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林知夏经常跟哥哥吵架。某一次吵完架之后,哥哥说,他要是没有妹妹就好了,林知夏当场反击:我要是有姐姐就好了!

幼年期的林知夏幻想中的姐姐,差不多就是洛樱学姐的样子——体贴、文雅、柔中带刚。

从高中到大学,总是有不少男生喜欢洛樱学姐。

林知夏特别理解他们。

洛樱还告诉林知夏:“我想走科研的路,我准备申请博士了。”

林知夏鼓励她:“太好了,你很适合读博士。”

“你呢?”洛樱问她,“你的博士申请顺利吗?”

今年寒假,林知夏没有回家。她一直待在学校,没日没夜地努力工作。寒假结束,她在老师的帮助下,整理了实验数据,做出一篇主题为“改进后的超导量子干涉仪检测小自旋种群”论文——她在这篇文章里只做出了一点微小的贡献,谷老师还帮她修改了两回,她终于把论文投了出去。目前论文正处于Under Review(同行评审)阶段。

此外,林知夏还报考了雅思和GRE。

GRE的全称为“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申请名校的理工科研究生项目,带上GRE更保险一些,林知夏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绝不会推辞一场GRE考试。

林知夏的雅思和GRE考试都在下个月。她猜测自己大概能取得优异的成绩。

林知夏的本科均分很高,还有三篇SCI论文在手。谷立凯老师、沈昭华老师都愿意为她写推荐信,她觉得自己准备得很充分,就说:“我的博士申请,一定会通过的。”

洛樱轻轻笑道:“你不通过,谁能通过呢?”

林知夏却说:“我们组里有很聪明的学长,他在量子计算领域的造诣比我高。”

“谭千澈吗?”洛樱问道。

林知夏点头。

洛樱嘱咐道:“你离他远点。”

林知夏实话实说:“我只和他谈学术问题。去年九月份,谷老师新收了一位女博士,我们组终于有博士学姐了,我更喜欢和学姐聊天。”

提起“博士学姐”,林知夏的快乐溢于言表。

洛樱轻抿红唇:“我……我和那位学姐相比呢?”

林知夏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林知夏停下脚步,看着洛樱。

晓风吹拂,树影摇动,洛樱的背后是一片苍翠树林。她穿着黑色长裙,肤白貌美,眼含桃花,几乎能与风景融为一体。

洛樱咬了一下嘴唇:“我……”

林知夏歪头:“学姐?”

洛樱忽然又问:“我和你的那个学姐,谁更漂亮?”

林知夏词穷了。

怎么说呢?那位学姐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丽”。那位学姐剪了个短发,戴着黑框眼镜,经常洗澡,但不常梳头。她的发型在混乱中透着一丝不羁,又在不羁中体现出一种别致。她常年穿着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一件外套可以披一个冬天。整个寒假期间,从清晨到深夜,她扎根于实验室,还和林知夏互相鼓励。她们两人在寒冷的冬夜里一起泡过方便面做宵夜,学姐还把唯一的火腿肠让给了林知夏。

在整个量子计算的组里,那位学姐是林知夏最欣赏的人。

洛樱也是林知夏欣赏的人。

两位学姐,根本不能比较。

林知夏说:“你们都很好,各有各的美。”

各有各的美?

洛樱不知道自己正在纠结什么。她快步走到了前方,林知夏小跑着跟上她,嗓音甜甜地喊道:“学姐,学姐……你等等我,学姐。”

林知夏能把“学姐”两个字念得极其好听,极其悦耳,仿佛“学姐”二字在被创造时,就应该包含这种声调,包含了妹妹对姐姐的依赖感——洛樱的心里想到了这些。她紧握大拇指,皮肤摩擦出响声,而她心乱如麻。

她回头去看林知夏。

林知夏穿着浅粉色毛衣、灰色长裤,外罩一件深灰色的外套。她的身量越长越好了,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成年后一定会相当漂亮,再加上她嘴甜人乖、性格善良,她走到哪里都不缺朋友。

洛樱收回视线,随口说:“我刚刚想到,你是我高中和大学的学妹啊,我在学术上帮不到你……”

“你帮了我很多,学姐,”林知夏回答道,“你跟我一起上课,还跟我一个小组,我很高兴。”

洛樱十指交叉,掌心向外抻了抻,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软件工程的小组吗?我们两个能做好的。”

