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同兵已经离开了座椅,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这算是皇室秘辛了吗?

中山王的言下之意他已经不敢去多想了。

君澜风目光幽静地盯住他,似乎是在考虑他的可信度。

半晌,他低低一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天下凡是聪明点的人都知道,落云曦她是本王看中的人。”

蔡同兵吓得跪倒在地,嘴唇颤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可不想知道得太多!

但君澜风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嘴角的笑容反而勾得更深了。

“你要知道,她就是本王内定的中山王妃,如果你儿子再不知死活地往枪尖上撞,那本王也就不客气了。”

什么,中山王妃?

蔡同兵又是一震。

他蛮以为落云曦“嫁”过端木哲,中山王即便喜欢她也不一定会给她正妃之位,却没想到竟是内定的中山王妃!

他张大了嘴,惊讶得说不出话。

君澜风想起一事,眼角的笑容又添上一丝得意,说道:“刚才曦儿脖子上的你也看到了,虽然你儿子不懂事了些,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那正是本王的杰作。”

“腾”的一声,蔡同兵的老脸一片通红。

居然是中山王,这,这…

飞羽的双颊也浮上暗红,他赶紧站离了君澜风几步远。

不至于吧!主子居然如此厚颜无|耻地承认了。好吧,他真的从主子那得意的眼光中看出了,他似乎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落云曦已经被他占为己有,而且他技术还很好的事实了。

蔡同兵支支唔唔了半天,才说道:“老臣知道了,绝对会看住孽子,不让他伤到哲王妃,不,中山王妃半点。”

“嗯,这事外界不知情,你叫哲王妃无罪。”君澜风说完,道,“你先过去吧。”

“好。”蔡同兵起身告辞。

一出书房,他便火急火燎地往大院赶。待他赶到时,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

满地狼籍,下人远远地站立着,侍卫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蔡博广正跪在一个木盆前,艰难地洗着狐领。

就在刚才,他终于承受不了手背的痒痛了,冲落云曦直点头,表示他愿意去洗狐领。

落云曦才放过他。

看到这一幕,蔡同兵的心立刻痛了起来,但他将君澜风和落云曦的话都仔细想过,自己如此宠溺儿子,确实对他的将来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他忍住心痛,上前向落云曦行礼。

女子随意地卧在宽大的梨木椅中,翘着腿,托着腮,意态慵懒之极。

想到书房里那个男人,蔡同兵这会儿更是不敢怠慢,将礼行足了。

看到父亲过来,蔡博广眸中腾起了希望,他抬头,嘴里发出嘶吼声。

蔡同兵心中又是一惊,但他却扳起脸,沉声喝道:“你不识大体,犯下此错,接受惩罚理所当然!不必看我,认真洗完!”

见父亲离开一段时间后,态度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蔡博广又气又恨,将来人恨了个半死。但他深知落云曦的厉害,不敢停手,只得低下头搓揉起狐领来。

落云曦见蔡同兵站在一旁,并无插手之意,嘴角不禁勾起满意的笑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蔡博广的手已经冻僵了,可他还得一点点地搓着狐领,眼泪大滴大滴往冷水里掉。待将蔡博广折磨够了,她才优雅地站起身,喊道:“咱们也该走了。无肠,你留下来善后。”

无肠应了一声,从水里捞起洗得干干净净的狐领,替蔡博广接了下巴,又给十多名侍卫接回手臂,他这才离去。

“父亲!”蔡博广虚软在蔡同兵怀里,泪水涟涟。

蔡同兵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往后若再出这样的事,为父也不会再包容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刚才去见谁了?”蔡博广咬牙切齿地问。

