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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脱力的向后一靠,奈奈握拳小小的欢呼一声,微笑着对那边的服务生说:“谢谢,来两份今天的特选套餐。”

高级餐厅的效率就是高,几分钟菜色丰富的套餐就送了上来,奈奈一直保持着矜持的微笑,等到送菜的服务生一走,立刻端起水果芭菲,只差没有流下几滴眼泪以示感动:“这里的甜点最好吃了!就是贵得死人,辛苦的存了好久钱就是为了生日来大吃一顿啊。国光,你的冰淇淋和慕斯蛋糕记得都给我,我把红酒牛扒给你。”

陶醉的迅速消灭完了一大杯水果芭菲,奈奈优雅的拿起餐巾擦擦嘴,注意到手冢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惊奇的问:“不好吃吗?你的口味也好挑剔了。”

“你不觉得……我们坐在这里很奇怪吗?”

手冢指着桌上的玫瑰花,粉红色小蜡烛,还有座位边垂下的水晶珠帘以及不远处正在拉着小提琴的乐手,尤其到处都是亲亲我我的情侣,很尴尬的说。

奈奈东看西看:“怎么了,我觉得很有情调,非常符合情侣餐厅的氛围啊。”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我们来这种地方吃饭……好像……”

奈奈毫不客气的端过他的那一份甜点,因为每一个双人座都是单独隔开的,也不用担心会被人看见她的惊人好胃口:“求求你,国光,不要表现得这么纯情好不好。谁说上这里吃饭就一定得是情侣了?朋友也可以,家人也可以。要是你觉得和我一起吃饭很亏的话,就当是预先的演练好了,反正以后你也有带着女朋友来吃饭的一天嘛。”

手冢不说话了,闷声吃东西。奈奈还很体贴的把自己的牛扒全部切好推过去:“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

“不要和我妈妈说一样的话。”

吃光了两人份的甜点和蛋糕,奈奈还不满足,叫来服务生又点了一份特大号的香蕉船,还若无其事的指着手冢说:“别看我男朋友很严肃,其实他最喜欢吃甜点了,总是拉我来当挡箭牌呢,呵呵。”

服务生也配合的跟着笑起来,于是手冢的脸冷得可以结冰了。

再次吃光了那份看起来都很恐怖的巨大冰淇淋,奈奈完全没有淑女形象的瘫倒在座位上,心满意足的摸着肚子:“死而无憾了——”

“吃饱了我们就快走。”手冢似乎一分钟都不想多呆下去。

“哎,急什么嘛,好歹也算我们两个的第一次约会,多坐一会儿嘛。”奈奈撒娇似的说,其实是她已经撑得站不起来,不消化一下就走绝对会甩断肠子的。

本来都站起身来的手冢在听到这句话后又默默的坐了回去,而且表情也瞬间缓和了很多。最后出门的时候更是抢着付了帐单。

“谢谢你啦,国光,今天我过得很开心哟,真是最棒的生日礼物了!”

在门口互相道别的时候,奈奈真心实意的说——其中一大半是为了免去付账的感激。

手冢的眼神漂移了一下,有点不自然的说:“明年,我也可以陪你去那里吃饭的。”

“真的吗?太好了!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兼弟弟!”奈奈豪爽的拍打着他的肩膀,“国光,你真是好人!哎呀对不起,都说了不再把你当弟弟看的,一时忘记了,别在意。”

“……晚安。”手冢推开她的手,径自回家去了。

“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回来的路上心情还不错的嘛。难道是被叫了弟弟?可我就是比你年纪大啊。”奈奈纳闷的自言自语。

青春期的少年心,真是比女人还难以捉摸呀。

繁忙的考试月到了,这里就不详细的多说作为学生在堪比地狱的一周里是如何大喜大悲,耗干了身上最后一分精力。总之奈奈是燃烧起了自己的小宇宙,向着全年纪第一名发起了猛攻。可惜,也许是熬夜复习太多反而影响了正常发挥。最后以三分只差输给了手冢,恨得她最后一个星期愣是没给他做饭,见了面也是拉着脸爱理不理。

可恶的冰块脸,这种事情上也要坚持公平竞争。已经蝉联了N届全年级榜首,稍微放一下水会死人吗?做人太完美会遭天妒,好歹也给我们这些凡人留下一点喘息的空间啊!

