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

裘永思摇了摇折扇,聚精会神地看着信,鸿俊问:“怎么了?”

“爷爷让我回去一趟。”裘永思道。

“我要去你家玩!”陈奉说。

“嗯…”裘永思看了陈奉一眼,说,“现在不行,明年好吗?”

李景珑意识到裘永思这次回去,也许是要准备裘虬的后事,毕竟祖父年事已高了。

“明天就回去,多陪陪老人家罢。”李景珑朝裘永思说。

鸿俊也感觉到了什么,拍了拍裘永思的肩膀,裘永思只是朝他们笑笑。

阿史那琼说:“我们也得先回去一趟,刚带大伙儿去了个新地方住着,国王和王后还没露过面呢。”

“鸿俊你跟咱们一块去吗?”特兰朵笑着说。

鸿俊有点想去,却舍不得离开这地方。李景珑朝他们说:“长途跋涉的,你们那里还没定妥当,就先不叨扰了,来年开春再去看看罢。”

阿泰朝鸿俊说:“猴比,一定得来啊。”

鸿俊道:“我早就想问了,嗨咩猴比到底是什么意思?”

“嗨咩,”阿史那琼说,“就是亲爱、热情、问候的意思。猴比呢,就是猴子在互相比试…”

“别听他胡说八道!”特兰朵打断了阿史那琼,说,“嗨咩猴比,就是亲爱的宝贝儿,或者亲爱的宝贝儿们的意思。”

“回家带个猴比来给大伙儿见见?”莫日根打趣道。

李景珑忙使眼色,阿史那琼却笑道:“放心!本来这回也得带来,不过想想,还是留他先看着族里…”

“哇。”众人马上起哄,要阿史那琼说清楚,阿史那琼忙摆手,说:“别人还没答应我呢。”

翌日,李景珑等送别了数人,莫日根与陆许懒洋洋地回来,见陈奉终日缠着李景珑与鸿俊,莫日根看了良久,忽有所思。驱魔司恢复良久,长安城内始终无案,唯禹州与朝云来往圣地与长安,妖族与人族亦相安无事,莫日根不免有些气闷。

七月初七,银河横过天际,长安城中西市重新开张,众人便聚在庭院内喝酒。莫日根以筷子敲敲酒杯,说:“长史,我想回家走一趟。”

“连你们也要走了吗?”鸿俊十分不舍,看着陆许,他最舍不得的就是陆许了。

陆许仿佛做错事一般,朝莫日根道:“我说了不去啊。”

“去吧。”李景珑笑道,“想去哪儿?驱魔司又不是监牢,横竖无案可查,改天我们也往外头走走去。”

鸿俊想起李景珑答应过他的事,其中就有一项是“吃遍天下好吃的”,奈何现在安史之乱未平,较之盛世差了老远,也吃不到什么。

莫日根脸上带着些许酒意,笑道:“回室韦去,陆许想要个女儿,求求狼神,看看有什么办法。“

“他是男的!”鸿俊道,“这种事情求狼神有办法?”

陆许道:“别听他瞎吹,他自己不就号称是狼神么?”

鸿俊一想也是,总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李景珑哈哈大笑,拍拍莫日根脑袋,说:“喝醉了,少喝点。”

“真不是。”莫日根咕哝道,头低了些许,晃来晃去,说:“奉儿多可爱啊。”

“那你还凶他?”陆许笑得肚子疼,鸿俊知道莫日根喜欢小孩儿,便朝陆许说:“有什么药,能让男人…”

“那、不、可、能!”陆许道,“孔鸿俊,你要捉弄我,我和你翻脸了。”

鸿俊笑着起身,与陆许将莫日根搀回房去。翌日,李景珑睡醒时,见莫日根与陆许房内,一应用度都在,就收拾了几件衣服,知道他们只是暂时离开而已。

禹州与朝云名义上是鸿俊的左右护法,时时来往长安与巴蜀。翌年开春,圣地处战死尸鬼王朝鸿俊要了禹州过去帮忙搬砖,预备扩建几处地方,鸿俊便将俩家伙一起打发了。

“好了,现在就剩咱们俩了。”鸿俊看着李景珑回过信,将朝云派走。

“你儿子不是人?”李景珑示意鸿俊看角落里正在铲泥的陈奉。

鸿俊摸摸头,说:“忘了。”

“你还得住多久才腻?”李景珑说,“什么时候去圣地当你的王?”