本学期,林知夏和洛樱都选了一门名为“软件工程”的课程。

这门课要求同学们六人一组,编写一款小型软件。每个组都必须搭建服务器、设置数据库、保证多个客户端的实时同步更新、保护用户的数据安全。组员们必须参与“软件设计,软件开发,软件测试”的三大块工作。

林知夏从未亲手做过任何软件。

她平常写代码,都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比如,她要收集网络数据,就会使用Python去做爬虫和数据清洗。

而“软件工程”的小组合作,不仅考察了她的代码运用能力,还要考察她的沟通能力。

林知夏所在的软件小组里,共有六位同学,除了林知夏和洛樱,还有一位来自物理学院的大三年级的学长,此人名叫贺尚卿,长相很周正,编程能力也强。

贺尚卿身高一米九,人高马大,肌肉发达,还是学校田径队的成员。他不戴眼镜,爱穿T恤,乍一眼看上去,就像一个体育特长生。

贺尚卿和他的三个室友全部加入了林知夏的软件工程小组。林知夏并不确定这些同学能不能按时完成任务,她主动提出自己要当组长,她获得了五位组员的全票通过。

*

“软件工程”这门课的学分挺高,为了保证自己的本科均分,林知夏要让每一门课都达到95分以上。

说实话,软件工程的合作方式,让她想起了当年去俄罗斯参加编程竞赛的经历。那时候,她在团队合作中表现得非常糟糕,到了最后关头,几乎完全放弃了编程。

林知夏决定,她要一雪前耻。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红包照常发放,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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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投资人

“软件工程”这门课的老师名叫王自焕。据可靠消息称, 王自焕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他对学生的要求很高, 打分很低。学生想从他手上拿到95分以上的成绩, 可比登天还难。

而林知夏作为组长, 绝不会屈服于困难。

她要让每一个组员都拿到95分。

周六早晨,林知夏和她的五位组员, 相聚于校外的一家咖啡厅内。大家都带来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就像一群互联网创业伙伴一样谈起了他们的项目。

林知夏率先开口:“我们学校有五个学部, 六十二个院系。我们可以做一个‘校友专用软件’,记录不同学院的新闻和大事, 实时更新讲座信息、社团信息、读书小组的信息……”

林知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组员们纷纷抬头看她。她端起玻璃杯,宛如一支创业团队的领头羊:“对一款互联网软件来说,什么最重要?信息, 信用, 这两样东西最重要。”

咖啡厅里人来人往, 语声嘈杂,近旁还有一个真正的初创公司CEO正在和投资商洽谈。

这名CEO名叫柴阳。他今年才二十三岁,大学刚刚毕业,集结了几位好友做出了一套图像识别系统。公司成立不久,哪里都要花钱,他急需投资商的赞助,他发誓会对投资商负责。

柴阳直接开口说:“邱总,您能不能拿100万给我们?我要升级服务器, 重构软件……”

邱总反问:“你的方案呢?”

柴阳的态度十分谦卑。他像个太监总管一样“唉”了一声,才说:“我发了一份电子版到您的邮箱。纸质版我今天带来了,您要过目吗?”

邱总摆了摆手,谈话陷入僵局。

窗户透亮,视野洞开,咖啡厅的音乐婉转悦耳,邱总合上眼帘,似在闭目养神。他一只手搭着桌面,大拇指压在咖啡杯的托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柴阳观察了好半天,才发现邱总是在为音乐打拍子。

柴阳彻底泄气了。

隔壁桌的林知夏正讲到了兴头上:“我们的软件,一定要满足同学们获取信息的需求……”

她的组员,贺尚卿同学,忽然举起一只手:“我有话要讲。”

林知夏缓缓坐下:“你反对我的观点吗?”

贺尚卿刚刚从田径场上跑过来。他穿着一件纯棉T恤,前胸后背渗出的汗水沾湿了衣裳的布料,紧紧地贴上他的皮肤,隐约勾描出坚硬而壮硕的肌肉轮廓。

他弯曲手肘,绷紧了胸大肌,躯干强健无比。他这一身的腱子肉,显然是常年坚持锻炼的结果。

难以想象,贺尚卿来自于物理学院。

林知夏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物理系学生。她一点都没怂。她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你反对我的观点吗?”