这些话只能在床上殴打枕头的时候自言自语发泄一番,当着手冢的面,奈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拜托,放下水”,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挤出点:不愧是国光,真是厉害,但是下一次我不会输给你——诸如此类输家一定会发表的言论。

自己也觉得这种竞争的心理很好笑,手冢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比什么,而且他们也根本没有可比的东西和必要,但奈奈就是憋着一股劲儿希望至少有一样东西能够超越他。从小到大她都是以姐姐自居的人,怎么能输给年纪小的少年!

抱着这种不能为外人所道也的情绪,暑假的第一个月,奈奈愣是闷在家里,除了去上那些永无止境的补习班培训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隔绝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整天抱着一大堆习题精选集做个没完。弄得森川太太忧心忡忡,生怕女儿是疯魔了。后来见她生活很规律,还是有说有笑,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唉唉,孩子长大了,做妈妈的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以前一心希望她可以上进,用功读书。现在用功得过了头,又开始怀念那种无拘无束的活跃性子来。

一晃就到了八月,总算是从题海战术中得到满足的奈奈这才惊觉暑假已经过去了一半,虽说以前的暑假手冢那家伙总会去参加社团合宿网球训练,见面的时间很有限。但是像这次一样一个月都没打过照面的情况还从来没有过。对面的手冢一家这几天一直都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全家人到哪儿去了。于是吃晚饭的时候奈奈装作不经意的提到了这个话题。森川太太很是吃惊的问:“你不知道吗?为了庆祝国光在全国少年网球大赛里得了第三名,他们全家去京都旅游了。”

奈奈比她吃惊一万倍:“什么?他得了大赛冠军?我怎么不知道?”

“这孩子读书都读傻了吧。刚放暑假的时候国光不是给你打过几次电话,结果你倒好,装作不在家死活不接,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是闹别扭了吗?”

奈奈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怎么好意思承认因为那种微妙的挫败心理,让她那段时间一听见手冢的声音就发火,为了预防自己说出不好听的话,干脆远远的躲开他。结果倒好,作为最好的朋友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连他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甚至连祝贺的话都没有一句。难怪手冢都不来找她,大概是彻底的生气了吧。

怎么办?

吃完饭回到楼上卧室奈奈抓着脑袋团团转,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不对的事情。平日里她老是表现得对网球没兴趣,那是因为她不想当着手冢的面承认他打球的样子很帅。有时他会说起网球的话题,她也因为插不上话显得很冷淡,长久下来手冢也就不怎么说了。

坏了,不会就此感情破裂了吧?奈奈快把头皮抓破了也没想到什么具体的补救方法。无意间看见了书桌上的手机,咬咬牙,总之一味的逃避也不是方法,还是先写个邮件去探探他的口风好了。

拿起电话找到手冢的邮件地址,他们两似乎很少打电话发邮件,习惯了有什么事情都当面说。斟酌着写下“国光,不好意思,现在才来恭喜你的胜利。虽然有点晚了,但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奈奈左看右看都觉得缺乏诚意,想修改又不知从何下手,最后心一横,直接发送。

焦急的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手机终于响了一声。奈奈松了口气,至少他还愿意回邮件。打开一看,上面只有短短一个词:“谢谢。”

“惨了,他是真的生气了。”奈奈抓着手机面朝下倒在床上。憋着气想了一阵,重新振作起来,飞快的又发了一封邮件。

“你还有多久回来?马上就是八月,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烟火大会。”

犹豫了半天,奈奈颤抖的在后面又加上了“有点想你”四个字,又觉得这样显得很恶心,最后改成了“你不在真有点不习惯。”不管怎么样,先把口气放软点示下弱吧,那家伙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这次倒是回复得很快,但是比上次更简短,只有一个字:“好。”

答应了就好,说明感情还没破裂,尚有挽救的余地。奈奈总算是安心了,草草的收拾了一下,看看书跳跳操,十点半准时上床睡觉。正在似睡非睡,马上就要进入梦乡的时候,被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又急促的响起来。勉强睁开几乎粘在一起的眼皮,奈奈抓过来一看,又是手冢的邮件,短短的一句话:“我也是。”