“你在哪儿我在哪儿。”鸿俊还没住够长安。

“你在哪我在哪。”李景珑笑着亲了下鸿俊的脸。

鸿俊只觉得这辈子这么长,每天与李景珑这么腻着却从来不觉得无聊,陈奉虽然活泼好动,睡着时时间也长,外加从小便养成分房的习惯,每天自己一个房间睡着,虽醒来时李景珑碍着儿子的面不好动手动脚。但只要中午陈奉睡午觉,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到得入夜,万籁俱寂时,更是可以放手折腾,最后鸿俊实在受不了,与李景珑约定,每天只能三次,早、午、晚各一次。

然而这规矩冬天合用,春天却不合用,到得春日里,不用办案,李景珑又有不少积蓄,春来整个人暖洋洋的,直如发情的公狗一般,无时无刻不想与鸿俊缠绵。

“奉儿好像出去了。”李景珑朝房外张望,春日晴好。

“禁止!”鸿俊马上道,“上回刚脱了衣服他就回来了!就不能等晚上吗?”

李景珑道:“那搂着亲一亲。”

鸿俊知道但凡说“只亲一亲”最后肯定要全弄完,正如听戏绝无听个开头就走人的道理,便道:“那就亲一下,我买菜去了。”说着蜻蜓点水地在李景珑唇上一亲,快速抽身走人。

临走时鸿俊又吩咐:“继续把你的伏妖录编完,还等着看呢。”

李景珑只得抖擞精神,进书房去整理这些年里碰到的妖怪,什么狐妖、鳌鱼、瘟神、雪女、凤凰…

春风与飞扬的桃花交织追逐,碧空如洗,春日晴好,长安恢复了欣欣向荣的生气,鸿俊过西市,书坊刚开张,外头几个小孩儿正围着一个摊子。

“小小年纪就玩赌钱!”鸿俊道,“这不好!”

小孩儿们抬头,其中一个喊了声“啊?”,鸿俊蓦然发现这不是自己儿子么?!

“你…奉儿!”鸿俊怒了。

陈奉忙道:“给我投一个呗。”

鸿俊哭笑不得道:“投什么啊?”

那是个投壶的小摊,摊上有木人木马、瓷瓶古董,号称战乱时收的值钱物事,每样前面远远地摆个壶,拿来挣钱,一文钱一箭,投中了便拿走。

陈奉看中一个鎏金铜龙捧,鸿俊嘴角抽搐,这不是从前杨府上的么?以前杨贵妃就常在这龙捧上放个盘,盘里装了民脂民膏。换了鸿俊从前都是吃糕扔盘,不知道陈奉怎么会喜欢这个。

“放着我来。”鸿俊心想你老子我飞刀指哪儿打哪儿,投壶简直小意思。于是捋了袖,买了十根箭就往上扔。

半个时辰后,巷子外,陈奉快步跑进去。

“爹——爹——!”

陈奉大声地喊着,揭开书房帘子,朝内里张望。

李景珑走了出来,躬身蹲着,问:“怎么?”

“娘把买菜钱输光了。”陈奉在李景珑耳畔偷偷说:“让你拿些钱,给他送去。”

李景珑:“…”

李景珑抱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下,问:“这不可能,他会赌钱?”

陈奉去拿廊下茶杯,喝了点水解渴,李景珑眉头深锁,又问陈奉,陈奉瞒不过,只得将话说了,又催李景珑快拿钱。李景珑只好拿了两块金饼揣着,牵起陈奉往市集上走。

鸿俊投完五十根箭,没钱了只站着,看别人都一投一个,心想可千万别把陈奉预定的那个给投走了,然而想想怎么别人都能中,自己就不能中呢?

鸿俊见李景珑来,说:“你来试试?我还欠着二十文钱呢。”

李景珑:“…”

李景珑一看那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年自己还是个纨绔时没少游手好闲,摊子里头投壶、转碟,都得做手脚,这点小把戏能骗得过他?

“快!”鸿俊道,“给你儿子把那龙捧给投了,气死我了!”