贺尚卿提醒她:“PPT上讲了三个模块,软件设计、软件开发、软件测试。你弄一堆功能,还要经过多次测试,时间上来不及。”

贺尚卿的一位室友附和道:“助教学长说了,我们写完一个软件,能运行,就有70分的保底分。”

“70分?”林知夏惊呆了。

洛樱帮腔道:“70分太少了。”

贺尚卿将手臂搁在了桌沿,淡定地说:“我们不是软件学院、计算机学院的学生,不可能在两个月内做出大系统。我们自个儿还要考试,大三下学期了,学得都是专业课,期末考试不简单。”

洛樱听见他的话,冒出一肚子火气 。

什么意思?

因为他很忙,专业课多,期末考试难,他就要降低小组作业的标准,只想完成一个普通的系统,不愿意反复打磨、精益求精?

洛樱忍住怒意,柔声说:“我们组队的那天,林知夏在班上问,有谁想多花时间、做好系统?你是第一个答应的人,贺尚卿,你记不记得?”

贺尚卿用食指和拇指捏起领口,抖了两下,扇进一丝凉风,减弱了他身上热度和汗意。他还用纸巾擦了一把脸,才说:“我们读大三,林知夏读大二,她是数学系的牛人,做个小软件不难。我没空做系统,她有空,我没有不准她动手。”

林知夏默不作声。

她真的没想到……

她又要栽在小组合作上。

为什么和队友沟通这么难?

通过观察贺尚卿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林知夏推测他是一个极有主见,很难被说服的人——这种人非常容易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他们目标明确,运筹帷幄,能屈能伸,几乎没有羞耻感,哪怕做错了什么事,也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们是最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林知夏暗叹,之前的她还是太天真了。

贺尚卿似乎在和她玩一场博弈论。

林知夏一定会耗费大量时间,做出一款复杂的软件。而贺尚卿只需要投入一点精力,就能借由“组员”的身份,获得一个较高的分数。

软件工程这门课的老师说过,所有小组在遇到合作方面的问题时,首先要自行解决,解决不了,再来找老师。但是,老师可能会在“组内沟通”这一栏上 ,给所有组员打一个低分。

林知夏在组内投票也没有胜算。这个组里,有三个人是贺尚卿的室友,只有洛樱学姐一个人支持林知夏。林知夏虽然是组长,但是,她的实际权力,其实是被架空的。

林知夏心中一惊。

做个小组作业而已,怎么搞得跟宫斗一样?

林知夏抱住笔记本电脑,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她知道,贺尚卿不愿投入太多的精力,他的主战场仍然是物理。他之所以选择“软件工程”这一门课,就是因为,这一门课混个70分不难,80分也有希望,而他和林知夏同组,很大概率能冲上90。

这是一个低风险、高回报的决策。

眼见林知夏无话可说,贺尚卿露出了一点笑容。

贺尚卿一只手托住玻璃杯,仔细品尝饮料,这时候,咖啡厅的正门被人推开,门口响起一阵铃铛声。

有一位身穿休闲服的年轻男生走进了咖啡厅。这位男生年约十五六岁,身形修长挺拔,外表极其英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大白天还像璀璨的星星一样耀眼。

整个咖啡厅里的女孩子都在看他。

而他凝视着林知夏。

林知夏冲他招手:“江江江江,你快过来,我给你留了位置!”

她没叫江逾白的全名——因为她不想让陌生人知道他的名字。

江逾白径直朝她走来。

林知夏的周围还有一个空位,江逾白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她的身边。他主动和林知夏的同学们打招呼,还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他很注意谈话的技巧,三言两语之间,就套出了那些同学的基本信息。

贺尚卿所有察觉,反问他:“你是林知夏的朋友吗?在读哪个大学?”

江逾白只说:“我正在读高三,下学期会去一个学院。”

贺尚卿笑笑,没再问他话。

林知夏把自己的饮料端给江逾白:“柠檬草莓汁,你要不要尝一尝?”

江逾白低头,从杯子里喝了一口果汁。

林知夏还在他的耳边说:“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今天刚好你有空,我也有空,我约你来咖啡厅,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不过,我们很快就散会了……我可以陪你一整天。”

江逾白差点被呛到。

林知夏和他说话,仍然是如此的直白、简洁、毫无掩饰。

江逾白偏过脸,低声道:“你们继续开会吧,我等你。”

林知夏开心地说:“好的,你真体贴。”

江逾白的到来,让林知夏的心情好了十倍不止。

光影斜照在窗户的玻璃上,窗外的街道人来车往,路边的大树下绿荫满地,在喧嚣城市中营造出一丝幽静氛围。江逾白侧目看向窗外,手里握着一只杯子,无人知道他正在想什么,他好像是一个最安静的倾听者。

林知夏往他身旁挪了挪。

他静坐不动。

她又挪了一寸距离。

洛樱立马开口:“贺尚卿,你不愿意做小组作业,对吗?”