你也是?你也是什么?还没来得想个明白,奈奈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忐忑不安的等着他回来,可是一直等到八月四号烟火大会举行的日子,对面的手冢家还是黑灯瞎火。有心打个电话问问原因,又害怕他万一来一句”对不起,我回不来了“,自讨没趣碰一鼻子灰。从早上起床就一直等啊等啊,看着天慢慢的黑下来,远远的街道那边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和音乐鼓点声,奈奈都没有兴趣去参加这个期盼了很久的大会了。

“怎么了?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样子。灯也不开。”森川先生看见奈奈穿着一身浅黄色的金鱼图样浴衣托着下巴坐在客厅里。

“没事,你和妈妈怎么还不去,就要开始放烟火了吧?”奈奈无精打采的说。

“我们全家一起去看烟火。”森川先生不由分说拉起奈奈出了门,“妈妈早就去占位置了,快走快走。”

“我不是很想去……”

“不想去早早的换好衣服干什么?”森川先生已经拖着她出了门。

“好啦好啦,我自己会走爸爸。”挣脱了爸爸的手,奈奈下意识的捏了捏手提袋里的手机。也许她应该打电话问一声,你究竟还来不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还没有到?

——你,真的生我的气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也许那天的承诺不过是随口说说,搞不好他早就在京都玩得不亦乐乎。和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她算是什么,自称是最好的朋友却连他胜利的消息都不知道。自称是一起长大的姐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邻居罢了。

越想越觉得沮丧,虽然已经隐隐发现自己开始钻牛角尖,可是思想早就走进狭窄的小胡同回不了头。奈奈只能自我解嘲说她也不知不觉的陷入了青春期的莫名忧郁症状。

森川先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忧郁,兴冲冲的拉着她在一大堆人里面挤来挤去,奈奈心不在焉的跟着。随着那边开始燃放的烟火,一大股人流突然挤过来,奈奈和他就这样被冲散了。

不死心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了一会儿父亲的身影,最后无奈作罢。奈奈慢吞吞的挤到放烟火的空地边上,仰起头看着那些美丽到极点的花朵在黑色的夜空中乍然盛放,在赢得人们的啧啧称赞后瞬间凋谢,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大团绚烂的残影。

去年,前年,还有大前年,都是她和手冢一起来看的。她还从来没有想到过没有他陪伴的日子。看着那些不断绽开的美丽烟火,奈奈觉得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好像都很短暂,一眨眼就没有了。他们还是小孩子,可以嘻嘻哈哈的在一起,不用想那么多。可是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之后呢?他们毕竟属于不同世界,手冢总会离开这条一起走过无数次的街道,走向更美好更广阔的未来。那个时候,不管是看烟火也好,上学也好,做作业吃饭逛街也好,都不会再有他默默的走在身边。即使是再努力的追赶想要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是一场考试就轻易的证明,差距有多么的残酷。

想着想着,奈奈几乎都要流下泪来。趁着大家都在仰头看天上,赶紧用衣袖擦掉了渗出的泪水。这些东西在她心里掩埋得太深,平时想都不敢想。也许是太美丽的东西总会让人感到寂寞的原因吧。

半个多小时的烟火大会结束了,人们说说笑笑意犹未尽的渐渐散去,奈奈拖着脚步慢悠悠的朝家里走。反正现在也没人认识她,所以就再放任自己自怨自艾一会儿好了。等到明天,她又会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总是笑口常开自信满满的森川奈奈。再大的差距,她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追赶上,至少不要和他形同陌路就好了。

走到离家还有一条街的巷口,奈奈摸摸有点发肿的眼睛犯起愁来。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人从拐角转出跑过来,看见她面无表情可是却带着歉意的口气:“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还在微微的喘气,额头上鼻梁上满是亮晶晶的小汗珠,头发也乱七八糟的。奈奈努力的想微笑一下:“笨蛋,烟火大会已经结束了,要不是正好遇上,过去你也找不到我的。”

“但是我答应过会和你一起去。”他回答得一如既往的认真,就像他严谨又固执的性格一样。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说一声。”

“对不起……飞机晚点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不想叫你白等一场。”他低下头,似乎是在向她道歉。

“但是我已经等了,都是你的错!”