“一个老朋友。”蔡同兵含糊地带过,抓起他的手察看,一面叫人再去请大夫。

等他再回到书房时,中山王已经不见了。

此时的君澜风正坐在一辆出城的马车上。

他怀里躺着的女子正是落云曦,布满吻痕的脖颈露在外头,她扬着唇角,心情很好,将院内发生的事情叽叽喳喳都说给君澜风听。

君澜风面上挂着春风般的笑意。心中却是在想,曦儿是他的,他一个人的!他可以肆意疼宠,肆意爱抚,再看她脖子上的吻痕,他的心柔软成一汪水。

四周一片漆黑,此时城门已经禁闭了。九煞将马车赶到近旁时,已经有暗卫提前打过招呼,为他们开了城门。

马车没跑多远,便停了下来。

黑暗中,官道一旁也停了一辆马车。

“是姐姐吗?”官寒的声音响起。

落云曦掀开车帘,望到外面站着的瘦高男子正是官寒,她微微一笑,欲跳下马车,却被君澜风拦住了。

君澜风先一步下了马车。

“姐夫。”官寒冲他一笑。

落云曦的脸立即就红了,不由抿起唇,掩下车帘。

君澜风却是极满意地勾起唇瓣,微点了下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就到了,不过看到你来,就没有过去打扰了。你该感谢我。”官寒说着,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尼玛!

落云曦听着官寒那取笑的声音,脸颊红得出血了。

“行了,快办正事吧!”她不由催促了一声。

“正事,啥正事?”官寒不解地问。

君澜风微微一笑,突然便出手如电,准确无误地撕下了官寒脸上那一层人皮面具。

饶是官寒行动敏捷,他还是没躲过这男人迅猛的一击,脸上一凉,他本能地伸手挡住。

君澜风捏着那张薄薄的人皮面具,笑容扩大:“是驴是马,牵出来溜溜就知道了。让我们看看你的真容吧。”

落云曦扑哧一声笑。

官寒险些被他这话气得吐血。

“你说什么驴什么马?我是人!”

他说着,气愤地放下手。

月色下,原本焦黑难辨的脸庞已经初现面容,疤痕浅得多了,虽然还是有些狰狞,却能依稀看出他的长相。

“现在可以确定我的身份了吧?”官寒哼唧了一声,“敢情你们根本就不相信我!”

落云曦闻言,跃下马车。

君澜风赶紧回身抱住她,生怕她摔到自己。

“别想那么多,我们只是想看看你的脸是不是好些了。”落云曦解释道。

实则,还是君澜风不放心官寒的身份。

以往就算了,这一回,他可是要将他的曦儿交付给这个人,他说是曦儿的亲弟弟,当真就是了吗?

“你这不会也是人皮面具吧?”君澜风怀疑地说了一声,伸手触到他耳根子后头。

官寒没躲没避,只是委屈地看向落云曦:“姐,瞧姐夫他根本就不信我!”

他心里头是能理解他们的怀疑的。

换作自己,如果不是落云曦生了一张与母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能相信吗?

君澜风终于是确认了官寒的身份,收回手,下了结论:“长得确实像月天。”

官寒笑了起来,他笑时,薄唇扬起,细长的眉眼微挑,别有一番风致,竟让人忽视了那张生有疤痕的脸。

“哟,很帅气啊!”落云曦赞了一句。

“那还用说!”官寒耸耸肩,并不在意自己的脸被毁了大半的事。

君澜风不由感叹道:“难怪有人说,月天当年是三国的美男子了,也难怪你母亲当初会愿意与他一起离开天夜了。”

落云曦当即不赞同了:“我母亲才不是眼皮子浅薄的人,光长得好什么用,父亲一定也是才华横溢,极有能力。”

“那自然,像我这样就行了。”君澜风自夸了一句。

“受不了!”官寒做了个望天的动作。

落云曦倒是没有取笑他,看向他的眼光却多了一抹深情,点头道:“你是最好的。”

君澜风心间一颤,得到落云曦这句话,他宛若吃了蜜一样,满心都是甜意。

“别再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了。”官寒嘴角轻抽,打破了他们间的美好气氛,“时间也不早了,我们现在就离开?”