贺尚卿脸上的笑意更深:“我不可能不做小组作业。你必须给我们分配任务。软件的后台要分层……分成三层,逻辑层、数据库层、请求层,我能负责数据库这一层,我还能做几种数据加密算法。用户接口让我们寝室的小张来做,你和林知夏要做前台、接口设计、其它的接口实现……为了我们的小组,你们是能者多劳。”

洛樱双手环住杯子,语气咄咄逼人:“你是组长?你给我安排工作?”

“我是组长,”林知夏接话道,“贺尚卿,既然你是我们组的组员,我希望你能遵守规则,数据库不需要专门的人来做,我一天就能写完。”

贺尚卿的另一个室友插话道:“林知夏,林组长,你能在一天内写完一个后台的大部分功能,那几项工作怎么分配都不公平吧。要不然你一个人写接口和客户端的代码,其他的活儿,让我们来干?”

江逾白听清楚了他们的对话。

为了解决众人的纠纷,江逾白出声道:“我有个建议。”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劲爆内幕!江湖告急!谭学长的感情危机!】

截止到下章更新前,所有15字以上2分评论发红包,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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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困境

贺尚卿不想听江逾白讲话。他抢先一步说道:“你们可别生气, 我不想占你们的便宜。”

他轻轻地拍了拍桌子,语调抑扬顿挫:“我问过上一届的几个学生, 他们的软件开发进度没跟上, 前端和后端的对接出了问题。林知夏, 你要是一个人写完前端和后端,我们不就没有对接问题了吗?”

如果林知夏一个人写完了前端和后端, 那就相当于她独自承担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工作量。

林知夏目不斜视, 直勾勾地看着贺尚卿:“好的, 我接受。不过,我会找助教, 我还会在报告里写……你们几个人消极怠工。”

贺尚卿一点也不怕她:“是我们消极怠工, 还是你不让别人参与项目?”

“什么意思?”林知夏反问道。

贺尚卿好心为她解释:“你要是去老师那里告状,我不可能没话讲。我打个比方,不是讲真的, 你先不要生气啊……”

林知夏屏住呼吸。

贺尚卿面带微笑, 透露道:“我可能会说, 你太想拿高分了,你总认为,你负责的内容越多,你的分数就越高,因为你看不起别人写的代码,所以你不愿意把工作分配给别人。你骂我们消极怠工,是你太自负了,你瞧不上别人的努力成果——这导致了我们四个组员都没有活儿干。《软件工程》这门课考验的, 可不止是写代码的能力。你写得再好,你不懂沟通,害了别的同学,你的《软件工程》总分就上不了九十。”

贺尚卿这一招过于阴损,他的三位室友都害臊起来,甚至有一位室友想临场倒戈,贺尚卿却拦住了他,还问:“林知夏,你怎么想?”

林知夏向后靠上椅背:“你在威胁我?”

贺尚卿摇了摇头。

林知夏放话道:“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威胁我。”

林知夏长得漂亮清纯,说话声音又软,她发怒的时候,就像一只小猫亮出爪子,根本吓不到任何人,贺尚卿抿着嘴笑了:“我没威胁你,你别激动啊。”

日头渐高,树影渐浓,那影子落在林知夏的身上,蒙住了她的半张脸,她平静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制定一份任务规划书,发到你和助教的邮箱里,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去做,我宁愿放弃《软件工程》这门课。”

“洛樱呢?”贺尚卿指了指洛樱,“你愿意放弃《软件工程》?”

洛樱被他气得发笑:“我宁愿休学一年,也不想跟你们一组。”

洛樱好歹是个美丽的女孩子。她如此攻击那几个男生,让他们脸上的面子挂不住了。

贺尚卿的一位室友试着圆场:“你有话好说嘛,不要乱开火。”

不开火行吗?

他们都欺负到头上来了!