手冢明显的不知所措起来:“不好意思……”

奈奈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哭起来,事后回想简直是羞愧欲死。但此刻她就是觉得心里又酸又痛,眼泪就像不受控制似的狂喷:“国光!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会原谅的对不对!对不起,我不该不理你的!”

“你怎么了,别哭啊!”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大哭起来,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指指点点,手冢手足无措的把她拉到小巷的背光处,掏出一块手帕犹豫了一阵还是塞进奈奈的手里。

奈奈边擦眼泪边抽抽噎噎的:“我们是好朋友吧?”

“……嗯。”

“那你答应我,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好不好?”奈奈抓着他的手充满期待的问,连鼻涕快流下来也不管了,“你不喜欢被我当成弟弟看,所以,我们就做永远的好朋友可以吗?我真的,真的不想和你变成只有邻居的关系。”

阴影之中奈奈看不见手冢的表情,只感觉到他的肩膀突然绷紧了又放松,好久,他才勉强的挤出一个字来:“好。”

奈奈破涕为笑:“太好了。”

她深信,他们的友情不会像烟花一样瞬间凋零。

第二十章

经过了烟火大会事件,奈奈自觉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既然手冢承诺了永远会是朋友,她相信以他的人品,即使有一天飞黄腾达了,也不会干出富贵即相忘的事情来。

既然手冢不喜欢被她当成小孩子对待,知错就改是奈奈的一贯美德。于是她立刻展开行动,以实际来证明她对手冢的歉意和支持。再也没有胡乱的发脾气不说,动不动以姐姐自居的习惯也收敛很多,很多时间里在手冢面前都是轻言细语温文尔雅的。从山田老师推断,手冢欣赏的应该是高雅又知性的女性,为了能让他们的友情继续下去,她要努力的向着那条路进发,仗着很熟就肆无忌惮乱开玩笑,一定会被手冢讨厌的。

最开始手冢对她的这种改变很不习惯,总是用很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的一言一行。后来也就慢慢的不再如此。只是在奈奈强行放下那只想要戳他额头或者是点他眉心的手时,他会浮现一种无奈的表情。

暑假剩下的时光就在他们貌似友好融洽,相敬如宾的气氛中默默的过去了。

开学之后奈奈也不再有多余的精力来关注他们的友情,因为马上就是升学考试。选择进入哪个高中,继续升学还是就读职业学校,对每一个国三的学生来说都是人生的第一次选择。

奈奈早就计划好了自己的未来,她想去考私立千光高中,那可以算是关东地区升学率最高的学校。虽然现在的成绩还有点没把握,但是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好好努力一下是可以考上的。其实关东地区好的私立高中还有几所,千光高中离家是最远的,从奈奈家出发坐地铁也要一个半小时,如果不住校的话通勤会很辛苦。奈奈之所以选择那里,一部分的原因是那是名校,另一部分原因则是青学有保送千光的名额,像手冢这样年年全年级第一的优秀学生,不用说,自然是会被保送的。

所以在三方面会谈的时候,奈奈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一志愿千光高中,老师早就把她当成班上的优秀学生,见状笑容面满的鼓励说:“森川同学绝对没问题的!”

后来的几天奈奈一直想和手冢提一下这件事,但是青学的网球部似乎正在准备全国大赛,忙得不行。她都有好几天没能和他一起回家了。要上千光高中也不是口头说说就行的事,奈奈一口气报了三个补习班,每天的放学时间还有休日都消耗在了无止境的测验和习题里面。虽然上完补习班回家还要做作业的确很辛苦。可是奈奈一想到几个月之后她和手冢又是高中同学,心里不禁也喜滋滋的。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几次模拟考试的结果,奈奈的分数都超出了千光的录取线,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心里别提有有开心了。就在这时候,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十月的一天,放学之后奈奈正在埋头收拾书包,教导主任走进教室,亲切的叫了她一声,要她出去聊一聊。莫名其妙的奈奈看他笑容可掬的模样心想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而且自己不进教导处写检查已经很久了,微笑答应,提着书包跟着他走出教室。

教导主任先是热情的倒了杯水递给她,又东拉西扯的称赞她是个努力优秀的好学生,奈奈只是微笑听着,心里打起了小鼓,实在不明白教导主任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森川同学啊,听说你和三年级C班的手冢同学是好朋友?”磨叽了半天,教导主任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正题上。

“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邻居,所以关系比较好一点。怎么了?这有什么关系吗?”奈奈很有礼貌的问。

教导主任尴尬的擦擦汗:“其实,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手冢同学为什么要拒绝千光的报送名额,他和你说过这个事情吗?”