落云曦神情一凝,没有作声。

官寒看了下君澜风,说道:“半个时辰后我再来吧。”

他说完跳向草丛,消失在两人的眼界,九煞将马车驾得远远的,不打扰他们二人。

“曦儿。”君澜风低头握住她的手,满心都是不舍。

落云曦心间也不好受。

京城那头,皇帝虽然被君澜风控制住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她目前还不能公开出现在天夜。正好,她也得去和月帮衬帮衬官寒了。

原本君澜风想在温阳府多陪她几天,可落云曦心里明白,他多呆一天,危险就多一分。所以,她才决定今天就离开。

而这一去和月,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沉默,弥漫开来。

“去吧,你等我。”君澜风拉过她抱紧,将脸贴在她的头心,压抑着嗓音中的难受,说道,“我会很快来接你,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和月也不太平。”

“嗯。”落云曦狠狠吸了下鼻子,依在他怀里,感受这一刻的甜蜜。

半晌,她才扬脸,问道:“你会忘记我吗?”

君澜风身子一震,骂道:“胡说什么!怎么可能?”

落云曦微微一笑,想到一件事,脸颊还是不禁红了,伸手越过他的肩膀,将他的脑袋扳下来,在他耳旁低语数句。

君澜风的脸也渐渐浮上暗红。

她说:“如果你真的想要了,只许用手,不许找女人。”

“曦儿,傻瓜。”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沙哑着嗓音叫她,“除了你,别的女人我都不感兴趣,我嫌她们脏,怎么还会去碰她们?傻瓜!”

“嗯。”落云曦在他怀里赖了几下,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君澜风揽住她的腰,声音越发喑哑了:“曦儿真乖,我现在忍不住又想吃你了。我觉得,我们去那边的马车倒可以。”

落云曦无语。

他说的马车是官寒乘坐的那辆。

君澜风见她不反对,打横抱起她,眸光火热地看着她,一步步向马车走去…

半个时辰后,官寒回来,两人已经收拾好了一切。

君澜风将官寒叫到一旁,沉声说道:“我将她交给你了,虽然你是她亲弟弟,但如果叫她受了半点伤害,我也绝不饶你!”

官寒知道了他的脾气,撇撇嘴不语。

“还有,记得别让任何男人靠近她,帮我拦着点。将来,我可以替你洗白齐娉婷的身份。”君澜风压低声音,语气坚定地说道。

官寒一愣,好笑地看向他:“洗白她的身份,我觉得我也可以做到。”

君澜风勾起唇,自负一笑:“是吗?齐娉婷的根可是在天夜,你确定不需要我的帮助?”

官寒干笑两声,一掌拍在他肩膀上:“行,我尽量帮你拦桃花,不过姐姐生得那么漂亮,我不能保证万一哦!”

君澜风脸色微沉,眸光中划过无奈来。

他也知道他的宝贝不仅长得漂亮,还很迷人,什么都会,宛若一个天生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怎么可能将她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受苦?他恨不得将她藏在自己卧室里,不给任何人看一眼!

他长叹一声,说道:“官寒,拜托你了!”

说完,回头走到马车旁,凝望已经登上马车的落云曦,目光是那样深情,那样依恋。

虽是万般不舍,落云曦还是冲男人摆摆手。

“曦儿,等我,不会很久的。”君澜风缓缓说道,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

马车在一片夜色中远去,君澜风目送着它的离开,直到马车走得无影无踪了,他仍如一桩雕像般站在原地。

“爷,该走了。”

晚风渐凉,九煞走过来,将一件狐裘披风替君澜风披在肩上,宽慰他道:“无肠带着春柳等人在江林府和小姐会合,血狼的分支也跟在小姐身旁,不会有事的。您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好天夜内部的事,这样小姐才能早一日回来。”

“你说得对。”君澜风狠下心肠,将落云曦的音容放在一旁,问他道,“皇上醒了吗?”

“醒了,在找您。我们该启程回夜都了吗?”

“回!”

一个字,飘散在风里。

不久后,温阳府城门外的官道上恢复了寂静。

月白风清,满地萧瑟枝影,凉风吹过,影舞婆娑,夜,显得更加幽静了。

没有人知道,适才在这里,有过一场揪心裂肺的分离。而这件事,又会掀起两个国家多大的血雨腥风!