洛樱出离了愤怒。她扬言:“你们是物理学院的,我认识不少物理学院的人。我会让你们的同学瞧瞧你们在小组作业里的表现。”

洛樱不太会骂人。她无法用确切的语言来表达她激动的情绪。

四方形的木桌周围,总共坐了七个人——贺尚卿和他的室友们坐在一侧,林知夏、江逾白、洛樱三个人坐在另一侧。林知夏和洛樱的恐吓都没有起到作用,丝毫没有动摇贺尚卿的立场。

这时候,江逾白看着贺尚卿,缓声说:“你很聪明,了解好学生的心态。好学生多半是完美主义者,做事挑剔,自我要求高,你觉得林知夏不敢放弃《软件工程》,一旦她开始写代码,她就会好好做,帮你们写出一个完整的软件。”

“你非这么说,我可没辙,”贺尚卿侧着头,理了理自己的发型,“我和林知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没撂挑子不干事啊,你不如多劝劝林知夏,劝她麻利儿地把软件搞完,咱们六个人都有好日子过。”

“我不搞!”林知夏态度坚决。

贺尚卿叹气:“我跟我三位室友一块儿做个破破烂烂的软件,我们坦白地告诉老师,你不肯出力,你想拿零分,敢情这样你才能满意?”

江逾白插话道:“你希望林知夏一个人做完软件,再把她的功劳分成四份,平均地分给你们四个人。我觉得这不现实。”

“你在挑拨离间。”贺尚卿含笑。

江逾白推开一杯摆在贺尚卿面前的饮料:“我在说实话。你和你的三位室友写不了软件报告。你们搞不清一个软件的前端和后端,在软件的展示和答辩阶段,你们回答不了老师的问题,会被扣分。无论林知夏愿不愿意跟你合作,她都躲不开风险,毕竟你们寝室的四个人都是混子。”

早在小学升初中的那一年,江逾白就从段启言的口中学会了“混子”这个词。

“混子”是段启言的口头禅。

江逾白活学活用:“你们都是混子,没人会跟混子合作。我建议你去找老师,退掉《软件工程》,选一门别的课。”

“就是!”林知夏挺直腰杆,“贺尚卿,你敢威胁我,你以为这是一个‘囚徒困境’……”

“这和‘囚徒困境’有什么关系?”贺尚卿不耐烦地问道。

囚徒困境是《博弈论》的经典题型,两个犯人同时被警察抓住,如果他们都撒谎,每个人判刑一年。如果他们都认罪,每个人判刑八年。如果一个人认罪,另一个人撒谎,前者获得自由,后者判二十年。

这个简单的题型,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林知夏也不废话。她直接说:“你就是觉得,我帮你写完作业,再跟你一起撒谎,才能获得最好的结果……不可能的,你想都别想。对我来说,诚实比分数更重要,我可以得零分、重修这门课、甚至退学,我都不会作弊,更不会帮你撒谎。你不该用《软件工程》的分数来威胁我,我连退学都不在乎,会在乎这一门课?这不是囚徒困境的游戏,只有你一个人是囚犯,我一直站在警察的那一边。”

贺尚卿唇角微勾,与她对视。

林知夏站起身来,望向贺尚卿的三位室友:“你们能念到大三,没有中途辍学,说明你们的成绩还过得去……当初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你们的家人和朋友开心吗?十八岁刚进校门的时候,你们对未来有幻想吗?这里是全国最好的大学,老师盼着你们成才,家人盼着你们成长,走出这个校门,你对得起自己吗?”

林知夏双手扒住桌子。她声音虽轻,却直抵人心。

三位室友眼神飘忽,贺尚卿面色一变:“你别想给人洗脑。”

林知夏再接再厉:“我相信你们,你们有机会在小组工作里证明自己,做一个有尊严的人,靠自己的本事吃饭,靠自己的能力生活,没必要跟着贺尚卿一起乞讨。每个人的学习速度有快有慢,我们不可能一步登天,起码要拿出学习的态度,贺尚卿并不是想帮你们节省时间,他剥夺了你们思考的权力,不允许你们通过一个实践项目来学编程。贺尚卿,究竟是谁在洗脑?”

洛樱听得愣了。

江逾白早就见识过林知夏的巧舌如簧。他不紧不慢地帮腔:“自己不学好,还不让别人学……”

“自己不学好,还不让别人学”这句话,是江逾白的初中班主任经常挂在嘴边的。江逾白依旧记得班主任的语气,他像个老师一样批评一群学长,彻底激怒了贺尚卿。

贺尚卿皱着眉,沉着声,说:“你们都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从头到尾就没说我是个混子,林知夏能一个人把作业做好,为什么不交给她做?这就跟管理公司一样,降低公司的劳动成本……”

林知夏正要反驳他,江逾白拉住了她的袖子:“我带了录音笔。”