“哎?”奈奈是真的大吃一惊,“他拒绝了保送千光?”

“是啊。”教导主任也是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昨天下午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一口回绝了,说有自己想考的学校。我和校长实在不明白,千光已经是关东最好的高中,他不愿意去,莫非是还想考到关西的学校去?可是无论怎么问他就是不肯说自己想考哪个学校,我们也没办法……”

“主任,我也没有听他说过这件事。”奈奈的心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好像丢掉了一大块什么东西。最近,有关他的一切,似乎老是从别人口里听到。他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以前有什么事情不是都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彼此吗?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自己?难道是因为他不想和她读一个高中,已经彻底的讨厌她了吗?

“所以啊,老师想拜托你以朋友的身份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可是青学的优秀学生,老师们也是很关心他的未来才会着急啊……”

教导主任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奈奈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到底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出的教导处,魂不守舍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

原来在自己为了可以继续做同学而拼命努力的时候,他已经不声不响的对自己的未来做了新的打算了吗。记得在国二时曾经问过他,他当时可是很认真的说过要考千光高中,所以在那一年里面自己才会努力的学习学习再学习。只为了不被他拉下,两个人可以继续读一个学校,继续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现在……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那么自己的努力又算什么?到头来希望做朋友做同学都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吗?

奈奈越想越生气,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最后不知不觉的跑起来。她知道今天是星期三,网球部没有比赛也没有活动。手冢现在一定已经回家了。于是一路小跑的来到他家门口,深深的呼吸几口,压下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又擦擦头上的汗珠。尽量的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这才举起手敲了敲门。

“哎呀,是奈奈。”开门的是手冢太太,一见是她问都不问,“国光也才回来,在楼上房间里呢。”

“谢谢阿姨。”奈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保持着文雅的步子一步步上了楼。刚刚一过拐角,她就几步窜到手冢的房门前,几乎是一脚踢开了门。

正在看书的手冢诧异的回过头:“怎么了?”

“我问你,你为什么拒绝了学校的保送?”奈奈也懒得和他兜圈子,劈头就问。

手冢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后平静的放下书:“你知道了。”

“废话,教导主任把我拉去旁敲侧击的问了半天,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想考哪所学校!手冢国光,你究竟在想什么啊?国二的时候不是明明说好了一起考千光的吗?我连志愿书都填好交上去了,结果你又来这一手。不想和我上一个学校就明说好了,干嘛这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奈奈越说越生气,其实她也明白这些话都是在胡搅蛮缠而已,手冢不是这种人,他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可是胸口就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不好好发泄一番,她真的就要爆炸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手冢略显无奈的说,显然也没把她这番气话当真,“既然你问我就告诉你好了,我想继续在青学读高中。”

奈奈张口结舌:“可是,为什么?青学的高中部虽然也不错,可是比起千光来还是差了很多好不好!”

“因为我想继续和网球部的大家在一起,今年的全国大赛我们已经和冠军无缘,我希望在高中还能和大家一起为了全国大赛而努力。”

“就为了打网球而已,你放弃了重点私立高中的保送?”奈奈难以置信的问,手冢平时看起来都是那么冷静又理智,她真的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类似于昏了头的行为。

“嗯。”

奈奈沉默半响,才勉强笑了一下:“那你也可以告诉我一声啊,害得我还以为你绝对保送千光,拼命读书。早说的话我何必去遭那份罪嘛……”

“奈奈。”手冢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不告诉你就是这个原因。即使我们的感情很好,但终究有自己的选择。我不希望你因为别人的原因改变自己的希望和理想。”

奈奈怔了好一阵才回过味儿来,一时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什么啊!你、你、你——”

全身的血几乎瞬间冲到头上又回流到脚底,奈奈只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就是说自己爱慕虚荣一心想要上名校,他现在不去读名校了,所以大家就此撒哟拉拉,各走各路?