“我也投不中。”李景珑笑着说,“我这运气,你不行我就更不行了。”

那摊主怀疑地看着李景珑,这厮乃是外地人,素来不知李景珑从前在京盛名,说:“钱带了么?小本生意,恕不赊欠…”

李景珑将那块金饼往盘里“当”地一扔,,四周有好事者纷纷过来围观。

“换四十把箭。”李景珑道,“先来一把十根,剩的你且记着。”

“好嘞——”摊主心想这下肥羊来了。

李景珑拿着根箭,掂了掂,从左手到右手,又从右手到左手,瞄准半天复又放下,朝鸿俊说:“我这运气,真不行。”

“那算了。”鸿俊笑道,“还是回家罢。”

“不投了?”李景珑说。

李景珑一手拈着箭,倾身过去,看也不看那壶,鸿俊本以为李景珑要与他说话,没想到李景珑在他唇上忽然一亲。旁观众人又瞬间起哄,其时大唐纨绔众多,男人与男人亲昵举动亦十分常见,街上行人都只觉好笑。旋即李景珑将箭一扔,“当”一声,入壶。

鸿俊与陈奉顿时一起欢呼!

李景珑又是一把甩手箭,同时“当啷”声响,整个摊上所有壶全中!

摊主顿时脸色铁青,李景珑说:“大伙儿上来分了罢。”

好事者便一哄而上,将除了陈奉的龙捧,余下的瓜分得干干净净,李景珑示意摊主快换。摊主说:“得收摊了!没了!”

李景珑道:“我们也是小本生意呐,可不能就放你走。”

又是一阵哄笑,鸿俊感觉到这摊主多半是杀鸡不成蚀把米,渐明白了,便道:“还是放他走罢。也没做啥坏事。”

李景珑便在笑声中放了那摊主一马,摊主忙不迭地跑了,李景珑让陈奉爬到背上,背着他与鸿俊买了菜回家去。

“不是说运气不好么?”鸿俊调侃道。

李景珑说:“我这可没靠运气,靠的是实力。”说着一手亮出了袖子里头的一块磁石。鸿俊方恍然大悟。

夕阳下,陈奉已趴在李景珑背上睡着了。

鸿俊说:“那,你打架都靠实力?”

“都是实力。”李景珑煞有介事道,“自从碰见你以后,简直一路倒霉就没停过。”

鸿俊与李景珑站在小巷前,李景珑背着陈奉,鸿俊隐约有点不爽,却觉得这景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那你就没有运气好过的时候了。”鸿俊不满地看着李景珑。

李景珑道:“平生只有一次。”

“哦?什么时候?”

“在一个春天里,爬过我家院墙,认识了你…现在想来,那一天,当真是将我这辈子的运气都花光了。”

——天宝伏妖录·终——

《贺中秋·月中霜里斗婵娟》作者:非天夜翔

第一章 中秋番外·月中霜里斗婵娟

楔子:鸡飞蛋打

丁酉年中秋,金鳌秋色,漫山金黄。

“当心点儿,千万别碰碎了。”

通天教主正与浩然小心地整理一份快递,先是拆开外头纸箱,再打开里头檀木箱,揭开锦布,现出一排…

…整整齐齐的蛋。

浩然:“…”

“这啥?”浩然一头雾水,第一次看通天教主如此谨慎对待快递。

“二、四、六、八…”通天教主聚精会神地点数,浩然嘴角抽搐,问:“这是什么东西的蛋?”

通天教主眼中释放出强烈的狂热,神神秘秘地说:“徒儿!你有所不知,这是探险家寄来的宇宙蛋!”

浩然深吸一口气,只见置于凹槽中的每个蛋下头,还写了一系列阿拉伯数字编码,分别是“20110801”、“20141111”“20170401”等。

“探险家是谁?宇宙蛋是什么?”浩然一脸茫然,只见通天教主拿起其中一个,朝着阳光,依稀能见那里头无数景象正在回旋,犹如一枚上古法宝九仪鼎中的先天元胎。教主喃喃道:“每一个蛋里,就是一个平行世界…万千奥妙,尽在其中…”

“哟,还有个新世界。”通天教主拿起最后那枚没标日期的仔细端详。

“收起来吧。”通天教主认真道。他把“探险家的蛋”逐个把玩了一番。浩然又问:“送咱们了?”

