驱魔师听到这话,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几乎无人不哭,裘永思抑着泪水,紧紧攥着拳头。莫日根以拳抵在鼻前,强忍悲痛。陆许则走出厅去,靠坐墙上,望着晦暗的天空出神,大声地喘息着,任凭泪水涌出。

“真好啊。”阿泰哽咽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