最开始我想去千光,也只是因为你说想去而已啊!奈奈真想对着他这么大喊。你都不去了,我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学校去读书还有什么意义?

手冢见她气呼呼的不说话,有点疲倦的叹了口气:“很抱歉,我不该瞒着你,但是……”

“没有但是!你这个白痴!傻瓜!猪头!”

深深感到自己被背叛了,而且理由居然是为了打网球?什么乱七八糟的!至少也找一个像样点的借口吧!

奈奈忘记了淑女形象也忘记了现在还在别人家,顺手把书包冲着他的脸丢过去,头也不回的跑了,中间还差点和手冢太太撞成一团。

“怎么了,奈奈?”

“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奈奈含含糊糊的说,一口气跑出了手冢家,自己家也不回了,往着河堤方向跑过去。

她真的很伤心,很难过。都说了是永远的朋友,为什么他把什么都瞒在心里,非要等到自己去追问才肯说。要是没有教导主任中间打岔,是不是要等到放榜的那一天自己才会知道这件事。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

一口气爬上高高的河堤,奈奈赌气的想,干脆他们就各读各的学校,就让他抱着网球拍和那群部员热血到死,自己也去住校不回家,省得碍了他的眼,大家从此互不相见,倒也干净。

“去死吧!你这个大混蛋!”

最后奈奈还是忍不住朝着河面大吼了一声。

呆呆的在河边发了好久的愣,直到天慢慢黑下来。奈奈坐在草丛里双手抱膝,看着河面上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飞来飞去,大脑里一片空白。

她到底想要怎么样,连自己也不明白了。虽然也很想笑着说,不过是报考的高中不一样而已,我们还是邻居和朋友。但那显然是在自欺欺人。没有理由的,她深深的感到自己被丢下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焦躁感?明明就在不远的地方,每天都可以见面,态度亲近又自然,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相信在他眼里自己一定是特别的。可是总有一段看不见的距离在面前,没有办法跨越。应该是很深厚很亲近的友情,却又随时害怕会失去。她一向是个直爽不畏惧任何事物的人,为什么在他的问题上总是变得胆怯起来。

夜色渐深,没有云朵,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那么的耀眼。奈奈动了动长时间不动酸痛不已的脖子,干脆躺在草丛上看着星星。

也许手冢就像星星一样,看得见却离得很远,怎么努力也只能保持着不变的距离。作为朋友来说,这样是否就该知足了?可她觉得不满足,不够,有一个空荡荡的地方需要更多更大的东西来填补,却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

想着想着她竟然有些怨恨起来。每一次都是自己为了他胡思乱想,他却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即使是不能成为同学,未来的高中三年都只是周末匆匆的打个照面,从朋友变成单纯的邻居,他也不在乎吗?

是的,他不在乎,因为他的世界很广阔,有他最热爱的网球。平时里再怎么冷静老成,在打网球的时候他的眼睛几乎都在发光。和网球部的同学一起讨论比赛或者社团事宜的时候,他也显得从未有过的快乐。相比之下,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学业和网球,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森川奈奈这个人,只怕是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吧。

奈奈狠狠的咬住了嘴唇,她受够了。她再也不要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放在一个男生身上,这样下去算什么啊,弄得好像自己喜欢上了他似的。

喜欢他?想到这个可能,奈奈的心猛一颤,莫非她自以为的友情早就已经变质了吗?除了手冢之外,她何曾为了一个男性的友人——即使有着青梅竹马的身份,劳心劳神,情绪起伏得都不像自己。甩甩头,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丢到一边。奈奈暗暗下定决心,她再也不要勉强自己为了手冢去改变什么。他愿意去追求自己的友情和理想就去好了,自己犯不着夹在中间惹人讨厌。他可以因为网球留在青学,而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放弃辛苦努力的目标,厚着脸皮留下呢。

虽然是有着几分赌气的想法,一瞬间奈奈真是心灰意冷,只想着以后大家分道扬镳,各走各路算了。在他身边的自己最后也只会拼命追赶而活活累死,换个地方,搞不好还能成就另一番事业。

主意打定,看看的确已经很晚了。奈奈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慢吞吞的回家去了。

有气无力的推开大门,奈奈拖长声音:“我回来了。”