“当然不可能!”通天教主一本正经道:“探险家最近上别的位面去了,一时忙不过来,暂时寄存。”

“寄存”最省事的作法就是原封不动邮寄回去,而好奇心旺盛的通天教主,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先看了一次,再搁在厅内正中央,预备空了再玩儿会蛋。

中秋夜临近,金鳌岛上扯起了“喜迎鸡年中秋咯咯咯”的横幅,大伙儿都要到碧游宫来准备菜肴,预备聚餐时一人出个菜,晚上的赏月饭。麒麟出岛去买香料,恰好与吕布下午去海里潜水时抓到了一只巨蟹,预备做个蟹吃。

“咱们家晚上出啥菜?”吕仲明大中午的就过来闲逛了。

吕布嘴里叼着根葱,头也不抬道:“桂花蟹。”

厨房里堆了一车桂花,吕仲明看了半天,问“蟹呢?”吕布随手一指,指向空地。两人沉默片刻,朝那空地望去,三秒后——

“跑哪去啦——!”父子俩同时大叫。

巨蟹听到自己要被吃了,仍忍不住要垂死挣扎一把,自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吕布追在后头,与吕仲明拿着武器大喊大叫。

那只五米长的螃蟹在花园里头爬来爬去,吕仲明又怕被螃蟹夹,只跟在老爸身后喊,最后那螃蟹爬到墙前,没了去路,转身亮出堪比挖掘机铲斗的铁钳,夹得啪啪作响,预备决死一战,结果面前一黑。

吕布上手搬了个假山,直接扔过来,把螃蟹给砸死了。

吕仲明:“…”

吕布:“…”

巨蟹被砸得一片模糊,压在假山下面,下头流出不少粘液。

“没关系。”吕布漠然道:“还是可以吃的。”

“我不要吃了…”吕仲明一个哆嗦,说:“你会被骂死的吧!”

吕布果断道:“什么也别说!叫黑脸过来把这儿收拾干净,螃蟹尸体咱们收了带回去。”

半小时后:

“这螃蟹好像被砸出屎来了…”

“那是蟹黄,咱们把没沾上泥的蟹肉拆了炒饭,另外一坨不知道什么东西拿过来,搅开了以后和蟹黄、鸡蛋姜葱大火爆炒,再倒点儿黄酒…”吕布指挥道,同时心想我怎么这么聪明,计划简直完美,又朝吕仲明道:“你去找几个蛋。”

“家里那个可以吗?”

“你要把自己弟弟吃了?”吕布勃然大怒道。

吕仲明一脸悻悻地走了。

吕布找了把铲子,开始挖黏糊糊的蟹黄。吕仲明找遍了厨房都没有蛋,都被教主拿去做月饼了。自从吕布与麒麟决定要二胎后,吕仲明总是想方设法地不让那蛋孵出来。

又半小时后:

“没有!没有!没有!”吕仲明说:“我要钓鱼去了。”

吕布正想骂他两句,旋心念一转,末了道:“你再找找?问教主呢?我昨天见他们几个关着门不知道偷吃什么好吃的。”

吕仲明只得去通天教主房,恰好房门敞着,里头放着一箱蛋,便捧到厨房去了。

吕布:“???”

吕仲明:“…”

“就剩这几个了。”吕仲明说:“标签上写的什么?保质期吗?”

吕布狐疑道:“那不全过期了?”

每个蛋里头都像蕴含着无数山川河流,星空大海,外头麒麟声音响起,说:“辣椒买回来了!开始做饭了吗?”

吕布马上道:“做饭吧做饭吧!小宝贝,你坐着等吃就行。”

麒麟便搬了个椅子过来坐下,一家三口开始做饭。

吕仲明心里隐约有点惴惴,被吕布一催,心想算了不管了,拿了最后那枚没标日期的蛋,朝盆边“啪”的一磕,哗啦一声,打了出来。

“蛋黄装这个碗里。”

“筷子呢?”

“再打几个,全打进去。”吕布漠然道:“就这么点不够,用第一个的蛋清调一下。”

“我来帮你。”麒麟拿着一双半米长的筷子准备搅蛋,戳到碗里,吕仲明拿了个“20150820”的蛋,“啪”地打了下去,心想我也不知道是谁的蛋,中毒了别怪我…

“挑新鲜的吗?”

“随便吧。”吕布说:“全部打了。”

“啪。”吕仲明随手拿了个 “20110422”的蛋也打了进去,紧接着噼里啪啦,一口气打了五六个,把蛋黄全部放在一起,用无日期的蛋的蛋清调了下,麒麟伸长脖子看了眼,说:“蟹黄留一半蒸着吃好吃。”

“换个碗。”吕布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