310、你想造反吗(结局卷开始)

更新时间:2013-12-24 9:03:53 本章字数:5578

永定586年,五月末,六月初。言睍莼璩

天气转暖。夜都的街道上行人却仍然寥寥无几。做生意的不敢大声呼喝,天桥下卖武耍把式的不敢尽展手脚,过路人也都是低着头,匆匆忙忙行走着。

大街小巷静默得有些不正常。

京都百姓的政治敏感度相当高,他们已经意识到朝廷的不对劲。

四大世家中的颜家发生了轰天动地的事情飚。

颜国公突然递交辞呈,称自己年迈多病,嫁了外孙女便无念想了,恳求寻一山清水秀之地养老送终。紧接着国公府世子、继正一品镇国大将军头衔的颜少都和宗人府府尹颜少卿称要陪父亲安度晚年,一同辞了现职。

颜家两个儿子都是身居要职,在朝中有着不可顶替的作用,毫无征兆的辞离给了天夜朝廷重重一击。

而没过多久,温阳那边又传来消息,颜家大小姐嫁给哲王还没有两天,堂也没拜,就凭空消失了锱。

皇帝硬是给气得躺床上了,已经半个多月没有上朝了。

一连串的事情让京都人民惊魂未定,生怕这其中会引出什么祸事,进而烧到自己身上。

气氛沉暗的养心殿,内外都垂有厚密的暗纹棉布帘子,将整座宫殿围得密不透风,殿内飘散着发霉的气息,已经很久没有通风了。

君澜风负手站在二门处,深邃的眼光在香缭雾绕的宫殿上空凝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爷!”

喜公公拿着拂尘,疾步从外头赶进来。

君澜风冷冷看了他一眼,身旁的飞羽清喝一声:“跑这么着急干什么?投胎去吗?没见着皇上在休息?”

喜公公慌得低下了头,叫道:“王爷,是哲王,哲王到了,他在殿外吵嚷着要进来。”

君澜风眸光一眯,薄唇冷肆地勾起:“他又来了?让他去侧殿等本王。”

“是。”喜公公应了声,小步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抬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皇帝突然病倒,召来诸多太医都没个诊断,太子临时代理朝政,但因连日为皇帝的病伤心,也没有心思上朝。

说是说太子掌权,可谁不知道,朝中大权尽被中山王一手掌握,而皇帝也没有任何异议。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更是没有一个敢言语。

中山王在朝中向来地位极高,深受皇宠,又是皇帝亲点给太子的辅臣,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虽然朝臣们内心也担忧会发生政变,但事到如今,他们也无力改变什么,只能听天由命。

“哲王殿下,中山王在侧殿等您,随老臣过去吧。”喜公公望着阶下铁青着脸的哲王,小心翼翼地说道。

关键时刻,他可不想成为众王攻击的炮灰。

端木哲冷哼一声,甩开大袖,快步朝侧殿而去,行走若飞,根本不用喜公公引领。

喜公公追了几步后也就不追了,停了下来,长叹一声。

“师父,您不过去吗?”站在一侧的小太监走过来,悄悄问。

这小太监正是喜公公收的爱徒,沾了他的光,也行走在皇帝身边。

“小德子。”喜公公又叹了一声,脸上沟壑尽显,满是经历岁月的沧桑,尖细的嗓音染上一丝喑哑,“在宫中做事,真是谁也不能得罪啊!可咱们在皇帝身边的,想不得罪人,那可真难!”

小德子面色一肃,点头听教。

他不知道喜公公指的是什么。

喜公公心里想的却是那一回瞒着中山王,将落云曦引到皇帝屋里的事。

中山王原先待他还可以,这次对他却明显冷漠了起来。可皇命难违,他又能怎么办!

端木哲怒气勃发地冲到侧殿,人还未进门,声音已经先到了:“君澜风,你藏藏掖掖,不让我见父皇,到底怀着什么鬼胎!”

大殿内,紫衣男子端坐太师椅内,俊脸微沉,凤眸斜挑。日头顺着敞开的殿门打在他发心的玉冠之上,皎洁无瑕,璀璨生辉。

眼见着端木哲有些失态地冲将进来,他仍旧稳若泰山,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