应声而出的是森川太太,横眉竖眼的恨不得上来揪她的耳朵:“你这孩子也不看看几点了!还知道要回家啊!人家国光给你送书包过来,在客厅都等了足足两个多小时了……”

“什么?他在?”奈奈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说吧,是不是又和人家闹脾气了?真是驴子牵到哪里都是驴脾气,看你现在像模像样的,结果还是像小时候似的老欺负人家国光……”森川太太还在絮絮叨叨,奈奈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连拖鞋也没换,几步就进了客厅。

手冢坐在沙发上,不管在哪里他总是脊背笔直肩膀端正,似乎永远都不会觉得累。一看见他的脸,微微翘起的头发,紧抿着的嘴角,奈奈刚才还很坚定的决心呼的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她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在未来三年里身边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她实在不能忍受缺少了他的生活。就算是厚着脸皮会被嘲笑也好,她也不想离开到另一个没有他的学校读书。

手冢看见她进来也站起来,不自然的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开了口:“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大误会。”

沮丧的发现自己最终也只是嘴上说说狠话而已,奈奈已经可以想到他打算说些什么了,无非就是我们的友情不会因为学校不同受到影响,作为朋友我希望可以支持你的选择。我真的没有想过悄悄改志愿不让你知道。

心下愤然,早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对任何事都严肃认真到了固执的地步,可自己还是愿意死皮赖脸的缠着。一想到被他得知她居然也去修改志愿要直升青学高中部,奈奈简直都想给自己一耳光。

“哦,你是说那件事啊。对不起,我已经反省过了,是我不对,不应该乱发脾气。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你说得也很有道理,作为朋友的确不该干涉别人的选择。再说我们也不是小学生了,哪里还用得着做什么事情都在一起。”奈奈逼着自己露出一个虚假客套的笑容,不冷不热的回答。

既然他这么希望不干涉自己的选择,那么姑且就让他这么以为好了。不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让他知道自己修改了志愿。其实奈奈心里也有一点点恶意的念头,口口声声说着尊重自己想法的手冢,在知道她真的打算去另外的高中读书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点点后悔。

手冢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原本打算说的也滞留在嘴边,微微的皱起了眉。

“不要为了那件事在意,手冢君。即使我们就读了不一样的学校,至少也还是邻居嘛,一个月总会有机会见面的。对了,要是你有网球比赛,我还是会尽量去给你加油。”奈奈说着口不对心的话,拜她一年半的双面人修炼所赐,态度自然真实得连她几乎都要信以为真。

手冢沉默半响,喃喃的说:“你已经决定了,那就好……”

哈,看来他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冷静自持,还是有点失落的嘛。奈奈心中大块,那股闷气倾吐了一大半。于是决定就这样继续保持下去,小小的报复他一下好了。谁叫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网球!至于国二那时说好一起上千光高中的事,只怕是早就忘光了。

两人相对无言站了好一阵,见手冢神色一直阴晴不定,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奈奈更觉得痛快,干脆演戏演到底,故作疲惫状的打了个呵欠:“对不起啊,手冢君,谢谢你专门送书包过来。还有什么事吗?”

长到这么大,奈奈还没用这样的态度对他下过逐客令,见他嘴角一抖,眉头越皱越紧,倒有点内疚起来。可一想到他说过的那些话还有冷冰冰公事公办的态度,软化的心又刚硬起来。哼,既然说是尊重我的选择,那我就真选择一回给你看看。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

“啊,嗯,我该回去了。”手冢心不在焉的往大门走去。

其实奈奈多么希望他可以转身说一句:奈奈,我还是希望可以和你在一个高中。只要他说了这句话,她绝对会很高兴的答应下来,即使高中三年还是得用力追赶他的脚步,被大家叫做“手冢的青梅竹马”,时时刻刻拿来比较,她也愿意。甚至去网球部参加经理考试都行。既然他有自己无法介入的世界,那么主动去融入总可以了吧?

然而这种念头只是幻想而已。手冢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更别说也许他压根儿就不在乎自己去读哪一个高中呢。真的想要去加入网球部,绝对也会被他无情的打回票,理由很简单,他不想被人认为是在用人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